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政府购买国土空间规划技术服务价格及效仿特征

蔡银莺段鑫宇

(1.华中农业大学公共管理学院/生态与环境经济研究所,湖北 武汉 430070;2.武汉市东西湖区自然资源和规划局,湖北 武汉 430000)

构建全国统一、相互衔接、分级管理的国土空间规划体系,已成为我国空间规划改革的焦点与方向。国土空间规划是国家空间发展的指南、可持续发展的空间蓝图,也是国家完善市场体系、提高竞争力、进行宏观调控不可缺少的手段[1-2]。国土空间规划体系重构的目的在于引导和促进经济社会的区域统筹及协调发展,解决因市场失灵造成的国土空间结构失衡和无序发展的困扰,促进区域经济一体化并推进相邻区域的经济增长[3-4]。统一国土空间规划作为新时代规划领域的技术创新或体系变革,仍处在摸索和适应阶段。现有研究重点关注国土空间规划的演变历程[5]、资源环境承载力评价及国土空间开发适宜性评价[6-7]、国土空间规划一张图[8]、国土空间规划模式及体系改革[9-12]、国土空间用途管制[13-15]等技术创新或制度构想,而对如火如荼的国土空间规划招投标市场及政府采购关注不够。

20世纪90年代以来,引入竞争机制以合同、委托等方式向社会购买土地利用规划、城乡规划等规划技术服务,成为构建服务型政府及推进国土空间治理能力现代化的重要策略。然而,支付标准或采购价格始终是政府购买公共服务过程的监管难点与薄弱环节[16]。2014年国家四部委启动28个市县“多规合一”的试点,在此基础上2017年启动了省级空间规划的试点。2018年自然资源部组建,确定其统一行使所有国土空间用途管制和生态保护修复职责。2019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关于建立国土空间规划体系并监督实施的若干意见》,地方政府正式步入全面开展国土空间规划编制与技术服务采购的需求期。国土空间规划通过“多规合一”实现“一个市县一本规划一张蓝图”,强化对各专项规划的指导约束作用,具有极强的权威性。对于地方政府或规划服务机构而言,国土空间规划编制业务是一项全新的技术,采购价格缺少直接的参照系,加之长期以来缺乏政府购买规划技术服务价格的计费标准及成本核算办法,为此,地方政府购买国土空间规划技术服务主要根据规划区域的社会经济状况,效仿已开展招投标的类似项目进行定价。导致采购价格差异较大,模糊性和随意性较强。例如,近年曾出现国土空间规划技术服务价格破1000万元的三亚市和武汉市,以及8000万元的惠州市,甚至1.7亿元的阿克苏地区空间规划“标王”等。地方政府购买国土空间规划技术服务价格是否合理,直接影响到公共财政资金的使用绩效和政府的公信力。当前地方政府购买规划技术服务需求旺盛,涉及的公共财政资金金额巨大,却鲜少有研究关注。客观合理地揭示地方政府购买国土空间规划技术服务的价格状况及影响因素,不仅有助于减少政府购买公共服务支出的随意性和模糊性,杜绝地方政府对空间规划购买价格的盲目跟风,也有助于为提升公共财政资金使用绩效提供政策建议。据此,本文根据在中国招标网站上搜集整理的2017-2020年全国1038个市县国土空间规划技术项目的中标价格及相关统计数据,分析市县地方政府购买国土空间规划技术服务价格状况,运用同群效应模型识别影响政府采购价格的关键因素及行为特征,并提出相应的政策建议。

一、研究假设和数据来源

1.地方政府购买国土空间规划技术服务同群效应的研究假设

同群效应(Peer Effects)是指个体行为决策会受到周围参照群体的影响,表现出与其他群体成员一致的行为倾向[17]。地方政府由“人”组成,对于政府行为的解释,离不开“人”的因素,在“中国式分权”衍生出的“晋升锦标赛”的激励下,身在其中的各地政府(官员)属于“同群”范畴,其行为和决策不可避免地存在相互依赖性,在一些重大决策上并不完全基于自身条件而可能存在模仿跟随做出与“同群”类似的决定[18]。国土空间规划作为区域发展规划的必要环节,其内容编制和审查报批制度均存在严格要求。在信息不对称和风险规避偏好下,考虑到信息获取的便利性和资源条件的相似性,地方政府在制定国土空间规划招标价格时会观察地理上与之相近或相关特征更为接近的对象,跟随与模仿经济发展水平相近地区的经济决策将成为地方政府经济主体的优势策略[19-20]。

尽管多个学科和诸多理论已经从不同角度论证了群体间的模仿行为,但归结起来都是试图解答以下3个问题:模仿动因、模仿信息渠道和模仿行为方式。遵从三条定律:一是逻辑模仿律,模仿对象的出现以及模仿程度的强弱符合内在逻辑规律,即那些效率高、绩效好、地位高的人更可能成为模仿对象,并且模仿者对这些对象的模仿强度亦比较强;二是先内后外律,模仿对象的出现以及模仿程度的强弱遵循先内后外(先本域后外域)的规律;三是模仿级数律,即模仿生成的条件满足后,模仿行为会以几何级数的速度增长[21]。在上述分析基础上,提出以下假设:

H1:受地区社会经济发展水平及空间规划技术服务需求程度等影响,国土空间规划技术服务政府购买价格存在异质性。

H2:因缺乏相应的成本核算模型或科学的计费参考标准,地方政府在购买国土空间规划技术服务价格决策上可能存在效仿行为。拟招投标地区在发布招标文件时主要参照同类地区或地理近邻地区的已投标或采购的价格,从而导致地方政府购买价格存在同群效应。

从时间趋势上看,国土空间规划技术服务项目数量为单调递增函数,决定各级政府在制定空间规划价格时可供参考和借鉴的项目数量必然为增函数,定价策略模仿和跟随的可能性逐渐增大。基于此,提出假设:

H3:在国土空间规划技术服务市场形成初期,地方政府购买规划技术服务可供参照的样本较少,规划技术供给服务相对紧缺,且技术服务的创新难度相对较大,为此定价策略的同群效应较低;随市场逐渐稳定,示范性样本增多,地方政府对规划技术服务的购买价格受同类群体的影响逐渐增强。

2.数据来源及处理

课题组从中国招标网①中国招标网。http://zb.yfb.qianlima.com/yfbsemsite/mesinfo/zbpglist.及地方政府网站上,逐条获取中国大陆31省(直辖市、自治区)市县层级的国土空间总体规划、详细规划、专项规划技术项目的招标与中标信息。经筛选并剔除部分信息异常或规划内容不可比的样本,整理出有效样本1038个,中标时间为2017年1月9日-2020年3月20日。该期间进行国土空间规划技术服务招标及立项的区域覆盖面广,包括北京、天津、河北、辽宁、上海、江苏、浙江、福建、山东、广东、海南等东部的11个省、直辖市,山西、吉林、黑龙江、安徽、江西、河南、湖北、湖南等中部的8 省,内蒙古、广西、重庆、四川、贵州、云南、西藏、陕西、甘肃、宁夏、青海、新疆等西部12个省、自治区、直辖市。此外,还搜集了中标项目对应的招标文件及所在市县的统计年鉴数据。

数据处理前,逐条比较了各市县地方政府国土空间规划技术服务的招标价格和中标价格。整体上,公开竞价协商后确定的中标价格与政府发布投标信息时设定的招标价格基本接近,仅有个别市县略有调整,且调整的价格偏差均低于5%。为此,以公开竞争协商后的中标价格作为政府采购价格进行分析。此外,根据总体规划、详细规划和专项规划对国土空间规划技术服务类型加以区分,划分市级和县级两类规划区域,其中县级市归入到县级单元。

二、研究方法

1.同群效应检验

同群效应的存在性检验主要是观察样本“个体”特征是否受到同类群体已有“平均”特征的影响[19]。此时,如何根据样本的相似性特征识别同类型群体,是进行同群效应研究的前提。本文采用K 均值聚类算法(K-Means Clustering Algorithm)对样本进行聚类分析,以此识别同类群体样本。该方法仅需指定聚类簇数K 和相关分组变量即可完成迭代求解,可实现样本分组误差平方和局部最小,避免了因人为分组导致的样本分组偏误。

在国土空间规划体系构建初期,地方政府购买技术服务普遍缺乏可参考的定价依据,全国仅有河南省和广东省发布了相关计费标准。其中,河南省按规划区域划分为省辖市、县级市(县)和乡镇三级,结合规划区域国土面积及中心城区、乡镇驻地规划建设用地面积制定阶梯计费参考标准;广东省在此基础上增加以人口密度、审批机关和涉海情况等计费调节系数。假定各市县地方政府是理性的经济决策单元,则采购价格受规划地区国土面积、人口密度、经济发展状况等相关因素影响,结合计费指导意见,设定如下模型:

式(1)中,f x( ) 为某市县地方政府国土空间规划技术服务招标或采购价格;x i是系列可能引致采购价格变化的影响因素,包括城市级别、规划类型、规划面积、人口密度、涉海情况及经济发展状况等;βi和u分别为估计系数和误差项;式(2)为全自然对数模型。整体而言,受规划地域单元空间异质性及规划技术服务质量差异等影响,地方政府对国土空间规划技术服务的招标或采购价格存在非同质性。其中,规划单元的国土空间开发强度越强,规划机构的技术创新要求越强,技术服务的采购价格相对越高。然而,地方政府若在购买技术服务时缺乏可衡量的成本核算标准,也可能会带来购买价格的模糊或随意性,以及招标过程的跟风现象。为衡量当前地方政府购买国土空间规划技术服务是否存在同群效应,本文借鉴MANSKI提出的经典Linear-in-Means模型[22]检验类似地区的购买价格均值是否会对后开展招标地区的采购价格产生显著性影响。结合研究假设,模型设定为:

式(3)中,ln(f(x))t表示t时间节点的购买价格对数值;ln(f(x))-t表示t时间节点以前的同群样本购买价格均值对数值,该项控制了时间效应,因而不会产生与被解释变量互为因果关系的问题;dum j表示存在j个虚拟控制变量;α、βi、γ、δj均为估计系数,其中γ是关注的核心系数,可检验同群效应的存在性;μ为随机扰动项。变量具体描述与计算方法如表1所示。

表1 变量描述与计算方法

2.同群效应强度

考虑到规划单元的国土空间规划技术项目具有唯一性特征,假设样本足够大,则时间节点最为靠前的样本,可供参考的样本数量为0,其同群效应为0。时间节点越靠后,可供参考和借鉴的相似样本量越多,越容易产生同群效应。为此,对同群效应概率做出以下定义:

式(4)中,P k(pe)表示第k个样本存在同群效应的概率;npe it表示k样本在购买时点t可供参考和借鉴的相似样本量;mpe表示该群体的最大相似样本量。由此可知,P k(pe)的取值范围为[0,1],其值越大表示该市县国土空间规划价格制定存在同群效应的可能性越大。

3.稳健性检验

考虑到聚类簇数K不同则同类群体的样本数会有差异,得到的最小化残差平方和(sum of squares for error,SSE)也不尽相同,这将直接影响到模型参数估计值。参照Elbow 的肘部判断法则(Elbow Method)将聚类簇数K作为横轴、将对应的SSE作为纵轴,构建笛卡尔坐标系折线图以此判断拐点和最优聚类簇数K[23]。

三、结果与分析

1.市县地方政府购买国土空间规划技术服务及其价格状况

2017年1月-2020年3月,北京、汕头、成都、肇庆、宁波、柳州、佛山、广州、烟台和重庆10个城市的国土空间规划技术服务采购价格均超过1亿元,是该期间国土空间规划技术服务采购的重点城市;从规划技术采购项目的数量来看,排名前10的城市依次为北京、重庆、成都、广州、兰州、长沙、盐城、武汉、宁波和湘潭,各市的技术采购项目数量均超过10个;从规划技术服务项目的采购均价高低排序,前10名的市州依次为黔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昌都、资阳、安顺、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延边朝鲜族自治州、柳州、鞍山、攀枝花和保定,各市州近三年的国土空间规划技术服务购买价格均超过2400万元。其中,北京、成都、宁波、广州和重庆等城市的国土空间规划技术服务采购总价高,技术服务项目数量多,但单个项目的均价相对偏低。主要原因在于这些城市政府对于国土空间规划技术较为重视,地方自然资源部门主管的规划研究机构技术实力强大,能够独立地承担空间规划基础数据库、信息平台建设等技术工作,规划过程中面向社会公开竞争或征求合作完成有攻关性的项目,基本不存在市县乡国土空间规划技术项目整体发包招标的现象。加之这些城市社会化的规划咨询机构较多,市场竞争充分,为此单个项目的价格较低。而部分经济欠发达市县,如黔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昌都、安顺、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延边朝鲜族自治州等市州,地方政府主管的规划技术机构实力相对欠缺,空间规划技术服务主要依赖政府购买或社会咨询,政府采购单价较高,且普遍存在包含基础数据库建设或县乡规划一体化招标的情况。

从总体规划、详细规划和专项规划进一步区分与比较国土空间规划技术服务政府采购价格,如表2所示。2017年1月-2020年3月,市县国土空间规划招标项目以总体规划和专项规划为主,市级和县级国土空间总体规划的采购均价分别为1928万元/项和847万元/项。其中,西部地区的市级国土空间总体规划均价最高,达到2325.27 万元/项;东部地区的县级总体规划采购均价达到949万元/项,明显高于财政状况较差的西部和中部地区。西部地区市级总体规划的技术购买均价明显较高,主要原因在于西部城市的国土面积较大,同时包括数据库建设等基础技术工作。东部地区的县域财政条件较好,国土以生活和生产建设空间为主,追求空间布局及指标配置的精细化、层次化,其规划采购价格相对偏高;中西部经济欠发达地区幅员辽阔、地方财政收入吃紧,以农业生产或生态空间为主,政府更倾向于将市县空间规划统一管理、重视对市级国土空间规划的资金投入。

表2 国土空间规划技术服务地方政府购买的价格状况

从规划技术服务采购的时间截面数据可知(表3),全国市县层级的国土空间规划技术服务购买始于2017年,随着国土空间规划体系改革的推进采购需求呈井喷式增长,且地方政府采购规划服务的公共财政资金逐年增加。2017年全国市县空间规划资金总投入为0.38亿元,2018年为3.68亿元,2019年为54.16亿元,2020年全年投入超63.97亿元。国土空间规划技术服务采购数量及价格不断增加,这与2017年我国市县“多规合一”试点研究工作、2018年国务院机构改革自然资源部组建及2019年国土空间规划体系构建等改革进程是密不可分的[26]。从市县地方政府空间规划购买均价来看,存在类似爆发性增长趋势:2017年市级空间规划均价为306.85万元/项,2018年、2019年和2020年分别为420.02 万元/项、916.14 万元/项和1505.17 万元/项,年均增长幅度分别为36.88%、118.12%和64.30%,而在县级空间规划层面,年均增长幅度也分别为50.64%、77.78%和24.22%。市县地方政府近三年空间规划公共财政资金逐年增加,采购价格不断增加,说明随着国土空间规划体系改革日程的推进,地方政府对国土空间规划技术服务的需求增长,在规划技术服务供给力量相对紧缺的情况下,为降低国土空间规划审查报批风险或保障空间规划质量及有效实施,一些地方政府和技术服务机构不断提高空间规划招标要求和招标价格,形成一种学习性的模仿行为。

表3 市县地方政府购买国土空间规划技术服务价格的年度情况

2.市县地方政府国土空间总体规划技术服务购买价格的同群效应

国土空间总体规划、详细规划和专项规划的编制内容及技术创新需求存在较大差异,纵向之间通常不具有可比性。在自然资源部相关技术指南的引导下,各市县国土空间总体规划的编制内容和技术要求相同,横向间价格可对比。在此,选取总体规划识别影响地方政府国土空间规划技术服务采购价格的关键因素。逐条对中标信息进行文本筛选和内容甄别,剔除掉少量异常市县的样本,选取在规划内容上具有可比性的497个市县的国土空间总体规划中标信息进行分析,其中市级111个,县级386个。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见表4。

表4 相关指标的描述性统计N＝497

使用Stata15软件对国土空间总体规划样本进行K 均值聚类(K＝4),并对式(3)进行OLS回归分析。均使用“异方差-稳健性”标准误以减轻异方差的影响,且VIF mean＝1.56和VIF max＝2.12,不存在多重共线性问题。为保证基准模型估计结果的稳健性,重新进行了K 均值聚类分析(K＝5),改变了同群样本数量。对比估计结果可知,主要变量的系数与符号都与基准回归结果保持一致,证明了基准模型结论的稳健性,结果见表5。

表5 回归模型估计结果

从估计系数可见(K＝4),市县地方政府国土空间总体规划采购价格存在显著的同群效应,即同类市县地方政府空间规划采购价格每增加1%,后期类似地区的待招标的国土空间总体规划技术服务购买价格将增加0.46%。然而同群效应强度在市县层面并未保持显著的一致性,估计系数分别为0.990和0.390,即市级空间总体规划招标价格的同群效应高出县级约154%,说明地方政府在发布招标信息确定市级空间规划招标价格时,更倾向于参照已采购地区或邻近地区的市级规划价格,但这对县级地方政府总体规划采购价格的参照程度并不高。可能的解释是相比于县级空间规划,市级空间规划的编制内容更为宏观、更为复杂,且对县乡级规划有定位及指导作用,地方政府较为重视。同时,由于缺乏相关的成本核算或计费参考标准,导致地方政府对于空间规划价格制定浮动范围更大,存在一定程度的随意性和模糊性,易于出现攀比或盲目跟风定价等问题;另一个可能的解释则是,国土空间规划编制遵循自上而下逐级控制的原则,县级国土空间规划要服从市级国土空间规划,市级总体规划编制需求及招标采购时间普遍早于县级规划。当总体规划技术服务处在探索阶段或市场初步建设期,技术创新难度较大,服务供给单位相对缺乏,为此市级规划价格受初始同类群体采购价格的影响较大。随着规划技术服务市场逐渐成熟稳定,技术服务的供给方增加,规划技术服务也随项目数量增加而有更多的参照系时,已招标的价格信息对拟招标的县级空间规划采购价格的同群效应影响强度会减弱。

从政府购买规划技术服务价格的影响因素来看,除了涉海情况这一因素以外,其余因素均对市县国土空间总体规划价格产生了显著影响,均通过10%显著性水平检验。具体来看,规划单元的辖区面积、人口密度和人均GDP 每增加1%,本地政府关于空间规划决策价格将分别提高0.331%、0.254%和0.151%,作用强度依次递减;空间规划招标内容是否包含数据库建设同样是地方政府招标价格决策的重要影响因素,系数估计值为0.176,说明包含数据库信息化建设的空间规划价格将比不包含的空间规划价格高出17.6%;从城市定位来看,省会城市、副省级城市的国土空间总体规划价格普遍比其他地区价格高出4.1%和6.2%;从同群样本本省比例来看,同群样本中包含的本省空间规划比例越多,越容易拉高本省其他地区空间规划价格,比例每提高1%,价格提升幅度约为0.138%,侧面印证了地方政府在制定空间规划价格时,更倾向于参照本省份已有空间规划招投标项目信息;从同群样本的比较经济优势来看,若地区处于同群经济优势地位时,地方政府将增加空间规划购买价格,再次印证地方财政收入是地区空间规划资金投入的重要影响因素,尤其市级空间规划。

3.稳健性检验

数据处理过程中共进行了8次不同的聚类数量估计,并用EXCEL 软件绘制出SSE-K 折线关系图,见图1。可以看出,SSE会随着K值不断增大而减少。当K＝4或K＝5时,SSE 下降幅度明显趋于缓慢,可以考虑选取K＝4或K＝5作为同群样本聚类数量。

图1 肘部判断法则

4.市县地方政府国土空间规划技术服务采购价格的同群效应强度

根据式(4)～(5)可得到各市县国土空间总体规划政府价格决策同群效应强度(K＝4)。为直观展示同群效应强度的时间变化趋势,将同群效应强度设置为纵轴、购买时间设置为横轴,结果如图2所示。从时间趋势来看,市县两级地方政府对国土空间规划技术服务的采购价格均存在显著的同群效应,且两者均呈现出逐年增长的发展态势,即近三年参照同类地区规划技术服务采购价格成为定价的基本策略,有明显的仿效行为;从同群效应强度来看,市级规划同群效应均值为347.42万元,偏离绝对值在0～3645万元之间,而县级规划同群效应均值仅为153.65万元,偏离绝对值在0～1981万元之间,说明与县级空间规划相比,市级规划采购价格的同群效应影响程度及波动幅度更大。

现阶段地方政府在发布招标文件及通过竞价机制确定国土空间规划采购价格时,存在一定程度的同群样本价格效仿或跟随行为。这导致市县地方政府国土空间总体规划采购价格偏高,以此引发的公共财政资金过度投入。研究发现,对相关特征变量进行控制的基础下,市县空间规划地方政府购买价格的溢出效应分别为347.42 万元、153.65 万元,分别占总体规划政府采购均价的18.01%和18.14%。根本原因在于缺乏国土空间规划编制相关计费参考标准或成本核算办法,尤其缺乏相关部门对地方政府规划技术服务采购的成本效益及跟踪监督管理,导致各地政府在确定空间规划招标价格时,简单参照已有地区空间规划的中标价格,未能充分考虑本地区实际发展情况,从而产生非必要的公共财政支出。

四、结论与建议

引入竞争机制以合同、委托等方式向社会购买技术服务,成为近20年来地方政府编制空间规划的主要方式。2014年“多规合一”的编制试点,以及2018年自然资源部的组建,揭开统一国土空间规划体系重构的序幕。近几年统一国土空间规划体系重构处在摸索期,地方政府购买国土空间规划技术服务的招投标市场需求活跃,涉及的公共财政资金巨大,然而却鲜少有研究关注规划技术服务中标价格的合理性。本文逐条获取2017年1月-2020年3月全国各市县国土空间规划技术服务的中标信息,比较分析了市县地方政府国土空间规划技术服务的采购价格,运用同群效应模型验证政府采购存在的效仿行为及溢价效应。主要的研究结论包括:

(1)市级和县级国土空间总体规划的采购均价分别达到1928万元/项和847万元/项。其中,经济欠发达的西部地区市级总体规划中标价格相对最高,均价达到2325.27万元/项,远高于东部和中部地区;而东部地区的县级总体规划采购价格相对较高,平均为949万元/项。经济欠发达的西部地区市级总体规划采购均价较高,根本原因在于其规划区域的国土面积较大,包含基础信息数据库建设等技术内容。东部地区的县域财政实力较好,规划单元注重城镇生产和生活空间的精细规划,财政预算充足,技术服务采购意向明确;中西部地区经济相对落后,幅员辽阔,地方财政收入吃紧,国土以农业生产或生态空间为主,更倾向于将市县空间规划统一管理、重视对市级国土空间规划的资金投入。此外,经济发达地区自然资源部门主管的规划机构技术人才充足,市场竞争能力强,因而国土空间总体规划的单项价格相对低;而经济欠发达市县地方政府的规划机构及技术队伍欠缺,主要依赖市场购买或技术外包,采购单价较高。

(2)影响地方政府国土空间总体规划采购价格的主要因素有规划区域辖区面积、人口密度、地区经济、规划内容和城市发展定位等特征变量,然而也明显受到同类群体的招标或采购价格的影响,存在典型的价格决策参照行为。研究结果表明,受前期已招标同类群体地方政府规划采购价格的影响,市级和县级国土空间总体规划采购的溢出价格约为347.42万元和153.65万元,约占总体规划单项采购均价的18%。

基于上述结论,提出3点建议。第一,重视规划技术服务类政府采购的计费标准和成本核算研究。规划技术服务与一般商品相比,对人力资本的要求高,创新特性决定了其难以遵循“一价定律”,采购价格存有一定的自由度。但缺乏定价指导或自由度过大,则容易滋生腐败,浪费公共财政资金。根据专家经验研究制定可参考的计费标准或定价模型,同时对技术创新留有价格的鼓励空间,确有必要。第二,重点关注经济落后市县空间规划技术服务政府采购的社会监督。竞争机制及信息公开是政府采购价格有效形成的基本条件。加强对政府购买规划技术服务公共财政资金的使用绩效考核与社会监督,有利于规避采购价格的模糊性和随意性行为。此外,引入有效的竞争机制,公开与透明化招投标信息,也能够避免因定价决策行为简单效仿而产生非必要的公共财政资金浪费。第三,加强市县级地方政府自然资源部门主管的规划研究机构与技术人才培育,建设一支自然资源部门主管的高水平规划技术队伍。国土空间规划技术服务采购作为政府购买公共服务的基本范畴,完全依赖市场购买不仅会弱化规划落地的有效性,而且影响到国家基础信息安全。社会化的规划咨询企业技术人员流动性强,从业人员对规划区域的自然资源及社会经济状况不熟悉,缺乏规划的乡土情结。社会化规划机构以追逐利润为目的,项目讲求短平快,往往导致规划成果质量不高,可实施操作性或落地性不足,技术项目价格虚高等问题。为此,建议地方政府需要加大国土空间规划“地方队”及其技术人才的培育,推行科学有效的规划项目追踪与究责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