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梦索
(北京农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 北京 100096)
文化的起源问题是所有研究文化学说避不开的首要问题, 然而历史考证文化具体如何生成至今仍十分困难。 正如泰勒在 《原始文化》 一书中所比拟的那样, 研究人类远古生活同研究天体自然界一样困难, 都距离人类十分遥远。 对于当下的疑题尚可以深入调查取证, 而已经消失的、 无所保留的历史最古时期却难以考证。 在对于文化生成问题的探索过程中, 涌现出了各式各样的猜想, 例如神创说、功能说、 自然说等等, 为文化生成研究提供了有益的参考。 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虽然在其著作中未曾对文化问题进行过专门的论述, 但他们在唯物史观创立过程中提出了关于文化的生成起源、 概念内涵、 发展演化、 规律作用等重要思想, 其中蕴含着文化生成与人、 自然、 实践三大要素息息相关的观点。 人的本性、 人的欲望、 人的需求不同, 自然环境、 气候水土、 地理位置的差异, 是造就一方水土呈现一方文化的根源。 通过实践活动人类创造出了许多文明: 器质性的物品, 维系人类社会运行的制度, 还有人头脑中的思想观念等等, 分为泛指人类一切文明成果的广义文化概念与仅指精神文化的狭义文化概念。 但无论是何种范畴的文化, 其生成都置于人、 自然、 实践三大要素视域之下, 通过对其分析, 我们可以研判和解读马克思的文化生成观。总之, 马克思主义认为, 文化产生于人类改造自然的实践活动之中, 并在不断的实践活动中成长发展。
研究文化的生成机制也就是研究人的生成问题。 从某种意义上说, 文化生成与人的生成是同步同时的。 自然个体的现实化与社会化过程同时也是一种文化的生成过程。 人在满足自身动物属性的自然状态时是没有文化的, 只有当人开始运用自身的创造能力, 开始超越动物本性时, 文化才随之而生。 正如斯宾格勒所言, 人不仅在文化诞生以前是没有历史的[1], 并且可以说, 在文化消失以后人同样再度没有历史, 从这个意义上说, 文化生成与历史生成是同时同步的。 人类历史随着文化的生成而开启, 随着文化的消亡而结束。 但不管是哪一种样态的文化, 主体的人是关键, 起着推动其形成发展壮大的作用。
文化产生需要主体对象, 自然人就是文化产生最原初的对象。 马克思认为, 人直接的是自然存在物。 自然人一方面表现在人来自于自然又受制于自然, 同动物一样有基础的欲望与需求。 与植物、 动物有着异曲同工之处的是, 人类同样是 “受动的、受制约的和受限制的存在物”[2]209, 所需求与渴望的对象是独立于其自身之外而存在的, 一句话: 人依附于自然。 另一方面, 作为自然人, 人并不是机械地受制于自然, 人的欲望和需求会激发人的创造力使人具有能动性与超越性。 作为自然界的生命体, 人 “是能动的自然存在物”[2]209, 这种能动的力量、 蓬勃的活力是人类与生俱来的, 是自然赋予人类的天性与才能。
正是这种能动性与超越性成为文化产生的缘由。 人与动物一样, 都有基本的生理欲望与需求。但单单的基本生理需要不足以成为产生文化的源泉动力, 而那些在满足生理基础之上的扩张性需要才使得人开始超越动物本性并在为满足这样的需要的实践中产生文化。 可以说, 文化是在人通过能动的变革自然来摄取生存资料的过程中生成的。 在这一过程中, 人开始走向人, 人类文化开始生成。 马克思提出, 人的活动具有双重尺度, 与动物相比较,人的胜势显而易见: 人的生产创造可以同时按照自己内在的尺度和其他一切物种的尺度行进——人具有超越性与创造性。 同时, 已经实现的需要客观上构成了人的文化创造能力内化于人的能力之中, 为产生新的文化注入活力。 需要既成为动力又构成目标, 成为产生文化的源泉动力。 人在不断满足扩大性需要的过程中不断产生文化。
文化产生的主体基础是自然的人, 更进一步说是现实的人。 以往的哲学家们都把人视作抽象的存在: 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 亚里士多德等都强调灵魂的重要性; 中世纪的基督教神学更推崇人的精神世界, 忽略人的生命世界; 近代笛卡尔开创的理性主义哲学始终倾向于从 “理性精神” 来思考和把握人的生命; 黑格尔则认为人是某种 “纯粹的存在”, 人的发展史则是一部意识史。 但马克思在对过往哲学进行强烈驳斥的基础上, 提出了关于人的新论点, 即人是主客体的统一体, 是同时具备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的现实的人。 人类存在的前提, 人类文化存在的前提, 不是 “抽象的人” 或 “想象出来的人”, 而是现实的人。
作为文化产生之现实前提的人也就是物质生产的人。 马克思、 恩格斯在 《德意志意识形态》 中指出, 有这样的前提——非随意提出也非教条的前提——而是需要在想象中塑造出来的前提, 即现实的个人, 现实的个人的活动及其物质生活条件, 这些前提可以用纯粹经验的方法来确认[3]66-67。 黑格尔虽然肯定了人具有能动性, 但他却将人的社会实践生活抛诸脑后, 以纯思辨、 纯精神构建人的本质, 也难怪他将“绝对精神” “人的意识” 看成文化的出发点; 而费尔巴哈虽相较黑格尔有所进步,从唯物主义的角度探索了人的本质, 但却沦为一种低俗机械的唯物主义定义, 只肯定人的自然属性,大肆宣扬宗教意义上的爱。 马克思创造性地提出产生文化的当是现实的个人, 是从事物质生产活动的实践主体。 黑格尔眼里的 “想象出来的人” 或是费尔巴哈口中 “抽象的人” 都不是真正的现实的人,不是文化产生的最终根源。 只有从事实践劳动活动的人才是现实的人, 才能创造真正的生产生活过程, 构建人类历史, 文化在其中是对人类现实生活及其方式的精神释义与观念表达, 是现实个人生产的结果而非产生现实个人的原因。
文化的生成离不开 “自然存在的人” 的欲望与需要, 离不开 “现实前提的人” 的物质生产活动,更与 “社会联系的人” 的交往活动须臾不可分离。马克思认为, 人具有自然与社会属性, 但其社会属性是其自然属性之所以得以存在的根由, 因为 “只有在社会中, 自然界才是人自己的人的存在的基础”[4]。 在社会中, 人才得以成为人, 脱离了社会环境, 人与动物毫无差别, 只能通过简单的攫取自然果实来满足口腹之欲, 只能进行一些简单的生理活动。 著名的狼孩事例就是最好的证明, 从小脱离人类社会生存发展的人类长大之后也无法拥有人类正常的生活习性。 这也就是说, 人的本质更多是在社会实践活动中塑造和定型的, 在社会中人的自然本质才得以存在与发挥, “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3]60。 在社会中, 人得以成长成才,同样在社会中, 文化得以生成。
如果说欲望与需求是人的文化产生的源动力,物质生产是文化产生的根源, 那么人的社会交往联系就是文化生成必不可少的催化剂与沉淀剂。 以往的哲学将人看作是孤立的存在, 抹杀了人的社会本质, 也无法找出文化生成的原因。 马克思认为, 在生产活动中人们不仅对外在自然造成了影响, 彼此之间也影响着对方, 通过各种形式的共同活动和交换协作, 人们之间必然发生一定的联系和关系, 在这一过程中人积极地实现和创造着自己的社会联系、 社会本质。 人是社会性存在物, 人类一切活动必然要在社会交往中实现和发展。 社会性与个体性是一币两面。 因此, 文化是基于单个个体 “酝酿”,通过人类群体的交往活动——交互作用的整体而产生的。 单个个体的意识不足以称之为文化, 只有生产交往进行到一定阶段, 大多数人的意志达成一致, 约定俗成地形成了较为一致的为人处世的方式方法、 较为认同的生活方式, 文化才从个人的思想成为大家的习惯。 此中的个体与群众世界相契合,个体是群众世界的价值观代表, 群众世界是个体思维的大融合。 也即, 文化是人民群众所创造的精神财富。 由是, 要想改变文化, 就必须从物质生产方式、 生产关系、 交往方式入手。
人是产生文化的主体, 自然而然, 文化的产生也离不开自然。 进一步说, 自然是文化生成的母体。 自然作为整个人类存在的母体必然也是文化产生的母体。 文化生成的本质内容可以理解为人在对象世界中, 实现了对象世界的人化, 也创造了人的文化世界。 因此, 自然是文化存在的物质性前提,人与自然的关系是人类一切文化实践得以展开的基本前提。
文化概念产生于自然。 据英国学者特里·伊格尔顿考证, 文化是一个派生于自然的概念。 “文化”, 德文即 “Kultur”, 英法文即 “Culture”, 皆出于拉丁语 “Cultura”, 原义为对土地的耕耘、 植物的栽培, 与自然物体相关联, 尔后才演化升华为具有思辨意义的独立概念。 不仅如此, 文化的内容与形式也可追溯至自然源头, 区域自然环境的不同造成区域文化样态各异是普遍共识, 如18 世纪以孟德斯鸠为代表的地理环境决定论就认为地理环境决定着文化的性质、 内容与形式。 因此, 文化的生成与外界自然息息相通。 没有自然界, 没有感性的外部世界, 工人什么也不能创造[5]53。 “思维本身的要素……即语言, 是感性的自然界。 ”[5]107语言是文化的口头表达, 语言是感性的自然界, 那么也就是说, 文化是感性的自然界, 自然就是文化创造加工的客观对象。
那么自然何谓? 自然何为? 自然是万事万物的源头: 自然作为独立存在的母系统, 在时间上是先于人类存在而存在的, 在空间上是人类无法穷尽的“自在之物”。 古希腊的先哲就分别将水、 气、 火、原子等具体自然事物当作是万事万物的本原, 认定大自然是主宰万物的造世主, 是一种十分隐秘的力量从而能够让万事万物得以存在运行。 当然, 自然的神秘面纱随着人类科技日益发展不断被揭开, 但终不可否认的是自然始终是人类最依赖、 最亲密也是最未知的母体。 作为文化产生的唯一客观对象,母体自然具备无穷无尽的丰富资源, 是人类文化创造取之不尽、 用之不竭的原材料。 文化创造的直接对象是自然, 而非一些脱离自然存在的纯粹精神、纯粹思辨、 纯粹抽象物。 在马克思眼里, 植物、 动物、 石头、 空气、 光等自然物对人类而言是双重存在的, 除了可以作为自然科学研究的对象, 还能成为艺术创作的对象。 自然里的这些自然物能够成为“人的精神的无机界”[2]161, 通过加工咀嚼成为可以令人满足享受的精神粮食。
然而纯粹的自然只是文化产生的必备条件, 人化自然才是文化产生的温床。 人化自然是指什么?从广义上说, 自然涵盖了整个宇宙系统, 而狭义上自然只涉及人类社会生活的那部分, 人化自然也就是与人类社会生活密切相关的那一部分。 到目前为止, 人类的文化历史活动没有完全涉足整个自然界, 只有少部分的区域是被人类加以改造过的, 其余部分都在人类的探索之中, 没有加以运用。 而人化自然当然指的是那些打上人类活动印记的、 非独立于人类社会系统之外的自然, 这样的自然才是文化生成的基础。 如果将自然的一切都看作是文化的发源地, 包括那些没有人类足迹踏入的荒无人烟的区域, 那么就容易把马克思主义的文化生成观解释为一种表面的、 肤浅的理解, 这也非真正的马克思主义。
那么为什么是人化自然才能产生文化? 因为在马克思看来, 人化自然是实在的自然、 实践的自然。 原初的自然界只是独立存在的客体自然, 但在人的活动下, 自然不是一种静止的、 孤立的东西,也不是一种神秘的、 思辨的东西, 更不是一种直观的、 感性的东西。 马克思笔下的自然是能够提供给人们物质及精神层面东西的客观基础, 自然与人类伴随着生成发展, 两者间既影响又被影响, 既塑造又被塑造, 最终演化为人化自然。 近代自然科学的巨大发展导致近代哲学家以一种片面、 狭隘的眼光看待自然力量, 如康德就提出 “人为自然立法” 的观点。 但马克思更强调人与自然的双向互动性, 强调文化的生成来自人对自然的客观改造及人与自然的互动, 确定自然是实体存在、 是实践的对象, 这样理解文化的生成才不致流于抽象化、 神秘化、 虚无化。
人与自然的关系是任何社会都无法回避的问题, 关系的走向决定了人类社会的发展形态。 两者关系何如? 是依附、 攫取、 利用、 征服还是和谐相处也决定了文化生成发展的价值取向。 文化的生成既需要人也需要自然, 这是文化生成的基本条件。但生成的文化是什么样性质的文化? 又是由什么决定的呢? 那就取决于人与自然的关系。 长久以来,西方有一种普遍的观点, 就是 “把人看成是 ‘自然秩序’ 的一部分”[6]。 无论是人的肉体还是人的精神, 都是同自然紧密联系的。 自然有其运行的规律与准则——“天行有常”, 所以人类作为自然产生的子要素, 自产生以来就不得不与自然不断搏斗, 攫取自然进化自身。 包括人类社会中人对人的关系,“直接就是人对自然的关系”[5]80, 人类社会之间的交往关系是人与自然关系的微缩版。 除此之外, 随着人类活动范围日益扩大化, 人不仅与其他人交往, 还与自己内心对话交往。 而这些关系从本质上来看都是人如何对待自然这一命题。
人类对自然的活动使得文化最早与农业相联系, 农业活动就是人类改造自然所产生的最早的文化形态, 农业的原义即 “文化” 土地, 上升为精神形态表征就是最初的神话传说、 图腾崇拜等。 动物完全依附于自然, 而人是能动地利用自然。 在不断地对自然进行开发改造的过程中, 人的地位从依附上升为主宰, “自然界才表现为他的作品和他的现实”[7]。 文化就是人企求在与自然、 与他人、 与自身之中探寻一种平衡协和的状态而做的努力及其结果, 这使得人与文化的关系从 “文化” 外在自然进而实现“文化” 内在自然 (内在自然指代人体内的种种性质与潜能)。 人类与自然这一对关系通过“文化” 这一活动渐渐使得人类顺应和超越自然,使得人类脱离野蛮走向文明。 在马克思看来, 人与自然和谐相处才是正确的价值取向。 从耕耘、 保护、 开发土地的文化内涵到 “修齐治平” 人自身的文化精神, 文化由此而生, 文化价值由此发展。
有了主体与客体, 还要有践之于现实的手段与方法。 人与自然的关系以实践为搭建桥梁, 人类对待自然的态度显现在自然实践行动之中。 有了实践这一现实性活动, 文化才能真正产生, 才能由简单意识上升为复杂思维, 从简单习俗积淀为深沉文化。 思想自身是没法拥有实在力量的, 思想想要成为现实, 还得有 “使用实践力量的人”[2]320。 作为人的本质特性, 实践将人从动物状态解放出来, 塑造了区别于动物世界的人类社会, 使得其分化于自然。 因此, 实践是现实的活动, 是劳动实践, 随着分工的发展分化为物质生产实践与精神生产实践,由此创生文化。
实践的第一形态是劳动实践。 劳动是人及其社会存在和发展的基础, 人首先是在劳动中形成的,文化亦然。 前述提出, 文化生成与人的生成是同步同时的。 那么人是何时成为人的呢? 那就是通过劳动, 将人与动物区别开来。 恩格斯指出, 劳动创造了人本身[8]。 动物是利用自然, 从自然界直接摄取所需物质能量, 从而简单地改变自然; 人则不同,人是主动改变自然, 是依靠劳动来创造自己所需的物质生活资料, 满足自身的物质与精神需求, 以此支配自然。 因为劳动实践不再是简单的如动物向大自然直接攫取食物资料等满足自己简单需求的行为, 劳动实践是一种更高级的活动, 夹杂着利用自然和改造自然的无穷智慧。
通过劳动, 人使得自己的意识成为现实; 通过劳动, 人满足了自己的精神需求。 劳动在创造人本身的同时创造着文化, 这也印证了文化生成与人的生成是同一过程。 在 《劳动在从猿到人转变过程中的作用》 中, 恩格斯详细探讨了劳动如何产生文化: 劳动提出了信息交流的需求, 由此形成了人类语言, 促进了大脑的发展, 从而发展出了人类的意识、 精神, 最终变为人类社会中独特的文化果实、文明成果。 纯粹思想上的碎片化思索当然构不成庞大而繁杂的文化, 文化是人类主体在实践过程中不断改造对象沉淀下来的结果。 马克思主义的劳动实践观既非康德眼中的一种理性自主的道德活动, 也非黑格尔所说的精神活动, 或费尔巴哈所认为的起居饮食的日常生活活动。 马克思主义的劳动实践是人类根据自己的需要, 在尊重自然规律的基础上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 确认人的本质力量的活动, 这就是文化创造的过程。 文化是一种创新的、 流动的、 变化的存在, 机械的、 死板的活动是无法生成文化火花的。 只有体现能动性、 创造性的劳动实践才能使人真正成为人, 使思想真正成为文化。
物质生产实践为文化生成奠定了丰厚的物质基础, 而这些物质基础也是广义文化概念的一部分——物质文化。 劳动实践的第一个步骤是生产物质生活, 这是人类历史得以生成的前提。 马克思说, 人类生存的首要前提, 即人类社会开启的首要前提是人们要进行物质生活生产, 生产满足吃穿住行等一切需求的资料, 迩后也就创造了历史, 生产这些物质生活本身就是生产物质文化本身。 无论是人类社会中随处可见的桌椅餐具, 还是高雅一些的艺术字画, 其中都饱含了人们的文化底蕴。 物质文化就是人们在劳动中凝结而成的智慧成果。
物质生产实践也为精神文化的塑造打下坚实的物质基础。 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科学地揭示了精神文化生成的物质基础, 把人类社会分割为物质与精神这两大生活领域, 以 “现实的人” “他们的活动” “他们的物质生活条件” 作为一切活动的出发点, 阐明精神文化生产是以物质生产实践为基础的。 他们得出结论: 思想、 观念、 意识的生产最初是直接与人们的物质活动, 与人们的物质交往, 与现实生活的语言交织在一起的[3]72, 这种精神文化最初就是人们物质行为的直接产物。 不仅如此, 即使是国家民族中的那些系统规范的政治、 法律、 宗教等等也是这样, 都可以追溯其物质生产源头与物质生产过程, 可知精神文化的创造脱离不开物质基础。 总言之, 文化的生成脱离不开物质生产实践。
物质生产实践为文化生成奠定物质基础, 狭义层面上的精神文化则直接由精神生产实践产生。 社会分工是推动精神文化生成的基础。 随着人类社会分工的发展, 人类劳动逐渐分为体力劳动和智力劳动。 《反杜林论》 中恩格斯这样解说文化产生的由来: 在人们的劳动生产率比较低下的情况下, 无法进行专门的精神文化创作活动, “生产力的提高、交往的扩大、 国家和法的发展、 艺术和科学的创立, 都只有通过更大的分工才有可能”[9]189。 分工将纯粹体力劳动与管理劳动、 营商劳动、 治理国家劳动等区分开来, 也就给予了人们创造艺术、 科学等纯粹精神文化活动这样的机会。 而在 《德意志意识形态》 中, 马克思、 恩格斯阐释真正意义上的分工是从物质劳动和精神劳动分离时算起, 从这时候起意识才能现实地想象[2]534-535, 它能摆脱现实世界去专门纯粹地构造自身理论, 它可以脱离现存实践去意识不同的东西, 它才能真正把想象意识变为现实意识。 分工直接推动了各种文化形态的产生, 也造就了专门从事文化生产的“文化人”。
文化自原初生成后, 其后续生成则是由专门的精神生产实践来 “制造”。 精神文化作为文化的灵魂与核心则是智力劳动者的直接劳动输出, 尤其在现代社会。 因此, 文化的生成也伴随着人的发展和人类社会的发展而日益精细化、 专门化。 精神生产实践是直接产生精神性文化的实践活动。 正如恩格斯在 《自然辩证法》 所阐述的, 通过一代代的努力, 劳动活动变得全面多样了。 在打猎畜牧外出现了农业, 农业后又发展了纺纱、 冶金等活动, 进入了工业社会, 再然后 “出现了艺术和科学”[9]557。人类社会结构从部落民族发展为社会国家, 伴随着一起发展的还有法律、 政治乃至宗教等产物。 通过分工“脑力劳动产物” 的精神文化应运而生, 精神文化就是人类现实社会生活及其方式的观念表达和精神体系, 是独立形态的 “思想、 观念、 意识的生产”。
总言之, 马克思主义的文化生成理论从人、 自然以及实践三大要素出发, 不仅点明了文化的生成与这三大要素息息相关, 更深刻地厘清了人与自然、 人与实践、 自然与实践之间纷繁复杂的历史关系, 阐释了文化如何在这三者之间漫长且复杂的交融交锋中塑形成长, 是对文化理论研究的一次巨大飞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