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年少的欢喜

稀饭

一

高一开学季，校园里桂香氤氲，沁人心扉。苏杨挤出拥挤的人群，从教学楼的新生报到室离开。经过走廊时，一位穿着白色T恤、浅蓝色长裙的女孩与他擦肩而遇。女孩笑容清甜，肌如白雪，素颜的脸上精致无瑕。苏杨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句诗：“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怦然心动。

傍晚，太阳闪进云里，晚风格外温柔。苏杨来到高一四班的教室，再次看到这位女孩。微风吹开她额间的发，她笑得格外清爽。苏杨偷偷瞄了一眼她校牌上的字：高一四班妍希。原来，她叫妍希，也在高一四班，就坐在他的后桌。苏杨觉得自己的“回头率”高了很多，每天早上，从妍希走进教室的那一刻，她的一举一动都落进苏杨的眼里，刻进他的心里。苏杨感受着她从身边缓缓走过，看着她起身交作业，听着她輕轻落座，哪怕教室里熙熙攘攘，他也总是能从人群里迅速锁定她的位置，听到她的声音。

偶尔，妍希也会轻轻拍下苏杨的后背，问他借橡皮擦，苏杨在书包里找出自己新买的卡通橡皮，递给她，妍希说：“还挺可爱的，我也有这个系列的，没想到男孩子也喜欢这种卡通人物。”她哪里知道，苏杨只是曾经看到过她用这种，才在买文具的地方买了同款。

有一次，妍希的钢笔筒不小心掉到地上，笔筒被路过的同学不小心踩瘪，苏杨轻轻拾起，偷偷和自己的笔筒换了，不动声色将自己的笔筒还给了妍希。很快，一年一度的元旦文艺汇演，每个班都绞尽脑汁想要节目出新。苏杨的性格内向，往常这个时候，他大多沉默，看着别人在台上唱歌、跳舞，他心里羡慕，却怎么也提不起勇气。

没想到，作为文艺干部的妍希提出一个新的方案，这次他们班要出演一部舞台剧，希望每个同学都能出力，集体参与这个节目。老师说，这是妍希想要照顾那些平时没机会参加集体活动的人。

在妍希的带动下，平时那些沉默不语的人也都抬起了头，妍希很注意观察同学的优点，她让学过画画的人负责做脸谱，让有武术基础的男孩上台翻跟头。就连苏杨，也被安排了一个角色，虽然只是一个路人甲，台词也只有两句，可是，一想到能和妍希一起站在台上，他就觉得很开心。

那一个月，苏杨看着妍希统筹着所有事情，事无巨细地安排着每个人，倩丽的身影穿梭在人群中，似乎整个人都在发着光。而在她的带动下，苏杨也克服了怯场的心理，把属于自己的那个角色发挥到极致，毕竟看着他的那个人是他喜欢的女孩啊。

二

渐渐地，苏杨和妍希成了朋友。晚自习时，苏杨听到后座的妍希哼起了《素颜》这首歌：“又是一个安静的晚上，一个人窝在摇椅里乘凉……”那低缓清澈的声音唱进了苏杨的心里，高中生活的枯燥，也被驱赶得烟消云散。

期中考试后，为了更好地带动大家的学习积极性，班主任提出成立学习小组。苏杨没有想到，妍希会主动邀请他，他还来不及答应，林凌也凑了过来，勾唇一笑：“二人转多没劲儿，算我一个，我们成立一个铁三角，坚不可摧。”此后，每天放学，他们都会去教学楼后面的花园，围在圆圆的石桌前，一起写着作业。三人行的日子总是喜忧参半，林凌和妍希是学霸，每次考试成绩出来，林凌稳居班级第一，妍希紧随其后，可苏杨的成绩却在十名开外。苏杨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勉强了。

苏杨心里的自卑感越来越重，他的父母经营着一家废品站，家境不是很好。他们曾约定要考同一所大学，成绩却告诉苏杨，自己无论多么努力，都望尘莫及，每次英语成绩都不达标。一次，英语课上，老师下发了期中考试的试卷，妍希刚想伸手去拿苏杨的试卷，苏杨却抢了过来：“不要你管！”然后，将试卷揉成了一团，塞进了抽屉里。等他回过神来想道歉，妍希却大方一笑，说：“看你心情不好，这次就原谅你了。”

课后，妍希一再牺牲宝贵时间帮苏杨补习，熬夜给他准备了英语笔记，还跟他相约着每天早上提前一个小时来学校的英语角晨读。那段时间，每天早上醒来，一想到妍希会在校门口等他，可以和她单独相处，苏杨一次都没赖过床，静美柔光的晨曦里，苏杨奔跑在路上的心情也格外明朗、轻快……

高二文理分科前，班里流行起写同学录。苏杨特意挑了一本小熊系列的蓝色同学录，第一个送给妍希写。很快，同学录传了回来，妍希娟秀的字体写着：“你是年少的欢喜。”苏杨抱着同学录，笑得像个傻子。然而，隔天，他意外在林凌的同学录上看到同样娟秀的字体，上面写的却是：“你的未来不是梦。”苏杨的心低落到谷底。就在这时，林凌和妍希并肩回到座位，一直谈论着物理竞赛的事，妍希低头浅笑，眉眼间若银河般令人着迷，她看向林凌的目光，充满着赞叹和欣赏。苏杨想，也许，她的未来也只有林凌这样优秀的男孩可以陪伴。

高三的压力大，老师追得也很紧，大家都在埋头苦学，妍希和林凌常常为了一道数学题争得面红耳赤，苏杨成了美术特长生，他找了个借口，默默退出“铁三角”，开始独来独往。有心疼，也有不舍，可高考过后，得知林凌和妍希如愿以偿，考上了北京同一所985大学，苏杨又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自己背上行囊，默默去了武汉另一所学校。

三

大学校园里，苏杨依旧独来独往。偶尔，他也会通过QQ个性签名和微信朋友圈关注着妍希，却很少和她聊天。大二时，苏杨听说林凌和妍希恋爱了，他告诉自己要开心，眼泪却流了下来。这年除夕，苏杨意外在家乡的街头与妍希重逢，她很时尚，站在她身边的林凌还是那么的帅酷。苏杨站在十米开外，看着他们笑，他们闹，却不敢走近。

2018年10月，苏杨听说林凌和妍希分手了，他感到气愤，害怕妍希伤心，他给她寄了一个礼物安慰她，虽然是匿名，但妍希一下子就猜到了是他，吓得他再也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后来，苏杨看着她毕业了，考上了研究生，入职一家互联网公司。从一个初入职场的女孩，一步步升到主管，他感受着她的辛苦，也欣喜于她的努力，并以此来鞭策自己，竟成了一个略有名气的插画师。

2021年5月，苏杨得知，他偷偷爱了十年的女孩就要嫁人了。那天，他起了个大早，穿着一身帅气的西装，打飞的赶去了她住的小区，他躲在远处看着妍希身着嫁衣，像极了夜空中皎洁的月。

他感觉自己有点想哭，却在泪眼迷蒙中看到妍希突然望着他的方向，那一眼，似乎有一种魔力，苏杨吓得赶紧躲了起来。婚车从身边开走了，苏杨告诉自己，这场穿越十年的暗恋，也该结束了。

上个周末，苏杨回到老家，整理旧时的东西，竟意外地从柜子里翻出了当年的同学录。明明很厚实的一本同学录，里面却只有妍希一个人的赠语。

8岁的小外甥从背后抢过，看着上面的那行字，语出惊人：“小舅舅，是有女孩子跟你告白吗？”苏杨看着眼前人小鬼大的男孩，问他：“你识字吗？这哪里是告白？”可小外甥却朗声读了出来：“喜、欢、的、少、年、是、你。”苏杨有一瞬间失神，夺过同学录，反复咀嚼着：“你是年少的欢喜，你是年少的欢喜。”这句话倒过来念，不正是：“喜欢的少年是你。”

那一刻，苏杨泪流满面。为了自己的胆怯，也为了他们彼此错过的青春。良久，苏杨才抬起了头，仰望着白云涌动的天空，他笑了。他想，每个人都有一段无比怀念的青春，在那段青涩的岁月，纯粹的爱情，即使彼此错过，却依然美好……

编辑/包奥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