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崔连广 邓舒婷 孟繁强 岳子健
创业幸福感是创业者在新创企业的规划、创立、成长和运营过程中,感受到关于满意度、情感平衡、心理功能和社会功能的体验。[1]对创业者而言,创业带来的财富增长固然重要,但如果不能在创业的漫长过程中收获幸福,他们也难以乘风破浪胜利抵达彼岸。创业幸福感既是创业者开启创业之路的信念之源,也是抵御高压的心理支撑;既是创业失败的心灵慰藉,也是东山再起的力量源泉。创业幸福感近年来逐渐引起学者们的广泛关注,目前已成为创业研究领域的关注重点,相关研究相继涌现。
早期的创业幸福感研究主要涉及主观幸福感和心理幸福感两个维度。主观幸福感是创业者对自己幸福程度的主观感受和评价,包含生活满意度和情绪平衡两方面,反映出创业者对自己生活做出的认知判断和情感反应。[2]心理幸福感是一种主观活力或心理上充满力量的感觉,是创业者感受到的“最佳体验和功能”,包括自我接纳、个人成长、目的与意义、环境掌控、自主和积极的人际关系等。[1]近年来,陆续有学者提出,创业者的幸福感在一定程度上来源于对社会联系和关系质量的感知。但以往对创业幸福感的研究主要关注创业者的情绪、满意度和个体功能的实现,而忽略了创业者的感受、认知与行为所嵌入的组织与社会背景,即忽略了幸福感的社会属性。[3]因此,创业幸福感应该包含社会幸福感这一维度。社会幸福感通过对社会支持的满意度和社会环境的适应来衡量。[4]在创业幸福感的主观幸福感、心理幸福感和社会幸福感三个维度基础上,学者们基于不同的理论视角和创业情境,对创业幸福感的影响因素和作用结果开展了诸多实证研究。
然而,由于创业幸福感的研究涉及众多学科基础,内部知识庞杂且研究者的学科背景和研究目标具有多样性等特点,创业幸福感现有研究存在知识架构不清及核心议题提炼不足等问题。此外,现有的综述类研究多采用定性描述的方式,缺乏利用文献计量方法进行的定量分析。鉴于此,本文以2006-2021年Web of Science核心数据库的287篇SSCI期刊论文作为研究样本,通过文献计量与归纳相结合的方法,对创业幸福感研究进展进行提炼。
(1)文献检索
本文以Web of Science核心数据库作为文献检索数据库,以主题为“‘ Entrepreneur*’ or‘ Start-up’ or‘Business Owners’ or‘ Self-employment’ ” &“ ‘ Wellbeing’ or‘ Happiness’ or‘ Satisfaction’ ”进行检索,文献类型为“Article”和“Review”,语种为“English”,检索时间为1986-2021年,得到文献共1356篇。在获得初始样本后,为保证最终样本与创业幸福感的内容密切相关,逐一阅读文章的标题、摘要以及部分具体内容。部分文献只关注创业或只关注幸福感,而非聚焦到创业幸福感的研究上;部分文献仅提及创业幸福感,但并未对创业幸福感的影响因素或作用机制进行探究,对于这些文献均予以剔除。此外,剔除期刊的卷首语、稿约、特刊征文和会议通知等。筛选后2006年之前仅有3篇参考文献,且从研究成果的贡献角度而言参考意义不大,因此予以剔除。最终,本文得到287篇文献作为文献计量样本,时间范围为2006-2021年。
(2)文献发表数量分析
通过对样本文献的年度发表数量进行分析发现,自2006年以来文献发表数量基本处于逐年增长的状态,并于2021年达到历史新高,意味着对于创业幸福感问题的研究热度正持续上升。样本文献的年分布情况见图1。
图1 样本文献的年分布情况
(3)来源出版物分析
通过对样本文献的来源出版物进行分析发现,发表文献数量较多的期刊基本都属于管理研究领域的高质量期刊。其中,排名前两位的期刊分别为Entrepreneurship Theory and Practice和 Journal of Business Venturing,均属于创业管理研究领域顶级期刊,说明对于创业幸福感的探究在创业研究领域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与认可。样本文献的期刊分布情况见表1。
表1 代表性期刊的文献分布情况
本文运用Citespace软件对样本文献进行计量分析。首先,利用关键词共现分析得到重要高频的关键词。其次,利用关键词突现分析对关键词突现的时间、强度等进行探究。最后,运用聚类分析对关键词进行聚类。
(1)关键词共现分析
关键词共现分析表明,创业幸福感相关研究涉及满意度、绩效、自我雇佣、快乐、压力、动机、人格特质、性别、自我效能、冲突、心理健康、主观幸福感、积极情感、行为、资源、社会支持、前置变量等高频关键词,这些高频关键词所代表的研究方向反映出创业幸福感领域的研究热点。高频关键词共现如图2所示。
图2 高频关键词共现
(2)关键词突现分析
通过关键词突现的时间和强度分析发现,创业幸福感的研究中,早期研究对于性别和家庭这两个关键词的探讨较多且持续时间较长。2017年之后,对于创业者人格特质、自我效能和动机的关注逐渐增多。2019年之后,创业者生活质量和自我决定理论成为关注的焦点。关键词突现如图3所示。
图3 关键词突现
(3)关键词聚类分析
通过关键词聚类分析,得到涵盖信息较多的聚类标签分别为:快乐、主观幸福感、积极情感、工作—生活冲突、愤怒、社会幸福感、前置因素、工作满意度、创业失败和大五人格特质。聚类标签图如图4所示。可以发现,快乐、主观幸福感、积极情感、愤怒、社会幸福感和工作满意度等聚类标签主要涉及创业幸福感的概念内涵,工作—生活冲突、前置因素、创业失败和大五人格特质等聚类标签主要涉及创业幸福感的前置变量和结果变量。
图4 聚类标签
基于关键词共现、关键词突现和聚类分析等结果,结合对相关文献的系统梳理发现:
第一,创业幸福感是多学科研究。关于创业幸福感的研究涉及哲学、心理学、社会学、经济学和生物学等多个学科。哲学领域中,幸福感主要分为享乐主义视角和实现主义视角,前者关注个体获得快乐和规避痛苦,后者关注个体心理功能的充分发挥和自我实现。[2]心理学方面,积极心理学对创业幸福感研究的影响最为深刻。以往关于工作中的幸福感通常被定义为没有压力且没有身心方面的不良症状。这种消极的看法与积极心理学的观点相悖。积极心理学提倡,幸福是好的方面(如满意、包容)的存在,而非不好的方面(如不满意、排斥)的缺乏。[3]在积极心理学的影响之下,学者们开始关注创业者们的优势、积极机能与健康。社会学学者们探究制度、老龄化、性别、民族、信仰等对创业幸福感的影响;[5-10]经济学学者们考察了贫困、不平等和区域经济发展差异等对创业幸福感的影响。[9-12]生物学相关研究也逐渐开始探究与主观幸福感和心理幸福感相关的基因表达差异在创业者群体样本中是否同样明显。[13]研究表明,高主观幸福感与参与炎症发生的基因表达上调和参与抗体合成的基因表达减少相关,而高心理幸福感与参与炎症发生的基因表达减少和参与抗体合成的基因表达增加相关。[14]
第二,创业幸福感的研究视角多样化。学者们从职业选择、机会、过程、资源和网络等多个视角对创业进行概念化。[15]不同研究视角揭示了不同创业活动的内在规律,[15]也引发了对创业幸福感不同问题的探讨。
从职业选择的视角出发,创业被定义为一类自己承担风险和收益、为自己工作的职业选择。[2]在这种界定之下,创业包括自我雇佣。[2]因而,许多关于创业幸福感的研究是以自我雇佣者作为研究对象。[16]然而,目前创业研究的主流学派——机会学派,认为创业是创业者发现和利用机会并创造新价值的过程,创业的起点是创业机会的识别、评估与开发。[17]在这样的范式之下,创业学者们有一个广泛的共识:尽管自我雇佣和参与创业工作在某种程度上有所重叠,但不是同一个现象。[16]究其原因,一方面,许多自我雇佣者并不从事创业活动,[16]因为他们把大部分时间花在日常的经营事务上,而不是创建新企业相关的机会识别、评价和开发等需要自组织的工作活动;另一方面,越来越多的创业活动(即创办新企业)由受雇于大中型公司的个人进行。[18]
过程学派认为创业活动的一个重要目的是建立新组织,创业是组织生成的过程,[15]因而学者们在探究创业幸福感时,也往往聚焦于创业不同阶段,具体包括创业意愿形成、创业设想、创业实施、创业反思、创业失败和创业退出等阶段。[19,20]实际上,创业幸福感的差异对于理解创业之旅如何随着时间推移而发展极具价值。首先,对于是否创业这一问题做出不同选择的个体之间,幸福感是否存在先验的差异?[13]其次,当创业过程中的风险和压力变得愈加强烈时,幸福感能否以及如何减少高压力对创业者身心的损害?再次,为什么是某些创业者而不是其他人在创业失败后选择重新开始或发展连续创业?创业幸福感在其中是否发挥作用?[19]最后,从长远来看,创业是否会促进创业者的个人成长以及幸福感的提升?[13]这些涉及不同创业阶段的问题,正得到越来越深入的探讨。
资源学派的学者们提出,创业是通过对创业资源的合理配置以实现价值创造的过程。[15]因而有学者从资源的视角出发,探究创业者的个人资源(智力资源、心理资源、生理资源、时间资源等)、工作资源和社会资源对创业幸福感及创业行为的影响。[2]网络学派认为,创业是创业者依赖其特有的社会网络发现机会和创建企业的过程,社会网络是创业者输入和输出信息、资源以及精神情感的重要途径。[15]基于此,学者们探究家庭、同事、客户和社会作为创业者社会网络的重要组成元素,以及它们与创业幸福感之间的关系。[2]
第三,创业幸福感的研究内容可归纳为三个主题。主题一为创业幸福感的定义与理论基础。创业幸福感包含主观幸福感、心理幸福感、社会幸福感三个维度,学者们基于多种理论视角对不同维度展开研究。主题二为创业幸福感的前置变量。前置变量可归纳为个体因素、创业实践因素和环境因素三个方面。其中,个体因素从人口统计学视角、需要目标满足视角、过程视角和人格特质视角展开,创业实践因素从创业活动视角和创业类型视角展开。主题三为创业幸福感的结果变量。结果变量可归纳为个体层面、组织层面和社会关系层面
创业幸福感包括主观幸福感、心理幸福感和社会幸福感三个维度。最初对创业幸福感的研究主要关注主观幸福感。主观幸福感是创业者对自己幸福程度的主观感受和评价,反映创业者对自己生活做出的认知判断和情感反应,包含生活满意度和情绪平衡两个维度。[2]生活满意度是指创业者对生活质量方面的整体认知和评价,表示创业者的经历(即事实状态)与期望相匹配的程度。情绪平衡是指积极情绪和消极情绪二者之间的平衡。[21]情绪平衡感高的创业者,体验到更多的快乐、放松和自豪等积极情感;而情绪平衡感低的创业者,体验到更多的紧张、焦虑和抑郁等消极情感。主观幸福感越高的创业者,对生活的满意度越高,拥有的积极情绪越多、消极情绪越少。[22]
随着研究的进展,学者们提出,幸福的创业者不仅感到快乐和满足,还能够调动和利用心理和身体的能量从事有价值的活动,尤其是那些能让人感受到活力、归属感和自我实现的活动。[16]由此,学者们引入心理幸福感维度,将创业幸福感的定义扩大为由认知、情感和功能组成。[23]心理幸福感是一种主观活力或心理上充满力量的感觉,是最佳的体验和功能,是个人成就感、表现力、个人发展、自我实现、个性化和自我决定的衍生物。[1]因此,心理幸福感主要包括自我接纳、个人成长、目的与意义、环境掌控、自主和积极的人际关系六个方面。[13]
近年来,创业幸福感的定义不断扩展,社会幸福感维度也逐渐受到关注。Keyes指出,当个体进入某个社会情境或群体时,需要面临至少五个挑战:[24]第一个挑战是通过融入与获得友谊,使自己成为群体的一部分;第二个挑战是接纳他人的不同,同时得到他人的认可与尊重;第三个挑战是通过对群体做出贡献,使自己成为有价值的群体成员;第四个挑战是在他人的支持下实现自身潜力和自我价值;第五个挑战是能够感知所嵌入的社会情境的一致性,能够理解周围正在发生的事情。相应地,创业者从群体或社会关系中获得的幸福感主要包括以下五个方面:社会融合、社会接纳、社会贡献、社会实现、社会一致。[3]虽然社会幸福感对创业者整体幸福感具有重要作用,但由于社会幸福感的研究起步最晚,直到近年来才陆续得到关注,因此,目前对于社会幸福感的研究相对不足,也缺乏具有主导影响力的理论基础。
综上所述,主观幸福感和心理幸福感属于创业幸福感的内部导向维度,社会幸福感属于创业幸福感的外部导向维度。[3]主观幸福感关注享乐性和评价性,心理幸福感关注实现性与成长性,[16]社会幸福感关注社会性与关系性。[3]三个维度之间相互关联,同时作为不同的独立因素发挥作用,三者的结合构成了创业者心理健康与幸福的完整框架。在Wiklund等提出的创业幸福感定义的基础上,本文认为创业幸福感是创业者在新创企业规划、创立、成长和运营过程中感受到的关于满意度、情绪平衡、心理功能和社会功能的体验。[1]其中,心理功能包括自我接纳、个人成长、目的与意义、环境掌控、自主和积极的人际关系;社会功能包括社会融合、社会接纳、社会贡献、社会实现和社会一致。[3]
在理论基础方面,创业幸福感的研究主要依据差异理论、情绪建构拓展理论、社会情绪选择理论、自我决定理论和资源保存理论等。[2,9,16]
其中,对于主观幸福感的生活满意度方面的研究,主要基于差异理论。差异理论认为,个体满意度的高低取决于实际奖励或表现与个人目标或期望之间是否存在差距。[9]因此,有非常积极经历的创业者和有不太积极经历但期望不高的创业者都会具有高水平的满意度。[3]
对于主观幸福感的情绪平衡方面的研究,主要基于情绪建构拓展理论。情绪建构拓展理论对积极情绪体验具有的显著社会和认知作用做出解释。[22]积极情绪有利于拓展创业者的瞬间思维—行动范围,意味着可供选择的行为是多样的,进而帮助创业者构建持久的心理资源、智力资源和社会资源。
对于心理幸福感的研究,主要基于自我决定理论。自我决定理论提出,能够满足个体自主需要、能力需要和关系需要的工作任务可以激发个体更强烈的内在动机,[25]从而提升个体的幸福感。其中,自主性是核心因素,因为它允许个人积极地追求和满足他们所有的心理需求。由于创业活动是自我发起的,从根本上与自主和独立的理念联系在一起。因此,创业对幸福感的影响很大程度上是通过以自主性为核心的心理功能来实现的。[26]
心理学研究普遍认为,个体长期的幸福水平受到三个主要因素的影响:个体自身因素、与幸福相关的实践活动因素、与幸福相关的环境因素。[27]基于此,本文将创业幸福感的前置变量分为个体因素、创业实践因素和环境因素三个方面。其中,个体因素从人口统计学视角、需要和目标满足视角、过程视角和人格特质视角展开。人口统计学视角主要对创业者的性别、年龄、信仰、收入和婚姻状况等人口统计学变量与幸福感的相关性进行探究。需要和目标满足视角认为创业者感到幸福是因为生理和心理需求的满足以及目标的实现。过程视角则认为,参与创业活动实践过程中的体验会影响幸福感。需要和目标满足视角以及过程视角都认为幸福感是随着创业状态和进程的改变而变化的。相比之下,人格特质视角则认为创业者的幸福感水平有一种稳定性,这种稳定性受到遗传和人格特质倾向的强烈影响。创业实践因素从创业类型视角和创业活动视角展开。环境因素从制度、区域和疫情等重大突发事件展开。
(1)个体因素:人口统计学视角
目前有较多研究从性别角度出发探究创业者幸福感的差异。这部分研究多是基于性别的社会建构视角,即男性与女性之间的差异被视为是社会建构的,二者因其不同的社会化而具有不同的价值观和追求。这种社会化意味着男性角色和女性角色被赋予不同的期望,因而某些地区女性开展创业活动的合法性会受到质疑。[10]在这样的背景之下,不同性别的创业者对于成功与幸福来源的认知存在差异。[28,29]一项关于创业活动中家庭嵌入性的研究表明,女性创业者倾向于通过创造工作与家庭的协同效应来提升满意度,而男性创业者倾向于通过在家庭中获得支持来提升满意度。[28]值得注意的是,近年来的研究表明,男性和女性可能越来越不重视传统的性别角色,他们对创业成功和幸福感的理解受到性别因素的影响越来越弱。
除了性别之外,创业者的年龄、信仰、收入和婚姻状况等人口统计学变量与幸福感的相关性也得到了探究。研究发现,有信仰、收入高、身体健康状况好、已婚或同居的创业者幸福感更高,[8]而民族和年龄对创业幸福感的影响并不显著。[9]
(2)个体因素:需要和目标满足视角
自主性。创业作为一种自主的职业选择,能够使创业者更加充分地发挥自主性,通过控制自己的日常工作使自主性需求得到满足。当创业者自主行动时,能够充分利用和投入所有的资源、才能、兴趣和精力,从而感受到更大的主观活力和幸福感。创业为创业者们带来了自我实现和自我决定的可能性。创业者们从创业活动中获得的幸福感,远超过他们从创业的金钱回报中所获得的。[11]
需要注意的是,作为核心心理需要的“自主”与心理幸福感关键特征的“自主”在概念化上存在区别。[23]前者指自主作为一种动机因素,激发创业者的行为与活动;后者指的是作为幸福的一部分,即自主这种需要是否得到了满足。因此,有一部分研究侧重将自主性阐述为推动创业奋斗的核心动机,而另一部分研究侧重将自主性视为在创业活动中产生的幸福感的一个方面。尽管如此,较多关于创业幸福感的文献会模糊和忽略它们之间的区别。[13]
意义感。一项在欧洲多国进行的研究指出,工作意义感比工作自主性更好地中介了创业和心理幸福感之间的关系。[30]创业行动体现了个体通过有目的的活动实现自我潜力的过程,这些活动为创业者带来了有意义的生活。创业通过一种表达自我的方式,赋予工作更强的意义感,而这种意义感的体验作为一种重要的心理资源进一步提升个体的幸福感。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某些“为事业而受苦”的创业者依然能够感到幸福,因为所经历的痛苦表明了其对重要人生目标的承诺,也意味着朝人生目标又更近了一步。[31]
成就感。塞利格曼指出,积极情绪或人生意义等幸福感的要素,并不能包括人们所有的终极追求,对于很多人而言,成就本身就是终极追求。[32]这一点在创业者人群中得到充分体现。创业成功所带来的成就感是他们的终极追求,为他们带来了幸福体验。许多创业者不仅实现了自己的创业目标,同时也帮助许多人谋生计,但这些只是他们追求成就、追求“赢”的副产品。[32]
(3)个体因素:过程视角
应对方式。在面对创业过程中的困难与挑战时,创业者采用不同的应对方式会对幸福感产生差异性影响。积极应对是指采取措施改变压力情境,正面应对问题;回避应对是指暂时脱离压力情境,从不愉快中寻求解脱。[33]研究发现,对经验丰富的创业者来说,他们从过去的经验中了解到不必为暂时性的休息感到内疚和紧张,因此认为回避应对是一种有效的缓解压力和恢复活力的方式。相反,对缺乏经验的创业者来说,回避应对则会引发焦虑并降低幸福感。因为新手创业者很容易意识到并认同积极应对的重要性,他们担心如果暂时把目光从企业上移开或者去休息放松,困难与挑战会变得更严重。从长远来看,创业者应该在积极应对的同时使用回避应对,并学会在处理风险问题时将两种方法结合,以提升心理幸福感。[33]
压力。一般而言,创业活动所带来的压力会损耗创业者的心理资源,威胁身心健康,破坏创业幸福感。[34]近年来的研究表明,并非所有压力都会对创业幸福感造成影响。Wach等将压力源分为挑战性压力源和阻碍性压力源。[35]挑战性压力源(如开发新项目)对创业者的幸福感具有积极的挑战效应,而阻碍性压力源(如薪资谈判中的冲突)则具有消极的阻碍效应。[35]从长期来看,当创业者面临挑战性压力时,他们会意识到由此带来的实现目标的潜力,并将其理解为进步的标志,因而个人幸福感得以提高;当创业者面临阻碍性压力时,他们必须表现出与内在情绪不一致的外在情绪,导致精力和注意力被分散,个人成长和目标实现被抑制,[36]因而工作压力更大、幸福感更低。但从短期来看,无论挑战性压力还是阻碍性压力,二者都会导致创业者产生更多与工作相关的情感反刍以及对问题的思考,从而抑制了创业者从工作中的心理分离,造成创业者幸福感的降低。[35]
社会支持。在创业过程中,尤其是创业初期,创业者有时被视为“孤狼”,创业者的身份使其与下属、客户等关系疏远,进而产生孤独感和社会孤立感。当创业者面临着有限的社会接触和社会支持而导致其处于孤立状态时,他们会由此产生挫败感甚至是耻辱感,而耻辱感的产生以及树立正面品牌形象的需要会阻碍创业者去积极寻求帮助与扶持,进而使他们产生抑郁等情绪。[37]来自家庭的支持因素对创业幸福感的获得同样重要。与员工相比,创业者往往经历更高水平的工作—家庭冲突和更低的家庭满意度,这些都对创业者的心理健康和幸福感有直接的负面影响。[38]
(4)个体因素:人格特质视角
自我效能感。心理学方面的研究表明,大五人格的外倾性和神经质与幸福感高度相关。[27]在创业研究领域,有学者提出,与大五人格等宽泛的特质相比,自我效能感等与创业任务更相关的具体特质对创业幸福感的影响更为重要。[19]高自我效能感的个体通常具有更强的内部控制点,面对个人和职业挑战时更加自信积极。创业自我效能感有助于创业者形成对创业环境、创业活动和创业结果的积极认知,提高识别机会和应对风险的能力,增加对自己能够创业成功的信心,从而对幸福感产生积极影响。[29]
乐观。乐观是一种稳定的人格特质,使个体倾向于期待更好的结果,提升对生活的满意度。[39]乐观不仅能帮助创业者克服消极情绪,还有利于拓展思维,形成高层次的洞察力,最终形成积极情绪和开拓思绪的良性循环,提升创业者的幸福感。研究表明,乐观有利于提升创业者的韧性、创造力、社交能力和健康能力等,从而影响创业者的幸福感水平,影响他们创业进入和退出的选择。[39]
亲社会性。具有亲社会性的创业者注重将企业的成长目标与个人的社会目标相结合。[40]尽管他们具有强烈帮助他人、提升社会福祉的意愿,但有研究指出,亲社会性对创业者总体生活满意度有负面影响。[40]由于创业者在花费精力帮助他人的同时,不得不面对因参与太多非创业活动而出现的注意力资源被分散等问题,将造成创业目标无法实现,导致创业者感受到更高水平的压力和更低水平的主观幸福感。[40]
情感波动。高情绪波动使创业者在情感体验方面具有更多的不可预测性,他们经历更密集、起伏更大的积极情绪与消极情绪间的转换,意味着他们需要消耗更多的自我调节资源用于恢复情绪平静。[41]由于个体用于维持身心健康和获得更佳表现的自我调节资源是有限的,因此,高情绪波动的创业者能够用于其他自我调节任务中的心理资源会更少,甚至出现心理资源耗竭,对心理健康和幸福感造成损害。[41]
(5)创业实践因素:创业类型视角
机会型创业与生存型创业。相比于关注创业者与非创业者之间幸福感的差异,不同类型创业者之间幸福感的差异同样值得关注。[1]对于机会型创业者而言,创业是一种更加自主和有意志的职业选择,增强了工作有意义的体验和工作自主性的感知。由于内部动机和外部活动之间的一致性,机会型创业者往往能体验到更多的幸福感。
目前对于生存型创业者幸福感的研究结论并不统一。有研究认为,对于那些在教育和经济上处于不利地位、没有其他就业选择的生存型创业者而言,创业在很大程度上是由绝望驱动的,[41]如由于失业而被迫选择自我雇佣。[13]在这种情况下,与传统的工薪阶层相比,他们的生活满意度更低。[41]尤其是当生存型创业者无力雇佣员工来分担工作任务时,枯燥且繁重的创业生活会对其心理幸福感造成损害,并很可能引发各种精神和身体健康问题。也有学者认为,尽管生存型创业者体验到的幸福感不如机会型创业者高,但工作过程中有许多自我决定的机会,为他们带来了很大程度的自由与控制感;[27]并且许多生存型创业者是由失业转向自我雇佣,创业不仅缓解了失业带来的痛苦,同时增加了工作的安全感。因此,生存型创业有利于提高幸福感和心理健康。[42]
独立创业与内部创业。内部创业者指的是在组织内被分配执行创业任务的员工。与独立创业者相比,内部创业者具有更低水平的工作负担和自主权。虽然内部创业者在一些独立项目中拥有自主权,但这些项目需要由更高层的管理者挑选和评估,并在组织的惯例和程序等约束下执行,必然会限制他们的自主权。[16]因此,自主性方面受到的限制,导致内部创业者通过参与创业活动获得的幸福感低于独立创业者。然而,与普通员工相比,内部创业者依然具有更高水平的幸福感,因为尽管他们在自主性等心理需求的满足方面与普通员工没有显著差异,但参与创业活动能够提高他们对于工作和生活的认知评价,从而提升他们的幸福感。[16]
(6)创业实践因素:创业活动视角
创业活动。与传统组织中的工作任务相比,创业活动将“挣工资”的过程转变为有意义的追求,能引发更强烈的个人掌控感、胜任感和自我效能感,从而使创业者在参与创业活动过程中感受到幸福感。[16]通过设定自我激励的目标和行为,创业活动提供了更多的机会来提高创业者的能力,激发创业者以适合自己兴趣的方式利用技能。并且,由于追求创业机会的过程中充满了不确定性,创业者往往不能依赖习惯性的反应和套路。[43]创业活动的多样性为创业者不断带来新鲜感,从而在很大程度上抵消了“享乐适应”发生的可能性,进而有利于维持创业者的幸福感。[31]
无边界工作。面对创业过程中的高工作量、孤独感、资源限制和不确定性等,创业者需要通过睡眠等自然恢复活动减轻压力对幸福感的负面影响。但是,由于创业者在认知、情感和法律上都很难轻易地与公司保持距离,因此他们往往很难从创业工作的压力中解脱出来。很多创业者往往经历着无边界工作,工作与生活的边界非常模糊,他们经常在非工作时间也难以停止工作,无法做到从工作中心理脱离,以至于缺少足够的时间进行身心恢复和“充电”,最终导致幸福感降低。[34]
企业规模。Connolly等指出,随着企业规模的增长,创业者主观幸福感的积极影响和消极影响会相互抵消,使得企业规模对创业者主观幸福感影响的净效应相对较小。[44]具体而言,基于主观幸福感的生活满意度和情绪平衡两个方面,业务量、销售额和员工数量方面的增长往往能够为创业者带来更多的利润和更高的财务满意度,从而对提升创业者的生活满意度具有积极的正向影响。但随着企业规模的扩大,创业者也需要面对更重的工作量和更大的时间压力,造成创业者出现更多的消极情绪,因而对创业者的情绪平衡具有消极影响。[44]
(7)环境因素
制度因素。对于创业幸福感的研究,需要置于社会经济变革和更广泛的制度环境中,因为这些背景决定了正式和非正式的规则,这些规则影响着人们如何看待什么是有价值的,并影响他们对幸福的界定与追求。制度背景是否有利于创业,体现在进入壁垒、商业行为监管、法治透明度、产权保护力度、创业合法性、政府干预力度等多个方面。[5,11,45]Boudreaux等基于新制度经济学的视角提出,制度限制和监管约束会通过创业可及性来影响个体幸福感,进而影响国民幸福感。[11]创业可及性指的是个人选择创业行动的自由。无论社会地位或背景如何,社会成员都应该有平等的追求创业的自由,即使是对那些不选择创业的个体而言。创业可及性与个体幸福感密切相关,因为它有助于维护个人创业选择的公平性,进而有助于激励社会成员通过创业来努力追求美好生活。
区域因素。一项对贫富地区居民创业后幸福感水平变化的研究发现,富裕地区的创业者幸福感普遍更高,但贫困地区的幸福感提升更大。该研究还对城乡区域的幸福感差异进行分析,发现城乡结合地区的创业者幸福感最高,因为城乡结合地区提供了更优的经商便利性和生活质量的结合。[12]Tobias等探究了创业对解决种族群体间冲突的作用,发现创业在贫困地区能够促进繁荣与和平,创业者幸福感的增加能够减少他们的群体外偏见。[46]
疫情等重大突发事件因素。新冠肺炎疫情导致长时间居家办公与社会隔离,使许多人渴望与同事在办公室见面,意识到工作场所中社交需求满足的重要性,工作中社会互动的缺乏会导致个体归属感受挫和社会凝聚力瓦解。[47]在新冠肺炎疫情的冲击下,人们工作环境的不确定性大幅提升,可能导致企业成员幸福感降低。基于该社会背景,学者们开始关注这一重大突发事件对创业幸福感的影响。如Carnevale等研究发现,相较于受雇佣的员工,创业者原本就处于高度不确定性的工作环境中,因而更能自如应对环境变化,因此与员工相比幸福感更高。[48]
创业者的幸福感除了影响自身认知和创业行为与结果之外,也会对家庭、同事、客户和社会的幸福感水平产生影响。因此,本文从个体、组织、社会关系三个方面对创业幸福感的结果变量进行梳理。
(1)个体层面
创业坚持。幸福感作为一种心理资源,能够增强创业者的精力和意志力,有利于创业者在逆境中保持积极的态度并选择有效的策略。一项对心理幸福感的自主、环境掌控、个人成长等方面与创业坚持关系的研究发现,自主性强的创业者担心结束创业后会失去与自主性相关的收益,因而不愿意放弃创业;对环境掌控程度高的创业者相信自己可以塑造环境,并能有效利用资源和机会应对不确定性,从而有利于坚持创业;关注个人成长的创业者重视个人学习的投资,愿意通过教育和培训提高商业技能,从而提升自身面对逆境的实际能力。[49]
创业退出意愿。在许多情况下,创业活动的终止是由于创业者有意决定关闭企业,主要是由企业的绩效表现是否超过创业者所需的业绩阈值水平决定的,除此之外,也会受到创业者幸福感的影响。[9]退出可能性增加与更低的创业幸福感有关,[50]不幸福的创业者更有可能关闭他们的企业,即使这些企业是盈利的。而更高水平的幸福感可以为创业者的心理资源“充电”,激励他们坚持完成挑战性任务。[1]
机会识别。创业者需要面对高度的不确定性和时间压力做出决策,而且往往没有充足的历史参考资料为他们提供指导。在这种情境下,创业者的情感状态对其创造力、创新力、机会评估、风险认知和偏好等具有重要影响。[1]幸福感能够提升创业者的吸收能力,增强创业者吸收外部知识以获得理想结果的内在动力,不断整合与拓展内部知识,从而提升创造性思维和识别正确机会的能力,[51]有利于创业者通过社会网络聚集所需资源,探索环境以获得新的商业机会。[30]
创业恢复。对创业恢复与创业幸福感间关系的研究发现,创业者幸福感与创业恢复会相互影响:创业压力会消耗创业幸福感等心理资源,幸福感的下降会进一步限制创业恢复的时间和机会,增加了创业恢复的难度,而无法适时的恢复将加剧创业幸福感的下降和丧失。[34]因此,通过外在力量干预恢复,能够有效改善在创业者群体中“恢复—幸福感”的不良循环,实现良好的恢复与高水平的幸福感的相互促进和相互提升。
(2)组织层面
企业绩效。幸福感水平较高的创业者具有更高水平的认知和情感资源,[7]有助于提高企业绩效;[33]并且还能够降低创业者的工作倦怠,提升创业者的创造力,激发创业者开展更多积极高效的活动。[30]研究指出,创业者越幸福,其创建的企业在业务增长、创新行为、财务问题和客户服务质量等具有越高的绩效表现;[2]而具有躁郁症的创业者,其创建的企业更有可能亏损。[52]
(3)社会关系层面
对员工、家庭和社会整体幸福感的影响。创业者的幸福感会通过家庭—工作冲突、情绪传染、情绪依恋等对员工、家庭和社会的幸福感水平产生影响。[1,9,13]例如,父母为个体经营者的青少年患抑郁症的风险增加,因为父母自我雇佣产生的较大压力、较高工作量和较低的时间承诺会对子女的幸福感产生负面影响。[53]
研究表明,创业幸福感通过两个途径来影响利益相关者和社会整体的幸福感。[11]第一种途径被称为“社会化途径”。在社交领域中,创业者的幸福与那些和他们共享社会关系人们的幸福感是相互依存的,幸福感越高的创业者越能够更有安全感地与他人联结。幸福感与友谊、爱情、政治承诺等关系之间存在着密切的联系,而这只有在互惠的情况下才能产生。创业者表达出幸福感也能使社交领域中的其他成员感知到创业所带来的成就感,从而激发其他成员为了实现美好生活而努力奋斗。第二种途径被称为“专业化途径”。此时,创业本身被视为一种推进个体获得幸福的工具,创业行动创造出更多的市场机会和就业机会,其他人可以通过这些机会追求自己的幸福感。总之,通过社会化途径和专业化途径,创业幸福感不仅能够增强利益相关者和社会层面的幸福感,还能促进更广泛的幸福平等。[11]
综上所述,本文整合创业幸福感的概念内涵与理论基础、创业幸福感的前置变量、创业幸福感的结果变量三个研究主题,提出创业幸福感的知识框架,如图5所示。
图5 创业幸福感的知识框架
(1)拓展多学科交叉研究。鉴于创业幸福感本身的研究属性,越来越多的学者呼吁对创业幸福感进行多学科交叉研究。以Journal of Business Venturing为代表的一些创业管理期刊也在倡导,创业幸福感的研究可以在深化与心理学、经济学和社会学等学科的交叉研究基础上,进一步拓展与认知神经科学等自然科学领域的学科合作,整合多元的学科思维和知识结构,促进多学科间围绕创业幸福感问题进行平等对话和共同研究。然而,由于每个学科都有着独特的研究范式和话语体系,不同学科背景的学者们拥有不同的学科思维和价值取向,这些因素都加剧了学科间的壁垒与隔阂。因此,在对创业幸福感问题进行多学科间交叉研究的过程中,如何打破多学科分化障碍,如何兼顾或协调不同学科范式的差异,如何整合不同学科的价值逻辑,如何提升对创业幸福感开展交叉研究的合法性,都是需要进一步思考和解决的问题。
(2)探究提升创业幸福感的策略。创业者经历着苛刻且不确定的创业过程,面临着高压、自我怀疑、项目失败和财务损失等风险。[16]在这些情境下,能否以及如何采用恢复策略使自己重新振作和提升幸福感,对创业者而言尤为重要。然而,目前相关研究能提供的理论解释仍十分有限。以塞利格曼为代表的积极心理学派认为,真正的幸福来源于个体对自身所拥有的优势的辨别和运用,专注于建立积极情感和发展个人优势,而非聚焦于减少消极情感或弥补弱点,能够有效提升个体的幸福感。[32]因此,思考如何在创业过程中最大化建立及发挥创业者的优势,可能有利于幸福感的提升,但目前相关研究较为匮乏,未来值得深入研究探索。
(3) 开展基于中国情境的创业幸福感研究。近年来,心理学上兴起的关于幸福感问题的研究热潮,反映出学者们的研究取向逐渐从病理学观点向积极心理学观点转变。这种观点的争论与转变涉及社会构建过程,而最终占优势的观点必然与主流的社会价值观有关,从而保证社会文化目标和价值观的延续。[32]我国对创业幸福感问题的关注同样如此。人们不再仅仅关注衣食住行等物质需求的满足,对精神、文化和幸福的追求愈加强烈。[32]“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新势态为创业幸福感的研究提供了土壤和未来发展的空间,因此未来可以深化基于中国情境下的创业幸福感研究。另外,由于东西方文化在价值体系和思维过程方面存在很大差异,如多数西方文化是个人主义取向,多数东方文化受集体主义影响。因此,未来可以开展东西方对比研究,探究不同文化背景下创业幸福感构成的侧重是否不同。
(1)前置变量方面:整合创业认知相关变量。根据创业认知理论,创业者所拥有的独特知识结构和认知图式决定了他们对于机会识别和企业成长等进行判断的能力。[17]因而,包括认知风格等在内的一系列创业者认知因素对创业者如何思考、决策与行动的影响被广泛探讨。然而,虽然创业者认知因素与创业幸福感间很可能具有密切关系,但目前相关研究仍未得到充分重视。未来可以结合创业认知理论,进一步拓展对创业幸福感来源及其影响的研究。
(2)创业幸福感的概念维度方面:深化社会幸福感维度的研究。针对员工社会幸福感的研究表明,社会幸福感对员工的工作压力、工作投入和组织承诺等具有重要影响,[3]但关于创业者的社会幸福感对其创业行为和结果影响的研究相对匮乏。[54]未来可以结合社会情绪选择和社会交换资源等相关理论,针对社会幸福感维度展开深入探究。
(3)结果变量方面:考察创业幸福感与创业决策间的关系。塞利格曼等学者认为,幸福感高的人能更有效地做出重要决策。[32]但也有研究表明,抑郁的人虽然幸福感较低,但他们能够较正确地判断自己有多少才能,做出的决定也更加实际;而幸福感较高的个体,对自身能力的评估通常超过别人对他的判断,决策也可能更加冒进。[32]未来研究可以进一步探究创业者的幸福感对创业者理性决策与直觉决策、因果推理决策与效果推理决策等不同决策方式的影响。
(4)结果变量方面:探究消极情绪对创业行为的影响。积极与消极的情绪体验是主观幸福感的重要构成要素,然而目前研究主要关注积极情绪对创业行为和结果的影响,对消极情绪的研究相对不足。实际上,消极情绪很可能对各种创业行为同样具有强大的推动力。研究表明,相对于积极情绪倾向高的个体来说,消极情绪倾向高的个体更有可能从事冒险的职业活动,比如开始新的商业冒险。[1]未来,可以深入探究消极的情绪体验对于创业者认知和行为的影响机制。
(1)研究方法方面。目前关于创业幸福感的研究主要是针对创业者个体内的静态研究,缺少关于创业者与他人的个体间互动研究,以及随着创业阶段的发展创业者幸福感动态变化的纵向研究。未来可以采用经验取样法进行相关研究,借助经验取样法所具有的即时性和生态有效性两大优势,在研究设计中纳入关于创业幸福感的客观指标,[55]有效地研究创业幸福感随创业阶段和情境变化的轨迹和影响因素,以及创业者与利益相关者等个体间的互动过程。[19]
未来还可以加强借助案例、访谈等手段对创业幸福感予以刻画并提炼相关研究命题。近年来,定性比较分析方法(QCA)在创业研究领域逐渐得到应用。有学者采用定性比较分析方法(QCA)探究创业与社会层面和国家层面幸福感间的关系,[45,56]但研究尚处于起步阶段,且采用QCA方法探究创业者个体幸福感的研究还不多见,因此,未来研究可以整合创业环境、创业者特质和创业活动等多种因素,探究它们形成的组态对创业幸福感的影响。
(2) 测量方式方面。对于创业幸福感的操作化问题,学者们的测量方式主要可划分为以下三大类型:公开报告、生物指标和问卷调查。一是直接采用与幸福感相关的公开报告,如Deng等采用世界幸福感报告测量主观幸福感。[56]二是通过生物指标反映研究对象的幸福感程度,如Patel等通过多基因风险分数判定老年创业者的幸福感。[7]三是通过发放问卷和自我报告的方式测量幸福感指标,目前较多文献采用的是该方法。调查问卷可分为单题项问卷和多题项量表问卷,其中单题项问卷主要是根据单一题项测量生活满意度或幸福感的情感方面,例如“总的来说你对自己的生活有多满意”等。[57]部分学者采用多题项量表进行测量,如Pavot等的五题项生活满意度量表、Goldberg的十二题项总体健康量表以及Caplan的二十八题项幸福感量表等。[58-60]国内学者的研究多采用上述成熟量表,或者将多个成熟量表进行组合测量。
整体而言,目前关于创业幸福感的测量方式,大多直接采用其他学科或领域的幸福感测量方式,缺乏针对创业情境的特定测量量表。已有量表偏重于主观幸福感的认知维度即生活满意度,而被访者报告的生活满意度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回答问题时的感觉良好程度,以及对将来生活的预期。[32]未来的研究可以结合生物和认知方法,整合心理幸福感、主观幸福感和社会幸福感三个维度的衡量标准,基于具体的创业情境,制定可靠有效的创业幸福感测量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