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考梦
大家都会遇到一个抉择:做大池塘里的小鱼,还是做小池塘里的大鱼?先亮结论:卓越者应当做大池塘里的大鱼,其他人应争取成为小池塘里的大鱼。当然,现实比这复杂。
畅销书作者马尔科姆·格拉德威尔在《逆转:弱者如何找到优势,反败为胜》中称:在某些时间、地点,做小池塘里的大鱼比做大池塘里的小鱼好。他以理工科学生为例,在能力水平差不多的情况下,普通学校的一流学生大多成了工程师、生物学家等;顶尖学校的二流学生则有很多人放弃了科学专业。做大池塘里的小鱼,相较于做小池塘里的大鱼,拿到科学学位的概率要低30%。
为什么会这样?
一是“大鱼小池塘效应”,由心理学家赫伯特·马什和约翰·帕克于1984年提出,是指同等能力的个体,在平均水平高的团体中,其自我概念会降低,在平均水平低的团体中,其自我概念会提高。马什认为,进入大池塘的结局好坏参半。二是“相對剥夺”,这是“二战”期间萨缪尔·斯图菲提出的理论。格拉德威尔认为,“大鱼小池塘效应”就是相对剥夺现象在教育领域的应用。
基于这两个概念,格拉德威尔进而指出,决定你是否可以拿到科学学位的关键,并不是你有多聪明,而是在你的班级中,你觉得自己和其他同学相比有多聪明。遗憾的是,我们通常是通过和身边的人做比较来评估自己。所以,你的同学越聪明,你就会越觉得自己蠢;你越觉得自己蠢,你放弃科学专业的可能性就越大。大池塘录取了那些非常聪明的学生,却又使他们变得意志消沉。优秀的孩子本来是小池塘里的大鱼,到大池塘里成了小鱼,每天被卓越的孩子碾压,相对剥夺感强烈、信心受损、意志枯竭,最后不得不降低标准或更换专业。
我也补充两个概念。
一是达克效应。这是人类一种常见的认知偏差。能力欠缺的人会高估自己的能力,反之,能力出众的人会低估自己的能力。在小池塘里做大鱼让人变得有信心,在大池塘里做小鱼让人变得没信心。
二是泰格伍兹效应。这是社会网络科学权威艾伯特-拉斯洛·巴拉巴西的观点。泰格伍兹是超级明星,与超级明星竞争,他们会压迫你;与超级明星合作,他们会提升你。我推断,大池塘里的大鱼对内会挤压其他小鱼的生存空间,但是,对外他们会和“井水不犯河水”的其他小池塘里的大鱼合作。
当然,不管是大池塘还是小池塘里的大鱼,都会影响本池塘里的小鱼,只是角色定位不同。在大池塘里,你若只是小鱼,就必须习惯于备受打压。而且,池塘越大,大鱼和小鱼之间差距越大,相对剥夺感越强。
十年前,中国社科院社会政策研究室就在研究互联网带来的全民相对剥夺感。的确,平日里在线下跟身边的人比比还可以,但上网比就不行了。互联网是最大的池塘,有最大的鱼,相比之下,我们普通人不过是小虾米一只,都在食物链的底端。
那么,面对大鱼猛兽,被相对剥夺和碾压的小鱼小虾的无奈和焦虑怎么消除?
格拉德威尔在书里介绍了20世纪60年代哈佛大学招生部主任弗雷德·格林普提出的“快乐的垫底区域”策略。“不管一个班级的学生多么厉害,总有一些人是垫底的。”他想弄明白,“在这样一个高手如云的班级里,觉得自己平庸的这种心理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他开始寻找那些足够坚强,在学习领域外足够成功,可以顶住压力,在哈佛大学这个非常大的池塘里做一条小鱼而生存下来的学生。哈佛大学也开始研究那些有天赋但学术能力在班级排名靠后的学生,这项研究一直持续至今。
不过特别擅长找论据的格拉德威尔除了在书里提到这些学生可能足球踢得不错,没有引用该研究的其他发现,让人不禁担心,这个进行了半个多世纪的研究很可能不太成功,或者说这个“快乐的垫底”只是一种美好的空想。
奇怪的是,虽然大池塘有许多负面影响,但是人们很少去谈论,甚至追捧想象中的大池塘。诚如格拉德威尔所言:“我们努力想要成为最好的、最厉害的,拼命地挤进那些最好的机构,然而我们却很少停下来思考,就像印象派画家那样思考,哪一个机构会给我们带来最大的利益。”
是的,我们必须停下来思考,琢磨一下怎么办。或许有两种策略,选择因人而异。
第一种策略:追求卓越,成为超级明星,做大池塘里的大鱼。超级明星效应的特点,就是优秀一点儿的能力表现,就可以带来超乎寻常的收益。大池塘的好处,是拥有更高的平台、更多的资源,可以进一步放大你的优点。你若卓越,就有机会乘风而上,赢家通吃。你可以量力而行、尽力而为,努力成为大池塘里的大鱼。
第二种策略:错位竞争,成为隐形冠军,做小池塘里的大鱼。如果我们只是优秀,但不卓越,那么做小池塘里的大鱼比做大池塘里的小鱼好。小池塘虽然平台小、资源少,但是竞争也小,能给优秀的你更多机会,让你得到想要的东西。这种策略的关键,就是寻找适合自己的细分领域,通过正确的自我认知和准确的自我定位,来发挥比较优势。
当然,历史无法假设,我们无法确定,是否当初选了大池塘就必然长不大。不过,根据前文逻辑推断,在大池塘里长成大鱼的可能性相对小,经验也是如此。
(摘自2021年第39期《财新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