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向宏 李思敏
天津科技大学艺术设计学院
近年来,党和国家高度重视少数民族传统文化的保护和传承。国务院于2005年发布的《国务院关于加强文化遗产保护的通知》表明了中国传统工艺与文化遗产保护的重要性。而随着现代工业社会的进步,传统的手工艺逐渐被人们淡忘,其中就包括刺绣工艺。现有的保护和传承大都以名绣流派居多,相对于其他民族地区的刺绣,内蒙古蒙古族刺绣的保护与传承还很薄弱。本文以非物质文化遗产为着力点,旨在研究内蒙古地区蒙古族刺绣的活态传承与创新。
刺绣的蒙古语叫“嗒塔戈玛拉”,根据阿木尔巴图在《蒙古族美术研究》中的有关记载,蒙古族刺绣起源于两千多年前的战国时期,那时的匈奴就已经开始刺绣活动了[1]。最早用于蒙古族服饰的袖口及腰带装饰,后来广泛运用于门帘、包袋、枕套等生活用品的装饰,马和骆驼上的鞍垫也会点缀或大面积使用刺绣装饰。早期在自给自足的生活状态下,蒙古族妇女依旧传承延续着兼具审美与实用功能的刺绣艺术。
古代的蒙古族依靠刺绣来记录本民族的文化,是内蒙古地区主流手工艺的重要组成部分。和许多少数民族艺术一样,蒙古族刺绣同样是源于现实生产的需求,经过长时间的发展演变而形成的民族手工艺。蒙古族刺绣是在特定的地理环境、风土人情及民族信仰下产生的,其中包括蒙、汉、藏文化和宗教的影响。蒙古族人民生活在辽阔的高原地区,资源稀少的草原环境和长期以来的游牧生活造就了他们勇敢、朴实的性格。
1.保护和传承中华民族传统刺绣
研究蒙古族刺绣的传承,既可以弘扬中华文明,又可以丰富世界文化。游牧文化是中华传统文化的重要篇章,蒙古族刺绣在蒙古族传统手工艺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有着丰富的文化内涵与美学思想,需要深入保护和研究。
2.为现代艺术设计提供素材来源
蒙古族刺绣内容丰富、题材广泛,是蒙古族发展中生产生活的历史缩影,其典雅的配色和图案背后的历史变迁、表达形式,有助于给现代设计提供灵感,有着不可替代的研究价值与参考意义。
3.挖掘更多的草原游牧文化,提升文化自信
底蕴丰厚的北方游牧民族服饰是蒙古族文化的代表,而蒙古族刺绣则在其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任何民族的繁荣发展都离不开对文化的传承、创新与发展。目前,研究蒙古族刺绣传承的相关著作较为稀少,主要依靠手工艺人口口相传,面临着原始数据丢失的危险,迫切需要寻求各种方法记录与传承本土文化。
蒙古族刺绣是蒙古族民间美术的精华,其风格鲜明、色彩艳丽、质感细腻,承载了厚重的历史文化信息。草原绣娘常采用夸张、对比等手法,结合艺术、技艺、材料等不同特征进行表现,饱含了草原人们对美好生活的热切向往。
蒙古族刺绣的艺术特征从纹样上看,常出现自然崇拜和宗教信仰等主题,蒙古族崇尚白色和蓝色,自然界中的日月星云、山川河流都是其创作的来源。从创作题材上看,常围绕对生命的敬畏与生殖崇拜展开,受原始集体思维的影响,使客观对象神秘化,由此产生敬畏心理并将其奉为至高无上的力量。蒙古族刺绣常出现对比色调,在草原上通过颜色更易于识别,颜色一般为白色、蓝色、黄色、红色、黑色等,为了衬托花色常选用黑布做底色[2]。
蒙古族刺绣图案丰富,尤其在女性服饰的图案上讲究分门别类,如自然图案、几何图案、抽象图案等。最早出现的动物图案包括羊、马、牛、鹿、狼等常见动物的纹样(如图1),同时还有蝙蝠、龙凤、鹤等有吉祥寓意的纹样;植物纹样包括莲花、梅花、杏花、卷草纹等草原上常见的植物(如图2)。此外,还有大量像云纹、火纹等自然纹样和极具民族特色的像盘长纹、回纹、万字纹等抽象纹样。在长期的游牧生活中,蒙古族刺绣不仅美化着周围的生活环境,还丰富了牧民的精神世界,由此传承下来的刺绣艺术特征不仅是古老民族文化的延续,更是对自然崇拜的美丽复制。
图1 动物纹样
图2 植物纹样
刺绣是一种用针线在织物上进行反复穿刺的传统女红工艺,蒙古族刺绣技艺也因其地理和人文环境而自成特色,蒙古族刺绣不只在一般的软质布料上缝制,还常出现在羊毛毡、皮具等硬质材料上,这就需要用到特殊的线材穿过硬材料,比如驼线、牛筋线等。蒙古族刺绣的独特魅力在于其频繁使用贴花、硬面料等,结合粗犷的针法来描绘草原质朴、充实的生活画面。刺绣常采用各种彩色的线,依据不同纹样,以针为笔,以布为纸,不借助工具直接用双手进行创作。蒙古族传统刺绣针法多种多样,如齐针、套针、旋针、滚针、插针等,最经典的常见的包括刺绣、贴绣、盘绣、刻绣等刺绣技法,其中贴绣是最为复杂和特殊的一种,材料都是选用布料中剩余的边角料,依据所需纹样剪成小块造型,再进行拼贴缝制[3]。
内蒙古地区的蒙古族刺绣针对不同的绣品,对布料、绣针、绣线、顶针等的要求都有所不同。从布料上看,分为化学纤维布、植物纤维布、动物纤维布,其中植物纤维布也叫作纯麻、纯棉布,也指棉麻布,是蒙古族绣娘们最钟爱的布料之一;从绣线上看,纯棉绣线是蒙古族绣娘使用最为频繁的绣线,有二百多种颜色,六种颜色左右成为一个色系;从绣针的选择上,主要看针的两端,尖的一端叫作针尖,有针眼的一端叫作针鼻,轻柔的布料刺绣时应选针尖细长,粗糙的布料刺绣时需要使用粗棉线等;从顶针上看,内蒙古地区的蒙古族绣娘在刺绣时多使用银顶针、牛角或骨头所制的顶针,铜顶针使用相对较少[4]。
蒙古族刺绣的生存环境随着时代的进步也逐步发生了变化,挑战与机遇并存。2008年,蒙古族刺绣整体入选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为其保护和传承带来了契机[5]。蒙古族传统服饰也称蒙古袍,除了在民族传统节庆和盛会,如祭敖包、那达慕、马奶节等节日中会普遍穿着,平时很少见到。蒙古族刺绣2014年入选内蒙古第四批自治区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项目,由此越来越受到人们的重视,随着国家“非遗扶贫”“文化扶贫”等一系列扶贫政策的实行,在政府和民间机构的共同支持下,促成了一批非遗扶贫就业工作坊,带动了许多牧民实现手工艺生产脱贫,其中就包含刺绣手工艺。当地政府对蒙古族刺绣的调查、保护、传承、传播等做了一系列工作,但是仅仅依靠传统节日活动和政府的扶持是远远不够的。
现代社会不断发展,蒙古族刺绣传承的完整性受到了威胁。口传心授的传承方式容易出现原始手工技艺丢失的问题。在传承人将刺绣技艺传授给徒弟或家族后辈的过程中,历经多代传承,和原始技法及内容相比会有所出入。手工艺人对刺绣文化的现代化保护技术不足,容易出现纹样图案的丢失及背后文化内涵的遗忘,导致非遗文化在经历几代传承后很难达到原始手工技艺的呈现效果。此外,随着老一辈的手艺人逐渐老去,年轻人也因其周期长、收入低而不愿主动学习刺绣技艺,导致许多濒危的非遗刺绣技法后继无人。现代工业时代,机器生产开始代替刺绣工艺,但大批量生产的机器刺绣无法代替手工技艺的制作精良,拉低了蒙古族刺绣的整体格调[6]。因此,在刺绣传承保护的过程中,不管是传授者还是被传授者都在刺绣的传承上显得有心无力。
目前市场上的蒙古族刺绣产品有蒙古族服饰、旅游纪念品、工艺品等,然而这些独具特色的民族产品销量却陷入低迷,究其原因在于蒙古族刺绣的生存环境发生了巨大变化,而自身却没有积极应对和改变,逐步导致边缘化。
蒙古族刺绣纹样及其绣品的外观历来都由绣娘独自设计完成,专注于手工技艺的绣娘在色彩搭配、画面构图、纹样选取方面都是依靠长期的刺绣经验来完成。现实中草原绣娘对色彩设计与画面排版相关专业知识的理解存在差距,缺少设计意识,在创作刺绣作品的过程中很难兼具审美和实用性,对当代大众的审美观不能充分把握,无法让刺绣制品更好地适应大众生活,融入生活。因此,让专业的设计师、高校及创新设计企业与当地绣娘合作,进行非遗的创新传承设计,共同挖掘蒙古族的文化内涵,提取最能代表草原文化的形象元素,结合现代人的审美需求及市场动向,使之应用于不同产品之中,彰显蒙古族非物质文化的活态创新。
蒙古族刺绣是蒙古族民俗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承载了蒙古族不同历史时期的文化。在草原文化的大走向下,历史演变等多重因素导致了蒙古族的多元文化,在国家高度重视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视角下,该以何种方式探索蒙古族刺绣传承的创新路径,值得我们好好研究。
内蒙古地域辽阔,各部落分布广泛,蒙古族刺绣传承保护工作单靠传承人的口传心授和原始保存是远远不够的,许多散落在内蒙古偏远地区的原生态刺绣作品亟待挖掘和保护,急需内蒙古蒙古族刺绣传承创新学会等相关部门进行蒙古族刺绣数据库的建设。在此方面,“纹藏”中国纹样线上博物馆就给我们提供了很好的参考(如图3),它搜集了来自华南民间地区的典型传统纹样,如民族挑花织锦纹样库、景泰蓝纹样库、刺绣纹样库 、瓷器纹样库等,按年代、载体、民族、地区等进行区分及说明,并处于持续更新的状态,以此成为非遗爱好者了解和欣赏纹样的重要渠道之一。建立蒙古族刺绣的线上数据库,一方面要发挥政府的指导作用,在整体布局上统筹规划;另一方面,除了做好收集、整理、上传等工作之外,还应突出蒙古族刺绣的特点,比如,按照蒙古族刺绣的纹样图案、缝制针法、题材寓意等方面进行大方向的区分,再根据传承人的刺绣特点,进行人物生平、擅长刺绣、独创纹样的整合梳理,以保证数据库更具人情味,以此吸引更多的蒙古族刺绣爱好者加入数据库的建设当中,保证数据库后续的维护完善工作。
图3 纹藏官方网站首页
刺绣现已成为女性的朝阳产业,在整个社会中都有着较高的美誉度。刺绣人才的培养要从两个方面展开。一方面是对刺绣传承人自身的培养,利用高校、企业、设计公司等设计资源对分布在内蒙古不同地区的绣娘们进行培训,包括对现代审美趋势的认知、色彩构成、图案构成、材料等多元课程,让绣娘们在经过培训后可以利用新材料和设计思维,再加上自身熟练的刺绣技艺,创作出与市场需求匹配度高的刺绣产品。比如,“依云·中国手工坊”的刺绣手工艺培训项目,就深入大山深处,培训了近8000名绣娘,选取优质的皮料结合现代设计,让掌握不同技法和图案的绣娘共同完成一系列定制款的刺绣笔记本文创设计,以企业助力售卖,打通市场通道,深受广大青年群体的喜爱,让山区的绣娘们获得更多的收益和更高的知名度。蒙古族刺绣不仅要具有原创性,还应符合时代的特征,更好地融入现代人的日常生活中。传统和现代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既不能摒弃几千年的历史文化,也不能停滞不前,只有将两者有机融合,蒙绣的传承才有可能在危机中重生。
另一方面,对蒙古族刺绣爱好者的培养。蒙古族的女子大多从十几岁起就跟着母亲学习刺绣,而现如今的年轻人大都对刺绣费时费力的烦琐技法不大感兴趣,再加上以往日常穿戴的蒙古族服饰如今也只出现在节庆等特殊场合,就更加导致了蒙古族刺绣技艺的衰微。以中小学兴趣课程的设置为例,不仅要引入剪纸、皮影这类易于操作的非遗项目,还应该考虑刺绣在学生中的兴趣培养,让不同年龄阶段的群体感受到蒙古族刺绣艺术的粗犷大气、委婉细腻。此外,还应加大对蒙古族刺绣的数字化传播,培养更多的蒙古族刺绣爱好者,以多样的表现手法加大民族刺绣的传播深度与广度,从而使得更多的人加入蒙古族刺绣的传承事业中。
非遗品牌和活态传承之间相互促进、融合发展,在蒙古族刺绣的创新传承中,应整合蒙古族刺绣的文化内涵和艺术特色,围绕蒙古族特色,打造蒙古族刺绣品牌[7]。完善和推广蒙古族品牌,以文化为载体,在消费者频繁使用、不断推荐的过程中,最终形成具有民族美学特色的蒙古族刺绣非遗品牌。在这方面“赞部落”就是很好的蒙古族本土品牌的参考范例,其成立初期选取蒙古族传统纹样进行文创产品设计(如图4),占据了当地民族创意产品市场较大的体量,除了延续传统设计,在与现代设计的结合方面,赞部落选用蒙古族传统皮雕工艺制作的杯套与极简风的陶瓷杯进行组合设计(如图5),是民族风格趋于国际化的尝试。与此同时,参加各类文化创意展览会、旅游商品展览会等活动也备受关注,蒙古刺绣无论是材质、工艺还是纹样无不传达出蒙古族民族文化的精神内核。
图4 赞部落传统纹样文创产品
图5 赞部落皮艺陶瓷杯具
蒙古族刺绣品牌建设不应拘泥于一种形式或者工艺,应着重体现地域文化、民族特色,从蒙古族刺绣的非遗资源中提取有别于其他刺绣的鲜明特征,如蒙古族尚蓝尚白的色彩偏好。一方面,要在保留非遗原貌的基础上贴近生活。蒙古族人民是善于装饰的民族,刺绣品牌的特征提取不应只是像藏品一样一成不变,品牌的发展要以市场为导向,结合大众需求和实际生活,最大程度提高受众的参与度,让更多的人成为蒙古族刺绣品牌建设的辅助者、推广者。另一方面,要以非遗品牌促进蒙古族刺绣产业的发展。开发多元化的蒙古族刺绣文创产品,并通过像民间工艺展览会等线下展览及新媒体线上平台传播推广,积累用户和流量,以此拓宽市场渠道,让刺绣品牌有更多的与产业结合发展的可能。以品牌助推非遗,以非遗深化品牌,让传统工艺与现代生活中的衣食住行对接,用蒙古族刺绣品牌的推广和传播增强民族文化自信。
蒙古族刺绣是蒙古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我国民族文化的艺术瑰宝,凝结了蒙古族人民的文化习俗、劳动智慧[8]。因此,随着对蒙古族刺绣进行深入的理论研究和技术挖掘,分析总结其发展传承的现状和问题,通过对非遗的数字化保护、培养人才增强技能、打造品牌拓展产业等蒙古族刺绣传承的创新策略的研究,对蒙古族刺绣进行整合思考,为蒙古族刺绣文化的创新传承提供思路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