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1949 年中国致公党拥护中国共产党政策初探

张维缜，高倩倩

（暨南大学，广东 广州 510632）

中国致公党是由华侨社团美洲洪门致公堂改组，并于1925 年10 月10 日在美国旧金山正式成立的，它是代表海外侨胞利益的政党，自成立之日起便时刻关心着祖国的命运。抗战时期，致公党开始与中国共产党密切合作共同抗日，并在之后的解放战争时期加入中共领导的人民民主统一战线，拥护中共的各项主张，为打倒国民党反动派，建立新中国做出了重要贡献。解放战争时期，是致公党在中共帮助下转型为新型政党，并大力支持中共的各项方针政策的时期。在该时期内，致公党响应中共发起的反对美国干涉中国内政，要求美军退出中国的运动。在解放战争胜利前夕，致公党还应中国共产党的邀请，参加了新政协会议的筹备工作，参与制定《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共同纲领》。

学界关于致公党的研究成果[1]，大多以通史或人物为主题简略涉及解放战争时期致公党与中共的关系，但是未有成果专门对该问题进行研究。本文在参考当时影响力较大的统一战线性质的报纸香港《华商报》等资料的基础上，选取1946-1949 年致公党拥护中共发起的反对美国干涉中国内政、要求美军退出中国运动以及协商建国这两个有代表性的内容作一初步探析，以求教于方家。

一、致公党与中共合作的缘起

中国致公党和中国共产党的合作由来已久。自局部抗战时期起，中共出于积极争取海外侨胞支持的目的，就开始重视致公党的作用。1935 年8 月1日，中共发表了《为抗日救国告全体同胞书》（八一宣言），号召国内外中国人民联合起来共同抗日。宣言中提到：“苏维埃政府和共产党愿意立刻与中国一切愿意参加抗日救国事业的各党派、各团体（工会、农会、学生会、商会、教育会、新闻记者联合会、教职员联合会、同乡会、致公堂、民族武装自卫会、反日会、救国会等等）……进行谈判成立国防政府问题……以便更具体地讨论关于抗日救国的各种问题。”[1]在这里，中共明确把致公党前身致公堂纳入联合抗战的对象，可见对其的重视。至全面抗战爆发后，各地的致公党组织纷纷响应中共提出的“集中一切力量，为抗日救国的神圣事业而奋斗”的号召，揭露日军暴行，宣传抗日救国的爱国思想，并积极组织党员抗日，在海外开展募捐活动，筹集资金，发动华侨积极支持祖国抗战。

1941 年底香港沦陷后，致公党总部活动一度停滞，许多党员流散各地。1942 年初，致公党负责人之一的陈其尤借助时任《新华日报》医药卫生顾问的黄鼎臣的关系接触到中共人士，并在1944 年接受了中共南方局的建议，即恢复致公党的活动，以便为战后实现和平民主及复兴祖国的建设事业发挥更大的作用。[2]战后，在中共的帮助下，致公党在香港恢复了组织并在香港与广州两地开展活动。1947年5 月，在中共的指导帮助下，致公党在香港举行第三次代表大会，发表了《宣言》和《告海外侨胞书》，提出联合一切民主力量、建立新中国的政治主张，全会还表决通过了致公党加入中共领导的人民民主统一战线的决议。至此，致公党由旧民主主义革命过渡到新民主主义革命，走上了接受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新民主主义革命的道路。[3]1948 年5 月，致公党响应中国共产党五一号召，与各民主党派联名通电表示拥护召开新的政治协商会议，并发表宣言，号召广大侨胞积极支持祖国的革命，为即将成立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贡献力量。1949 年，应中国共产党的邀请，致公党代表参加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次全体会议，参与制定《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共同纲领》，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建立做出了贡献。

二、反对美国干涉中国内政，声援撤退驻华美军

1942 年，美国在签署《联合国家宣言》后，在中国设立了中国战区美军司令部，以援助中国抗日。抗战结束后，以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政府不顾国内人民爱好和平的需求，企图发动内战消灭中共。美国为了在亚洲利用中国制衡苏联，扶持国民党政府，派出特使马歇尔来华调停国共矛盾，避免中国全面爆发内战。马歇尔调停最终宣告失败，内战最终还是爆发了，这表明了美国既支持国民党政府又避免国共两党之间爆发内战的愿望落空。马歇尔在调停期间对国民党政府的偏袒，导致中共对美国政府不满。与此同时，战后大量驻华美军的存在，也引起了中共与民主人士的不满。战后初期美军打着协助中国受降及遣返日本武装力量的旗号，帮助国民党军队占领东南沿海战略要地，干预中国内政。

为了尽快让美军退出中国，争取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中共于1946 年9 月29 日发出开展美军退出周运动的指示。在指示中，中共中央指出，美国已有运动周，25 个城市有撤退驻华美军之示威，上海从9 月22 日起举行美军退出中国周运动。“此运动转为揭露美军暴行……北平、成都、重庆、香港、南洋亦将响应。”[4]由于致公党在香港、南洋等地的影响力较大，中共在这里提到两地，显然也有借助致公党力量推动该运动在两地开展的意图。

致公党在此问题上旗帜鲜明地拥护中共的主张。1946 年10 月1 日，中国致公党致电杜鲁门呼吁撤军并要求美国政府停止援助国民党军队。致公党表示，由于驻华美军的干涉，实际上已经助长了中国的内战。[5]此后，随着马歇尔调停的失败，致公党在美军退出中国的问题上态度更加坚决，措辞也日益强硬。1947 年1 月7 日，致公党公开表示，中国的国是问题，应由中国内部各党派和平协商解决。其要求美国改变以往对华错误的政策，撤退驻华美军，放弃在中国的军事基地，修改中美商约，并停止片面对国民党的一切援助，尤其是军事援助。[6]4 月9 日，中国致公党在《华商报》上刊登文章，反对美军继续驻华。在此篇报道中，中国致公党以马歇尔在莫斯科发表的关于中国的情报为据，言辞犀利，直接揭露了美国不撤军的真实目的：1.反对中国真正民主政治的施行，支持国民党的独裁政权；2.阻碍中国和平的实现，扩大中国内战；3.以武力作为掩护，对中国进行经济掠夺；4.美国希望中国成为其附庸和殖民地；5.为准备第三次世界大战，使得中国成为反苏的基地。[7]1947 年5 月中国致公党第三次代表大会上除了发表了《宣言》、《告海外同胞书》之外，还发表了《致杜鲁门总统电文》，谴责美国对于中国内政的干涉，对国民党政府的盲目支持，要求停止军事援助国民党政府，撤离驻华美军。[8]在魏德迈访华之际，致公党刊文正告魏德迈，勿与中国人民为敌。致公党在报纸中表示，魏德迈带美国代表团来华，实际上是为了加大对国民政府的支持，从其所带使团相关的军事、经济人员可以看出美国反动的本质。致公党要求魏德迈站在正义一边，根据当时中国的国情，停止对国民党独裁政权的支持，避免解放战争扩大化。[9]

1948 年10 月24 日，各民主党派为美国侵华问题向联合国大会提交控诉书，列举具体事实证明美国的野心要求，同时要求驻华美军立即撤退。中国致公党在此篇报道中表示，认为只有南京政府派出的代表团并不能代表中国民众，并表达了对马歇尔使华的抗议。其认为马歇尔并不是来华调停，而是帮国民政府装备军队。致公党还利用中美条约及协定证明美国提供的大量援助资金被国民政府用于发动内战了，要求美国立即停止援助国民政府。[10]

新民主主义革命胜利前夕，致公党最后一项反对美国干涉中国内政的重要举措是反对美国1949年8 月发表的美国对华政策《白皮书》。《白皮书》发表之后，遭到包括致公党在内的各民主党派领袖一致严斥，致公党号召全国人民要提高警惕加强团结，粉碎美帝对中国新的阴谋，反对美国对中国内政的干涉。各民主党派认为美国国务院发表《白皮书》，是干涉中国内政的表现。美国意欲即使国民政府垮台，也要扶持新的势力来干涉中国内政，破坏人民政权。[11]

《人民日报》对各民主党派发表的声明十分重视，并刊登了致公党驻北平发言人对《白皮书》发表的意见。人民日报直截了当地表示了中共的意见，认为美国国务院发表所谓中美关系的白皮书，是美帝国主义勾结蒋介石反动集团侵略中国的供状，也是对中国人民的宣战书。[12]

总之，在声援撤退驻华美军问题上，致公党坚决站在中共一边，其舆论导向和步调与中国共产党一致，反对美国对中国内政的干涉，反对驻华美军支持国民党军队，介入中国内战，争取新民主主义革命的早日胜利。

三、协商建国

1949 年1 月，国民党军队在战争中节节败退，中共表示了将革命进行到底的决心，致公党和其他各民主党派对中共表示支持。此外，中共中央开始着手筹备新政治协商会议等工作。中国致公党积极配合，有关领导人还前往解放区参加新政协会议的筹备工作。随着中共在解放战争中的胜利，加之香港当局采取警察制度，限制政治社团在香港展开活动。1949 年6 月，致公党决定将在第四次代表大会宣布将致公党中央党部迁入内地。总的来说，致公党和中国共产党在原有的基础上，展开了更为深入的合作，具体如下：

首先，时刻关注内战局势，对中共取得的胜利表示祝贺。1949 年年初，毛泽东主席在新年致辞中发表了时局声明，号召全国和海外华侨将革命进行到底，致公党和其他民主党派对此作出积极响应。《人民日报》也报道了致公党对时局声明的通电，致公党表示中共关于时局声明，揭斥了南京反动政府和平阴谋，同时提出民主和平八个条件辞严义正，实为全国人民最低要求。在历数了国民党政府依靠美国，发动内战的种种罪行后，提到：“兹幸中共领导人民革命，已近全面胜利，甚望彻底肃清反动残余势力，使中国得到真正民主的和平。对于战争罪犯，并应严为惩处，以平人民公愤。本党代表海外数十万华侨，伫望祖国和平统一，独立富强，自当同为新民主主义而奋斗到底，并盼国民党统治区内各界同胞一致主张为幸。”[13]

在取得决定性胜利的基础上，中共开始着手召集海内外民主人士召开政治协商会议，协商建国。1949 年2 月，东北各界表示欢迎北上民主人士，并在沈阳举行盛大集会。在集会上，李济深等民主人士发表了重要演讲，表明了各民主党派联合统一阵线的决心。4 月，中国各民主党派联合声明，竭诚拥护中共进军命令。同月，各民主党派领导人物致电毛主席及人民解放军祝贺解放南京。1949 年6 月，平沪民主人士为上海解放发电向毛泽东祝贺。1949年7 月2 日，为了庆祝中共建党28 周年，各民主党派联名祝贺，撰词向中共致贺。对中共取得胜利表示庆贺，对民主党派统一战线的形成表达支持。致公党称赞中共在民主党派工作上取得的成果，并表示全力支持新政治协商会议的召开。[14]

其次，致公党决定把中央党部转移到内地，其工作重心也转移到了内地。1949 年5 月25 日香港政府继新加坡之后，宣布了取缔社团活动条例。条例规定在香港存在的社团，警察可以任意进入所认为的社团成员的房屋内，进行搜查及逮捕。同年6月3 日，陈其尤代表致公党，与在北平的其他民主党派发表联合声明，认为香港关于社团出台的注册条例是香港当局剥夺中国政党、人民团体在香港的权利的反动措施，将损害中英两国人民间的友谊，妨碍英国与中国建立正常关系。[15]在此背景下，1949 年6 月，致公党决定于1950 年春召开第四次全国代表大会。由于香港社团注册条例的实行以及解放战争明朗的形势，致公党决定将中央党部迁入内地，其中央机关刊物《公论》仍在香港继续出版。此时，致公党的主要任务发生了改变。由于致公党作为海外华侨政党，党员大多侨居美国及南洋一带，在新中国成立后，应重点关注华侨如何团结一致参加新民主主义新中国的伟大建设事业。[16]

最后，致公党积极参与新政治协商会议，拥护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1948 年，中共发出了五一号召，提出团结各民主党派，准备召开新的政治协商会议，并明确将国民党排除在新政治协商会议之外。各民主党派纷纷回电，表示了对中共这一主张的支持。中共随后就新政治协商会议的各项细节，与民主党派商量敲定。为了筹备新政治协商会议，致公党和其他民主党派的领导人奔赴解放区，参与新政治协商会议的组织与建设。1949 年2 月25 日，陈其尤等从沈阳乘火车抵达北平，周恩来等中共中央领导人在前门车站迎接。1949 年3 月，黄鼎臣奉命北上，进入解放区，同先到的陈其尤等人会合，一道参加新政协的筹备工作。司徒美堂也历经周折，于1949 年9 月4 日抵达北平，与已到达的致公党代表陈其尤、黄鼎臣等一道参加新政协会议，共商建国大计。黄鼎臣还参加了由周恩来领导的第三小组的会议，负责起草《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共同纲领》。1949 年9 月21-30 日，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在中南海怀仁堂隆重开幕，陈其尤、黄鼎臣、官文森、雷荣珂、严希纯作为致公党代表出席了会议，司徒美堂作为华侨界的代表与会。陈其尤、陈演生和司徒美堂当选为全国政协第一届委员会委员，司徒美堂还当选中央人民政府委员会委员，兼任中央人民政府华侨事务委员会委员，陈其尤还在天安门城楼上参加了10 月1 日举行的开国大典。

总之，致公党参与新政治协商会议等工作，扩大了海外华侨参政议政、支持革命工作、参与国内事务的途径。致公党对中共的坚定支持，与其他民主党派的精诚合作，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际，使得新政协等各项工作得以顺利进行。

结论

1946-1949 年在中国近代史上占有重要地位，是决定中国命运的关键时期。当时有实力决定中国命运的国内势力是国共两党，人心向背决定着这两党在斗争中的成败，包括致公党在内的民主党派在当时面临着抉择。鉴于中共对国家与民众利益的维护，以及与中共的长期合作，致公党与各民主党派一起，拥护中共的各项主张。致公党在此时期发挥在海外华侨中的影响力，反对美国干涉中国内政，声援中共有关撤退驻华美军的主张。在新中国成立前夕，致公党领导人还积极参加新政治协商会议的筹备工作，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做出了贡献。

致公党和中共在这一时期的合作，是中共和民主党派合作的成功案例。回顾这一时期两党合作的历史，对进一步坚持推进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推动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发展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

注释：

①有代表性的成果主要有陈民编：《中国致公党》，北京：文史资料出版社，1981年；吴豪德主编：《前进中的中国致公党》，北京：中国致公出版社，1998年；陆榕树等主编：《中国致公党简史》，北京：中国致公出版社，2003年；《中国致公党简史》编辑委员会编：《中国致公党简史（1925-2009）》，北京：中国致公出版社，2010年；中国致公党广东省委员会编：《中国致公党广东简史》，北京：中国致公出版社，2020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