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商品的主人，而不是相反

⊙张 丰

如今，在各个购物App 和社交媒体，到处是鼓励人们“买买买”的声音。“买买买”算是一个新词，它突破了汉语常见的构词法，却也正好表达了商品社会的典型特征。一个“买”是需求，两个“买”是虚荣，到了三个“买”，就可能是一种病症。一些人会为了买而买，把购买行为本身视为一种乐趣，有时一件衣服买来从来不穿或干脆忘记。实际上，没有多少商品经得起这样的审视：真的必须要买吗？

我小时候，每年大概只在过年时会买一次新衣服。那样的购买不但盛大到有仪式感，也确实是生活的必需。那还是物质匮乏时代的尾巴，父母会谨慎对待每一分钱，给老大穿的衣服，最好老二还能继续穿。如果用这样的标准来对待当下的生活，我们可以做到10年内都不买衣服，因为衣柜里的衣服还都完好无损。

如今，人们已经过了只买必需品的时代，商家要不断创造“买的理由”。事实上，消费主义时代的特征不是创造产品，而是创造需求。一些商家还会为购买这一行为赋予精神内涵：你购买的时候不但是在“减压”（心理需求），也是在“成为更好的自己”（精神需求）。

所谓的“消费主义逆行者”，就是对这种趋势发出诘问和反思。他们并不是主张大家“勤俭节约”“拒绝购买”，而是要重新审视自己的购买行为，发现哪些东西是“过度的欲望”，哪些是“智商税”，从而让参加讨论的人能够冷静下来，避开“雷区”。他们其实是通过讨论来达到一种“自我疗愈”的效果，让自己从“买买买”的焦虑中解脱出来，从对商品无限的欲望中脱离，从而获得某种面对商品的“主体性”。

的确，购买行为可以解压，但那种缓解是临时、转瞬即逝的，就如同抽烟一样，瞬间的快感后可能是对健康的损伤。而“逆行者”这种通过思考、讨论和谨慎的行动来达成的“疗愈”，则是更有价值的“治疗”。这种行为，追求的是人的主体性和对生活的控制感：人是商品的主人，而不是相反。

苏格拉底有句名言“未经反省的生活是不值得过的”，用在这里再恰当不过。生活中，我们未必需要真的“断舍离”，或者去追求一种家徒四壁的“新贫穷”。但是，懂得对自己的购买行为进行反思，仍然是有价值的。这种反省，本身就是一种有品质的精神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