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 涛
(作者单位:福建师范大学)
前几年竞技类真人秀综艺节目风靡国内,收获了广大受众的喜爱。随着社会节奏越来越快,综艺市场开始出现了如《奇遇人生》《朋友请听好》等慢综艺的形式。慢综艺节目的出现仿佛一股清流,通过对理想化生活的媒介构建,成为社会大众的心理减压阀,能够让观众短暂地远离都市生活的压力,缓解心理压力。
但是,现如今慢综艺出现了发展疲态和创作困境,存在着内容同质化严重、核心竞争力缺乏、依赖明星效应、忽视节目文化底蕴等问题。而央视综艺频道和央视网联合出品,同时联动共青团中央推出的《你好生活》系列节目在慢综艺市场中找到了一片独特的天空,节目中山林、美景等不经意的留白镜头让我们加深了对美丽中国的印象,也为观众提供了思考与消化的空间,于自然的过渡中引导着思维的发散。《你好生活》不仅能够在文化层面实现价值回归,向受众传达人文关怀,同时用语言的方式引导受众,达到情感共鸣的效果。这种独特气质也成为这个节目成功“出圈”的一个重要原因。本文将对此综艺的优势、传播策略以及对我国慢综艺发展带来的启发展开分析。
综艺节目的本质就是通过主持人抑或是主持人和嘉宾的言语互动、动作互动等行为,来达到良好的节目效果。《你好生活》本身是一档人文类纪录片,通过记录平凡人物的生活剪影来揭示人生哲理。而从人际传播效果来看,有效的人际传播除了传播信息内容,还需要有与信息内容相伴随的情绪或情感的传播。
首先,节目中的语言处处蕴含哲理。语言是我们在人际交往中不可缺乏的一种形式,它有交流、传递情感的功能,我们与人交谈的过程需要通过语言来实现。我们将脑海中的形象转化为语言进行表达,再将接收到的他人的语言在脑海中转化为形象加以理解。与此同时,语言还可以传递情感,表达我们对客观事物或交谈者的情感态度。很多语言都在传达着人生哲理,告诉我们要大胆地去热爱生活,要勇敢地去做自己,生活没有标准答案,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主角。
例如《你好生活》中有一期,撒贝宁描述跑步时候的感觉说:“我就觉得自己是在挖一个隧道。头一公里你眼前会越来越黑,但你身后有亮光,这个时候你要想撤退,完全可以。但是跑到第三公里的时候,你后面的亮光也不见了,前面的亮光也没有,那是人最绝望的时候。但是,咬咬牙再跑一公里,你就看到前面的亮光了,那个时候你隧道就快挖通了,然后你的速度也会开始提起来,整个人就充满希望,跑完最后一公里。”这就是语言的魅力,节目通过这样的句子来传达人生的哲理,深入且不枯燥。该节目没有预先设定的路程规划、人物场景和剧作编排,取而代之的是影像随笔的风格。随着《你好生活》的“出圈”,很多网友整理了节目里的许多“高考作文好词好句”,足见语言的魅力。
其次,尼格买提的旁白配音又为节目整体加分不少。节目在中间转场的时候,常以空镜和长镜头景色,或者以节目里经典的画面为主,并使用白色的文字加以说明,同时配上尼格买提的声音,把受众代入节目当中,在视觉和听觉上都契合节目的“慢”节奏,仿佛身临其境。旁白多为散文式,优美但又不刻意,娓娓道来的叙述令受众感觉是在听一个老朋友讲故事,达到了抒情的作用。如第一季里关于“生活需要我们不停向上”的旁白文案中说道:“我觉得我们的人生,包括以后我们做事情,一定是要学会知进退,而且是永远先学会挨打,再去进攻。”节目在语言的表达上回避刻意说教,更多通过真诚、真实的情感流露,辅以嘉宾们朴素的语言和亲身的经历,传递出生活的诸多哲理,引导年轻观众在内心“修篱种菊”。
在这个生活节奏越来越快的时代,“慢”成为大众向往的理想状态。《你好生活》作为一档自带“价值使命”的节目,不仅节目深入人心,旁白文案也同样有着超高的水准,句句有情又有理。在当下这个媒体融合的时代,节目用青年人喜闻乐见的热点词汇去强化情感诉求,从“细”入手,进入青年人的情感世界,与其一同成长。《你好生活》透过喃喃私语般的细腻讲述,深刻把握住了当代青年的内心情感与文化需求,与年轻观众之间搭建了一座情感沟通的桥梁。观众在看这样的综艺的时候,能够慢慢从焦虑的日常中抽离去找寻自我,在平常中认识生活的真谛与生命的价值。该节目以美食、音乐和美景,联系着人们共同的情感,用青年人最能接纳的方式走入内心,给予情感上的引导,为青年人注入人生动力。正如在第一期节目中,嘉宾们向抗击疫情中每一个平凡的英雄致敬,大家决定举办一场小型音乐会,于是蔡明带着年轻人熟悉彼此、整理歌单;尼格买提和撒贝宁去看现场,商量舞台呈现怎么样比较好看。正能量、硬核的疫情内容被自然流畅地表达出来,既弘扬了抗疫精神,又照顾到了年轻观众的观感与体验。
央视素来具有的社会责任担当,是《你好生活》节目的价值基础。尼格买提表示,《你好生活》是希望通过传递真情实感,用自己的方式来传达中国青年观。从帮忙修缮房子到共同插秧育苗,再到辅导乡村学校的学生们,物质与情感帮扶的交织在无形中达到了一种综艺感和公益感的平衡。该节目有深度不空洞,有艺术且有情怀,在积极向上的内涵输出中推进价值回归,形成常态化、类型化的人文关怀体系。《你好生活》自始至终坚持自己的独特调性,它所关注的人生哲学和人间烟火从未变质,传达的温情与向善也从未消退。高山、农田、餐桌,画面角度的专一精巧凸显了唯美的“壁纸感”,这些最平凡的场景释放出不失厚重的沉浸感,成为开放式“慢”综艺在欣赏性方面的重要突破口。该节目在纯粹中见证返璞归真的瞬间,将视觉和听觉融为一体,在体验式的基础上突显艺术性和人文关怀的意境美,进而实现情感上的交流。例如第三季中,节目将诸多生活话题拓展到更广泛的社会价值探讨,通过给贫困山区的孩子上一堂课、帮助老奶奶旧房改造等方式,来讲述教育脱贫、乡村振兴等更为深刻的议题和话题,把生活的意义根植于现实的土壤中,以更为通俗易懂、让人更易于接受的方式,实现价值回归,同时构建出一个大众性的思考空间。
生活本身就是一种文化,《你好生活》充当了“唤醒了在生活中我们不曾察觉的文化元素”之角色,通过主持人奇特但又平凡的生活体验,带我们回归最淳朴的生活,“人最需要的还是人”,这正是热爱生活的本质。第三季里,嘉宾或主持人跟随着王大哥一起插秧,镜头记录下他们用牛和耙耕耘、弯腰插秧的过程。这不仅记录下了他们体验农活的真实画面,同时也给观众纯粹、舒适的观看体验。因此,过程感、现实性成为这一季《你好生活》带来的独特观赏气质。人生琐碎百态,皆有故事,这种朋友式聊天的探讨,拉近了节目和受众的距离,传递出了节目本身所要传达的热爱生活的价值观。
符号与受众之间的互动是产生共鸣的前提。《你好生活》特别重视符号的运用,前面所提到的“旁白”,实质是有声符号的运用。作为一部人文类的纪录片,节目另辟蹊径,以“人物”作为符号和受众互动。节目里,不管是主持人还是嘉宾,都是重要的“人物”符号,他们不仅为节目的呈现所服务,同时也为节目的主题升华所服务。以《你好生活》第三季第7期为例,节目邀请到玉米育种专家程相文老先生,主持人们在炎热的三亚田地中,与其开启了一场走心的对话。他们一起为程老先生做饭,向这位“大国工匠”致敬。如今已80多岁的程相文老先生仍坚持和大家一起套袋、采粉、授粉、记录,老先生为了大地的丰收,再苦再累也无惧。一辈子、一个地方、一个单位、一件事,当节目组看到他的住所时,所有人都感到震惊,老先生居然是住在田地旁的铁皮房里,按主持人的说法,程相文老先生“住在地里”。
加拿大文学批评家诺思罗普·弗莱曾指出:“通过共鸣,某种特定语境中的某个特定说法获得了普遍意义。”[1]美国媒介文化研究学者尼尔·波兹曼也曾指出:“任何一种媒介都有共鸣,因为共鸣就是扩大的隐喻。”[2]李梓萌在节目中表示,她认为焦虑是常态,不是坏事,并不是你内心不够强大,只不过不完美是人生的常态。
他们在第三季的节目里重返校园,踏上了18岁的旅程,又上了一次专业课。课堂上,沉浸式的课堂体验让观众看后也直呼“赚到了”。主持人本身的职业特性给节目带来了话题性,热点话题的点击、转发给节目带来了超高的关注度,避免了泛娱乐化、同质化。再加上主持人极强的业务能力,与当下的时事相结合,保证了节目的质量,使节目既有温度又有力度,让节目内涵深入人心,引起共鸣。
《你好生活》正是总台推动“大小屏融合,内外措并举”开放合作模式下,打造品牌的一次大胆尝试和成功实践。融媒思维、视角贴地、语态年轻是《你好生活》这一节目最大的特征。《你好生活》在哔哩哔哩(bilibili,也称B站)的评分达9.9分,荣登B站综艺榜第一和综合热播榜第一。其收官之作微博热搜累计超80个,相关话题累计阅读量超200亿次,话题讨论量超2000万,微博短视频播放量超6亿,口碑与热度双丰收[3]。这不是单纯的内容分发顺序变化,也不只是传播渠道的简单叠加,而是新的媒介思维的重构,是将用户思维、互联网思维、年轻化思维贯穿节目制作的全流程,实现跨平台、跨资源、跨优势的深层相融。该节目迎合了当下社会人们快节奏的阅读习惯和手机客户端的观看方式,同步更新在视频软件上,使得节目的受众面更为宽广。这实际上对节目提出了更高的制作要求:一方面,要深度挖年轻受众的精准需求,增强用户黏性和对媒介的依赖;另一方面,要积极塑造正向和主流的价值认同,传达社会主流文化。以第三季为例,节目将侧重点放在了挖掘其背后的内涵之上,搭建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衔接的桥梁,拉近与观众间的距离的同时又在传承乡土文化。
对于我国慢综艺的制作来说,要充分利用新技术和新平台展开创新,深入挖掘新媒体形态和其他节目的优点。《你好生活》一直坚持“无剧本”的制作方式,节目里的画面几乎都是主持人和嘉宾互动产生的火花,毫无演戏的成分,无法复制。节目充分挖掘中国故事背后的内涵,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有效衔接,并作为节目创意灵感的出发点,拉近与观众间的距离,不断提高这一门类的品位和层次,达到激发潜在观众互动欲的目的。节目注重情节设计,深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讲述了有温度、有深度、有情怀的中国故事,在潜移默化中增强了文化自信。
不论是慢综艺也好,快综艺也罢,其实一个节目最重要的还是要吸引受众,因此受众的定位就显得尤为重要。大众传媒的传播对象是“非小众、非特定的”,节目要想拥有尽可能多的受众群体,就要了解观众对什么感兴趣,学会对症下药[4]。《你好生活》的受众定位是青年群体,倾听青年人的所感、所求,其在内容设计、嘉宾选择等方面都争取最大限度地走进青年人的内心。从节目场景看,从贵州到三亚,辽阔的生活场景都是节目最自然的舞台,节目以一种清新自然的表达方式来和青年人进行对话,其对生活的细腻呈现,展现出感情的自然流露,也引发诸多受众共鸣。其价值导向和受众定位明确,每期主题都会对应当下青年的关注点,整体叙事围绕新青年生活和文化展开,包含奋斗、热爱等关键词[5],通过沉浸式体验的方式来吸引受众。因此,慢综艺节目应该学会站在受众的视角来审视节目,找准受众喜欢的方式,坚持受众本位的思想。
当今时代,有些不积极的文化正在消解着中华文化精神的底蕴和凝聚力,冲击着人们对社会主流价值观的认同和支持。电视媒体作为主流媒介,承担着塑造国家形象、宣扬主流价值观、构建意识形态的重要责任,因此一定要把握好度,拒绝过度娱乐化。《你好生活》将具有亲和力的主持人的形象融入普通人的生活,并注入温情的解读,适度的玩笑嬉闹又为其加分不少。但节目不宜过度放大娱乐的场景,而是应捕捉“每一寸阳光”,带观众看见温暖,相信希望。
综艺节目创作的关键就在于按照节目的定位,选择最恰当的关于价值诉求的传达方式。《你好生活》这个节目从制作层面说,节目采用的是叙事的方式,具有很高的包容度,能够让嘉宾和主持人展现最真实的自己,放下包袱。节目以细腻的情感取胜,把重心放在挖掘不同情境下的细节互动。人文类纪录片作为大众传播媒介所传递出的内容,采用主题化的手法(讲故事的方式)能使整个叙述过程更为紧凑,进而使得传播的过程更加流畅,最终使得大众传播的功能得到很好的发挥。节目将更为深刻的社会意义深耕于生活细节和人文关怀中,通过融入当下社会亲密关系、自我内心探索、人与自然的关系等诸多共鸣性极强的话题,去引导观众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且兼顾了趣味和内容。
在“互联网+”时代,如何利用传播学中所谓的“符号”,以及如何利用全媒体进行传播,塑造一个良性的传播机制,是慢综艺需要学习的,也是人文类纪录片未来发展的方向。在快节奏的时代,《你好生活》具有关注人文的价值情怀、捕捉真实的情感流露、传递朴素的生活哲理的作用,这些传播机制不仅能够助力故事的传播,传递出其背后的内涵,更能取得良好的传播效果,使得节目“人生三分之一的时间应该用于好好生活”的理念深入人心。纵使生活有千百般不易,理想的至善至美是永恒的,这也正是这档节目在“慢”综艺领域独树一帜原因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