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莫
张蕾与男友吴墨阳相恋一个月后意外怀孕,年轻的她不知所措,寻求男友的意见,哪知,年轻的吴墨阳更不知所措,并逃避责任玩起了失踪。
悲愤的张蕾无奈之下,只好将事情捅到网络上,哪知,立时群情激愤,形成一股强大的声讨洪流,大家都纷纷指责吴墨阳是一个渣男。随着事情进一步发酵,令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沉重悲剧发生了……
网络维权:未婚先孕岂能被分手
2020年7月的一天,满脸泪水的张蕾在拨打手机时,手机里传来冷漠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张蕾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拨打男友吴墨阳的手机了,这个人居然是个渣货,张蕾再次放声痛哭……
张蕾时年22岁,出生于陕西省潼关县的一个普通家庭,大学毕业后,她在陕西省西安市一家进口宠物粮的代理公司工作。2020年4月的一天,张蕾加客户的微信,把手机号记错了一位,错把一个叫吴墨阳的男孩加成了朋友。两人聊了半天还很投机,结果,是吴墨阳发现她加错了人,两人都忍不住笑起来。几天后,有同事叫张蕾,说外面有人找。张蕾出来后,看到一个身材挺拔、笑容阳光的大男孩,她愣了几秒后问:“你是吴墨阳?”吴墨阳点点头,两人会心一笑。之后,吴墨阳开始频频约会张蕾。
张蕾相貌平平,从小到大没被人追求过,把这份感情看得很重。吴墨阳的家在西安郊区农村,只比张蕾大1岁,大学毕业后,在西安一家广告公司上班。他在西安市与人合租房子,经济条件不算好,但有什么关系呢,他们看重的是感情。
约会几次后,这对青涩的恋人情难自禁,发生了关系。一个月后,张蕾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很慌乱,与吴墨阳恋爱才一个来月,父母还都不知道,这可怎么辦?她立即给吴墨阳打电话,希望他能够负责,至少拿个主意。想不到吴墨阳比她还慌,连忙问怎么办,吴墨阳的六神无主让张蕾恼火,她吼道:“你是不是男人,怎么办,你不应该拿个主意吗?”吴墨阳说:“好,我想想,然后联系你。”之后,吴墨阳再无半点音讯。后来张蕾收到他的短信,说要分手,让她自己解决,接着就一直关机……张蕾打了无数次电话,终于认清现实,吴墨阳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张蕾既痛苦又愤怒,更自责轻易和他发生关系,只好自认倒霉。之后,她再次拨打吴墨阳的电话,可还是打不通,后来,她打算叫自己的同居室友陈燕陪自己去医院做人流手术,但心里又是万般的不甘,于是,她悲愤地在朋友圈发了条信息:“以为他是自己的Mr.right,没想到是逃兵,毫无担当的渣男……”
没想到,这条信息立即引来朋友们的关注,大家纷纷留言询问怎么回事,还不断有好友打来电话。张蕾吐槽自己的境遇,当他们得知实情后,个个义愤填膺,大骂吴墨阳是垃圾,必须让他负责。还有些人主张她把孩子生下来,说孩子无辜,并且人流对人体危害大,弄不好还会影响以后的生育。很多人在朋友圈留言,一定不能放过渣男!
张蕾发朋友圈,是束手无策下的情绪发泄,并不打算做什么,但看到那么多相交不太深的朋友,都为自己打抱不平,激愤难抑地讨伐吴墨阳,意外地给了她巨大的心理支撑。吴墨阳的做法天理难容,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轻易放过他,不让他受到惩罚?她想好了,要借助大家的援助向渣男开战。
裹挟复合:看客滔滔“渣男”终负责
第二天晚上,张蕾在室友与另外一名女友陪同下,来到吴墨阳的出租屋,结果人不在,其室友告知她,吴墨阳这几天都没回来,还说这个月到期他就退租。几个女孩只好离开。
当朋友们听说了情况,给张蕾支招:去他的单位找他。张蕾纠结,网友纷纷说她不能这样优柔寡断,放过渣男就是对广大女同胞的侮辱!但张蕾说不清楚具体位置。于是几个朋友在朋友圈和各大群里发了寻人启事:“吴墨阳,你怀孕的女友在等你!”同时还附上他的照片。没想到,很快就有人得到了吴墨阳公司地址。网友让张蕾去找渣男算账,室友陈燕与另外两名女友自告奋勇陪她前往。
几个女孩一起来到吴墨阳公司楼下,张蕾顾忌面子,不想上去,室友叹息一声,让她在楼下等,她们三个上去。果然,吴墨阳正在上班,当他听她们提到张蕾的名字时,嘴里嗫嚅着手足无措,小声地问她们想怎么样。陈燕说张蕾在楼下等他,吴墨阳和同事说了声,赶紧和她们一起出去了。
张蕾看到吴墨阳眼圈就红了,吴墨阳很尴尬,说:“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会,说说话?”张蕾没吭声,陈燕替她说:“可以啊,问题总是要解决的。你看张蕾怀了你的孩子,现在有妊娠反应,多不容易,我们这些朋友都看不下去了……”吴墨阳连说了几遍“对不起”,就带着张蕾一行人往前面走。
吴墨阳挨着张蕾,过马路时不忘伸出胳膊搀扶了她,张蕾的愤怒消了些,取而代之的是委屈和难过。几个女友也稍稍放了心,感觉事情有转机。
几个人连走了三条街,天气很热,张蕾没好气地问吴墨阳,到底带她们去哪里,吴墨阳说就快了。话说完,在拐入另一个路口时,吴墨阳只拐了一半,突然折回去朝另一方向撒腿狂奔,然后匆匆上了出租车,消失在众人眼中。张蕾等人个个目瞪口呆,这也行?这次,不光是张蕾,其他人也愤怒不已,立刻在朋友圈里发文,并鼓励大家在自己的社交圈内一起讨伐吴墨阳。不用说,吴墨阳的荒谬无耻,再次引发轩然大波。
第二天,张蕾在朋友的陪同下,再次来到公司找吴墨阳,这次张蕾亲自出马,她也豁出去了。
吴墨阳不在,公司里只有一个30多岁的男人留守,说大家都出去跑业务了。张蕾说:“我要投诉吴墨阳,女友怀孕他玩失踪,你们公司不管吗?”男人说公司只看业绩,员工的私生活他们管不着。另一个女孩看不下去了,说:“只看业绩不看人品?这种不负责的人能是好员工?”
男人居然说:“话也不能这样说,他女友也是成年人了,难道自己不负点责任吗?该不该怀孕,心中没点数吗?”张蕾气得脸色苍白,几个朋友围着这个男人七嘴八舌地理论。男人赶紧往回找补:“我多管闲事了,但你们要找吴墨阳是找不到的,他这些天负责跟一个大客户,都不来公司……”
张蕾等人出来,她们想不到,明明是吴墨阳混蛋,他身边的男人们却都在帮他,无论是他的室友,还是今天的同事,似乎都在指责张蕾没把握分寸怀了孕,却对吴墨阳围追堵截,找他的麻烦。
大家把这件事发到各自朋友圈里,事情又进一步发酵。这俨然已经不是张蕾自己的问题,而是女人和男人的战争。女人们个个愤慨,现在的男人为何渣到没天理,还这么天经地义?就是因为女人集体性的软弱善良,才让男人们有恃无恐。于是更多人游说张蕾,一定不能让步。张蕾的愤怒完全被激发出来,是的,她绝不退让!网友们还打听到了吴墨阳老家的地址,他们让张蕾去找吴墨阳家人。
前几次,几个女孩陪着张蕾,别人把她们不当回事,所以这次,她们要做好准备,一蹴而就。为了壮大声势,有人主动请缨,找来了当地情感电台的记者。另外,有两家微信公号小主,在网上看到张蕾的事情后,也愿意一起去采访。好,有这么多媒体人参加,声势浩大,不怕镇不住吴墨阳家人。
于是一行人开着车,来到西安市郊。吴父吴母都是普通人,在家门口开一个生活小超市。吴墨阳的父母对张蕾等人的到来非常吃惊,他们并不知道儿子谈了女朋友,可当听说张蕾与吴墨阳交往一个月就怀了孕时,吴母的态度立刻来了180度大转弯,嗤之以鼻地说:“我儿子有错,可你一个女孩家,也太不自爱了,才交往一个月就上床,还怀孕,这样轻浮的儿媳妇,我们可不敢要。”
同行的记者连忙劝说吴母,说现在不是追究对错的时候,张蕾有了身孕,得叫吴墨阳回来善后才行。吴母冷冷地说:“吴墨阳不在家,他自己的事情,我们也管不着。”张蕾哭着说:“我怀的孩子,也是你们的孙子,怎么能和你们无关?”
吴母不屑地说:“随便哪个女人跑来说怀了我们吴家的孩子,我们就要管?万一有人不怀好意讹我们怎么办?”张蕾就把她如何找吴墨阳,他如何当逃兵的事情说了一遍,吴母听后却说:“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劝你,他不想娶你,谁都没办法,有了孩子离婚多的是,你想用孩子拴住他,没用……”
张蕾讨公道遭到羞辱的事反馈回来,各路朋友的愤怒达到巅峰,称吴墨阳为渣男界的天花板,大家强烈要求公布他的电话、单位、家庭住址等个人信息,开始对他和家人群起攻之。更有网友劝张蕾说,她现在不能去做人流,若孩子没了,就等于她认输了。有网友甚至找了几个小公号传播此事,声讨吴墨阳的行为,替张蕾讨公道。张蕾看到众人热情如火地帮自己维权,愤怒之余,多少有些安慰,于是人流手术迟迟没有做。2020年11月,张蕾怀孕五个月时,千寻万觅的吴墨阳居然主动打来电话:“小蕾,是我错了,我愿意为你和孩子负责……”
血案作结:汹汹“正义”撑不起的人生
据案发后吴墨阳的同事兼好友李琦说,原来,自从吴墨阳的私人信息被发布到网络上后,有人不断地对他进行人身攻击和谩骂,他的手机不敢开机,他换个电话号码,没几天就又会被人知道,然后谩骂和攻击依旧。更要命的是,还有女孩不断给他的单位打电话,诅咒他不得好死,质问公司为什么不开除他。吴墨阳最担心被老板知道,可公司老板还是听说了,她是个中年女人,也痛恨渣男,尤其是吴墨阳在公司业绩平平,于是,老板很快找理由开除了他。
吴墨阳失业,又被大众无穷无尽地追击辱骂,心情沮丧。后来他对张蕾说,其实他心中对她还是有愧疚的。说到底,他之所以逃就是因为一个字:穷。他那个月没业绩,只拿了三千块的底薪,自己的花销都不够,所以就来个分手,永不相见。这件事之前他不觉得有什么,可捅到网上,他才知道原来是如此的“倒行逆施,冒天下之大不韪”,所以,也震慑了他的三观,他决定有错就改。
吴墨阳说到做到,他来见张蕾,带了大包小包的礼品,道歉说:“我想通了,孩子是无辜的,我们也是有感情的,我不逃了。”张蕾不敢相信,追问他:“你想怎么负责?”吴墨阳说:“等孩子生下来后,我们正式结婚,给宝宝一个幸福的家。”张蕾百感交集,在朋友圈发文,说男友已回心转意,并感谢朋友和广大网友的全力支持,同时也希望大家给男友一个机会,停止对他的攻击,让他们恢复正常生活。
这对张蕾周围的网友来说,又是劲爆消息,网络上对吴墨阳毁誉参半,让张蕾小心应对,以免再受伤害。但张蕾认为是自己的维权胜利,孩子是吴墨阳亲生的,他还能耍什么阴谋诡计呢?
吴墨阳为表达诚意,新租了套小房子,将张蕾接了过去,两人开始正式同居。为了承担生活,吴墨阳临时找了份事做,收入不高,但总归安顿下来。静下心后,张蕾开始考虑现在和未来的生活,张蕾打听了生孩子的费用,顺产小一万,剖腹产近两万;将来要上幼儿园,一学期费用得一万多,再加上吃穿用,一个孩子一年开销得五六万,这还是普通水准。
张蕾开始犯愁,之前一门心思要吴墨阳负责,为此不惜留下孩子这个证据,而现在吴墨阳真的负责,她才发现,生孩子容易,养才是麻烦,这需要大笔的钱。张蕾于是问吴墨阳的财政状况,发现他和自己一样,一穷二白。吴墨阳只好从家里借来了两万块。可张蕾却觉得这两万块只不过是万里长征的开始,以后怎么办?
张蕾又试探性地问将来结婚的事,吴墨阳一脸茫然,只说等孩子生完再说,根本没有规划。张蕾很失望。张蕾认为自己是骑虎难下,她预判到了将来的生活艰难,眼下不适合结婚生子,可是吴墨阳的回归是无数人努力的结果,当初,她哭着喊着要他负责,现在他负责了,自己不能不要孩子,她不知如何是好……
2021年3月,张蕾在纠结中早产剖腹生下一名男婴。因为月份不足,婴儿在保温箱待了20多天,出院时费用惊人,吴墨阳不得不用信用卡透支。可儿子抱回家没几天,又得了黄疸,再次住院。儿子哭闹,两人几乎天天都睡不好觉,婆家无人来帮忙,张蕾又不敢跟自己父母说,两人终于爆发激烈冲突。张蕾后悔找了吴墨阳这样的男人,吴墨阳更是愤怒地咆哮:“你眼睛瞎了吗,我什么条件你不知道吗,就我这样的穷鬼你都寻死觅活的非我不嫁,非要生下孩子,现在后悔,你脑残吗?”
张蕾没想到,吵过之后,吴墨阳再次当了逃兵。他给张蕾最后的电话是:“我买了去新疆的机票,不打算回西安了,我没本事,对你和儿子没能力负责,你自己看着办吧。”之后,就彻底人间蒸发。张蕾成了单亲妈妈,度日如年。由于怀孕生子,失去了工作,房租该交了,张蕾苦苦哀求,可房东不为所动:“我不是做慈善的,要么交钱,要么走人,给你一周时间。”张蕾不敢让家人知道,绝望中,她再次在朋友圈哭诉自己的艰难。她需要钱,需要解燃眉之急。可这时,网上那些正义之士,当初摇旗呐喊劝她生下孩子、找男人负责的人都沉默了……
2021年5月初,张蕾想找当初怂恿自己讨说法的同居室友陈燕借5000块钱,结果,陈燕婉拒了,说她应该去找吴墨阳的家人。张蕾想到如果找吴墨阳家人,又将受到羞辱,她放弃了。那天晚上,穷困窘迫、走投无路的张蕾把儿子托付给邻居帮忙照看,自己在家中割腕自杀。她留下了遗书,希望邻居在她死后,把儿子送往吴墨阳的父母家中。万幸的是,邻居发现异样,及时来敲门,并拨打了120,张蕾才幸免一死。张蕾的父母终于知道了女儿在西安的事情,虽然恨铁不成钢,但还是把她接回家,并帮她照顾孩子。张蕾暂时有了安身之所。
然而,自杀事件后,张蕾对吴墨阳的恨意与日俱增,再加上未婚生子遭遇众多异样的眼光,包括父母对她都是冷淡至极,认为她是个耻辱,她的心理越来越不平,她从没有放弃对吴墨阳的寻找。几个月后,她几经辗转,终于发现吴墨阳的踪迹,他已回到西安多时,重新有了工作。
2021年10月20日,张蕾在吴墨阳新租的出租屋内,将吴墨阳堵个正着,要他给自己一个交代。
吴墨阳看上去非常吃惊,并让她放过自己。哪知,张蕾恨恨地说,这一辈子也不可能放过他!两人话不投机,没说几句就吵了起来,张蕾趁其不备,掏出随身携带的水果刀,朝吴墨阳的腹部猛刺幾刀。吴墨阳顿时血流如注,摔倒在地,张蕾惊惶之下拨打了120和110。吴墨阳被送往医院抢救,但因肝脏破裂,腹动脉被切断,大出血而亡。而张蕾则被西安市莲湖公安分局民警带走。
目前,此案正在进一步处理中。
(文中除犯罪嫌疑人外,其余人物均为化名。)
[编后]本文故事令人唏嘘。这原本是一起简单的情感纠纷,却被网络看客怂恿、裹挟,使得身处其中的当事人失去了理智处理的环境与底线,最终导致了悲剧。其实,感情,始终是私人的事情,网友看客们,应该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要以己度人,置身其中,影响他人。希望类似悲剧不再重演。
编辑/杨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