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诗也玩“无厘头”?

2022-02-17 16:08□马
文学自由谈 2022年6期
关键词:怪味童诗儿童诗

□马 忠

儿童诗与“无厘头”,这是哪跟哪?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嘛。虽然我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坚定地在电脑键盘上敲下了这个标题。

何谓“无厘头”?在词典中,“无厘头”的解释是:毫无根据,随意而来的。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以来,这个广东话里的方言词,被香港演员周星驰带火,并被普通话吸纳,以致于在“唯创新者胜”的今天,有人竟将“无厘头”的思维方式,运用到儿童诗的创作中,这就令人哭笑不得了。

想象不是乱想

不久前,有“小十月”之称的文学期刊《十月》“少年版”,在“封面诗章”中发表了一首名为《怪味童诗》(《十月·少年文学》2022年第9期)的儿童诗,引发了儿童文学诗人、作家和编辑们的热议。全诗照录如下:

写一首芥末味的诗

因为我想

给你们一个惊喜

听说,那味道

可以让每一个阅读它的人

变成另一个样子

猫爪印也是奇妙的配方

最好加点兔子泪、蚂蚱腿、火山灰

法国乡村旅游与其他产业的融合度高,如在游览波尔多的过程中,农业活动紧密融合,游客可以亲身体验葡萄的种植、采摘、酿造、品尝、葡萄酒养生和葡萄酒庄住宿等相关活动。此外,企业还对当地的特色农产品进行产业链的延长和升级,增值农产品。根据对普罗旺斯两个省进行的调查,法国乡村旅游为更好地实现油橄榄的价值,可将其渗透到旅游的各方面以适应不断变化的市场需求。例如,把以油橄榄作为原材料之一的查特酒作为明星产品进行营销;或是把油橄榄及其种植等过程作为艺术展现在博物馆中,增加游览价值的深度[14]。

早餐吃一行

脑袋不会太摇晃

火星味的句子嘛

押韵要用火龙果

吃一勺吐一个气泡

每次打嗝

都会从嘴巴里

飞出许多火烈鸟

洋葱味、蜗牛味

陀螺味、章鱼味、壁虎尾巴味

在椿象的圆缸里

不同的口感任你挑选

“要吃一首童诗吗?

胆小鬼们!”

它们会在

你的舌尖上旋转

在没人看见的地方

对于这首“怪味”十足的儿童诗,有人给予肯定,但更多的还是批评。肯定者认为,这种风格也是一种尝试,诗的想象力不错,有如歌如画一般的语言表达。批评者则持完全相反的意见,认为它逻辑混乱,不知所云,“其诗句已偏离童诗健康、明亮、知识等初衷”(余志成);“儿童诗不容许尝试”,“如果可以纵容无知、病态的尝试,这是儿童诗的灾难”(邱易东)。

作为诗歌王国的组成部分,儿童诗表现着儿童丰富的情感和心灵体验,传递着儿童的心声,能让我们更多地体味到儿童单纯而富有灵性的生活。儿童诗的阅读对象决定了它需要明朗的基调,不做作,也不拐弯抹角。儿童诗写作首先应该符合儿童的心理和审美特点,儿童因为年龄特征的原因,对周围事物充满了幻想,在他们心里,现实和幻想交织在一起,常常分不清哪是现实,哪是幻想。

儿童诗的想象不能是没有逻辑关联的乱想。同样是想象之作,英国作家罗伯特·斯蒂文森的《小人国》就给人不一样的感受——成年人闷坐在家中,会百无聊赖;儿童则不然,独坐在家中,闭上眼睛任想象天马行空,任意驰骋:“那儿有小人国的居民居住,/那儿的三叶草成了大树,/小雨塘成了大海、大湖,/一片片草叶像是小船队,/短途航行来来又回回;/就在那棵雏菊的上空,/穿越草丛,/高高地飞过一群大黄蜂,嘤嘤嗡嗡。/在那林子里我可以行走,/可以徘徊,/可以漫游;/可以看到苍蝇和蜘蛛,/看到蚂蚁一步步走路/……”

这首儿童诗用第一人称,写的是“我”的所见、所闻和亲身经历,给人以直观、真实与亲切的感觉。童年是爱做梦的,在梦中,作者架起了人与自然的桥梁:在另一个自由的“小人国”的世界里,“我”和自然万物共生,沉浸在属于自己的游戏和幻想世界里,留恋着自己的童年时光。这首似乎平淡的诗,却反映了儿童独特的观察事物的视角,而这种视角是一般成人所无法具备的,只有对儿童有着细致的观察,和对儿童世界有敏锐的捕捉才能感受到。我们将这首诗与《怪味童诗》两相比照,高下立见。

诗歌同其他文学体裁的作品一样,既要关注生活,来源于生活,又要高于生活,对生活有所“指”。与成人诗相比,儿童诗篇幅短小,更适于儿童的接受水平和理解能力。从创作角度,儿童诗要想高于生活,自然离不开想象和虚构,但这种想象和虚构不是随心所欲、无所不为,更不是装神弄鬼、胡言乱语。儿童诗写作借助想象力来实现新颖性,但应该符合生活的逻辑,要在合理的前提下描写儿童的生活,反映现实世界,而儿童诗的想象与虚构,正是在此基础上开展对儿童现实生活的夸张变形。在《怪味童诗》中,如果说,猫爪印、兔子泪、蚂蚱腿、火山灰变成制造怪味诗的原材料,还算荒诞而不失童趣的话,那么,“每次打嗝/都会从嘴巴里/飞出许多火烈鸟”呢?是不是怪吓人的?

我们说,“童真”与“童趣”是当代儿童诗最为显著的特征和最有美感的地方。这种“童真”毫无造作,一点也不煞有介事;这种“童趣”想象新奇,稚拙中透露着可爱。简而言之,就是童真贵在真,童趣妙在趣。但凡优秀的儿童诗,不仅具有“童真”,而且具有“童趣”。不管是儿童自己写的,或是在老师、家长指导下写的,抑或是大人假装成小孩子写的,都不妨碍体现“童真”、富有“童趣”。从这个角度看《怪味童诗》,“童真”虚假,“童趣”稀薄,可谓“怪”得离谱,“口味”太重。

儿童诗诗人聪善读过《怪味童诗》后这样评价:“这样的诗不能说没有想象和趣味,但这种格调跟希尔弗斯坦(即谢尔·希尔弗斯坦,美国诗人、插画家、剧作家、作曲家、乡村歌手,被誉为二十世纪最伟大的绘本作家之一。——引者注)相比,显然学得有点蹩脚。谢尔的荒诞诗多么天然风趣啊,令人笑喷。我认为成人写童诗想求新求异无可厚非,但要发表出来,目标读者是儿童,就必须符合儿童审美。必须是孩子真心喜欢并从中受到正面熏陶。”

创新不是“创怪”

长期从事儿童诗写作的王宜振针对当代中国儿童诗现状,作了这样一个判断:“传统儿童诗已达到顶峰,很难再超越。”暂且不论这一判断是否符合实际,倒是正中了某些名为“创新”实则“创怪”者的“下怀”。

何以称之为“怪”?“怪”,原意指的是“不正常”,如“怪味”即杂乱的味道遮盖了事物本来的味道。说白了,“怪”就是“不正”,是与人的感知习惯相背离,把“正常”弄得“不正常”。

《怪味童诗》的作者原本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万万没想到,却给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惊讶——越写越“怪”!这首儿童诗的基调透着一股子“怪”味,促使人想到的只有无聊,传达给受众的只有一团浆糊!而且诗中也不乏暴力、诡异的隐晦暗示——兔子泪、蚂蚱腿,不敢“吃”下这首诗的还会被称作“胆小鬼”,这不是恐吓吗?人们对儿童诗和风细雨的印象被彻底颠覆!说到底,这种所谓的“新童诗”,就是要把好坏、阴阳、正反颠倒过来,来刺激人们的判断神经。试问:难道这样就是能称得上充满当代感的“新童诗”吗?难道不“创怪”,就不“新”了吗?

更进一步,儿童诗之“怪”的出现,是艺术创新的必然选择,或只是审美趣味选择上的巧合,抑或是儿童刊物编辑打心眼里喜欢这种怪味呢?在这种“怪”的背后,究竟隐含着我们儿童诗人哪些难言之隐和深层的价值观呢?以笔者之见,此乃一种文化虚无主义与世纪末消极情绪的至今延续,怀有的是一种玩世不恭的心态与恶搞的心理,从事的是不计后果的儿童文化暴力。在此意义上来说,“怪味”童诗就是要通过“假、丑、恶”来反传统的“真、善、美”,以期达到“创新”。殊不知,这种盲目的否定传统、标新立异,是对儿童诗的误解,其中还含有一定的无知性。

不可否认,现在让人眼前一亮的儿童诗确实不多,而一些诗人又写得太过随意(有人一天能写出几十首),这样大量炮制出来的作品,其质量可想而知,很容易让人产生审美疲劳。这就驱使部分儿童诗写作者想破脑袋寻找新的“能源”和花样,来满足此等需求,而艺术又视重复为死路。加上之前已有人创作出了各种形式的儿童诗作品,几乎穷尽了正面挖掘的可能,要想创新,捷径就是“走偏门”,甚至要“反着来”,因此才“挤”出了类似近年来倍受争议的屎尿屁童诗,和今天的《怪味童诗》这些五花八门的“怪”作品!

应该说,时代氛围、思维方法、情感结构与生活方式的变化,必然导致如今的童诗与此前的童诗的不同。但有一点,不管时代怎么变,若想让儿童对儿童诗产生兴趣,儿童诗无疑需要体现儿童特有的趣味与情调,需要引起儿童的共鸣,从而实现情感宣泄和引发同理心,让儿童直接从童诗中感受到语言艺术之美,感受到节奏、韵律之美,以及各种各样的美好,甚至是不完美之美,从而塑造诗性气质和诗性人格。经验告诉我们,那些深深打动儿童的诗歌形象,将使儿童终生难忘。那么,现在的儿童需要怎样的儿童诗?新时代的儿童诗应该是什么样的?这需要我们从今天的童年现实和语境现实来创新。正如前面所说,创新决不是“创怪”,更不意味着反其道而行之,去追求“反艺术”“非艺术”甚至“丑”。

上世纪五十年代,童话作家钟子芒就提出作品要“新、奇、怪”,其中的“怪”,当即受到众多作家的批评,从此再没人提出过类似的创作主张。这七十年间,在创作或评论中,“怪诞”一词虽然常被人提起,但并没有作为一种创作主张提出来,直至这次《十月·少年文学》以创作实践抛出《怪味童诗》,打出这个旗号,让“怪”的创作主张“借尸还魂”。为此,八十九岁的儿童诗诗人、原《少年文艺》编辑刘崇善率先在网上发起关于《怪味童诗》的讨论,表达他对“怪味”童诗的批判。

写到这里,忽然想起周星驰的电影《大话西游》中唐僧的一段“无厘头”台词:“月光宝盒是宝物,乱扔它会污染环境的。砸到小朋友怎么办?就算砸不到小朋友,砸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嘛!”同样,儿童诗是孩子成长的养料,岂能儿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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