张丽芬
(1. 西南大学历史文化学院 重庆 400715;2. 西南大学图书馆 重庆 400715)
清代乾嘉年间苏州书估陶庭学、陶蕴辉父子经营的五柳居是颇负盛名的书坊之一,其刻书活动历来受到学界重视。李致忠认为,五柳居刻书有《十三经注》①即《十三经古注》,文中凡《十三经注》均为照原文引用。《抱朴子》和《太玄经集注》三种[1]。叶瑞宝认为,五柳居刻有《太玄经》 《古今名医汇粹》 《医学蒙求》三种,而陶庭学以古籍买卖经营为主,其子陶蕴辉则是兼营刻书与售书业务[2]。瞿冕良认为,除叶文所论外,陶氏五柳居还将明何允中辑《广汉魏丛书》增广刻印为八十种[3]。戚福康则依据李致忠《历代刻书考述》认为陶氏五柳居北京琉璃厂店刻有《十三经注》《抱朴子》和 《太玄经集注》外,误将黄丕烈从五柳居处购得的《巨鹿东观集》 《三谢诗》《王建诗集》三种归为其苏州郡庙店所刻[4]。尽管前贤对五柳居刻书研究成果丰硕,但对五柳居刻书种类及时间尚缺乏专门、系统的论述,笔者不揣浅陋,拟对陶氏五柳居刻书做一全面、系统的梳理,以就教于方家。
五柳居主人有两位,陶庭学和陶蕴辉。陶庭学,生于雍正十年(1732),卒于嘉庆二年(1797),名正祥,号瑞庵,字庭学,是五柳居第一代主人。陶庭学祖籍浙江乌程,自其祖父起迁居吴门,后遂占籍苏州。陶庭学自幼聪慧,记忆力惊人,颇有天赋,后因家贫无力读书,遂弃儒就贾,以儥书为业。在苏州郡庙前开设书坊,以“五柳书居”为号。陶庭学在与吴中名下士长期地交往熏陶与磨练中,逐渐掌握了鉴别版本的本领,“所谓宋椠元椠,见而即识,蜀板闽板,到眼不欺,是陶五柳、钱听默一流”[5]“知何书为宋元佳本,有谁氏刊本,版贮何所,谁氏本善且备,谁氏本删除本文若注,或舛误不可从。”[6]后又在胥门开设分店。乾隆三十四年北上,至北京琉璃厂开设五柳居分号。乾隆三十八年四库全书馆开馆后,安徽提学朱筠推荐其为四库馆鉴别并搜访异书,由于其谙熟目录版本学,能辨别版本优劣,任事颇为称职,卒后赠两浙钱清场盐课大使。卒后,其子陶蕴辉以《至元金陵志》为润笔请阳湖学者孙星衍为其父作墓志銘,孙星衍撰《清故封修职郎两浙盐课大使陶君正祥墓碣铭》(以下简称《墓碣铭》)详述其家世、生平等事迹。
陶蕴辉,陶庭学子,五柳居第二代主人,其父卒后,子承父业,继续经营五柳居。陶蕴辉名珠琳,字蕴辉,号朗轩,朗斋,生卒年不详。陶蕴辉在父亲的长期熏陶与教导下,其鉴别版本的本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书中之门径视廷学有过之无不及焉” ,“其学识不可以书估视之矣。”[7]876-877陶蕴辉先是在内廷三馆叙用,后任两浙钱清场盐课大使。在其父去世几年后辞官归乡,全身心投入苏州和北京书店的经营。
陶庭学、陶蕴辉父子在长期的实践中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其鉴别版本、识别真伪的独家本领令其声名鹊起,父子二人同事朝廷,更是传为书林佳话。他们主持经营的五柳居书肆亦成为行业翘楚,“是时江浙书贾,亦皆踊跃,遍征善本资考订者,悉聚于五柳居、文粹堂诸坊舍,每日检有应用者,辄载满车以归。”[8]是四库馆臣访查善本的重要来源地之一,许多官员或学者在闲暇之余亦常常来此访书购书,成为当时文人学者交流地,就连朝鲜使者李德懋、朴趾源、柳得恭等人亦先后慕名而来。
陶氏父子在经营古旧书业的同时,亦刊刻书籍嘉惠士林。《墓碣铭》载陶庭学曾刊刻 《汉魏丛书》 《十三经注》 《抱朴子》和 《太元经》诸书,而对于父子两人刻书则如前文所述,学界认为陶氏五柳居曾刻有《广汉魏丛书》 《太玄经集注》《古今名医汇粹》《十三经注》《医学蒙求》《抱朴子》。笔者以为,陶氏父子刻书除前文所述外还刻印了《诗经集传》 《缀白裘新集合编》《橘中秘》《周行备览》 《长生殿传奇》 《广事类赋》 《内经旁训》 《春秋左传杜林合注》等,兹以刻书时间为序介绍于后。
《广汉魏丛书》八十种,乾隆五十七年刻本。《墓碣铭》载“君见予藏 《孙子》魏武注,以为世无此本,刊入《汉魏丛书》中。又以予言,刊葛氏永怀堂 《十三经注》,及 《抱朴子》 《太元经》之属以行世。”孙星衍所言陶氏增刻 《汉魏丛书》实为《广汉魏丛书》,然而陶氏增刻《广汉魏丛书》的确切时间,一直扑朔迷离,没有定论。如孙诒让在“赵煜吴越春秋”“常璩华阳国志”“陆翙邺中记”条后仅注为“五柳居刻(刊)汉魏丛书”[9],并未注明具体的时间。邵章在《增订四库简明目录标注》中《韩诗外传》条下续录为“清乾隆中苏州书坊刻《广汉魏丛书》本。”[10]叶文则据此记载将五柳居增刻《广汉魏丛书》一事归入有名无实的“苏州书坊”下,认为“苏州书坊”于清乾隆中刻明何允中编辑《广汉魏丛书》八十种四百五十七卷。瞿冕良则在结合《中国丛书综录》著录嘉庆本《广汉魏丛书》和孙撰《墓碣铭》的基础上,驳斥邵懿辰、叶瑞宝所论,认为陶庭学将魏武注《孙子》二卷、晋葛洪《抱朴子》内外篇八卷等增广刻入《广汉魏丛书》,且“乾隆、嘉庆年代相连,刻印种数、卷数较大的丛书,完全有可能在两个年号时代里延续完成;并且八十种四百五十七卷,与《综录》本完全符合,说明乾、嘉本实际是一回事。”然而,笔者在查阅资料过程中发现陶庭学增刻《广汉魏丛书》既非是在乾嘉两个年号时代里连续完成,亦非刊刻于嘉庆年间。《墓碣铭》载陶庭学在刻印《汉魏丛书》外,还刻印了葛氏永怀堂《十三经注》,该书有陶蕴辉跋文一则,记载了其增刻《汉魏丛书》时间。跋文曰“余家世以鬻书为业。昔先君游都门,珠琳随侍,每谓珠琳曰:古书日少,如《汉魏丛书》、永怀堂《十三经古注》、《百三名家集》,此皆读书者之津梁,不可一日废者也。余家苟稍有余力,当次第刊行之。故《汉魏丛书》何氏本,已觅善本校雠,加增数种,于壬子岁刊行矣。”[11]从跋文可得以下几点重要信息。一,明确指出刻印《汉魏丛书》为何氏本,即《广汉魏丛书》。二,加增数种,而非一种。《墓碣铭》虽明确指出陶庭学刊刻了《孙子》和《抱朴子》两种书,并对《孙子》一书刊入《汉魏丛书》一事言之凿凿,但未言明将《抱朴子》增刻入《广汉魏丛书》中。然而孙星衍在嘉庆十八年所作《新校正抱朴子内篇序》中记载“诸子多有宋元以来及近人校正刊本,唯《抱朴子》仅明卢舜治本行世。五柳居陶大使曾假之于予,增刊入《汉魏丛书》。”[12]此记载说明其在《墓碣铭》中所言陶氏曾刻印《抱朴子》一书并非是以单行本刊印行世,而是与魏武帝注《孙子》相同,将其增入《广汉魏丛书》中。结合《中国丛书综录》著录的嘉庆本《广汉魏丛书》来看,陶氏还将晋陆判《邺中记》一卷、晋葛洪《枕中书》一卷增刻入该丛书,在何允中辑《广汉魏丛书》七十六种的基础上增刻为八十种。三,陶庭学增广刊刻《广汉魏丛书》成于壬子岁。壬子岁为乾隆五十七年,亦即陶氏五柳居增刻《广汉魏丛书》成于乾隆五十七年。至此,困扰学界多年的陶氏增刻《广汉魏丛书》的确切时间终于真相大白。该书半叶九行二十字,小字双行同,白口,左右双边。国家图书馆、北京师范大学图书馆等藏。
《诗经集传》八卷,嘉庆元年刻本。《诗经集传》最初的宋版都是二十卷,元代时出现十卷本,八卷本则出现于明代。《四库全书总目》曰:“《宋志》作二十卷,今本八卷,盖坊刻所并。”[13]明正统十二年司礼监刻五经,世称“明监本宋元人注五经”,包括《诗》朱熹集传二十卷。由于《诗经集传》是明清科举考试指定书目,市场需求量很大,因此坊间翻刻不断。加之《监本诗经》为全帙二十卷,刻印精美,质量较高,故而书坊翻刻此书时常常冠以“监本”二字,以吸引消费者。五柳居在翻刻此书时同样冠以“监本”二字,以吸引消费者。该书书名页右上角书“嘉庆丙辰春镌”,左下角书“五柳居藏板”,中间书“监本诗经”。①是书未见馆藏著录,书影、牌记、版式来自http://www.7788.com。《中国古籍总目》[14]未收。
《太玄经集注》十卷,嘉庆三年刻本。是书半叶八行十八字,白口,左右双边,书名页中间书篆文“太玄经集注”,右上角书篆文“宋钞本新雕”,左下角书篆文“五柳居藏版”。卷末陶氏跋曰:“扬子云《太玄经》,今所行者惟晋范望解而温公注本,虽明嘉靖间有刊本,然经文与注均作大字书,其间舛误殊甚,且其本世亦不多见焉。余从秋塘张君处得影写宋抄本,迺前明唐子畏家藏本,因即付梓。行款悉照原书,复凂顾君涧蘋重校一过。遇有疑似之处,仍存其旧,盖慎之至也。自后读子云书者,得温公注本,而识所当指归矣。时嘉庆岁在戊午季冬月既望,五柳主人识。” 顾涧蘋即当时的校勘名家顾千里,孙星衍、黄丕烈、秦恩复等都曾聘其校书。陶蕴辉请顾千里校勘,保证了该书质量,加之用料上乘,刻印精美,问世以后颇受欢迎。孙星衍、周中孚、傅增湘等人皆有收藏,民国间中华书局编纂《四部备要》时亦将其收录其中。然而该书刊刻时间在陶庭学卒后,《墓碣铭》却将其归在陶庭学名下,显然不妥。国家图书馆、天津图书馆、南开大学图书馆等藏。
《古今名医汇粹》八卷,嘉庆六年刻本。《古今名医汇粹》成书于清康熙十四年,由清代新安著名医家罗东美(以名儒而兼习岐黄术)“汇集前贤精蕴”,选取历代名医医论和辨证治愈的精华汇编分类而成。该书成书初期,与《古今名医方论》合为一编,共十二卷,名为《古今明医经论证治汇粹》。“原期并付枣梨,用垂久远,嗣以艰于筹费,仅得先刊《方论》四册”[15],即《古今名医方论》四卷。《古今名医汇粹》则因未能刊行而长期以抄本形式流传,直到嘉庆年间吴郡徐文明,感于作者苦心评定,“可谓济世之梁筏,医学之精髓也。”“思夫学问乃天下公共之事,岂可私于一己而秘之于家者。”始以“家传珍秘”抄本在“嘉庆己未年仲春商之于陶氏栢筠堂,镌板流通。”[16]徐文明序历时两年,终于将“家传珍秘”之本刊印行世,成为嘉惠学林的美事,也成为该书现存最早的刻本,而此时距作者编撰成书已经一百二十多年。该书半叶十行二十二字,白口,左右双边,书名页中间书“古今名医汇粹”,右上角书“嘉庆辛酉夏刊”,左下角书“五柳居藏板”。南京中医药大学图书馆、中国中医科学院图书馆、吉林省图书馆等藏。
《十三经古注》二百九十卷,嘉庆十二年刻本。《墓碣铭》载陶庭学曾在孙星衍鼓励下重刊葛氏永怀堂《十三经注》,然而该书问世可谓是历经波折。陶蕴辉曾做跋文一则详述该书刊刻经过,兹录于下:
余家世以鬻书为业。昔先君游都门,珠琳随侍,每谓珠琳曰:古书日少,如《汉魏丛书》、永怀堂《十三经古注》、《百三名家集》,此皆读书者之津梁,不可一日废者也。余家苟稍有余力,当次第刊行之。故《汉魏丛书》何氏本,已觅善本校雠,加增数种,于壬子岁刊行矣。继是将及永怀堂《十三经古注》,亦于是年冬付梓。奈梓人作辍,屡易其手,板片散于各处,一时未能汇齐。先君即世后,珠琳一身,奔驰南北,精力稍疲。竣事之工,几弗克举。乙丑秋,蒙静学主人谓余先君之志不继,皆余之咎也。推念交情,爰襄盛举,珠琳遂得补刊其未全者,今丁卯春竟告成焉。噫!古书之日少一日,势如赴海之流,而得善本重雕,其功几与回澜等。愚父子虽托业书林,而此区区爱书之心,实与四方贤士大夫同之。惟是择之不精,尚期高明见谅。他日倘能续举他书,流传一二,以毋忘先君之遗训,岂非珠琳之幸哉。敢用斯言,以为券云。时嘉庆岁在丁卯小春朔五柳主人识。[11]陶蕴辉跋
跋文勾勒了陶庭学父子接力翻刻永怀堂《十三经古注》的前后历程。翻刻永怀堂《十三经古注》一事最初是在乾隆五十七年(壬子)冬由陶庭学付梓,因“梓人作辍,屡易其手,板片散于各处”,直到嘉庆二年陶庭学去世,终未能成事。数年之后,嘉庆十年(乙丑),其子陶蕴辉在静学主人孙星衍的劝告协助下,开始补刊其未全者,历时两年,终于在嘉庆十二年(丁卯)春告竣。因此陶氏五柳居重刊永怀堂《十三经古注》是肇始于陶庭学,于乾隆五十七年冬付梓开雕,其子陶蕴辉终成其事,于嘉庆十二年春告竣,父子相承,前后历时十余年方成。该书版式行款依永怀堂原刊本,半叶九行二十五字,白口,左右双边,书口下镌“永怀堂”。中山大学图书馆藏。《中国古籍总目》未收。
《医学蒙求》四卷,嘉庆十四年刻本。该书由吴中名医徐行所著。徐行,字步安,一字鉴泉,清嘉庆时长洲人,因治举业不就而从医,师从吴中名医吴正功。《医学蒙求》成书于嘉庆九年,嘉庆十四年由五柳居刊刻行世,湖广总督姜晟盛赞该书“分门别类,精核详明,真可谓医者之法戒”[17]姜晟序。《全国中医图书联合目录》《中国医籍大辞典》《苏州书坊刻书考》等均误为嘉庆九年五柳居刻本。该书不仅收录了李时珍《濒湖脉学》、徐鉴泉《銎泉三略》以及载于《伤寒论》《金匮要略》等经验方一百五十余则,而且卷二收载薛雪《湿热论》,是目前所知收录《湿热论》最早的医书。该书半叶七行十六字,白口,左右双边,书名页天头有“嘉庆己巳冬镌”,右栏书“长洲徐步安辑”,中间书“医学蒙求”,左下角书“五柳居藏板”,卷前有徐行于嘉庆九年撰写的《湿热论序》,详细叙述了薛雪《湿热论》一书来历及传承,是考察《湿热论》成书及传承的重要文献。南京图书馆藏、中科院图书馆藏。
《缀白裘新集合编》十二集四十八卷,嘉庆十五年刻本。清乾隆二十九年至三十九年,苏州书坊宝仁堂主人钱德苍根据玩花主人的祖本《缀白裘》,选取当时歌场中最流行的剧目,增辑、出版《缀白裘》共十二编。钱编《缀白裘》刊刻问世以后,风行一时,坊间书贾,竞相翻刻,使得钱编《缀白裘》成为戏曲史上系谱最复杂的散出选本。这些翻刻改辑本可分为六大版本系统,“一、金阊宝仁堂系统。二、武林鸿文堂翻刻系统。三、四教堂与集古堂共赏斋改辑系统。四、金阊学耕堂改辑系统。五、合缀本系统。六、重组本系统。”[18]嘉庆十五年五柳居刻《缀白裘新集合编》即属于其中的四教堂与集古堂共赏斋改辑系统。“此本最大的特色是外貌为学耕堂系统,内文是四教堂与集古堂共赏斋改辑系统;而部分本子二编以后没有序、插图、副末是第二个特殊之处。”[18]五柳居在翻刻该书时以字名卷共十二集四十八卷,目录为四节版,半叶九行二十字,白口,左右双边,书名页中间书“缀白裘新集合编”,右侧书“嘉庆庚午年校定重镌”,左侧上方为初集至十二集卷名,依次为:初集风调雨顺二集海宴河澄三集祥麟献瑞四集彩凤和鸣/五集清歌妙舞六集共乐升平七集民安物阜八集千古长春/九集含哺击壤十集遍地欢声十一集万方同庆十二集千古长春,下方为“五柳居梓行”。山西大学图书馆、国家图书馆、辽宁省图书馆等藏。
《橘中秘》四卷,嘉庆十六年刻本。《橘中秘》是由明崇祯时期著名棋手,人称“无敌者”朱晋祯编撰的一部象棋谱书。该书共四卷,卷一、二是全局着法,卷三、四是实用残局,“是在我国流行最广,各种翻刻版本众多,影响最大的一部象棋古谱”[19]。该书最早刊行于明崇祯五年,现存主要版本除明崇祯五年刻本外,有会文堂本衙藏板本,金阊书业堂本,清咸丰三年味根斋校刊本、江左书林藏板本[20]。然而,鲜为人知的是,陶氏五柳居于嘉庆十六年亦刻印《橘中秘》,该书半叶九行三十一字,白口,四周单边,书名页直书“橘中秘”三个大字,右上角书“嘉庆辛未”,左下角书“五柳居刊”。目前所知,国内仅温州图书馆藏有五柳居刻本。《中国古籍总目》未收。
以上为五柳居刻书年代可考者,另有年代不可考者 《长生殿传奇》 《广事类赋》《周行备览》《内经旁训》 《春秋左传杜林合注》等五种。
《长生殿传奇》二卷五十折,洪昇撰。《长生殿传奇》早期版本有清康熙年间稗草堂原刊本,乾隆年间巾箱本,较晚的版本则有光绪、宣统年间石印本、民国七年暖红室重刊本等,今人研究《长生殿传奇》亦多依此,五柳居所刻《长生殿传奇》则鲜有人提及。该书半叶九行十八字,白口,四周双边,书名页右栏空白,中间书“长生殿”,左下角书“五柳居鐫”,刊刻年代不详。西北师范大学图书馆、宁波天一阁博物馆有藏。《中国古籍总目》未收。
《广事类赋》四十卷,华希闵撰。《事类赋》三十卷,北宋淳化年间吴淑撰并注解。该书取材宏富,内容精炼,条分缕析,正文与注文共计约三十万字,“是赋学史上绝无仅有的大著作”“是全方位的,精心结撰成的百科全书式的类书”[21]。清初康熙年间,江苏无锡人华希闵补续《事类赋》,是为《增广事类赋》四十卷,亦称《广事类赋》,并刊刻行世,即剑光阁本。《增广事类赋》的出版发行很快受到士人的欢迎,坊间书贾翻刻成风,如龙江书屋藏版《剑光阁增订广事类赋》,六合堂《剑光阁增订广事类赋》等。五柳居在翻刻该书时亦在书名页书“剑光阁增订/广事类赋”,表明该书出身正统,以博取消费者青睐。该书半叶十行二十字,小字双行同,白口,左右双边,书名页右上角书“校正无讹”,左下角书“五柳居藏板”。目前所知,国内仅绍兴图书馆藏,惜为残本。《中国古籍总目》未收。
《周行备览》六卷,妙音居士辑。《周行备览》共六卷,卷前有天下水陆路程全图、江湖十二则及逐月行船宜避风暴日期,各省之间及进京水陆路程分为六卷,路线沿途经过的名胜古迹、风物特产、钞关、驿站及天气变化、行路注意事项等皆有记载,是一部非常实用的商旅百科全书。最早的版本有乾隆三年英德堂本、本衙藏板本等,此后嘉庆、同治、光绪年间不断有书坊翻刻。五柳居亦曾翻刻此书。该书书名页天头有“天下路程”四字,板框右上角书“士商必携”四字,中间书“周行备览”四个大字,左下角书“五柳居藏板”。目前所知,国内仅华东师范大学图书馆藏。《中国古籍总目》未收。
《内经旁训》若干卷,徐行著有《医学蒙求》四卷外,还著有《内经旁训》若干卷。陶蕴辉于嘉庆十四年将《医学蒙求》四卷刊刻行世后,还将其另一部著作《内经旁训》刊刻行世,但此事未见诸记载。笔者在查阅南京图书馆藏《医学蒙求》时,意外发现该书书名页左栏上方有“内经旁训嗣出”朱记广告一则。很显然,“内经旁训嗣出”是五柳居主人陶蕴辉为即将出版的新书进行的宣传造势。遗憾的是,笔者查阅《中国古籍总目》《全国中医图书联合目录》《历代史志书目著录医籍汇考》 《中国医籍通考》等,未曾发现该书有传世刻本记载。笔者以为,虽然目前为止并未有《内经旁训》传世刻本的记载,但是不能否认五柳居曾刊刻该书,且刊刻时间与《医学蒙求》的刊刻时间相距不远。
《春秋左传杜林合注》五十卷,是书为钟伯敬、孙月峰和韩范三人合评本,开本阔大,半叶十行二十字,小字双行同,白口,左右双边,眉栏镌评,封面书签“新刻/春秋左传杜林真本”,书名页天头书“钟伯敬先生评定”,右上角书“孙月峰/韩友一二先生批点”,中间书“春秋左传杜/林合注”,左下角书“五柳居藏板”。①是书未见馆藏著录,书影、牌记、版式来自孔夫子旧书网。《中国古籍总目》未收。
陶氏父子刻书,大多是陶蕴辉主持刻印,除刻印上述诸书外,陶蕴辉还曾打算刻印《淮南子》一书。黄丕烈于嘉庆六年跋《淮南子》(叶文为嘉庆二十一年,误)“五柳居陶蕴辉思得善本《淮南》付梓,余居家无事,思为校勘。”[22]嘉庆二十一年又跋曰“余收得宋刻系曹楝亭藏书,故五柳主人于扬州得之,以归余者也……偶一校及,辄又中止,年来目力渐衰,遇小字不甚明了,此书宋刻字既小,又多破体,并印本漫漶处,故校难;而所校之本又系小字旧钞,兼细如蝇头,故校尤难。前辍校不知几何年,而今兹三月下浣一日始复校,此旬日之间,事阻者三四日,草草毕工,略具面目。”[22]从跋文落款时间看,黄丕烈于嘉庆二十一年四月初一日完成校勘,但此后陶蕴辉并未将此书刊刻行世。究其原因,叶文认为是在黄丕烈完成校勘时,陶蕴辉已故去。笔者以为,叶氏原因不能成立。陶蕴辉生卒年至今虽仍不可考,但是从相关记载中可以知道,陶氏五柳居在道光年间仍有活动。道光三年仲冬,黄丕烈长孙从坊间得《绛云楼书目》钞本一部,同年“案绛云楼书目有二本……顷五柳主人以此本见遗,手写极工雅,知是何仲老钞本,较昔长孙从坊间得者远胜。”[7]242-243道光七年,顾千里“同吴有堂游城隍庙,至陶五柳家见架上有钞本。”[23]因此,笔者以为,陶蕴辉未能将《淮南子》刊刻行世当是有其他的原因,而非叶文所述。
襄助黄丕烈刻印《仪礼经注》。黄丕烈(1763—1825)是清代著名藏书家,字绍武,一生嗜好收藏、校勘及刊刻图书。嘉庆二十年,黄丕烈刊印宋严州本《仪礼经注》一书并撰《宋严州本仪礼经注精校重雕缘起》,详述了该书刊印经过。嘉庆十一年,山西阳城人、江宁太守张敦仁,影钞吴门顾之逵所藏宋本《礼记郑氏注》二十卷并付梓行世。十二年,张敦仁嘱托黄丕烈影钞宋严州本《仪礼经注》,不久调任吉安,张敦仁致信黄丕烈,嘱其影钞完毕后交给他的好友保存,黄丕烈如言交去。十三年,“伊友云,古余谓吴门有好事者如欲刻之,当举以赠。遂从伊友处次第取刻之。”然而“未及半,而勒不与。”于是,黄丕烈求助好友陶蕴辉,“陶蕴辉补写其样之未全者,至乙亥工成。”黄丕烈认为此书能够最终刊行问世,是因为“古余太守为之倡,余与陶君辅之者也。”[7]1050-1052可以说,黄丕烈能顺利完成宋严州本《仪礼经注》一书的刊刻工作,陶蕴辉功不可没。
陶氏五柳居虽是父子相承,但是从可考的刻书年代看,除 《广汉魏丛书》 《诗经集传》是陶庭学生前刊刻,《十三经古注》肇始于陶庭学,陶蕴辉终其事外,其余都是在陶庭学去世后,由陶蕴辉主持进行的,总体而言,五柳居刻书可以概括为以下几个特点。
首先,牌记、版式风格的一致性。陶氏五柳居从乾隆末年开始,陆续刊刻《广汉魏丛书》 《诗经集传》 《十三经古注》 《太玄经集注》 《古今名医汇粹》 《医学蒙求》 《缀白裘新集合编》 《橘中秘》《长生殿传奇》 《广事类赋》《周行备览》《内经旁训》《春秋左传杜林合注》等诸书。这些书当中,除了《广汉魏丛书》和《十三经古注》没有明确牌记外,其余诸书均有书名页牌记且形式基本一致,多采用四周双边,自右而左分为三栏,右上角书刊刻时间或作者、或 “校正无讹”“仕商必携”等广告宣传性词语,中间为书名,左下角书“五柳居藏板”、“五柳居刊(鐫)”或“五柳居梓行”等。版式方面,则以白口、左右双边居多,其整体风格基本保持一致。
其次,从刻书种类来看,其刻书非常注重实用性。五柳居刻书有经部2,史部1,子部6,集部2,丛部2,共13 部①《孙子》 《抱朴子》等增刊入《广汉魏丛书》者,以《广汉魏丛书》计为1 部。,其中子部占所刻书种类的50%。从实用性角度来看,主要是科举类、日用类、医家类以及戏剧类等。科举类如 《广汉魏丛书》 《广事类赋》 《十三经古注》《诗经集传》,日用类如 《周行备览》 《橘中秘》,医家类如 《古今名医汇粹》《医学蒙求》《内经旁训》以及戏剧类《缀白裘新集合编》 《长生殿传奇》,均是与日常生活、教育、娱乐密切相关的市场畅销产品。
再次,与藏书名家合作,注重名人效应。陶庭学、陶蕴辉父子因长期执业书林,因而与众多藏书家、知名文人学者过从甚密,其刊刻图书时往往与其合作。如请顾千里校勘《太玄经集注》,黄丕烈为其校勘 《淮南子》等,此举既保证了刊刻质量,无形中又成为很好的宣传广告。
习近平总书记说“中华民族具有5 000年连绵不断的文明历史,创造了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为人类文明进步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其中书坊刻书在中华文化传承中起了重要的作用。书坊刻书是古代图书出版的三大系统之一,虽然坊刻图书因私挖滥改、校勘不精、质量低下等颇受诟病,但是不得不承认,大量的文献因书坊刊刻而得以保存传世。陶庭学、陶蕴辉经营五柳居七十多年,刊刻、襄刻图书十余种,有的图书因其刊刻而成为最早或唯一的存世刻本,从而保留了珍贵的史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