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越川
【人类学与民族学】
融入日常生活:传统医药知识的活态利用
车越川
(铜仁学院 经济管理学院,贵州 铜仁 554300)
传统医药知识是我国非遗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历史上为维系人类健康贡献卓著。传统医药知识扎根于民间,伴随着人类的日常生活而产生、延续、发展。由于西方医疗体系嵌入,现代医学卫生观念的普及以及经济理性至上等价值观的冲击,传统医药知识尤其是一些少数民族医药知识已日渐式微,逐渐脱离了民众的日常生活。通过日常观念引导、医疗服务体系融入、实施生产性保护等措施增加传统医疗服务的供应,扩大民众对传统医药的需求,使传统医药知识深度融入民众的日常生活,实现传统医药知识的活态利用。
传统医药知识; 日常生活; 活态利用; 生产性保护
自2004年我国加入《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以来,有关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议题一直备受社会各界的关注。围绕非遗传承、保护与利用等问题,社会各界展开了积极的探索,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和丰硕的研究成果。其中,对非遗进行“活态”传承、保护与利用是非遗研究的学者基本达成的共识。“活态”与“静态”相对应,强调“鲜活”的状态及“运动”的过程。非遗植根于民间,其活态存续需依赖民间文化土壤回归民间大众,融入民众的日常生活。
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学者意识到融入日常生活对非遗保护与发展的重要意义。如朱以青认为对手工艺类非遗保护的最好方式就是回归民间日常生活、满足民众需求[1];马翀炜等指出非遗的发展与命运与能否回到日常生活息息相关,需“通过在文化产业和文化事业发展中发挥积极作用而回到日常生活”[2];萧放等认为应该从民众个体和公共生活两条路径融入当地民众生活。[3]传统医药知识是非遗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历代先祖创造、积累、总结的对抗疾病、维持健康的观念与实践,对人类自身的再生产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传统医药知识在当代仍具有重要的医学文化价值。与其他类型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一样,传统医药知识存续的传统自然文化生境日益发生变迁,逐渐脱离人们的日常生活。传统医药知识的传承、保护与发展面临着巨大考验。2017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关于实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的意见》中要求“加强对传统历法、节气、生肖和饮食、医药等的研究阐释、活态利用,使其有益的文化价值深度嵌入百姓生活。”可见,传统医药知识融入民众日常生活是实现其活态利用,促进其传承与保护的有益路径。传统医药知识如何“嵌入百姓生活”成为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但学界从日常生活视角探讨传统医药知识活态利用的研究并不多。参考传统日常生活中医药知识的呈现,探讨当下传统医药知识活态利用的困境及融入日常生活的路径,既是对非遗的活态传承、保护与利用研究的充实,也是对践行“健康中国”战略路径的探索。
在人类与疾病抗争的历史长河里,人们基于不同的地域环境和文化习俗形成了丰富多元的疾病理念及对抗疾病的实践行为,即传统医药知识。传统医药知识作为专业术语,是传统知识的下位概念,在《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中归属于“有关自然界和宇宙的知识和实践”类别。传统医药知识是指处于不同生活场域的个体或群体为维系身心健康世代创造、积累、传承、利用的,被场域内民间大众认同与接受,不论是否具有整套理论体系的医药、保健知识与实践。传统医药知识伴随日常生活而生,并依循日常生活观念文化而传承、创新。在传统社会,医药知识是由日常生活的主体——民间大众在与日常生活中的自然、社会文化互动中创造、传承与利用的,作为客体源于日常生活所依赖的自然环境,其存续与日常生活空间场域内的观念、意识和各种社会关系息息相关。
日常生活是由个体再生产组成的集合,无数个个体自然构成了日常生活的主体。换句话说,是“民间大众”建构了日常生活,共同组成日常生活的主体。传统医药知识的主体是民间大众,是生活或祖辈曾生活于特定场域内,认同、持有、传承传统日常生活中与疾病和健康相关的知识、技能的个体或群体。群体主体指某一生活场域内的社区大众,持有的传统医药知识多为区域性的医药观念、民俗卫生保健等常识医药知识,他们通过日常生活的交流接触潜移默化地将医疗卫生保健知识、习俗代代相传;个体主体通常为被场域内民众认可的医者,与现代社会不同的是他们有的是专职医者,有的却是半农半医,他们通常持有更为专业、更为稀缺的医药知识,制定日常规约通过家传、师传等方式将传统医药知识代代相传。
客体是主体的实践对象,传统医药知识的客体指的是主体持有的医药知识本身,既包括对生命与疾病的认知、药性药理知识,诊疗技艺、药物炮制技艺,养生保健、仪式等传统医药民俗等抽象医药知识与经验,也包括医药知识运用过程中使用的矿物、动植物等实物药材和辅助器具。它们强烈依赖于当地的自然地理环境,是在日常生活中主体与自然生态环境的互动中形成的,如生活于崇山峻岭、植被丰富的土家族、苗族,其医药多使用当地可见的鲜药,常见医药也与治疗跌打损伤、蛇虫咬伤等疾病相关;藏医多使用当地所产的水母雪莲花、藏黄连、红景天、藏麻(人参栗)等药材;维吾尔族医药则孕育出治疗如白瘫风、糖尿病、类风湿关节炎、子宫肌瘤等当地特殊高发性疾病的医药知识。可见,传统医药知识的客体与当地民族居住地气候、地理环境和自然资源密切相关。
医药知识的产生、发展既离不开自然地理环境,也与当地的社会文化有关。传统医药知识的日常生活场域即是指其存续的日常文化空间,以及空间内围绕医药知识形成的各种观念、意识和社会关系。日常生活场域内形成的各种观念、社会关系往往成为支配传统医药知识存续的规则、机制。在传统社会,传统医药知识存续的日常生活场域有如下特征:首先,生活于这一场域的民众对场域内的传统医药知识具有深度认同。场域内的民众对传统医药知识的深度认同是传统医药知识存续的基础,他们受传统医药和行为实践的影响,从小耳濡目染、潜移默化地继承了祖辈的病因观、就医取向、医疗实践行为,对传统医药知识有着自然而然的认同。他们自在地接受传统医药知识阐释的病因观,并在此病因观指导下采取疾病应对实践、遵循卫生保健习俗。其次,“人情”“面子”等因素构成场域内民众交往的基本规则。中国传统社会是一个极重视人情、面子的社会,情感亲疏、人情、面子等因素使医患关系更为复杂。医者往往会因为情感亲疏、人情关系等,免收或象征性地收取医疗费用,医者收获的除了经济利益外,还有信任、名望和声誉,有时甚至是无偿劳动力等“隐形”利益。这些“隐形”利益又为医者获取更多资源提供条件。患者就医时也可能会因感情亲疏选择某位医者,即便其医技在当地并非最佳。最后,传统医药是场域内占主导的医药类型。传统医药知识是一种依赖当地特殊自然生境和文化生境发展起来的本土医药知识,千百年来已深深扎根于人们的日常思想观念,人们信任它、选择它、利用它,已成为自然而然的自在行为。传统医药知识占据了主导地位,成为当地民众主要的就医选择,形成了医疗需求和供给相对平衡的状态,这种状态在不被外界因素打破的情况下会维持相对的稳定性,成为传统医药知识能够代代相传的重要因素。
“中国人的日常生活从近代以来遭受了一个被现代性所殖民的过程”[4],现代社会的日常生活在价值观念和实践行为方面都发生了巨大改变。在医药文化上,西方医疗体系嵌入人们的日常生活,人们的就医选择更多;现代医学卫生观念深入人心,传统医药知识经常被贴上“迷信”“落后”的标签,其有益部分的价值被遮蔽;传统生计方式被打破,人口流动大,传统医药知识传承断代;经济理性等价值观占据主流,医药知识主体对传统医药知识的传承、利用缺乏动力。多方面的因素造成了传统医药知识的存续空间被压缩,逐渐从传统社会的医药主导地位向边缘化发展,并逐渐脱离当地人的日常生活。
19世纪西医传入中国,开始改变传统社会以传统医药为主的局面。新中国成立后,西医不断发展,我国逐步建立起以西医为主的省、市、县三级城市医疗体系和县、乡、村三级农村医疗体系。该体系的建立为改善我国医疗卫生条件、完善医疗卫生服务做出了重要贡献。国家层面的体制嵌入使西方现代医学日益渗透于我国各个角落,西方医学不断占据传统医药的存续空间。与西方现代医学配套的医师准入制度的施行,使传统医药主体难以进入国家医疗体制内,传统医药的存续空间不断被压缩,逐渐失去昔日的主导地位。西方医疗体系的嵌入改变了我国医药存续空间,形成西方医学与传统医学并存的局面,同时也改变了我国的医疗服务供需关系。一方面由国家层面构建的省、市、县、乡、村等医疗体系提供了更多就医途径,为不同地区的人们提供医疗产品和就诊服务;另一方面虽然国家已逐步探索制定中医药和民族医药医师准入制度,但仍有一部分医技良好的民间医者难以适应该类制度而被排除在医生行列之外。由于“不合法”,他们不能继续从事医疗活动,从而退出人们的日常生活舞台,传统医药的医疗服务供应也日益减少。笔者对铜仁市CXX②中医访谈时,他也提到:
过去经常看到一些民间医生摆摊治病、卖药,还有些医生在家治病……后面他们不能随便治病了,要有证。以前那个年代的老医生,你要他来考证,你说他懂不懂?你说他考不考得起?他们很多从医时间长,是有医术、有经验,但是这个考试不一样,一些年纪大的人很难考得起,所以现在看病的老中医越来越少。
新的更为“强势”的医疗供应者的进入,加之原有的传统医疗服务供应减少,使以传统医药为主导形成的医疗服务供需平衡被打破,人们的就医取向走向多元化。随着医疗服务供需关系的改变,传统医药知识的传承与利用变得更为艰难,正在逐渐淡出人们的日常生活,尤其是一些发展相对滞后的民族医药已濒危消亡,正逐步脱离人们的日常生活。
日常生活包括日常观念、意识、各种社会关系和日常实践等内容。[5]医学卫生观念是日常观念的一部分。在传统社会,传统医药知识蕴含的病因、病理、药性药理知识构成了民众的日常医学卫生观念。传统医药知识所宣扬的人体是一个整体,健康的身体源于人体内阴阳五行(或其他系统)的平衡状态,当体内阴阳五行(或其他系统)失衡人就会生病,治病的关键就在于使人体重新处于各种平衡状态的病因病理观点受到民众的普遍认同。基于对传统医药卫生观念的认同,人们自然会选择传统医药治病疗病方法。如此,传统医药知识便存续于民众日常生活之中。
然而,随着西医的普及,西医提倡的细胞、分子等生物医学观念也日益渗透于人们的日常生活之中,动摇了由传统医药构筑起的日常医学卫生观念,过去极为认同的传统医学卫生观念受到质疑。20世纪的“五四”运动、“文化大革命”时期“破四旧”运动等也为人们提倡西方现代医学,“冷落”传统医学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一些传统医药知识被贴上“迷信”“落后”的标签。且西医见效快、使用便捷的优势特点,使其易于被民间大众所接受。在这些合力之下,民众对传统医学卫生观念的认同普遍降低,传统医药延续的自在状态被打破,人们的就医取向发生转变,致使传统医药的受众群体逐渐减少。笔者对黔东北土家族村落落鹅村③的田野调查也说明了这一点。笔者对该村落18-25岁、26-35岁、36-45岁、46-55岁、56岁以上不同年龄层的村民各选择10位进行随机抽样,考察他们对西医、中医、土家族医药的第一就医选择情况,结果显示第一选择西医的有30人,占60%,选择传统医药(中医12人,土家医8人)的有20人,占40%。从年龄层来看,35岁以上选择传统医药(中医+土家医)的有17人,35岁以下选择传统医药(中医+土家医)的仅3人,表明对传统医药知识认同较高的对象集中在中老年人群,传统医药知识的受众呈老龄化趋势,随着中老年一代的离世,传统医药或将面临缺乏受众的窘迫。传统医药知识在日常生活的延续也将因缺乏群众基础而被阻断。
传统医药知识的传承、利用离不开传统医药知识主体(简称主体)这一载体。前文我们提到主体传承、利用传统医药知识不仅以获得经济收益为衡量标准,在人情、面子为人际交往支配规则的时代,名望、声誉、尊重、权威同样能为主体传承、利用客体提供动力,可以将其理解为文化理性主导下的一种等价互惠。在现代社会,以追求物质利益最大化的经济理性盛行,经济理性至上成为人们追逐的日常价值观。此观念的影响下,一些主体缺乏传统医药知识的传承与利用动力。在经济理性至上的观念下,传统的以人情、面子为人际交往的支配规则发生改变,主体更为看重传统医药知识带来的直接经济利益,名望、声誉、尊重、权威等非经济收益退居其后。而通过传统医药知识获取的经济收益在主体间并不均衡,收益较少的人们不得不放弃医者身份,寻求其他生计方式。尤其是那些仅擅长治疗某一类疾病的半农半医的主体,他们本就不以医生为职业,更缺乏传承传统医药知识的自觉和动力。另外传统医药治病疗伤时多使用药用动植物,一些珍贵药材获取困难,特别是一些以鲜药为主的民族医药,医者经常要深入崇山峻岭,与毒蛇、毒虫斗智斗勇才能获得药效俱佳的珍贵药材。但辛苦采药的收益与付出不成正比,使其对传统医药的利用率降低,他们更愿意使用见效快、获取方便的西药。如笔者对鄂西兴安村擅于治疗婴幼儿疾病的民间医生XCC的访谈也证实了这一点:
问(笔者):您这么擅长治疗小孩儿疾病,那像您的孙子生病了是自己挖草药吗?
答(XCC):一般的小病我都是去隔壁卫生室拿点西药吃,西药吃不好嘛我就挖草药。
问:为什么不自己挖草药呢?
答:挖草药太麻烦了,又辛苦,到处找才找得到草药。西药简单嘛,见效又快。只有病严重了,西药吃不好我才自己挖草药嘛。有些病西药治得好,有些病西药治不到嘛。④
同样在湘西苏竹村的民间医生PDY为人治病时,也是西药与草药混合使用,而并未沿袭其祖父、父亲以草医药治病的传统。⑤主体对传统医药知识利用率降低,使其日益脱离人们的日常生活,缺少需求和缺乏利用都会让它逐渐淡出人们的日常生活。
经济理性至上的观念又使年轻一代不愿意继承老一辈持有的传统医药知识。在西方医学卫生观念影响下,年轻一代对传统医药知识的认同弱化,缺乏传承的自觉意识。经济理性至上又让他们缺乏传承动力,认为传统医药知识不能为他们带来较丰厚的经济收益。正如黔东北落鹅村一位土家族妇幼保健医生的女儿所说:“草医赚不到哪样钱,有时候还讨不了好。像我外婆那个时候,给别个治了病,还有人情在。现在呢?你辛辛苦苦挖草药把她病治好了,兴许还会跟人家讲:‘我的病还没晓得是哪个治好的呢!’所以,我妈妈以前让我跟她学,我不想学,出门打工还好点。”⑥年轻一代的承继动力不足,势必出现主体的断层,传统医药知识也会因缺少主体载体而渐渐脱离人们的日常生活。
传统医药知识在民众的日常生活中形成、传承、创新与发展,是人们日常生活的重要部分,为人类社会的生产与延续发挥了重要作用。它产生于民间、扎根于民间,历经千年流传至今,正是因为传统医药知识与民众的日常生活相融相生。当代社会文化环境发生了变迁,改变了传统医药知识存续的日常生活场域,传统医药知识面临逐步脱离民众日常生活的困境。参考传统日常生活中医药知识的呈现,活态利用正是使传统医药知识再次融入民众的日常生活的一种途径。
在传统社会生活于特定日常生活场域的民众对场域内存续的主流医药知识通常有着高度认同,这种认同受日常生活观念的影响,且支配着民众的日常就医行为。现代社会由于现代医疗卫生观念的普及、传统医药中确有部分无益成分等因素造成人们对整个传统医药的误解,导致民众对场域内传统医药知识的认同弱化,这又直接影响着人们的就医行为,使民众对传统医药知识的需求量减少,包括中医药、民族医药、民间草医草药在内的传统医药知识中的有益部分未能发挥其应有价值。因此,要从日常观念入手,加强对传统医药知识的正确宣传引导,强化民众对传统医药知识的认同感,使民众正确认知传统医药知识及其价值,增强民众对传统医疗服务的需求。
强化民众对传统医药知识的认同需要在日常生活中宣传正确的传统医疗卫生观念,既要破除将“传统医药”与“迷信”“落后”“愚昧”等词划等号的错误观念,也要区分传统医药知识中有益与无益部分,做到去伪存真、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当然这需要政府、新闻媒体、传统医药医疗机构等多方合力引导。政府部门要充当掌舵人,利用法律法规、政策方针宣传传统医药知识的价值,鼓励传统医药知识的科学研究与创新,尊重医药文化多样性;新闻媒体要把好舆论导向,充分利用网络电视等平台宣传传统医药知识的精华,讲好传统医药典故和名家故事,传播传统医药知识中有益的医疗卫生保健观念,增强民众传承、利用、保护传统医药知识的自信和自觉;传统医药医疗卫生机构可进入社区、深入民众日常生活,利用宣传手册等方式宣传、讲解传统医药知识,使民众对传统医药知识有全面的认识。
在现代社会,传统医药知识主要以中医医院、民族医疗机构、中医药诊所、民族医药诊所的形式继续为人们服务。虽然国家已逐步建立起中医医院及各民族医疗机构,但医疗机构数量、从业人员以及医疗设备都无法与以西医为主的医疗体系相比。当然,传统医药知识融入人们的日常生活并不是要将其恢复到传统社会时独占鳌头的局面,而是要符合时代需求,融入现代医疗体系,根据各自优势走传统医药与西方医药相结合的道路,使持有优秀传统医药知识的主体能够合法进入体系,为人类提供疗效好、见效快的传统医药服务,使传统医药知识发挥应有的作用。
完善传统医药服务体系,构建中西医结合的公共卫生服务体系。传统医药知识要融入人们的日常生活,需要国家提供相应的传统医疗服务。因此,应提高中医药为主的包括各类民族医药在当下医疗体系的比重,健全省市县三级城市医疗服务体系和县乡村三级基层医疗服务体系,加大加深传统医药在医疗体系的空间嵌入,与西方医学互补所长,共同构建公共卫生服务体系。
健全传统医药医师准入制度,加强传统医药人才队伍建设。建立健全需要人才的参与支持,健全中医医师、民族医医师准入制度有助于确保传统医药医者的合法性,扩大传统医药医师队伍。根据中医、民族医特色,积极探索适合各类传统医药特点的医师准入制度,让有实力、有医技的传统医药医者能够进入医疗服务体系、合法行医,实现传统医药知识的活态利用。针对一些临床经验丰富、民众认同高、年龄较大但文化水平相对较低的传统医药医者可设置专门的考核制度,建立适宜的“绿色通道”,让这部分医者能够进入社区、乡村等基层传统医药医疗机构,既能够弥补基层医疗人员缺乏的困境,也有利于那些掌握某一类医技、擅长地方性疾病的医者发挥应有价值、为民众提供医疗服务。
制定和完善传统医药药物质量标准制度,有效利用传统医药药物。融入医疗服务体系既是传统医者的融入,同时也是其传统医技的融入与利用。传统医药医者通常以使用药用动植物、矿物质为主,就需要制定和完善中医药、民族医药药物质量标准制度。制定传统医药药物质量标准,应将传统医药理论及临床用药经验作为重要准则。制定和完善传统医药质量控制体系,要吸纳和借鉴已有的中医药质量评价方法,完善传统医药药物炮制质量标准,科学阐述药物炮制技艺的增效减毒机理。
生产性保护是我国非遗保护的重要形式,主要适用于传统美术、传统技艺与传统医药等类型的非遗保护。传统医药知识的生产性保护是在保持传统医药核心知识与技艺的基础上,对传统医药诊疗技艺、传统医药药物炮制技艺、传统养生保健习俗等传统医药知识内容进行创新、开发与利用并转化为消费品,最终实现传统医药知识传承与利用、人类身心健康的维护与经济社会发展共赢的一种保护模式。[6]生产性保护模式是实现传统医药知识活态利用的重要路径,通过将传统医药知识转化为消费品,既能为传统医药知识主体带来经济收益,激发他们传承、创新、利用传统医药知识的内生动力,也能为民众提供更多、更优质的传统医疗服务,从供给侧发力促进传统医药知识融入民众日常生活。
传统医药知识范围十分广泛,包括传统医药诊疗技艺、传统医药药物炮制技艺、传统养生保健习俗等多方面内容,应根据各组成元素的特点因地制宜地进行生产与开发。中医药、各民族医药都包含了丰富的独具特色的诊疗实践技艺、特色疗法,这些诊疗技艺的传承、利用,必须以人为载体,培养持续、稳定的传承人至关重要,其生产性保护可以通过开设私人诊所、设立传统医疗服务机构特色医疗专科等方式进行开发利用,可利用学校教育、社会传承、家族传承等多种方式保证传承人的延续。传统医药药物炮制技艺的生产性保护是当前我国传统医药知识生产性保护中最具代表的开发、利用类型,如东阿阿胶制作工艺、藏药七十味珍珠丸赛太炮制技艺、蒙古族寒水石炮制技艺等均已等到较好开发。我国各民族具有丰富的药物炮制技艺,可通过发展生产性保护基地,在不改变其核心技艺前提下对其进行创新、开发与利用使其转化为简便易使用的医药消费品。传统养生保健习俗的开发与利用,一是可将传统医药中的食疗配方开发成养生保健食品;二是可发展体验型的康养产业。比如以药物洗浴的方式来治疗风湿性疾病、类风湿性疼痛、坐骨神经痛、偏瘫、妇女产后诸风等多类疾病的从江瑶族药浴,当地民众通过种植药浴药材,开办体验药浴的农家乐,将传统养生保健习俗转化为与旅游业相结合的康养产业。此外,还可以对传统方剂进行研发创新,研发出贴膏剂、橡胶膏剂、气雾剂、胶囊、分散片、片剂、丸剂、散剂等剂型的药物,供消费者使用;或者进行道地药草的规模化、产业化培育种植等。
现代医学发展、人们思想观念的转变等因素使得传统医药知识在当代的传承和发展受阻。分析医药知识在人们传统日常生活中的呈现,可为传统医药知识当下的传承发展提供思路。日常观念引导,使人们转变观念,全面认识传统医药知识;完善医疗服务体系,西方医学和传统医药知识在医疗体系中形成互补;实施生产性保护,扩大优秀传统医药的受众,是当下传统医药知识融入人们日常生活值得探索的路径。只有融入日常生活,传统医药知识才能被活态利用,从而实现传承和发展。
①本文所指的传统日常生活指的是西方思想、文化未在我国广泛传播,西方医学未占主导地位之前的社会中人们的日常生活。
②访谈对象:CXX,男,66岁,铜仁市碧江区一号中草堂中医诊所的一名老中医,从小跟随父亲学医,已从医四十多年。访谈时间:2021年10月2日上午9时。访谈地点:一号中草堂中医诊所内。
③落鹅村位于贵州省铜仁市碧江区灯塔办事处马岩村,是一个土家族聚居村,现有人口400余人,除因婚嫁迁入的其他民族,其余皆是土家族。
④访谈对象:XCC,女,65岁,湖北省恩施州来凤县百福司镇兴安村村民;访谈时间:2012年8月9日下午1时;访谈地点:XCC家中。
⑤访谈对象:PDY,男,65岁,湖南省湘西州龙山县苏竹村人;访谈时间:2013年8月12日上午11时;访谈地点:PDY家中。
⑥访谈对象:HMN,女,28岁,贵州省铜仁市碧江区马岩村人;访谈时间:2015年7月15日下午3时;访谈地点:HMN家中。
[1] 朱以青.基于民众日常生活需求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生产性保护——以手工技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为中心[J].民俗研究,2013(1).
[2] 马翀炜,代世颖.非物质文化遗产:日常生活事象的脱域、入域与发展[J].思想战线,2012(5):92.
[3]萧放,王辉.非物质文化遗产融入当代生活的路径研究[J].广西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1(1):70.
[4] 高丙中.日常生活的现代与后现代遭遇:中国民俗学发展的机遇与路向[J].民间文化论坛,2003(3):6.
[5] 杨国荣.日常生活本体论意义[J].华东师范大学学报,2003(2):4.
[6] 罗钰坊,梁正海.少数民族传统医药知识的生产性保护研究[J].铜仁学院学报,2018(4):94.
Integration into Daily Life: Active Utilization of Traditional Medical Knowledge
CHE Yuechuan
( School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 Tongren University, Tongren 554300, Guizhou, China )
Traditional medical knowledge is an important constituent of Chinese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It has made outstanding contributions in maintaining human health in history. Traditional medical knowledge is rooted in the public. It comes into being, continues and develops with the daily life of human beings. Due to the introduction of western medical system, the popularization of modern medical and sanitary concepts and the impact of values such as the supremacy of economic rationality, traditional medical knowledge, especially that of some ethnic minorities, has gradually been pushed out of business, and separated from the daily life of the public. We can increase the supply of traditional medical services, expand the public demand for traditional medicine, deeply integrate traditional medical knowledge into the daily life of the public, and thus realize the active utilization of traditional medical knowledge through concept guidance in daily life, integration of medical service system, implementation of productive protection and other measures.
traditional medical knowledge, daily life, active utilization, productive protection
G127/R29
A
1673-9639 (2022) 06-0119-07
2022-06-12
贵州省教育厅人文社科项目“大健康背景下土家族传统妇幼保健知识活态利用机制研究”(2020QN46)。
车越川(1986-),男,广东高州人,副教授,研究方向:南方少数民族史,少数民族传统知识保护。
(责任编辑 郭玲珍)(责任校对 黎 帅)(英文编辑 田兴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