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麦隆中学本土汉语教师职前培养的特色、困境及路径

张升芸， 刘鸿武

(浙江师范大学 非洲研究院，浙江 金华 321004)

喀麦隆是非洲最早开展汉语教学的国家，早在1996年中国教育部就在喀麦隆成立了第一个汉语培训中心。汉语培训中心在非洲诸多国家声名远播，被誉为“南南合作精神的典范”。[1]在此基础上，雅温得第二大学孔子学院于2007年11月9日正式成立，随后孔子学院在原有基础之上，开展汉语教学，为传播中国文化，为喀麦隆及周边国家培养高层次汉语应用型人才作出了重要贡献。2008年雅温得第二大学与马鲁阿大学(The University of Maroua)合作,在其高等师范学院设立三年制汉语言文学专业，2014年又在此基础上设立了五年制汉语言文学专业。截至2020年，雅温得第二大学孔子学院与马鲁阿大学合作为喀麦隆培养中学本土汉语教师330多名，任职于喀麦隆10个省的150多所公立中学，15 000多名中学生选择了汉语作为第二语言课程。①喀麦隆是撒哈拉以南非洲最早拥有较为完善的本土汉语教师职前培养体系的国家，其职前培养由马鲁阿大学和雅温得第二大学孔子学院合作完成，比较成功地解决了本国本土汉语教师师资问题。

一、喀麦隆中学本土汉语教师职前培养特色

(一)多方面合作，中喀共同培养中学本土汉语教师

中喀双方在课程设置、师资配备和专业实习等环节密切合作，使喀麦隆本土汉语教师职前培养凝聚了中喀双方的力量。

首先，教师层面的合作。目前，马鲁阿大学高等师范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教师队伍主要包括马鲁阿大学编制内汉语教师、雅温得第二大学孔子学院本土汉语教师志愿者和雅温得第二大学孔子学院汉语教师(专职汉语教师与汉语教师志愿者)。②目前，马鲁阿大学编制内本土汉语教师5位，其中4位分别在中国北京师范大学、上海外国语大学、浙江大学和浙江师范大学取得教育学等相关专业博士学位，1位在浙江师范大学取得教育学硕士学位。雅温得第二大学孔子学院本土汉语教师志愿者4位，其中1位获得浙江师范大学教育学博士学位，3位获得浙江师范大学教育学硕士学位，他们都通过了中外语言交流合作中心的选拔考试。③雅温得第二大学孔子学院的外派汉语教师和志愿者教师在2020年新冠疫情前是马鲁阿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教师队伍的主力。外派汉语教师通常为国际汉语教育专业硕士，已有两年汉语教师志愿者经历；汉语教师志愿者专业背景比较多样，一般没有对外汉语教育的经历。通常情况下雅温得第二大学孔子学院每年会选派6～8位汉语教师(包括志愿者教师1～3名)任教马鲁阿大学，任期一般为一年。

中国汉语教师、喀麦隆本土汉语教师以及马鲁阿大学相关教师，在生源质量把关、日常授课、专业实践和论文指导等方面分工合作。在生源质量方面，每年汉语言文学专业入学考试面试环节，中国汉语教师和高等师范学院相关教师根据考生在专业知识、国际时事政治以及语言潜力等方面的表现给出综合评价，作为招生选拔中笔试成绩外的重要参考。近几年，越来越多在中国取得硕士和博士学位、汉语水平高且对中国文化比较了解的人才加入马鲁阿汉语教师队伍，和中国汉语教师共同担任日常授课、专业实践和论文指导工作。从2019—2020学年马鲁阿大学高等师范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第一学期的课程表来看，翻译、语言学和外语教学理论、汉语语义分析以及中国文化等课程都由喀麦隆本土汉语教师担任。④实习过程中除了经验丰富的中学本土汉语教师具体指导学生实习外，马鲁阿地区外语教学督导和任教于马鲁阿大学的中国汉语教师也会前往各中学了解实习进展，并对实习中存在的问题进行指导。中国汉语教师、马鲁阿大学汉语教师及雅温得第二大学本土汉语教师志愿者共同以导师的身份组织并参与论文的开题、中期检查和答辩工作。

其次，院校机构层面的合作。马鲁阿大学主要负责专业招生、专业实习和考核评估等环节，雅温得第二大学孔子学院予以配合；课程设计、安排以及教师配备等工作由雅温得第二大学孔子学院和马鲁阿大学合作完成。雅温得第二大学孔子学院每年9月会根据马鲁阿大学的需求选派中国汉语教师前往马鲁阿大学，由马鲁阿大学具体负责中国汉语教师在马鲁阿的工作和生活。马鲁阿大学和雅温得第二大学孔子学院双方长期保持着良好的合作，保证了喀麦隆本土汉语教师职前培养工作的顺利开展。

最后，中喀两国友好合作是喀麦隆中学本土教师培养发展的基础。2007年，时任国家主席胡锦涛与喀麦隆总统保罗·比亚(Paul Biya)签署创办孔子学院的合作协议。2008年，在原中国国家汉办/孔子学院总部和喀麦隆高等教育部的支持下，雅温得第二大学孔子学院与马鲁阿大学高等师范学院签署合作协议，设立汉语言文学专业，喀麦隆中学本土汉语教师培养工作由此展开。中国与喀麦隆是传统友好型国家，特别是中非合作论坛召开后，中喀关系更是飞速发展。中国是喀麦隆最大的贸易对象国，喀麦隆政府70%的项目由中国企业承接。[2]对于许多喀麦隆年轻人而言，学习中文可以获得更好的就业机会，会汉语几乎已经成为一项必备技能。[3]随着“汉语热”在喀麦隆的持续升温，喀麦隆的中学本土汉语教师培养工作在中喀两国国家层面的支持下取得了重大的进步。

(二)人才培养定位“汉语教师+”

马鲁阿大学是喀麦隆目前唯一一所承担中学汉语教师培养任务的大学。其高等师范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师范类)毕业生由喀麦隆政府分配任教于喀麦隆公立中学，享受国家公务员薪资待遇；文学院设有非师范类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生自由就业。雅温得第二大学孔子学院和马鲁阿大学联合设计制定的汉语言文学专业教学大纲(师范类/非师范类)对本土汉语教师的培养目标和专业要求有详细的论述。⑤

高等师范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师范类)目前分第一阶段和第二阶段。⑥第一阶段有四个培养目标：通晓中国文化、了解中国现代社会；胜任喀麦隆当地初、中级汉语教学及文化工作；在使用汉语的工作岗位上有竞争力；有足够语言能力攻读硕士学位。第二阶段同样有四个培养目标，第二个培养目标由“胜任初、中级汉语教学及文化工作”变为了“胜任高级汉语教学及文化工作”，其他三个培养目标与第一阶段相同。专业要求：第一阶段，一、二、三年级的学生需分别达到汉语水平考试(HSK)三、四、五级；且熟练、准确地掌握汉语听说、阅读与写作等基础知识，系统了解与学习中国语言文学方面的基础理论。第二阶段，四年级学生应达到HSK五级水平，五年级学生应达到HSK六级水平；且系统了解和掌握汉语语法、词汇学、语言学理论、教学法、中国历史、中国文化和中国文学等方面的基础理论知识，具备较高的中国文化素养和较强的语言表达能力，并具备专业方向所要求的专门知识和能力。文学院目前仅设有第一阶段汉语言文学专业(非师范)，其培养目标和专业要求与高等师范学院第一阶段类似，只略去了胜任当地中学汉语教师的要求。

从培养目标和专业要求来看，“具有扎实的汉语基础和较好的汉语言教学能力，能胜任喀麦隆当地初级、中级和高级汉语及文化教学工作”是对中学未来本土汉语教师的要求。另外其他三点培养目标意在拓宽汉语言文学专业学生未来工作和发展的领域。其中，“能在其他使用汉语的工作岗位上有较强竞争能力”，明确指出汉语言文学专业学生未来可以胜任多种与汉语相关的工作。“有足够的语言能力攻读硕士学位”，明确指出了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生继续深造的方向。文学院的汉语言文学专业(非师范)无论是培养目标还是专业要求，都在“掌握扎实汉语基础知识”“成为汉语知识人才”的基础上，提出了“汉语教师+”的发展方向。

高等师范学院“包分配”和文学院“自由就业”体现着马鲁阿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生发展多元化的特点。例如，马克是杜阿拉某中学的汉语教师，另外他还是当地一家著名中资企业中方中层领导的法语培训老师，同时也是该企业喀方员工的汉语培训老师。马克说中学汉语教学工作比较轻松，空余时间比较多，所以大多数汉语教师都会找1～2份与汉语有关的兼职。⑦近年，喀麦隆政府也日益注重本土汉语教师的全面发展。2019年10月，喀麦隆中等教育部组织10名本土汉语教师访华，希望以考察为契机，建立起中喀两国的“汉语桥”，希望本土汉语教师成为中喀交流的使者。

马鲁阿大学与雅温得第二大学孔子学院合作设立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初衷是培养中学本土汉语教师，在此基础上拓展培养目标，注重培养复合型汉语人才，是顺应喀麦隆社会经济续需求和中喀交流合作发展趋势的。2018年，喀麦隆的失业率是3.4%，[4]但高学历青年失业和工作贫困是喀麦隆最严重的就业问题。[5]中国与喀麦隆近些年在经贸和基础设施建设等领域的合作越来越多，中国企业在喀麦隆投资办厂不仅为喀麦隆创造了就业机会，也改善了区域贫困和低薪状况。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生大多可在喀麦隆中国企业中找到一份薪资待遇不错的工作。培养高学历本土师资，不仅可以提高本土汉语教师对中国的认识，也有益于中喀交流合作。毕业生或以本土汉语教师的身份，耕耘于三尺讲台，培养喀麦隆“中国通”；或穿行于中喀商界，借语言之势，为中喀商贸增彩；或融两国文化，在中非合作之时，成中非交流使者。

(三)重视汉语基础知识教学，以中学实习为辅

在喀麦隆，高等师范学院外语师范专业的课程设置是由各所高等师范学院外语系系主任共同设计并撰写，提交高等教育部审核修改后公布实施，通常包括语言理论基础知识和教学实践两类课程。[6]马鲁阿大学汉语专业课程设置方案是由高等师范学院外语系系主任、喀麦隆汉语教师代表和雅温得第二大学孔子学院汉语教师及浙江师范大学孔子学院办公室汉语教师代表共同制定。⑧以汉语基础知识、汉语教学理论为主，同时注重教学实践。

第一阶段，一、二年级主要以语言技能课为主，全面提高学生的听说读写能力；三年级开始学习现代汉语语法、翻译、中国现当代文学作品选读、学术写作、教学法等专业课程。第一阶段三年需要修满180学分(其中专业课程总学分为90)25门专业课程，其中听说读写基础性课程18门，共68学分，占专业课程总学分的75.5%，在基础性课程中核心课程共56学分，占比82%。④在这25门课程中，中国社会概况、中国文化、语言学、文学作品选读、翻译、教学方法各有一门课，为辅助性课程，各占3个学分，课时为24小时。④第二阶段，四年级以汉语专业基础理论知识为主，主要学习汉语语法、中国文学、语言学和外语教学理论、教学法、中国历史、研究方法学等课程，全面提高其对汉语语言学、文学和教学法的理解能力。④五年级主要学习中国文化、汉语语义学分析等课程。三年级和五年级两个年级的第二学期主要是实习，学生需前往马鲁阿市(Maroua)中学实习一段时间(大概3个月)。④从教学实践来看，文学类、文化类的课程实际上并没有达到课程设计之初的目标要求。⑩汉语基础知识以及汉语教学技能课程成为实际教学的重点。如2018—2019学年第二学期，马鲁阿大学高等师范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第一阶段的中国社会概况、语言学导论、中国文化概论、中国现当代文学作品选等课程，实际上被听说读写课程替代。⑨

中学实习是马鲁阿大学高等师范学院汉语专业培养环节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也是毕业考核中重要的一环。毕业年级第二学期，极北省中等教育局会安排每一位学生到已有本土汉语教师的初中、高中实习，实习时间要求不少于2个月，但实际实习时间远远要多于2个月。实习从听课开始，实习生对不同年级、不同类型、不同老师的课堂进行观摩，撰写听课笔记，与自己的实习导师进行交流和沟通，分析课堂中值得学习和需要反思改进的地方。随后实习生开始备课、上课，指导教师听课并就其教案设计、教学仪态、汉语发音、板书设计、课堂组织、语法操练等给出详细的评价和恰当的分数。之后，实习生与指导教师进行沟通，就课堂中出现的问题提出解决的方法。实习期间，马鲁阿地区师范类院校校外外语教学督导，马鲁阿大学高等师范学院代表(一般为汉语教师)和实习指导教师会对每位实习生的上课情况进行两次点评、打分，并将成绩计入成绩单中，与毕业、就业和评优直接挂钩。最后，实习结束前当地教学督导委员会、实习中学和马鲁阿大学高师院会联合对实习生在实习期间的表现进行评估。

二、喀麦隆中学本土汉语教师职前培养的困境

在孔子学院本土化发展的大背景下，喀麦隆政府对汉语教师培养十分重视，喀麦隆中学本土汉语教师培养工作迈入新的阶段。2015年，第十届孔子学院大会指出，“本土汉语教师培养培训，仍是亟待解决的问题”，着眼培养各国本土师资，逐步实现本土化成为孔子学院五年发展计划重要的题中应有之义。2017年，原中国孔子学院总部推出支持“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孔子学院本土汉语教师建设项目。马鲁阿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是该校的特色专业，本土汉语教师的培养是雅温得第二大学孔子学院未来工作的重点。喀麦隆中等教育部代表也多次表示要积极寻求和雅温得第二大学孔子学院的合作，共同建立一套完整的本土汉语教师培训体系，提升本土汉语教师教学水平。2019年，喀麦隆中等教育部与雅温得第二大学孔子学院联合成立“中西非汉语教师培训中心”，重视汉语教师质量的提高。喀麦隆本土中学汉语教师职前培养恰逢时代之需，同时又有良好的现实政策基础，但想要在现有基础上取得突破性进展，尤其是培养高质量本土汉语教师方面，还存在以下难题。

(一)师资队伍质量不过关

从雅温得第二大学孔子学院中国汉语教师来看，问题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一是，流动性太大，工作衔接欠缺。由于马鲁阿地区自然环境恶劣，教师任期一般为一年，有的教师由于身体等原因工作时间会更短。这也就意味着马鲁阿大学“3+2”培养模式下，学生至少有5次甚至更多“换老师”的经历。教师流动性太大容易造成学生“适应性”困难，也容易存在工作交接混乱的问题。孔子学院通常不会主动为教师提供上课所需教材，也不对用什么样的教材做硬性要求；孔子学院历来也没有对各个教学点的教案、教学计划、教学笔记等进行收集整理并交接给下一任教师的惯例。马鲁阿大学开学比较晚，新教师到岗时，往往老教师已离任回国或更换教学点，新教师很难从“前任”那里获得与教学相关的信息。二是，汉语教师资历尚浅，对理论性、专业性较强的课程以及论文指导驾驭力不足。志愿者教师中有不少比例的本科生，也有不少比例的非汉语国际教育专业研究生，对很多人来说马鲁阿大学是人生中第一方“三尺讲台”。资历尚浅的教师面对本科生或研究生的汉语言文学专业课程时，多是“摸着石头过河”。但教师积累到一些经验时往往就是离开之时，而经验却没有留给下一任教师。专职汉语老师大多是已经有两年及以上对外汉语教学经验的老师，但对于汉语言文学专业硕士阶段课程(马鲁阿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硕士课程)所有老师都是零经验。汉语专业基础理论课程，例如中国文化、历史、思想，语义学、文艺批评理论、现当代文学选读等，汉语教师往往能力有限难以驾驭。论文指导也存在着很大的问题，经过严格科研写作训练的外派教师很少，大多数外派教师当年的硕士论文都是在国外任教期间草草完成。自身在科学研究方面没有经过系统、严谨训练的教师，进行论文指导难免效果欠佳。

从马鲁阿大学汉语教师和雅温得第二大学孔子学院本土汉语教师来看，主要问题是专业理论知识问题。虽然有多位教师在中国取得教育学博士学位，但专业方向并不是汉语言国际教育，也没有经过系统的师范类专业培养，在教学能力和汉语专业理论方面欠缺。

(二)马鲁阿大学偏于一隅，影响力小

马鲁阿位于喀麦隆最北部，是极北省首府。该地区每年湿季仅持续几个月，全年降雨量仅有810毫米，一年中可能五六个月滴雨不下，[7]每年3—6月日均温度在40℃以上。马鲁阿是喀麦隆北部的工商业中心和交通中心，近些年时常遭受尼日利亚博科圣地恐怖分子的安全威胁。由于恶劣的自然条件、特殊的地理位置以及经济、交通落后等原因，马鲁阿大学汉语教学一直没有一支稳定的师资队伍。近些年招生数量也比较少，2018—2019年马鲁阿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第一阶段(本科)招收10人，第二阶段(硕士)招收8人。多年来，汉语言文学专业实习都集中在马鲁阿地区；每年不定期举办的“本土汉语教师教学技能研讨会”只覆盖了马鲁阿周边中学的本土汉语教师。教学技能研讨会是由雅温得第二大学孔子学院汉语教师(马鲁阿分院汉语教师)、马鲁阿大学汉语教师和中等教育部马鲁阿地区督导参与主办，面向马鲁阿地区中学汉语教师，以主题研讨、微格教学、小组讨论和实践模拟为形式，旨在提高汉语教师教学实践能力的研讨会。2014年至今，由于各种原因杜阿拉、雅温得等地的汉语教师都无缘参与其中。另外，迫于当地的安全局势，马鲁阿大学正常教学活动也多次被影响。2016年由于恐怖分子对马鲁阿地区的袭击，中方汉语教师撤驻雅温得。2018年下半年博科圣地恐怖分子多次袭击马鲁阿地区的村庄，造成当地村民的恐慌，进而影响正常的教学活动。2020年至今，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中方汉语教师全部撤驻雅温得。

鉴于以上原因，作为中、西非地区第一所开设汉语言文学专业培养本土汉语教师的马鲁阿大学，其培养的汉语教师数量有限，喀麦隆大量私立中小学汉语课依赖孔子学院教师授课；其实习、研讨会仅能覆盖马鲁阿周边地区；正常教学活动常因时局动荡暂停。中、西非地区本土汉语教师培养“领头羊”的角色迫于各种原因难以发挥真正的带动作用。

(三)课程、教学缺乏文化厚度

马鲁阿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无论是课程设置、专业要求还是实际教学，都是以汉语基础知识为重点。语言不仅仅是一种交流工具，更是文化的载体；作为本土汉语教师，要传授给学生的也不仅仅是“中国话”，更应该是引导青少年对中国文化的了解、对喀麦隆传统文化的传承。从目前马鲁阿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课程设置来看，与中国文化有关的课程大部分为辅助性课程，第一阶段仅有汉字与汉字文化、中国历史概况和中国文化概况3门课；第二阶段仅有中国文化(中国思想史)1门课。尽管听说读写都渗透着文化，不是孤零零、冷冰冰的“撇捺横折”，但当汉语教学的重点放在发音、书写、遣词造句、写作等方面，就难以顾及文化方面的有效教学。汉字与汉字文化课基本上是以汉字书写为主，汉字背后的故事、深意和文化并不是课程的重点，重点是基本知识和基本技能。中国历史概况课和中国文化概况课往往是以剪纸、中国结、毛笔字等活动课的形式呈现，课程往往形式多样有余，但深度不够。分析中国文化教学过于浅层化的原因，除了课程设计和课程内容本身外，还有雅温得第二大学汉语教师的学科背景、教学经验以及社会阅历等不足以支撑中国文化的深度教学。值得关注的还有，虽然汉语言文学专业培养的是汉语教师，但最终是喀麦隆的汉语教师。这首先就要求教师对喀麦隆传统文化的熟知、热爱，因此在汉语言文学专业设置中应融入喀麦隆本土文化知识，通过汉语教学在课程和教学实施中做到中非文化兼容并包，既学习了汉语言和中国文化，也传承了喀麦隆本土文化。

三、喀麦隆中学本土汉语教师职前培养的优化路径

当前，因应中非合作对高水平“中国通”非洲人才的迫切需求以及孔子学院本土化发展的时代要求，非洲本土汉语教师的培养迎来重要的发展机遇。喀麦隆在已有的13年经验基础之上，更应总结经验教训、汇集各方智慧，推动其中学本土汉语教师职前培养向更高水平发展。

(一)优化师资队伍，培养优质中学本土汉语教师

师资力量对于本土汉语教师的培养质量至关重要。通常喀麦隆本土汉语教师职前培养的师资主要来自雅温得第二大学孔子学院的汉语教师和志愿者教师。马鲁阿大学中学本土汉语教师师资队伍的优化应从中方汉语教师的选拔和培训方面入手。法语联盟作为语言文化推广机构的先行者，其严格的员工招聘和行之有效的培训经验值得借鉴。[8]职前培养的课程设置、培养目标、专业要求和学术要求等是选拔合格对外汉语教师的重要参考；但一定数量的、具有对外汉语教学资质的汉语国际教育专业背景是对外汉语教师的首选。除此之外，行之有效和专业化的岗前培训，可以尽最大可能保障教师队伍的高质量。对于将要担任本土汉语教师培养教学任务的汉语教师，要有专门的培训计划、安排和管理。从学情了解、学期课程安排、考核评估、文化活动以及论文写作等方面进行有的放矢的指导，让汉语教师在踏出国门前就能对自己将要面对的工作有最基本的了解。选拔和培训是优化师资队伍的第一步，雅温得第二大学孔子学院更需要知人善用、科学管理。定期对教师进行教材教法、汉语专业知识和语言实际运用能力培训，[9]对教师教案、教学计划以及课程安排等做统一要求，建立完备的教师工作交接制度。马鲁阿大学如何吸引更多在中国学有所成特别是在汉语言文学、中国文化等方面有所成就的喀麦隆学子归国投身本土汉语教师培养事业，是马鲁阿大学也是喀麦隆政府应该努力的方向。

在新冠疫情暴发后，马鲁阿大学汉语教师和雅温得第二大学孔子学院本土汉语教师成为马鲁阿大学汉语教学的主要师资力量，他们本身教学质量的高低将直接决定喀麦隆本土中学汉语教师的质量。无论是马鲁阿大学选聘汉语教师还是中外语言交流合作中心或雅温得第二大学选拔汉语教师志愿者，都应更加严要求、高标准，提高入门要求。另外，岗前培训和职中培训也是提汉语教师自身素质和能力的必要环节。

(二)将中喀文化融入课程学习中

21世纪寻找非洲的根，将非洲的传统文化再次纳入学校的课程中去已经成为一种时尚。[10]马鲁阿大学高等师范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的课程设置中有关思想文化的课程全部是关于中国的，喀麦隆的传统文化、价值观念等没有涉及。尽管本土汉语教师的培养目标是“具有全面扎实的汉语基础知识、较高的汉语应用水平、具有较好的汉语教学能力，并通晓中国文化、了解中国社会的喀麦隆本土汉语人才”，但其最重要的身份还是喀麦隆中学教师，为喀麦隆教育发展，为喀麦隆国家的发展出一份力是最首要的责任。出于喀麦隆本土汉语教师双重身份的考虑，喀麦隆本土文化不应在汉语言文学专业课程和教学内容中缺失，这是喀麦隆教育发展的需求，也是非洲教育发展的需求。中国和非洲虽然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空间世界，但“文明以远，当化成天下，四海为家天下大同”，[11]中国文化与喀麦隆文化已经在喀麦隆的土地上相遇，且已经在喀麦隆的土地上和谐共生十几年，两种文化的对话和融合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顺势而为。马鲁阿大学高等师范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的课程应是中喀两种文化融合、碰撞和对话的一个载体，喀麦隆本土汉语教师身上应该烙有中喀文化融合的印记。马鲁阿大学高等师范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的课程需要进一步设计和完善，将中喀文化融合作为一个维度。喀麦隆课程论和非洲本土文化研究领域的专家、学者有责任和义务加入马鲁阿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教材编写和课程设置的队伍；同时，雅温得第二大学孔子学院、浙江师范大学或中国对外汉语教育领域的专家学者也应一起合作，共同为喀麦隆中学本土汉语教师培养献计献策，将中喀文化融入课程教学中。

(三)发挥品牌效应，树立中、西非本土汉语教师培养的典范

培养本土汉语教师是海外汉语教学的根本。目前全球范围内许多孔子学院都在筹划或正在进行本土汉语教师培养工作。非洲目前41个国家设立了54所孔子学院，是全球孔子学院办学效果最好的地区，[12]多所孔子学院都承担着本土汉语教师培养的任务。喀麦隆雅温得第二大学孔子学院与马鲁阿大学合作在培养模式、课程设置、师资配备以及考核评估方面比较成熟，且已有相当数量的中学本土汉语教师进入到喀麦隆教育体系教授汉语，可以说是一个相对成功的案例。

雅温得第二大学孔子学院(主要是马鲁阿分院负责)从2016年到2020年(新冠疫情暴发之前)，每年会不定期举办“本土汉语教师教学技能研讨会”。雅温得第二大学孔子学院近两年也在此基础上组织中、西非地区的“本土汉语教师教学技能研讨会”。2019年，雅温得第二大学孔子学院在喀麦隆中等教育部支持下成立了“中、西非汉语教师培训中心”，“定期为本土汉语教师提供在职培训，帮助本土汉语教师快速提高自身汉语水平和语教学能力”是中心的首要任务。中喀双方都对该中心寄予厚望，努力将其建设成为成熟的中、西地区本土汉语教师的培养基地。

喀麦隆素有“小非洲”之称，文化多样，横亘中西非，仿佛非洲各国都曾驻足喀麦隆，将其自然、文化和社会的影子留在了喀麦隆。另外，喀麦隆是双语国家，教育体系包含了英语教育体系和法语教育体系的特点。如此包容和多样的文化也让其中学本土汉语教师培养更具特色，对其他中、西非国家更具可借鉴性。本土汉语教师职前培养和在职培训融合为一个完整的体系，以一个“品牌”的形式进行塑造和完善，注重其影响的发挥，这不仅仅会提高雅温得第二大学孔子学院的知名度，提高喀麦隆本土汉语教师专业能力，对中、西非地区的本土汉语教师培养也会有极大的推动作用。为更好发挥其“品牌效应”，雅温得第二大学孔子学院应继续在“本土汉语教师教学技能研讨会”上下功夫，扩大研讨会的对象范围，与非洲其他孔子学院合作邀请其他非洲国家的本土汉语教师参加。喀麦隆中等教育部也应充分重视本土汉语教师在职培训，与雅温得第二大学孔子学院合作定期组织本土汉语教师在职培训。“中、西非汉语教师培训中心”初成，一切都在摸索和不断完善中，应与喀麦隆中等教育部商定建立一套完备的在职培训体系，与中、西非其他孔子学院在师资方面合作，为中、西非其他国家的本土汉语教师提供在职培训。

(四)增强中学本土汉语教师的社会服务功能，促进中非合作

构建中非命运共同体必须有能够支撑、解释和服务这一命运共同体的知识体系、思想理念[13]和人才。当前，中国正在推进经济结构调整和转型升级，非洲正在加速实现工业化和现代化，这是中非史上最大的窗口期。[14]推动中非双方发展战略对接，中国优势与非洲禀赋对接，共享全球经济发展红利，推动全球治理体系改革，需要大批中非合作事业的建设者和接班人。

值此之际，中学本土汉语教师的身份绝不应仅仅是课堂里的“教书匠”，教师专业发展本就包含着“教会学生学习、育人和服务”三层内涵。[15]教师的服务可以分为专业内和专业外的服务，专业内的服务主要是对学生的服务、对学校的服务和对同伴的服务；[15]专业外的服务主要指的是教师对国家和社会发展需求的服务。喀麦隆作为中非合作以及“一带一路”沿线重要国家，与中国的交流与合作是喀麦隆社会经济发展的重要机遇。“民心相通”是“一带一路”倡议的重要内容，也是其重要的人文基础。民心相通对于增进相关国家民众的友好感情，促进相关国家经济合作有重要意义。[16]马鲁阿大学高等师范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学生未来是在喀麦隆推广汉语、宣传中国文化的使者，应顺应时代潮流，将服务中非交流合作作为一种光荣的使命，利用专业优势促进中喀两国人民民心相通。马鲁阿大学高等师范学院、雅温得第二大学孔子学院和浙江师范大学，应看到人才对于中非命运共同体的重要性，能够在专业发展前景、培养目标、专业要求以及课程内容设计等方面，将服务中非合作作为一种价值取向融入其中。遥想昔日留学中国的非洲学子努乔马、伊萨亚斯、卡比拉以及姆南加古瓦，如今以纳米比亚“国父”、埃塞俄比亚总统、厄立特里亚总统、刚果共和国总统和津巴布韦总统的身份投身中非交流合作的事业，[16]喀麦隆中学本土汉语教师也理应有志于中非友好事业。

注释：

①数据由喀麦隆中等教育部汉语教育督察Ngo Bayiha Jeanne Berthe Epse Nyemb Ntoogue女士提供。

②由于新冠疫情影响，2020年3月雅温得第二大学孔子学院外派汉语教师包括专职汉语教师和汉语教师志愿者全部撤回雅温得第二大学孔子学院雅温得总部，马鲁阿大学汉语教学主要由马鲁阿大学汉语教师和雅温得第二大学孔子学院本土汉语教师承担，雅温得第二大学孔子学院外派汉语教师通过线上配合各项教学工作。本文暂不把新冠疫情带来的师资队伍变化考虑在内，以正常情况下的教学情况为研究对象。

③其中3位包括1位毕业于浙江师范大学的博士是2021年通过中外语言交流合作中心选拔考试的新教师。这主要是为解决新冠疫情期间中方汉语教师撤离马鲁阿大学后的师资短缺问题。

④2019—2020学年马鲁阿大学高等师范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第一学期课程表。由喀麦隆雅温得第二大学孔子学院马鲁阿分院(Maroua Office of Confucius Institute at the University of Yaoundé Ⅱ)汉语教师提供。

⑤马鲁阿大学高等师范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师范类)、文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非师范类)教学大纲，由喀麦隆雅温得第二大学孔子学院马鲁阿分汉语教师提供。

⑥喀麦隆通常以阶段划分学习阶段，第一阶段相当于本科，第二阶段相当于硕士；其中马鲁阿大学高等师范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第一阶段毕业可进入喀麦隆公立初中任教，第二阶段毕业可进入公立高中任教。

⑦来自对喀麦隆杜阿拉地区中学汉语教师访谈资料。

⑧来自对喀麦隆首位中等教育部汉语督学Ngo Bayiha Jeanne Berthe Epse Nyemb Ntoogue女士的访谈，她曾参与马鲁阿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课程设置。

⑨来自作者本人在喀麦隆做汉语教师志愿者时的所见所闻所感，以及大多数同事工作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