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科,赵婉君
(河南师范大学科技与社会研究所,河南 新乡 453007)
启蒙运动是在西方社会产生的一场思想解放运动,它以推崇理性的核心追求改变了西方社会的总体发展走向。在众多启蒙思想家看来,科学和艺术的发展与人类文明进步之间具有很大的同步性。在此社会背景下,卢梭以其特有的思维方式强化和丰富了启蒙运动时期的理性认知。可以说,卢梭的异化思想是西方近代以来异化思想的重要开端,其异化思想涉及到政治、经济、科学、技术、艺术和教育等多个方面。本文主要探讨卢梭技术异化思想的形成与发展。
卢梭技术异化思想的产生不是偶然的,这是基于当时工业化的社会背景以及他丰富的社会体验、广泛的文献阅读以及个体独特的情感历程等多方面因素而作出的深刻判断。卢梭出生在一个钟表匠的平民家庭,但是,“他自幼便失去了家庭的照管,生活于人民之中”[1]5。他先后做过学徒、仆人、家庭教师、私人秘书等社会底层工作。卢梭还曾在流浪和逃亡中到过法国和瑞士的很多地方,并在休谟的邀请下走访过启蒙运动和工业革命的重要发源地英国,其所见所闻皆成为自己思想的社会实践基础。
卢梭的思想具有一定的平民情怀,其特殊的人生经历促使他能够站在底层社会大众的立场上思考问题。因此,卢梭能够较为深刻地认识到社会存在的现实问题,其思想观点也更容易为社会大众所接受。卢梭虽然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正规教育,但他广泛阅读了哲学、文学、历史、天文等各个学科门类的书籍,拓宽了其思想视野。尤其是在后来的流浪生涯中,卢梭阅读了霍布斯、洛克、笛卡尔等思想家的作品,对其思想体系的形成更具有直接的启蒙意义。作为一位平民思想家,卢梭能够直观地感受到新技术的革新与广泛应用给人类社会带来的影响和冲击。技术实践创造出的物质财富并没有改善普通民众的生活,反而加剧了社会的贫富差距,普通民众的生活压力似乎加重了。
在变动的生活中,卢梭看到了由技术发展和应用带给社会的多种不安定因素。他对技术进步能够带来物质财富进而促进社会进步的思想给出了否定性的批判。他的思想不被当时因机器大生产而兴起的资产阶级所接受,这也引起他对科学技术来源与发展的悲观看法。卢梭认为科学和艺术的产生并不是出于人们的美好德行,而是由人们内在的贪欲和奢侈等“坏思想”引发的。比如,他指出:“天文学诞生于人的迷信,雄辩术是由于人们的野心、仇恨、谄媚和谎言产生的,数学产生于人们的贪心,物理学是由于某种好奇心引发的。所有这一切,甚至连道德本身,都是由人的骄傲心产生的。”[2]25因此,科学技术的发展和应用会不断侵蚀着人类的美德,败坏着社会的风气,退化着人的体能和体质……于是,卢梭在失望之中建议人们回归自然田园式的生活——安静而有序、平等而自由。
自工业革命以来,许多人沉浸在物质财富积累的喜悦之中,对技术发展往往采取功利主义的乐观态度,卢梭却以“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姿态表达了不合时宜的技术焦虑和技术困惑。虽然说,人类为了自身生存和发展而不断进行技术革新与实践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人性的弱点之一就在于追求物质欲望的无止境性,而技术的发展和应用恰好能够满足人们不断增长的物质欲望。卢梭指出:“永无止境的野心,与其说是出于真正需要,勿宁说是为了使自己高人一等的聚积财富的热狂,使所有的人都产生一种损害他人的阴险意图和一种隐藏的嫉妒心。”[1]125然而,源于利益攫取与纷争而产生的“阴险意图”和“嫉妒心”必然会进一步破坏正常的人际关系,危害社会伦理秩序,进而妨碍人类社会的健全发展。
在工业革命的进程中,技术以加速度的方式给人类社会带来物质繁荣,也助推人类个体逐渐脱离其自然的生存状态。但是,人类社会的技术进步难道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吗?正如卢梭所言:“最不幸的是,人类所有的进步,不断地使人类和它的原始状态背道而驰,我们越积累新的知识,便越失掉获得最重要的知识的途径。这样,在某种意义上说,正因为我们努力研究人类,反而变得更不能认识人类了。”[1]63因此,工具化的知识成为人类个体和社会健全发展的羁绊,成为社会异化、自然异化和人类精神异化的重要诱因。卢梭进一步指出:“随着我们的科学与艺术的日趋完美,我们的心灵便日益腐败。”[2]14少数人一旦拥有了知识,就会滋生出利用知识不断获取自身利益而损毁他人利益、掠夺自然界的念头。如此一来,既会败坏社会风气,又会造成人与自然之间的严重冲突。
从宏观层面上讲,技术看似能够持久推动人类文明向前迈进,在某种意义上实则让社会产生了一定的退步,加剧了人类社会成员之间的不平等。卢梭对技术的态度是其异化思想的具体表现之一。但是,卢梭对技术的批判是有选择性的。他认为技术是分类和分层次的,并不是所有的技术行为都应该被摒弃,这反映了他辩证务实的技术态度。关于原始技术,卢梭认为:“智慧越发达,技巧便越趋于完善……他们发明了几种坚硬而锋利的石斧,用来截断树木,挖掘土地,用树枝架成小棚。”[1]115在原始社会,人类用棍棒狩猎、用石块生产等,以此来满足个体基本生存需求的行为是理所应当的。卢梭要反对的是工业化以来技术逐渐对人性进行束缚与剥夺的严重社会后果。以技术为先导的工业化生产是人们有序协作关系下完成的集体劳作,虽然这一协作提高了劳动效率,促进了生产力的发展,却有可能固化人类社会的等级制度,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将更加复杂和疏离。正因为技术在人类社会的不断发展和应用,加剧了人类社会已有的不平等性,逐步侵蚀了人们的善良品行,并最终导致社会“恶”的产生、积累与扩散。
五、人文关怀对围术期麻醉与镇痛的意义。随着麻醉学向围术期医学的发展,人文关怀成为围术期医学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但是由于中国临床麻醉医生手术多压力大,有时经常会忽视与患者沟通的重要性。另外许多年轻医务人员在平时就疏于自身人文素质建设,从而导致根本不知道如何对患者实施人文关怀。这种种因素使得医务人员在患者诊疗中没有给患者创造出好的人文关怀环境氛围。所以,我们要意识到人文关怀的重要性,医护人员对患者的人文关怀应贯穿于整个围术期,包括术前访视的宣教,入手术室麻醉前的安慰,术后的访视等,这不仅是麻醉医生和医护人员的义务,也是我们的责任,积极的人文关怀,可以提升患者身心的舒适度,减少医患矛盾。
卢梭把原始社会和近代工业文明进行大胆的猜想和比对,发现自然界是一位伟大的造物主,认为“任何一个动物都是一部精巧的机器,自然给这部机器一些器官,使它活动起来,自我保存、自我防卫”[1]31。然而,在技术产生和广泛应用之后,一切都发生了改变。技术在解放人类身心的同时,也使人类对其产生过分的依赖,实际上在弱化着人类的本能,而且让社会道德走向沉沦。因此,在面对“科学与艺术的复兴,有助于敦风化俗,还是伤风败俗”这一时代问题时,卢梭坚定地认为:“我们发现,随着科学的光辉升起在地平线上,我们的道德便黯然失色了。这种现象,在各个时代和各个地方都可看到。”[2]14在卢梭看来,正是由于无休止的技术进步,看似改善了人们的生产方式、生活状态和文明程度,也让人们悄悄地失去了自然曾经赋予的生存能力和宁静心灵。值得人们深思的是,人类社会从“自然赋能”迈向“技术赋能”的时代,到底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这种得与失又该如何权衡?卢梭曾指出:“如果一个文明人有充分时间把这一切工具收集在自己身旁,毫无疑问,他会很容易地战胜野蛮人。”[1]76可见,文明人的强大是基于技术和工具的强大。如果离开技术工具的保护和支撑,现代人类个体的脆弱性将使其生存乏力。事实上,现代人已经完全不能摆脱各类技术及其产品和服务的“绑架”,并且慢慢习惯了在生活世界中被技术及其产品所“占有”。“技术依赖”“技术沉迷”“技术狂热”“技术垄断”“技术霸权”“技术恐惧”等已经成为现代人类社会难以救治的“通病”。
在当时,卢梭的技术异化思想几乎与整个社会的主流思想相对立,因此被视为扰乱社会稳定、阻碍经济发展的异端思想,受到了社会多方面的攻击和质疑。但是,卢梭凭一己之力动摇了技术高高在上的社会地位,他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为人类社会健全发展敢于发声的品格可谓是弥足珍贵。卢梭的技术异化思想虽然在当时受到了诸多质疑,但依旧有其生根发芽的社会土壤,这恰恰反映了他的技术异化思想在人类社会存在的合理性和必要性。
卢梭在当时社会中保持了常人少有的清醒,他已经敏锐地察觉到科学技术的发展给人类社会带来的种种威胁。他曾经说过:“让我们从科学和艺术的本身来观察科学和艺术;让我们看一看从它们的进步中产生了一些什么结果。只要我们的论证同历史的推论相符合,我们就应当毫不迟疑地加以接受。”[2]23卢梭对技术文明的批判并非骇人听闻,在随后的技术实践中也得到了充分的印证。人类不止一次为技术发展和应用中的失误买单,甚至遭遇了许多大于预期收益的技术风险和灾难。
大多数启蒙思想家认为,科学技术越进步,人类的道德就越能主动跟进,社会就越公平正义,人们也会随之拥有更多的获得感和幸福感。然而,道德的发展随着技术进步发生了一定的逆转,道德随时有可能在大机器生产的过程中被践踏。因此,人类社会成员必须提升自身的道德控制力。若无道德控制力,人类社会的发展将会走向无序的边缘。卢梭要坚决地保卫他心中的美德,预防其被科学技术的发展和应用而扰乱。
近代以来,技术带来的社会阶层分化和社会分工引起人类社会的日益不平等,并最终形成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两大阵营。两大阶级之间的矛盾和斗争持续发酵,给人类社会带来无尽的不安。工业革命以来的技术革新与机器改良极大地提高了劳动生产效率,但也出现了大批手工业者的失业、生产与消费的异化以及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冷漠等社会问题。然而,大机器生产者却认为这是时代的必然和历史的进步,连剥削和被剥削现象也被认为具有一定的合理性。在如此价值冲突的社会背景下,如果不规范技术的发展,其引发的道德与社会问题会以更加多样化的方式呈现出来。因此,我们必须给技术的发展和应用戴上一顶道德的“紧箍咒”。
卢梭认为:“野蛮人的身体,是他自己所认识的唯一工具……我们由于缺乏锻炼,已经不能像他们那样使用自己的身体了。因为我们有技巧,所以我们已经没有野蛮人因实际需要而养成的那种体力和敏捷。”[1]76人类个体在本能上具有一定的惰性,人们习惯于借助外力代替自己而达成目的。但是,人类个体由于长期使用工具而锻炼较少,自身本来具有的强大生存技能也会消失殆尽。卢梭用假设的方式提出:“假如已经有了斧头,他还能用手腕去折断那么粗大的树枝吗?假如已经有了投石器,他还能那么用力地用手投掷石头吗?假如已经有了梯子,他还能那么轻捷地攀援树木吗?”[1]76在此,卢梭清晰地看到了人类个体对技术工具和手段的强烈依赖性,人类已经到了没有技术工具的辅助就不能独立生存和发展的地步。人类创造了技术,而技术又深刻地限制了人类的自由空间。
总之,技术革新虽然带来了巨大的社会进步,促进了人类智力的极大提升,但也导致了人类体力和体能的明显弱化。技术力量的强大并不必然带来人类自身力量的强大。相反,人类个体的风险承受力和耐挫力在逐渐变弱,且发病率在不断提升,这正是卢梭所预言而又不愿意看到的社会现象。
在启蒙运动中,人们高举理性的大旗,将理性视为衡量一切事物的绝对标准。人们自认为能够在技术理性的指引下牢牢地控制自然、战胜自然,帮助人类理解自己、理解世界。这种工具理性思维一经产生就隐藏着风险,这是其自身具有的片面性所造成的结果。人们对技术理性的过度自信必然导致自负的行为,如卢梭所言:“一方面,如果我们观察到人类巨大的成就:有多少科学研究得日益精深了;有多少种艺术被发明了;有多少种力量被使用了;一些深渊被填平了;一些高山被铲平了……但是另一方面,假如人们稍微思考一下所有这一切对于人类的幸福究竟有什么真正好处,人们便会惊讶这两者之间是多么不相称,因而会叹惜人类的盲目。”[1]159因此,卢梭已经开始辩证地思考技术发展的目的问题。他主张回归自然,是因为自然赋予人类生存发展的主要本能,人们通过使用简单的工具就能够满足自身的生存。但是,资本家和少数思想家却似乎在合谋寻求一种“人定胜天”的法则与路径。那种认为可以通过技术手段就能完成对自然界进行无限掠夺和索取的想法,则会扭曲人与自然的关系。
卢梭在其作品《纳尔西斯》的序言中指出:“一般地说,科学并非处处都是于人有利的。人们在科学研究中不断走入歧途,虽说人们有时候也得到科学之益,但无一次不是在得益的同时也受到损害。”[2]58-59这段话充分表明了卢梭已经察觉到技术异化现象的存在,也反映了他对科学技术发展及其价值的辩证态度,其本意在于警示人们及早注意科学技术发展的负面影响。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风险社会中的技术构成越来越多,也被越来越多的技术事故和灾难所验证。有学者指出:“人类社会已经处在一个全球化的风险时期,人类所面临的风险挑战无法从现代社会学的角度去定位。从中心原则上来讲,它是现代文明所产生的不可估量的风险。”[3]工业革命造就了英国“日不落帝国”的历史辉煌,也引发了难以言表的“雾都”蜕变。1952年的“伦敦烟雾事件”夺去了多达四千英国人的生命。又如,切尔诺贝利核电事故、日本福岛核泄漏、“挑战者号”航天飞机爆炸、英国“疯牛病”、温室效应和臭氧空洞等事件都在折射着技术对人类的报复和反扑。
在实践中,技术对人类报复的原因是十分复杂的,至少反映出人们对技术异化和技术风险的认知在时间上存在着一定的迟滞性,也表明人们对风险的认知需要一个过程。对此,卢梭指出:“在科学探索中,要遇到多少危险啊!要误入多少歧途啊!要经过多少错误,才能达到真理啊!而错误给人们造成的危害,比真理给人们带来的益处大千百倍。”[2]26技术风险发生的频度和强度在逐步提升,尽管人们愿意去承担技术风险,但人们能够承担得起所有的技术风险吗?人类的技术活动对自然环境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和冲击,自然界的“耐性”与承载力终归是有限度的,这不免又给人类带来新的生态安全恐惧。假如一个小概率的地球毁灭性风险出现了,人类将何去何从?现代技术圈日益扩大,但没有任何人或组织能够去“驯服”失控的技术,也没有人愿意摆脱技术的束缚而独善其身。工业技术文明究竟会给人类带来灾难还是福祉尤其值得深思,如果仅仅将资本与利益叠加当成唯一的目的来追求,最终的风险后果还是要人类自己来承担。
科学技术的发展到底是解放了人,还是束缚了人呢?卢梭指出:“如果说我们的各门科学想达到的目的是虚妄的,那么,它们所产生的后果则是很危险的。科学产生于人的闲逸,它们反过来又助长人的闲逸。它们对社会必然造成的第一个危害,是无法弥补的时间的损失。”[2]26-27只要看一看越来越多的现代人由于沉迷于电脑和智能手机为载体的网络世界而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就可以充分理解卢梭的思想了。现代人既然要接受科学技术所带来的益处,就要承担它发展的不良后果。这要求人们必须更清楚、更彻底地认识科学技术的价值,使科学技术能够经得起各种反思与批判,能够经得起生活实践的检验,并从中探索科学技术健全发展的路径。
有不少人曾对卢梭的技术异化思想提出过质疑,认为这是一个“技”不可失的时代,卢梭以来的两个多世纪恰恰是技术空前增长的时期。不可否认,技术正继续向前发展而且势头强劲,技术依然在为人类社会的发展提供无限的可能性。卢梭的思想贡献在于把技术引向道德和理性的轨道,给人类社会的健全发展撑起一把强大的“保护伞”。
在卢梭看来,人类在从事生产劳动过程中产生私有制,私有制是社会不平等的根源,而技术在这一过程中起到了催化剂的作用。大机器的轰鸣声让卢梭倍感忧虑,这样一种放任型的技术发展到底会带来什么样的不测后果呢?卢梭不禁大声呼吁:“人们啊,你们要知道,大自然之所以不让我们去碰科学,其道理同母亲之所以不让孩子去玩危险的玩具是一样的。它不让你们知道的那些秘密,都是它小心翼翼不让我们遭受的祸害……人是喜欢做恶事的;如果人不幸生来就是有许多知识的话,他们还会做更多的坏事。”[2]22上述话语振聋发聩,何尝不包含着卢梭语重心长的善意提醒:人们有可能利用科学技术知识去干各种坏事,我们不得不去防范和化解这种风险。卢梭的本意并不是让人们摆脱技术社会而像动物一样去生存,正如他所言:“我自信我谴责的不是科学本身;而是要在有道德的人面前捍卫美德。”[2]7可见,为了维护社会道德和社会秩序,卢梭希望人类社会要在一定的界限内发展和应用技术,要坚守适度原则和道德原则。
马克思认可了卢梭的技术异化思想,进一步深刻地指出:“我们看到,机器具有减少人类劳动和使劳动更有成效的神奇力量,然而却引起了饥饿和过度的疲劳……技术的胜利,似乎是以道德的败坏为代价换来的。随着人类愈益控制自然,个人却似乎愈益成为别人的奴隶或自身的卑劣行为的奴隶。甚至科学的纯洁光辉仿佛也只能在愚昧无知的黑暗背景上闪耀。我们的一切发现和进步,似乎结果是使物质力量成为有智慧的生命,而人的生命则化为愚钝的物质力量。”[4]事实上,卢梭技术异化思想中包含的辩证法思想、历史唯物主义思想以及人文主义思想,也为马克思主义异化理论的形成提供了一定的借鉴。
美籍学者福山曾指出,当代几乎所有的反科技学说都是对卢梭思想的继承,卢梭是第一位研究历史进步伪善问题的现代哲学家。越来越多的思想家在卢梭的技术批判中找到了思想共鸣,开始更为深刻、更加全面地认识技术价值。无论如何,卢梭批判技术绝不是为了简单地否定技术,而是为了技术与社会的健全发展。对此,普列汉诺夫曾指出:“按照卢梭的理论,技术的进步,而且还是很大的技术进步乃是产生社会的必要前提。如果不可能有技术进步,也就不可能有社会。”[1]219
在当代社会,人类拥有了划时代的科技力量,但实际上还无法完全掌控其方向,容易产生可怕的后果。既然人类利用技术手段跨越了许多界限,就要承受不经意的风险,比如生态恶化、资源枯竭、极端天气等灾难。技术发展的步伐不可阻挡,其快速增长必然潜伏着高风险。人们对技术风险的预判和防范能力虽然有所增强,但也不能存在一丝侥幸心理。毕竟,还没人能够逃脱掉“墨菲定律”的魔咒。可以说,现代技术就好比一匹脱缰的野马,而制定技术应用方面的道德与法律规则或划定应用界限就是为其系上缰绳,避免其无节制的发展。在现代社会,人们越来越将技术生产中的风险评估、防范和监管作为十分重要的工作程序,将可能出现的技术风险扼杀在萌芽状态。减少技术风险就是为了降低社会运行成本,不断增加技术的社会效益,不断增进人类的福祉。
在卢梭的技术异化思想中透露出一种较为博大的人文主义情怀。卢梭指出:“在原始社会,每一个人,是不依赖任何人的,他要做什么决定,是无须取得别人同意的。”[1]141人文主义就是要注重人自身价值的文化,一切的社会存在都要为人的健全发展而存在,绝不能单单为了少部分人的利益而置公众的利益于不顾。然而,少数人用所谓的社会契约对社会秩序加以限制,这本身是不符合人类的社会规范。人类情感的复杂性和细腻性决定了人不可能像动物那样单纯地追求物质,还必须有精神和信念的支撑。在很多时候,人类精神的富有、灵魂的高贵往往比物质的满足、资本的累积更值得追求。技术的发展理应与当前的社会条件、价值追求保持步调一致。实践表明,现代技术的发展相对于人的文明素质程度来说明显是超速了。因此,在人类社会文明提速发展时,更需要不断加强人们的道德教育。我们必须意识到,科学技术发展的潮流不可阻挡,要不断加强技术与人文的双向互动、协调发展,共同推动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形成与持续发展。质言之,当人们在之前分别论说科学求真、人文求善、艺术求美和技术求利时,现在已经到了把它们有机整合之时。
当前,人类社会已经进入科学技术迅猛发展的时代。当人们还没有充分的思想准备时,与基因、原子、量子、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区块链、物联网和元宇宙等相关的颠覆性技术扑面而来。我们无法回避,只能积极地去迎接新技术的挑战。
其一,认识技术价值与风险并存。卢梭开创了技术批判主义的先河,但他并没有完全否定科学技术的发展,他认为:“为了使人民变好或不让他们变得更坏,就要取缔一切科学或不让人搞科学吗?我明确表示:我的回答是否定的。”[2]60他进一步指出:“科学和艺术固然造成了许多坏事,然而,我们还需要用科学和艺术才能防止坏事变成作奸犯科的罪行。”[2]60因此,现代科学技术的进步程度前所未及,我们更需要充分认识、理解和应对技术价值与技术风险并存的事实。
其二,强调技术的道德价值取向。卢梭技术异化思想的价值在于提醒人类社会重视人类、自然、技术和道德等要素之间的相互关系和相互影响,就是要在尊重自然规律和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前提下,理解技术的发展现状与趋势,让技术为人类的生存和发展提供更多有益的可能性。为了保全人类文明(包括科技文明),我们必须强调科学技术实践领域的道德价值和作用。因此,卢梭技术异化思想是现代科学技术哲学研究的重要思想素材,值得更多的学者去积极挖掘、提炼和借鉴。在人类社会道德价值的有力匡正下,使技术能够更好地发挥它应有的积极作用,为人类社会的可持续生存和发展提供有益的物质产品、精神力量和安全保障。
其三,加强科技伦理治理。当前,我国已经在许多技术领域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但仍有很多关键技术、核心技术问题亟须突破。“科技兴则民族兴,科技强则国家强。”我们的科技强国梦不能仅仅停留在口头层面,需要通过全社会特别是科技人员的共同努力并落实到技术创新实践中,才可能实现从“中国制造”到“中国智造”的历史性大跨越,才可能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奋斗目标。在科学技术全面发展和深刻应用的过程中,我们同时需要保持清醒的底线思维和科技风险思维,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讲:“科技是发展的利器,也可能成为风险的源头。要前瞻研判科技发展带来的规则冲突、社会风险、伦理挑战,完善相关法律法规、伦理审查规则及监管框架。要深度参与全球科技治理,贡献中国智慧,塑造科技向善的文化理念,让科技更好增进人类福祉,让中国科技为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作出更大贡献!”[5]因此,我们在不断向社会释放科技活力的同时,要高度关注科技发展的负面影响,进一步完善科技制度规范和监管体系,不断加强科技伦理治理,积极防范和化解科技风险,不断激发科技向善的力量,让科技发展和应用更有效、更有序、更宜人。
总之,卢梭技术异化思想在科技发展进程中发挥着不可估量的借鉴作用。无论科学技术如何发展,人们都不得不考虑它可能带来的负面效果。这让人们深刻反思技术进步与技术代价之间的关系,使现代人对技术发展产生批判思维和底线意识,进而改变技术发展的节奏和走向,将其引至更加理性的轨道上,有效地避免技术的“失控”“脱轨”甚至“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