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性饮食防治高血压的研究进展

郎晓荣 黄素芳 王荃 冯丹妮 张可心 刘雨晨

(1.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护理学院，湖北 武汉 430030；2.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同济医院急诊科，湖北 武汉 430030)

高血压是最常见的慢性病之一，影响全球近14亿人，是心血管疾病、肾脏疾病发展和死亡的重要危险因素[1]。根据调查[2]显示，在中国29.2%的成年人患高血压，其中7.8%的患者血压得到了控制。因此，高血压的预防及控制对于降低心血管不良事件风险及公共卫生负担有着重要意义。除药物治疗之外，饮食在高血压的疾病发展中起着重要作用。植物性饮食在高血压防治中的潜在有益作用已日益得到认可。现回顾相关文献，总结植物性饮食的种类及其对血压产生影响的相关机制，并阐述不同饮食种类防治高血压的效果，为临床高血压患者的饮食管理提供借鉴。

1 植物性饮食的概念与种类

1.1 植物性饮食的概念

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植物性饮食因其对人类和环境健康的潜在益处而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然而，在既往研究中，“植物性饮食”的概念及定义并不一致[3]。在有的研究[4]中，“植物性饮食”代表排除所有的动物产品，而另一些定义[5]则强调植物性饮食模式旨在“最大化摄入营养丰富的植物性食物，同时最大限度地减少加工食品、油和动物性食物”。最近的一项研究[6]发现，在检索到的包含植物性饮食干预的文献中，有50%完全排除动物产品，并将植物性饮食一词与纯素饮食互换使用，而约33%的研究中的植物性饮食纳入了乳制品，20%的饮食干预则强调半素饮食模式。尽管“植物性饮食”的概念涵盖范围包含传统的纯素饮食、半素食饮食甚至杂食性饮食，但其突出的特征在于以植物性食物为中心，进一步可根据饮食中所含动物产品的类型和比例分为不同的饮食种类。

1.2 植物性饮食的种类

纯素食被认为是最纯粹的植物性饮食形式，饮食完全由植物性食物组成。区别于纯素食者，素食饮食通常以植物性食物为主，但也包括非肉类动物产品，如乳糖素食、乳蛋素食、鱼素饮食(也称为鱼素素食)等。弹性饮食，也称为半素食饮食，食物主要是植物性的，但偶尔也包括肉类、乳制品和鸡蛋，专注于多样性，同时试图尽量减少动物产品消费。最常见的半素饮食类型包括地中海、北欧、投资组合及得舒(dietary approaches to stop hypertension，DASH)饮食。各饮食种类及其所包含的饮食模式见表1。

表1 植物性饮食的种类

2 植物性饮食影响血压的机制

2.1 促进内皮健康

血管功能，包括维持血管张力、氧化还原平衡以及抑制血小板聚集和凝血，是预防高血压的关键因素[13]。内皮功能障碍在很大程度上是由氧化应激增加，自由基产生导致NO的可用性降低引起的。植物性饮食中富含的膳食多酚可改善内皮细胞NO的释放，使得血管平滑肌细胞中环鸟苷单磷酸活化，血管松弛[14]。此外，膳食多酚也可以通过直接(激活BK通道或抑制钙通道来发挥血管弹性作用)或间接(激活Ca2+激活内皮细胞中的钾通道，导致Ca2+的超极化并抑制Ca2+流入血管平滑肌细胞)作用于血管平滑肌细胞，限制构建并致使血管松弛[15]。

2.2 抗氧化作用

自由基和活性氧产生后的氧化应激是导致血压异常的重要影响因素之一[16]。相比动物性食物，植物性食物含有最大量的食物抗氧化剂，如维生素C、维生素E、类胡萝卜素、β-胡萝卜素、番茄红素及各种酚类化合物，可以提高内源性酶防御的效率[17]。膳食抗氧化剂在预防氧化应激反应中的作用涉及通过与自由基本身或自由基介质相互作用来延迟/抑制/破坏氧化应激过程的发展。此外，膳食抗氧化剂可以通过淬灭单线态氧和去除底物来清除活性氧自由基，从而减缓氧化反应并直接防止自由基的破坏作用[18]。

2.3 抗炎作用

炎症已被证明与高血压密切相关。在高血压人群中C反应蛋白、白介素-6、肿瘤坏死因子-α、白介素-1β、白介素-18和趋化因子配体2等细胞因子水平升高，这些细胞因子可能促进细胞浸润，影响肾脏钠转运，并改变血管功能和结构，最终导致钠潴留，全身血管阻力增加，引起不同表型的高血压[19]。植物性饮食模式中蔬菜水果所富含的膳食多酚可以通过调节不同信号通路特异性干扰上述机制，包括丝裂原激活的蛋白激酶，转录途径的Janus激酶/信号换能器/激活子和核因子激活的B细胞的κ轻链增强途径[20]，从而产生抗炎作用，降低血压升高的风险。此外，食物中富含的单不饱和脂肪酸在消化过程中也能使炎症和细胞黏附介质的水平显著降低，发挥抗炎作用[21]。

2.4 对肠道菌群的潜在作用

肠道微生物是饮食对血压起到调节作用的中介变量，能够影响血压。虽然目前尚无证据明确具体参与高血压发生发展的菌群种类，但肠道微生物生态失调与高血压之间存在关联，研究[22]证实高血压患者肠道菌群的基因丰富度和α多样性低于健康对照组。植物性食物中富含的膳食多酚可以改善肠道菌群的组成，使细菌代谢和结构产物发生改变，随后使得T淋巴细胞群体发生变化，引发炎症、血管氧化应激和内皮功能障碍，从而影响中枢神经系统和血压的血管调节[23-24]。此外，肠道菌群在消化膳食纤维时能够生成短链脂肪酸，其已被证明具有血管舒张特性[25]。

3 植物性饮食防治高血压的效果

3.1 纯素食与素食

纯素食及素食与降低高血压发病率风险之间的关联主要在观察性研究中证实。两项较大的横断面研究及EPIC-Oxford和AHS-2分析[26-27]发现，相比肉食者，纯素食者及素食者的高血压发病率及平均血压更低。对32项观察性研究(含21 604例受试者)进行的荟萃分析[28]也显示，相比杂食性饮食，素食饮食表现出更低的平均血压差异[收缩压：-6.9 mm Hg(1 mm Hg=0.133 3 kPa)，95%CI-9.1～-4.7，P<0.001；舒张压：-4.7 mm Hg，95%CI-6.3～-3.1，P<0.001]。

尽管纯素食及素食与高血压的低发病率有关，但关于纯素食及素食对血压的控制效果的随机对照试验研究结论并不一致。Lee等[29]研究发现，无论是否存在健康问题，纯素食及乳蛋素食的干预方式都能够使得研究对象的收缩压显著下降，纯素食效果更明显且对于舒张压也存在降低作用，而乳蛋素食对于舒张压的降低则没有显著效果。相反，Gibbs等[30]却指出乳蛋素食具有显著的降压作用，纯素食则没有。近期一项针对于随机对照试验的荟萃分析[31]也指出纯素饮食干预对血压的影响并不能确定。

目前，尚未有研究完全阐明何种亚型素食(纯素、乳糖素食、乳蛋素食和鱼素饮食)对于高血压可能具有最佳的防治作用。同时，由于素食，尤其是纯素食可能导致潜在的营养问题，所以当采取纯素食或素食饮食防治高血压时，应补充相应的维生素产品或服用膳食补充剂。

3.2 弹性饮食

3.2.1 地中海饮食

地中海饮食对于高血压的防治作用是得到认可的。在无心血管疾病的成人群体中的研究发现，地中海饮食使高血压发病率降低了26%[32]，也使高危人群5年内的心血管疾病风险降低了30%[33]。Filippou等[34]通过来自35项随机对照试验的荟萃分析发现，与普通饮食相比，无论是否患有高血压，地中海饮食都能使收缩压和舒张压显著降低。然而由于地中海饮食类型是地中海国家共同文化和历史根源的表达，是一套共同的生活方式和饮食习惯，所以在地中海国家的研究中可能效果更明显，而在其他国家中效果有限。

3.2.2 北欧饮食

北欧饮食中蔬菜水果、鱼类和全谷物富含的植物化学物质对于高血压的预防效果可能是通过调整心脏代谢标志物，如葡萄糖、胰岛素敏感性实现的，而其对炎症的积极作用也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高血压风险[35]。北欧饮食对于血压的有益效果似乎在血压水平异常的代谢综合征患者中更大。研究[36]发现北欧饮食使存在代谢问题人群的收缩压(-3.97 mm Hg)及舒张压(-2.08 mm Hg)都显著下降，且长期(>3个月)遵循北欧饮食能够使降压效果更佳。

3.2.3 投资组合饮食

投资组合饮食模式的益处日益被认可。投资组合饮食中富含大量的植物蛋白、膳食纤维以及植物兹醇，在这些成分的共同作用下调节主要血脂靶点低密度脂蛋白胆固醇和其他已确定的心脏代谢危险因素，从而发挥心血管益处，降低高血压风险。因此，投资组合饮食的降压作用也主要发挥在高脂血症患者中。研究[11]发现，在高脂血症患者中投资组合饮食模式使收缩压及舒张压分别降低了1.75 mm Hg和1.36 mm Hg，尽管下降幅度小，但有统计学意义。然而，投资组合饮食使血压下降的临床意义可能有限，因为先前的研究证据表明收缩压及舒张压降低2 mm Hg时，可以使得卒中及冠状动脉疾病所造成的死亡率分别降低10%和7%[37]。

3.2.4 DASH饮食

构建DASH饮食的初衷就在于防治高血压，且一直以来作用都是显著的。DASH饮食的组成成分被认为是降低心血管疾病风险的最佳食物，与不食用这些食物相比，DASH饮食可使高血压风险降低41%。同时，相比其他饮食，如地中海饮食、北欧饮食、投资组合饮食等，DASH饮食降低血压的幅度最大，能够使收缩压降低5～7 mm Hg，舒张压降低3～4 mm Hg，是高血压或高血压前期人群控制血压最有效的饮食方法[38]。

北欧饮食、投资组合饮食及DASH饮食方法对于血压降压作用的一致性可归因于都是食用更健康的食物，并减少有害食物的摄入量，即饮食中都富含水果蔬菜、全谷物、豆类、坚果、鱼类和乳制品，加工肉类、饱和脂肪和糖含量低，保持饮食均衡，这也与健康饮食模式的核心要素所契合[39]。

4 小结

饮食是高血压管理的基石，健康和精心计划的植物性膳食可以为高血压防治带来足够的益处。然而目前“植物性饮食”一词缺乏明确的定义，且其用法不一致，所以实施“植物性饮食”时应对所应用的背景进行全面的描述，并对饮食种类进行明确定义，未来仍需统一“植物性饮食”的概念。此外，由于植物性饮食模式可能与研究对象的长期饮食习惯相违背，可能导致依从性不足，因此临床医护人员需要制定合适的植物性饮食的干预策略，指导高血压及高危人群饮食习惯的改变，提高依从性，并选择合适的植物性饮食方法以应对高血压的负担或改善现有患者的血压控制状况，从而实现对高血压的一级和二级预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