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字母词的现实语用意义探析

□张路平 徐 瑾

我国对于汉语字母词的研究最早始于1982年。由于国家改革开放不够深入、字母词产生少及传播方式有限等原因，相关的研究及文献资料也较少，2000年相关的研究达到高潮，2000年之后呈下降趋势。关于字母词的界定目前没有统一的定论，从近20年来对于字母词的研究来看，学界多认同刘涌泉先生对字母词的定义。刘涌泉最初对字母的定义是在1994年发表的《谈谈字母词》中，将字母词定义为一种新形式的外来语，指汉语中带有外文字母或完全用外文字母表达的词，如B超、卡拉OK、UFO”；在2002年《关于汉语字母词的问题》中将“字母词”更改为“汉语字母词”，并对其进行重新定义为“由拉丁字母(包括汉语拼音字母)或希腊字母构成的，或者由它们分别与符号、数字或汉字混合构成的词”。笔者认同刘涌泉的定义。字母词进入现代汉语并为国人所用，属于汉语字母词，为求简便本文“汉语字母词”简写为“字母词”。本文试将字母词的语用价值归类分析，进一步剖析字母词的语用意义。

一、字母词的类型

在全球化时代背景下，拉丁字母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进入汉语中，我国汉语拼音方案采用拉丁字母，使得国人具备很好接受和加以应用字母的能力，因此字母词的衍生在生活中是非常常见的。在生活中日益频繁使用的字母词，从语用角度可分为四种类型，即填补空缺型、经济简便型、文明避讳型、新颖别致型。

(一)填补空缺型。当外语新词进入汉语中，不能被现有的汉语精确表达，不论是音译还是意译，翻译的效果都不令人满意，这时就往往通过直接借用或者借助拉丁字母来表达，这样做不仅能准确描述新引进国外的技术及事物，更是填补了现代汉语词汇造词素的空缺。如我国引进的西医的专业术语：维生素A、B超、CT、MRI(核磁共振)、X光片、X射线等；其他领域如卡拉OK、CD、TV、LED灯等，都是因国外新事物的引入，直接借用其外文名字缩写或“字母+汉字”形式表达的字母词。

随着拉丁字母的普及，我国自创字母词也开始出现摹形的新形式，即开始出现借助字母词外形表达事物的名称，如服装行业的A字裙、V领；钢材用语U型钢、N型槽、Z型接线等，都是在现代汉语中较难找到相对应的更简易、形象的词语表达，这些字母词的出现填补了现代汉语词汇部分语素的空缺。

(二)经济简便型。经济简便型字母词是指因汉语名称太长或者过于繁琐，而同样的事物字母词的称呼更为简单，国人在表达的时候更倾向于字母词，这是人们使用语言时追求经济简便的结果。在形式上可分为三大类：第一种是外语缩略词，如EMS、WTO、DIY、AI、DNA等；第二种是汉语拼音的首字母的缩写，如GB(国标)、HSK(汉语水平考试)、RMB(人民币)、SH(上海)、XSWL(笑死我了)等；第三种是字母+汉字，如AA制、AB角制度、T恤衫、IC卡等。

字母词简洁、经济的性质主要体现在笔画和音节这两个方面。例如表示中国中央电视台的字母词“CCTV”共五画，四个音节，而汉字词全称共三十九画，七个音节；再如HSK共七画，三个音节，其汉字词“汉语水平考试”六个音节，三十七画。还有“AI”、“CIA”等，与汉语词比较，其简便的特点明显。

(三)文明避讳型。中国最初的避讳主要避讳皇帝、高官及长辈姓名，有改写、空字、缺笔等方法。现代文明社会国人的综合素质较高，在公共场合中较少出现粗俗的语言词汇，如果要表达就会避开原有粗鲁的词汇而采用高雅的语言词汇，字母词也会被人们用来避讳。这类字母词多为互联网交际的产物，主要有避讳字体和避讳字音两种。避讳字体如“性骚扰”，为避讳“性”字现在多用“X骚扰”；避讳字音如BT，BT为“变态”的拼音首字母缩写，最开始出现BT是为了避讳“变态”二字，如BT猥琐男，在网络和生活中较多的出现，其意义也变得客观起来，如BT辣酱。

礼貌避讳型字母词是人们在交往的过程中避隐私、避浅薄、避粗鄙、避忌讳等的委婉表达。如国人认为死亡不吉利，习惯用一些隐晦的字词来代替死亡，发展至今，“死”字也成为了各种传媒的敏感词，如在综艺节目、短视频中经常可以看到字幕“搞笑S了”、“热S我了”之类的字母避讳。对于粗俗鄙夷的语言词汇也采取字母词避讳，如JB(家暴)、QJ(强奸)等，这类避讳在让人们了解其含义的同时，又不直白露骨，被人们所接受。

(四)新颖别致型。新颖别致型字母词主要来源于人们对语言的求新、求异的心理，包括网络用语和字母词同类派生的新词。流行的网络用语如：GG(哥哥)、JJ(姐姐)、MM(美眉)、3Q(谢谢)等，这类词通常局限于网络中，部分没有对应的读音。由字母词派生出的新词如：由AA制所派生出的AB制(男女共餐，男的大部分的钱，女人出小部分钱)、AO制(男女共餐，男人买单)、AAB制(三人共餐，其中两人均摊费用)等，词汇发展创新而后稳定下来，其部分语素成为固定语素为人们单用，如出现“A一下”、“A不A”的新说法。由此可见，新颖别致型字母词是人们追求语言新颖、个性的产物。

二、字母词的语用价值

随着字母词的出现、使用频率的加快、使用范围的扩展，使得普通民众在心理上接受字母词、在生活中应用字母词，字母词的语用价值也表现出多样性。

(一)丰富了现代汉语的词汇。字母词作为经济、科技和文化迅速发展的结果，是国际交流日益频繁的产物，它以其自身经济简洁的特点而逐渐流行起来。语言是一个系统，其子系统词汇更是如此。一个字母词进入现代汉语中为人们所用，就具有了汉语派生新词语的语用特征，字母简洁的特性使得它在与汉语词语组合的时候也显得较为灵活。由AA制所派生出的AB制、AO制、AAB制等，词中“A”的词缀化现象可见，在一定程度上，字母词不仅丰富了现代汉语的词汇，摆脱了仅使用汉字语素构词的桎梏，更为现代汉语新词衍生提供更多选择。字母词的出现，体现出语言应社会发展和交际沟通的需要而发展的特征，为避免意义表达不清，弥补部分现代汉语词语无法准确表示新事物新现象的不足，字母词直接引用外语词汇，如卡拉OK、DIY等；自创字母词如GB、HSK、N型槽等。因此，字母词的出现，扩充了现代汉语的词汇数量，丰富了现代汉语的词汇系统，为现代汉语的发展拓展了新的空间。

(二)提升了现代汉语的表达效用。国人对字母词已经不再陌生，英语与汉语拼音均为拉丁字母，可以说字母词在日常交际中的发展与使用已是必然。人们使用语言进行交际时都会遵循经济原则，字母词用较少的语素表达较丰富的语义内容，大大提高了现代汉语的表达效率。其存在形式大部分为缩略形式，如EMS、GB、AA制等，不论是较之字母原形还是相应的汉字词语，在视觉和听觉上都遵循了语言经济的原则，简洁醒目，优势明显。字母词的经济简洁顺应了信息时代快节奏的生活，适应了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同时也符合人们对语言的简洁追求。此外，A字裙、V领、U形管等还具有摹形的特点，直观形象，易于准确地理解和接收。字母词涉猎范围广，常出现在各科学领域、新闻媒体及日常生活交际中。在使用字母词和汉语词表示同一个意义时，字母词的笔画更少、音节更短，书写简洁，称说方便，显而易见，字母词简洁的特点无论在书面上还是口语上，都有效地避免了外语翻译汉语时部分汉字词表达不精准。无论对于语言本体还是对于语言运用，都大大提升了现代汉语的表达效用。

(三)字母词映射出国人在全球化背景下的社会心理。语言是一种特殊的符号系统，与社会密切相关，反映广泛的社会现象和人民心理。字母词不仅反映了社会的发展，也在一定程度上迎合了人们对新奇事物的好奇以及对异域文明崇尚的社会心理。如一些国内公司喜欢给自己起一个英文名字，这样显得与国际接轨。例如MA(上海罗洁瑞服饰有限公司)，KG(上海踏石服饰有限公司)，ZLM(上海紫澜门服饰有限公司)等品牌，这些都反映出了字母词所赋有的国际感。

人们求新、求异的心理还体现在新颖别致的字母词汇衍生方面，国人利用字母词的洋化意味创造新词命名，已经成为时尚、国际化的符号。电视、广播等媒体中的一些化妆品、保健品的广告，如影视明星小S代言的“美白肌肤配合SPF24双重抵御UVA、UVB”的OLAY玉兰油防晒霜广告；还有“水果‘皇后’蓝莓，富含花青素和SOD”的娃哈哈蓝莓冰红茶广告。尽管人们对这些产品中的英文并不知晓，却坚信这些英文可以确保产品的质量和功效，人们求新、求异的心理在广告效应中可见一斑。在这些广告中，广告商利用字母词新颖、国际感等特点，抓住消费者猎奇的社会心理，从而实现产品的销售，由此可见，字母词已经成为时尚、国际化的标志性符号。

(四)字母词体现汉语向优雅、幽默的发展趋向。字母词作为汉语言文化现象一部分，也毫不例外地承载着一定的文化。语言避讳是一个民族文明的表现，在书面语和有些需要表示尊重的场合，避讳使得语言更加得体，是礼节、教养、学识的体现，为更多人接受。字母词的使用使语言表达更加委婉含蓄，例如AA制，这是表示在聚会时各自支付的委婉说法，如果两个人直接说各付各的钱，就会显得生硬和尴尬，甚至会破坏两人之间的关系。国人含蓄内敛的性格会考虑到礼貌问题，字母词AA制很好地避免了这种生疏的状态，更有利于和谐的人际关系的建立和维系。语言词汇上的避讳，反映了国人社会文化观念的取向和国民素质的逐步提高。

现代青年人在使用字母词的时候还表现了极强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如在网络中常见的3Q(thank you)、BB(bye-bye)等，有时候还会使用谐音形式给人以幽默感，例如把读书的场所命名为K书中心(啃书中心)等。这些用法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出了使用者追求情趣、追求幽默的社会心理。

随着社会的发展、国际之间的合作交流，字母词的出现已是必然。汉语字母词不同于流行语的转瞬即逝，字母词一旦为人们所知晓，特别是一些实体名词，会逐渐发展成为稳定词汇，大部分会一直沿用，乃至收录到《现代汉语词典》。字母词的出现，使语言表达更加精准，满足了人们求简、求新的表达心理，扩大了文明避讳语音、字体的选择，充分反应了国人的社会心理，丰富了现代汉语的表达。字母词被广泛使用，不仅存在于我们的口语，更是会在书面语如新闻、报纸等媒介中出现。值得思考的是，字母词因年龄、文化背景、职业领域或其他社会群体的不同，对字母词的认知程度也不尽相同，存在一定的局限性。语言是为人们交流服务的，人们必须在认识字母词，知道其意义的情况下才能正确、理性地使用，在利用字母词给我们语言带来的简便的同时，让字母词发挥更多更好的社会作用，也应当加以规范，如在书面语中加以解释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