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辣汤肉夹馍协会维权为何失利

□《民生周刊》记者 郭鹏

2021年底，河南省西华县逍遥镇胡辣汤协会和陕西潼关肉夹馍协会诉商户商标维权事件，引发社会关注。

最终，河南省西华县胡辣汤产业发展中心发布情况说明，责令逍遥镇胡辣汤协会暂停目前正开展的工作。随后，陕西潼关肉夹馍协会也发表致歉信，向全国潼关肉夹馍经营者道歉，承诺立即停止维权。

有网友用“吃相难看”，来评论这次商标权利人的维权行为。

事实上，近年来全国各地协会维权案例很多，包括杭州市西湖区龙井茶产业协会、景德镇陶瓷协会、阿克苏地区苹果协会、五常市大米协会、江苏省盱眙龙虾协会等，均在各地法院以商标权侵权的方式发起诉讼维权。

那么，为何此次维权引发如此大的争议？

北京市中闻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律师郑莉告诉《民生周刊》记者，两家协会商标维权的做法，有悖商标立法精神，以商标侵权诉讼为手段，达到获取不当利益的目的，存在权利滥用的情况，有悖于知识产权强国的基本原则。

对于普通商标权利人和集体商标权利人利用手中的商标权利开展大规模维权诉讼，是否合法？商户遇到类似商标维权如何进行合法应对？一时成了热议话题。

商标性质决定利害关系

我国商标种类繁多。1982年通过、1983年3月1日正式颁布施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商标法》，目的就是让我国的知识产权逐步完善、有法可依。

对于上述维权事件，国家知识产权局明确回应称，引发争议的“逍遥镇”作为普通商标，注册人并不能据此收取所谓的“会费”。而“潼关肉夹馍”是作为集体商标注册的地理标志，注册人无权向潼关特定区域外的商户许可使用该地理标志集体商标并收取加盟费。同时，也无权禁止潼关特定区域内的商家正当使用该地理标志集体商标中的地名。

通过对比，两家协会有着显而易见的差别，“潼关肉夹馍”是地理标志产品，而“逍遥镇”不是。

什么是地理标志产品？地理标志是指标示某商品来源于某地区，该商品的特定质量、信誉或者其他特征主要由该地区的自然因素或者人文因素所决定的标志。安溪铁观音、贵州茅台酒、苏格兰威士忌等都属于此类。

郑莉说，“潼关肉夹馍”是指这种肉夹馍来源于潼关地区，“潼关”就是在潼关特定区域所生产的肉夹馍产品的“地理标志”。

而“逍遥镇”作为地名，为什么能被注册成商标同样也受到质疑。郑莉说，逍遥镇属于西华县下属镇的地名，根据商标法第十条的规定，县级以上行政区域的地名不得作为商标。显然，逍遥镇不属于县级以上的行政区域地名，所以可以作为普通商标注册。

另外，“潼关肉夹馍”所属的集体商标，则是指以团体、协会或者其他组织名义注册，专供该组织成员在商事活动中使用，以表明使用者在该组织中的成员资格的标志。区别于普通商标，集体商标是为集体所有，由各成员共同使用的一项集体性权利。

至于外地商户是否可以使用该商标，郑莉认为，这不是由潼关肉夹馍协会来决定的，而是法律已经明确规定不能使用，所以，即使外地商户交了所谓加盟费且签了所谓的加盟合同或者商标授权合同，也不能作为使用“潼关肉夹馍”的集体商标的合理理由。

“作为集体商标权利人的潼关肉夹馍协会及其成员，只能使用该商标，无权向外地商户许可该商标的使用权，更不能收取会费。”郑莉说。

保护商标美誉度

有观点认为，虽然两家涉事协会被批评，但协会的应有权利仍应得到保护。

对于“逍遥镇”与“潼关肉夹馍”的商标权利人是否可以发起侵权诉讼？郑莉认为，商标在注册后，商标权人依法享有具有专有使用权和禁止他人使用权，权利人合法持有商标，无论是普通商标权利人还是集体商标权利人，都有维权的权利。“两家协会的维权行为，不违反商标法的规定。”

“如果面临被侵权的情况，行业协会作为商标权人可以进行维权，但维权的目的应该是对产品行业的规范和整顿，进而促进产业的长期延续性和发展，而不是以此大范围起诉，牟取短期利益，造成市场情绪的抵触，对正常的市场经济秩序造成负面影响。”郑莉说。

在此次争议中，成百上千家商户也成了被同情的对象。虽然诉讼已经按下暂停键，但使用“潼关肉夹馍”的商标面对侵权诉讼是否能够胜诉？被告商户应该如何应对等问题依然值得探讨。

郑莉告诉记者，商标法第59条规定商标注册人申请商标注册前，他人已经在同一种商品或者类似商品上先于商标注册人使用相同或者类似商标，注册商标权人无权禁止该使用人在原使用范围内继续使用该商标。

例如，“潼关肉夹馍”商标注册日期是2015年12月14日，对于商户而言，如果有证据证明使用行为发生在在2015年12月14日之前，那该商户属于善意使用，不构成侵权。可以使用“在先使用权”进行不侵权抗辩，可以继续持续、善意使用该商标，并不构成商标侵权。而且，商户也可以使用“善意的描述性使用”理由进行不侵权抗辩，证明商标中含有商品地名、通用名称等情形而不构成商标侵权。

至于商户的经营问题，郑莉建议，对于商家来讲，选择开店之前，一定要在官方网站上查询自己销售的商品或提供的服务是否存在商标侵权的风险，是否会对未来的经营造成障碍。“鉴于知识产权的专业性较强，必要的时候，务必咨询法律专业人士，提早规避风险，合法经营。”

“对于商标权人而言，尤其是集体商标权人，商标立法的真正目的是通过法律进行真正意义上的品牌保护，如果某种产品与某个地名紧密联系在一起，地方政府和行业协会可以申请集体商标，利用商标权对产品生产、销售等系列商业进行行业规范，目的是维护正常的市场秩序，保护产品的商标美誉度。”郑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