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衣怒马,一日看尽长安花。”这种得意大概只适合“一个亿是小目标”的富家子弟。对于脚上的泥巴还没有洗干净的农家孩子来说,进入城市横亘在眼前最大的一个难题大概就是房子。白海飞小说《左手》里的“我”,就是这样的青年。“他的裤脚沾着泥渍,和他鞋子上的泥巴连成一道……让我想起了远在家乡的父亲,父亲常年在工地打工,就是这形象。”房子自然是“我”进入城市的通行证,它代表着在城市里的成功,“我觉得最能体现有出息的事情,就是在城市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如果我有了房子,再回去,他们不但不会说我没出息,还会在全村夸我父亲拉扯了一个好儿子。” 也承载着爱情的希望,“我身下的床也变大了。我感觉我的身体陷在柔软的床垫里,像陷在了周丽的怀抱。”
就是一篇关于房子的小说。
以房子为主题的文学作品很多,最宏伟的大概就是杜甫老先生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我最喜欢的一篇关于房子的小说,是多丽丝·莱辛的《第二座茅屋》,通过房子反映了白人穷人的倨傲和可悲,还有种族问题。时光过去很多年,房子仍然是紧关国人现实的大问题,这样的题材,不同作者根据不同的经验,可以杂树生花,创作出一篇篇不同的作品。
白海飞写这篇小说,没有采取正面强攻,写人为了房子努力的得与失。他另辟蹊径,写了一位装空调的年轻人渴望在城市里拥有一套房子,因为太渴望,遇到卖假古董的骗子,头脑发热,上当受骗的故事。这样的故事读起来有些简单,读到中间甚至就会猜到“我”会上当,但即使提前知道了结尾,仍然会被吸引一步步读下去,而且感觉有个活生生的“我”,就站在面前津津有味地讲他受骗的故事。有这个效果,是因为作者有生活这个好师傅。
小说的好,各有各的闪光点。我认为“真”是第一位的,这种真首先是感情的真,其次是讲述的故事让人感觉到真,第三是真正抵达了事物的真,要想做到这三点,必须有生活,而且要对生活有真的认识。《左手》让人感觉到真,因为作者是有生活的,文本里无论是对测量安装空调的描写,还是用电动牙刷刷玉器上的泥块,通过震动清理出纹路中的灰渍,没有生活是很难写出来的。读完这篇小说,甚至怀疑作者有真正被骗的经历。当然,真正高明的作者,不是仔细去描摹生活的每一幕,而是在生活的基础上,再往前走一步,白海飞应该是这样的作者。
还有语言的灵动,非常重要,这一篇可以看出作者的才华。现在读书,有的长篇几十萬字读不出一句灵动的话,这样的人我觉得选择写作这条路本身就错了。《左手》虽不是字字珠玑,但出彩处很多。假以时日,经过历练,我相信白海飞会越写越好。
【作者简介】 杨遥,1975 年生,山西代县人。山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出版有小说集《二弟的碉堡》《硬起来的刀子》《我们迅速老去》《闪亮的铁轨》《柔软的佛光》《村逝》《流年》。曾获“赵树理文学奖”、 《十月》 《上海文学》《山西文学》《黄河》等刊物作品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