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背景下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与贸易效应研究——以南太5岛国为例*

彭 虹

(福建农林大学 a.金山学院；b.教育部区域和国别研究中心(备案)，福州 350002)

一、引言

在经济全球化背景下，贸易与投资是一国参与世界经济的重要途径。随着贸易往来的增加，国际资本流动在各国经济发展中的作用显得尤为突出。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以下简称OFDI：Outward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已经成为世界对外直接投资的重要力量。2018年中国OFDI存量达1.98万亿美元，仅次于美国和荷兰，居全球第三。面对世界以及国内经济的不断变化和调整，中国的对外贸易和投资也应适应环境的变化，实现驱动力的转化，即实现要素及投资向创新驱动转化。[1]2013年习近平总书记提出“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伟大构想，既顺应了世界经济以及国内经济环境变化的需要，也是构建中国与南太平洋岛国新型合作关系的重要体现。南太平洋岛国(以下简称“南太岛国”)由于其独特的区位和资源条件优势，是中国实施“太平洋战略”的重要合作伙伴。2017年国家发展和改革委以及海洋局提出共建中国-大洋洲-南太平洋蓝色经济通道，即南太岛国正式成为“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南线范围，是“一带一路”倡议的重要构成。因此，提高中国对南太岛国的直接投资水平以及优化投资模式成为一个重要的现实问题。

学术界围绕对外直接投资与贸易的关系进行了大量研究。现有研究认为，对外直接投资将对贸易产生三种效应：首先是替代效应。Mundelli R.A[1]指出特别是发达国家对外直接投资的目的是为通过向东道国投资来消除母国的贸易壁垒和运输成本，因此其OFDI与贸易之间是替代关系。Vernon[2]指出对外直接投资对贸易的替代效应会随着新产品生命周期的缩短而日益明显。其次是互补效应。Lipsey&Weiss[3]通过分析指出，如果母国向东道国出口的是中间产品，则其OFDI与贸易之间是互补关系。张应武[4]运用2000—2004年对外贸易和值及投资数据实证分析两者关系，指出中国的对外直接投资对出口贸易有显著的互补效应，应进一步强调“走出去”战略的重要性。再次则表现为出口创造效应。张春萍[5]分析中国对资源类、发达国家与新兴经济体的投资与贸易之间的效应关系发现，其对资源丰裕类国家和发达国家OFDI有较明显的进出口创造效应。边靖和张曙宵[6]分析2003—2016年中国对“一带一路”倡议沿线国家的直接投资产生的贸易效应，发现中国在沿线国家OFDI的进口和出口效应均显著为正。在研究直接投资对贸易效应的同时，学者们也提出了导致不同贸易效应的三类原因，分别是市场寻求型、资源寻求型以及创新资产寻求型。宋勇超[7]以“一带一路”倡议为背景分析了中国在市场寻求型对外直接投资中存在的问题，并提出了优化对外直接投资结构和提高绩效的建议。林创伟等[8]基于2003—2015年数据，发现东盟国家丰富的资源禀赋对中国的直接投资有明显的促进作用，即资源寻求是促进中国对东盟国家直接投资的主要动因。

通过对现有文献的梳理可以看出，已有文献主要聚焦于中国对部分国家和地区，特别是发达国家与新兴经济体直接投资的贸易效应研究，而对南太岛国的关注度较低，研究成果较少。那么，中国对南太平洋岛国的直接投资与贸易之间的关系如何？中国对南太岛国的直接投资能促进其贸易发展吗？考虑到南太平洋岛国特殊的地缘特点，本研究试图从研究视角上进行创新，选取5个在“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建设中有明显竞争优势以及在经济发展水平、战略位置、辐射能力和双边关系等具有典型代表性的南太平洋岛国(以下简称“南太5岛国”)，分别是巴布亚新几内亚、斐济、萨摩亚、汤加、瓦努阿图，分析影响投资贸易效应的因素，进而得出相应启示，不仅有助于促进南南可持续投资合作框架的深入研究，也有助于优化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成果以及促进南太平洋岛国经济的可持续发展，进一步完善对外直接投资与贸易关系的研究内容。

二、南太5岛国的经济格局特征

南太5岛国的总体特征是国土面积相对较小，受自然环境因素影响较大，各岛国内普遍存在经济发展水平较低、产业基础薄弱以及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能力低下等问题。

(一)经济发展水平较低

由于受到自然因素条件等的限制，南太5岛国经济发展水平较低。以太平洋岛国中国土面积最大的巴布亚新几内亚为例，其2017年经济总量占岛国总量的67.8%，但人均GDP仅为2 400美元。2010—2018年，南太5岛国国内人均GDP水平整体变化幅度不大，其中相对提升比较明显的是斐济。斐济由于国内旅游资源和交通条件相对较为便利，是南太平洋地区重要的旅游中心，因此近年来旅游收入成为推动其GDP增长的重要来源。2010—2018年南太5岛国国内人均GDP水平如图1所示。

图1 2010—2018年南太5岛国人均GDP数据来源：世界银行

(二)产业基础薄弱

南太5岛国由于受到明显的地理和国土空间条件的限制，国内相关产业基础薄弱，经济结构较为单一。从2007年和2016年的三次产业结构比较来看，南太5国在产业结构分布上，整体呈现第一产业和第三产业分布比重相对较大，第二产业发展不足的问题。具体来看，各国主要以渔业和农业为支柱产业，第三产业中旅游业比重相对较高，已经成为各国经济收入的重要来源。第二产业发展比例明显偏低，与2007年相比，2016年南太5岛国的第二产业比例不但没有增加，反而整体呈现下降趋势。详细数据见表1。

表1 南太5岛国2007年和2016年产业结构对比

从特色产业发展角度看，南太5岛国的产业中，农业、渔业和旅游业是特色产业的典型代表，矿业的发展主要集中在巴布亚新几内亚和斐济，详见表2。

表2 南太5岛国特色产业发展概况

(三)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能力低下

在基础设施方面，由于受自然条件限制较大，南太5岛国中仅有斐济铺设了铁路，其他4国的交通以航空和海运为主，但航空运输覆盖区域有限，海运缺乏国内的商业化服务。南太5岛国由于电力供应不足，因此用电成本较高。除斐济以外，其余各国的电力设备仍以燃油为主，对可再生清洁能源的利用率较低。公共服务方面，由于长期以来经济发展程度较低，大多国家国内财政紧缩，在公共服务方面投入不足，教育质量以及卫生医疗服务能力等均相对偏低。

三、中国对南太5岛国的直接投资与贸易概况

(一)中国对南太5岛国的直接投资

由于南太5岛国国内经济发展水平较低，因此其对外资的需求较大。近10年来，在“中国—太平洋岛国经济发展合作论坛”以及“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推动下，中国对南太5岛国的直接投资增长迅速。2009—2017年，中国对南太5岛国的投资存量由2009年的3.65亿美元增长到2017年的30.04亿美元，增长了8倍。其中中国对巴布亚新几内亚的投资总量为81.1亿美元，约占中国对南太5岛国总投资的66%，其次为斐济、萨摩亚、瓦努哈图，中国对汤加的直接投资相对最少，合计为0.68亿美元，详见表3。2017年中国对南太5岛国直接投资的存量占中国对世界直接投资总存量的0.68%，说明中国在南太区域的直接投资水平仍相对偏低，有较大的增长空间。

表3 2009—2017年中国对南太5岛国直接投资存量(OFDIS)情况 单位：亿美元

结合中国广阔的市场需求，中国对南太5岛国直接投资的产业分布主要集中在矿产、渔业、能源、旅游等方面，体现了双边较强的互补性。中国对南太5岛国的产业合作形式主要以中资企业在岛国进行投资经营为主。具体来看，巴布亚新几内亚主要分布在农业、制造业、旅游业、矿产和油气开发行业，其中中冶集团在巴布亚新几内亚的瑞木镍钴矿项目是目前中国企业在海外最大的金属资源投资项目；斐济主要分布在农业、林业、渔业、制造业、旅游业、可再生资源以及信息通信技术和音像业；汤加主要分布在农业、渔业和旅游业；瓦努哈图主要分布在旅游业、服务业、渔业、矿业和工业；萨摩亚则主要分布在农业、制造业、旅游业、服务业，同时对服装与纺织业、食品加工业、木材和家具业以及椰子产业也有部分投资。

(二)中国与南太5岛国的双边贸易

2013年“海上丝绸之路”倡议提出后，中国与南太5岛国之间的经贸往来更加频繁，双边贸易额稳步增长。2017年双边贸易额达到了85亿美元，较2016年同比增长了1.8%。其中，中国对南太平洋岛国地区出口额为47.2亿美元，从南太平洋岛国地区进口总额为34.8亿美元，同比增长34.9%。

在南太5岛国中，巴布亚新几内亚是与中国双边贸易额最大的国家，是中国在南太岛国中的重要合作伙伴之一。2013年后，两国双边贸易额迅速增长，最大增幅约为51%。其余几个国家与中国的双边贸易额呈现较为平稳的小幅增长趋势，详见表4。

表4 2011—2017年中国与南太5岛国双边贸易总额 单位：亿美元

从双边贸易的商品结构上看，中国与南太5岛国双边贸易的产品结构较为稳定。南太5岛国对中国的出口主要以初级产品为主，而中国出口南太5岛国则主要以工业制成品为主，贸易互补性明显，见表5。

表5 中国与南太5岛国双边贸易产品结构

总体而言，中国与南太5岛国的双边经贸关系往来较为稳定，直接投资和贸易均呈现增长态势，对外直接投资和贸易仍存在较大的发展潜力和空间。

四、中国对南太5岛国直接投资的贸易效应实证分析

(一)模型设定

理论界普遍采用贸易引力模型分析OFDI的贸易效应。传统的贸易引力模型认为，贸易国之间的贸易流量与其总产出呈正比，与国家间的距离呈反比。因此，本研究拟采用引力模型分析中国对南太5岛国直接投资的贸易效应并明确其影响程度。传统贸易引力模型的基本表达公式为：

其中，Tij表示两国的贸易额；A为引力模型系数，Yi表示国家i的经济总量，Yj表示国家j的经济总量，Dij表示i国和j国的距离，α、β、γ是参数。

为了考察中国对南太5岛国直接投资的整体贸易效应并强调变量的可比性和模型的稳定性，对引力模型的所有变量进行对数处理，研究设定的模型表达式如下：

lnEXij=α1+β1lnGDPi+γ1OFDIij+δ1lnDISTij+η1lnOPENj+ε1

lnIMij=α2+β2lnGDPi+γ2OFDIij+δ2lnDISTij++η2lnOPENj+ε2

上式中,EXij和IMij分别代表中国对南太5岛国的出口和进口额，GDPi代表南太5岛国的国内经济发展情况，OFDIij代表中国对南太5岛国的直接投资，DISTij和OPENj均为控制变量，代表影响双边贸易量的因素，ε是随机误差项。在模型中，研究的主要目的是关注参数γ1、γ2的正负号及其大小，若γ1、γ2为正，则说明中国对南太5岛国的直接投资存量对其进出口贸易产生的是创造效应，即中国对南太5岛国的直接投资显著促进了该国的对外贸易，且γ1、γ2的值越大，直接投资产生的贸易效应越强；反之则产生的是替代效应，即中国对南太5岛国的直接投资抑制了该国对外贸易的发展。

(二)数据来源及处理

研究选取2009—2017年中国对南太5岛国的OFDI存量和流量以及双边贸易额等面板数据进行分析。模型变量选择及数据来源以及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分别如表6和表7所示。

表6 主要变量的选择及说明

表6中中国对南太5岛国的出口额及进口额数据来源于联合国商品贸易数据库；中国对南太5岛国的直接投资额来源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统计局网站；南太5岛国国内生产总值来源于世界银行数据库；中国北京与南太5岛国首都的直线距离来源于谷歌地图(Google map)以及GPS经纬度计算器(http：//www.ab126.com/Geography/1884.html)计算所得；南太5岛国的市场开放度来源于世界银行数据库。模型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如表7所示。

表7 模型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三)实证检验与结果分析

在具体的实证过程中，首先，为了防止数据非平稳造成伪回归现象，研究借助Eviews8.0，利用LLC和ADF单位根检验方法对面板数据进行平稳性检验。检验结果表明，在5%的显著性水平下，所有变量均为一阶单整，不存在单位根，可以直接进行回归，如表8所示。

表8 LLC和ADF单位根检验

其次，由于模型存在随机误差项，根据数据特征，包含随机误差项的遗漏变量有随机效应模型和固定效应模型两种，两种模型均有其适用的优缺点。为了确定变量间能否建立固定效应模型，研究通过Hausman Test进行检验判断，进口和出口的效应模型P值均为0.000 0，因此适用于固定效应模型。检验结果如表9所示。

表9 Hausman Test检验结果

再次，研究运用固定效应模型分别以中国对南太5岛国的进口和出口额为因变量进行回归分析，实证回归结果如表10所示。

表10 模型回归结果

确定出口效应的模型为：

lnEXij=-12.87+0.04lnGDPi+1.56OFDISij+0.48OFDIFij-0.48lnDISTij+20.58lnOPENj

进口效应的模型为：

lnIMij=-14.59+0.02lnGDPi+1.10OFDISij+0.28OFDIFij-0.76lnDISTij+38.44lnOPENj

最后，对实证分析模型进行了稳健性检验。考虑到OFDI对投资国对外贸易的影响往往带有一定的滞后性，即OFDISij=OFDIFij+滞后一期的OFDISij，因此，研究的稳健性检验分别从中国对南太5岛国直接投资存量滞后一期以及滞后两期两个方面检验直接投资对南太5岛国对外贸易的影响程度。通过VIF(膨胀因子检验)对模型各回归变量进行分析，其最大方差的膨胀因子均小于阈值，则模型中各变量不存在多重共线性问题，且主要变量的符号以及显著性并未发现明显的改变，则证明研究结论的稳健性较好。由于篇幅所限，此处不再赘述检验过程。

综上，从模型的回归结果看，出口和进口的贸易效应引力模型的R2分别为0.87和0.89，F分布下的统计量分别为68.40和56.72，说明模型的拟合程度较高。通过回归可以看出，中国对南太5岛国直接投资存量比流量产生的贸易效应更为显著，这与“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倡议的不断推进以及中国与南太5岛国经贸往来的加强有直接的关系，即双边贸易联系越密切，直接投资对贸易的创造效应越强。同时从实证结果可看出，出口和进口的贸易直接投资流量弹性分别为存量弹性的30%和25%，进一步说明流量的贸易效应大幅度低于存量产生的贸易效应，说明中国对南太5岛国直接投资的贸易效应长期大于短期，即中国对南太5岛国直接投资存量产生的贸易效应存在一定的时间滞后性，这一点在稳健性检验中也得到了印证。同时，分析结果显示，东道国的GDP水平以及市场开放度均对进出口贸易发展有明显的促进作用，产生的是贸易创造效应。距离对进出口贸易的影响显著为负，即地理距离是影响双边贸易的重要因素。两国地理距离越远，双边贸易中产生的成本和不确定性风险越高，其产生的是贸易阻碍效应。

五、研究结论及建议

(一)研究结论

研究基于2009—2017年中国对南太5岛国直接投资和双边贸易数据，实证分析了中国对南太5岛国直接投资的贸易效应，得出如下研究结论：第一，中国对南太5岛国的直接投资对其进出口贸易产生的是创造效应；第二，从数据分析可以看出，中国直接投资对南太5岛国的贸易效应中，进口效应大于出口效应；第三，通过直接投资的存量和流量的弹性数值可以看出，直接投资存量的弹性数值大于直接投资流量的弹性数值，意味着中国直接投资对南太5岛国的贸易效应长期影响大于短期影响，即直接投资所产生的贸易效应存在一定的滞后性，其贸易创造性可能无法在短期立即发挥出来，需要一定的观察时间。

(二)建议

综上可知，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给中国和南太5岛国带来“双赢”。随着“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倡议的实施，中国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应进一步优化中国对南太5岛国直接投资和贸易政策，发挥直接投资对南太5岛国贸易的创造效应。首先，应继续加大对南太5岛国的直接投资。鼓励中国企业，特别是龙头企业借助“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提供的重大发展机遇，对南太5岛国进行直接投资，促进海外投资企业集群式和链条式发展。其次，由于南太5岛国国内的政治、制度环境存在较多不确定因素，对外直接投资风险较大，应给予对外投资企业相应的政策支持和投资引导，充分发挥政府在对外直接投资中的作用，为对外直接投资营造高质量、公平、稳定和透明的营商环境。再次，实现对外直接投资领域多元化。南太5岛国具有丰富的矿产和渔业等自然资源，与中国可以实现贸易互补。因此，对外直接投资领域应实现多元化，结合南太5岛国鼓励外资进入的行业，进一步拓展如矿业、能源、旅游、渔业、农业等多方面的合作领域，充分发挥双边合作的潜力。最后，针对贸易效应中的距离因素，应加强中国对南太5岛国投资，特别是基础设施建设方面的援助，进一步改善南太5岛国的贸易通路建设，降低运输成本，提升交通便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