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网络文学与“新文创”生态

陈定家 王 青

2022年2月11日，“2022全球作家孵化项目”在“起点国际”2021年度全球征文大赛颁奖典礼之后正式启动。中国网络文学从早期以作品为中心的内容出海，成功转向全球化落地生成的“新文创”生态模式出海。中国在数字审美及其全球延展过程中所积蓄的探索与经验统一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之中，彰显出对中共十九届六中全会精神的响应。十九届六中全会公报指出，“在文化建设上，我国意识形态领域形势发生全局性、根本性转变，全党全国各族人民文化自信明显增强，全社会凝聚力和向心力极大提升，为新时代开创党和国家事业新局面提供了坚强思想保证和强大精神力量”〔1〕。尤其在文化领域的顶层设计、统筹布局、实践引导等方面，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及其实践经验充溢着巨大的发展潜能和前瞻适用性，为数字时代中国文化繁荣发展及全球范围内中国文化品牌的构建奠定了坚实基础。

一、数字时代文艺审美的“新文创”生态模式

从1994年正式接入国际互联网算起，中国数字时代进程只有短短不足30年的发展历史。中国在数字文化领域的国际发展历经了从内容出海到生态模式出海的优化升级，不断推进实现中国数字文艺审美生态模式的成熟运转与大规模海外落地。实践证明，根植于中国语境而摸索创立的数字审美“新文创”生态模式蕴含蓬勃绵长的时代生命力，在保障优质内容输出的基础之上，为全球化背景下世界数字文化的繁荣发展提供了具有探索意义的中国方案。

2018年，中国数字文化发展龙头企业腾讯集团首次提出“新文创”生态概念，以之作为“泛娱乐”战略在新时代语境下优化升级的2.0版本。所谓“新文创”生态，即以加快全球布局、打造享誉国际的中国数字文化符号为内在旨归，以IP构建运营为核心，链接多元生产主体，优化资源配置，开发影视、文学、动漫、游戏、音乐等多样化审美形态的IP跨媒介改编文创产品，接纳动态多样参与，营建立体多维的升级式审美体验。其借助产业链条延展、业务糅合的文化生产联动方式，依靠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数字科技赋能，深挖IP文化价值，转变文化资源为文化资产，促进价值链增值，致力于实现数字文化生态的融合联动与长效建构。质言之，“新文创”以腾讯集团的战略升级为概念缘起，以IP运营为核心，展现出产业与文化融合、内容到体验升级、科技与文化联动、娱乐与文化一体、国内与国际同步等多维集成式的数字审美生态特征。值得注意的是，“新文创”生态模式并不局限于2018年以后的数字文化发展状貌，而是可追溯至20世纪八九十年代互联网催生数字文艺新样态即网络文学兴起之初，涵纳整个中国数字文化发展的历史时段，指向动态化的数字文艺审美实践探索过程。即时性互动参与、连载更新、VIP收费制度、协作共营理念、粉丝社群化培养、IP跨媒介改编等国内网络小说在实践中延展探索而生成的特征样态，集结成中国数字审美生态模式。

与“泛娱乐”战略的发展路径相近，“新文创”生态战略在腾讯集团推行后不久，即因其契合数字文化产业发展的内在规律而被泛化至中国整体数字文化语境。2018年8月，新华社瞭望智库发布“新时代互联网发展六大趋势”预测报告，“新文创”作为“新时代应有新的文化生产方式”〔2〕而榜上有名。无论是传统文化领域还是新兴数字文化领域，都紧跟融媒体时代的发展趋向，积极寻求以IP延展为核心的“新文创”生态推进。从广义上审视，“新文创”生态是数字科技语境下中国文化沿续创新、转型升级的IP经营模式，是融媒体时代中国数字文艺审美生态的标志性特征，是打造享誉全球的中国数字文化品牌标识的方法论路径。

早在2016年底，“中国网络文学走红海外”〔3〕既成现实。国内网络文学网站透过国外粉丝自发形成的翻译网站的发展盛况窥见了中国网络文学海外延展的巨大潜力空间，并迅速展开全球化布局。2017年5月15日，国内网络小说领军企业起点中文网在成立15周年之际正式上线海外版业务——“起点国际”，国内网络文学网站正式全面介入全球范围内中国网络小说的输出延展进程，这意味着中国网文输出真正从内容出海阶段步入生态模式出海阶段。“起点国际”凭借其资金、版权、内容、模式等优势，迅速实现量大质优的中国网络小说翻译作品上线。2017年6月开启国内外同步首发、零时差阅读新纪元，循序渐进推行VIP付费阅读制度的海外落地；2018年开放植根于本土的“海外原创”功能，逐步展开授权、控股、收购等多样化深度共营协作，推进IP协同出海、海外粉丝社群运营等。中国网络文学的海外输出不再局限于小说作品滞后、零散化的出海，而是以同步化、系统化、生成化、IP化等特征搭配国内生产运营经验的输出，实现中国网络文学“新文创”生态模式的出海。

数十年来，国内数字文艺审美领域围绕“新文创”生态模式探索而生成的实践经验，对于中国数字文化的出海有多重意义。一方面，其为中国数字文化的海外输出及全球范围内中国数字文化品牌的构建提供了方法论意义上的科学指引。另一方面，“新文创”生态模式的海外输出，突破了中国数字文化“走出去”的传统概念，不仅仅是携带中国文化的中国故事、中国作品实现更大规模的海外传播，而是以海外原创的方式促使中国文化在被深刻理解与情感认同之后真正以基础形态登上国际舞台，实现中外文化深度交流互融之上的生成与延展；更是中国原创性文化生产机制的输出，是中国数字文化生态模式的输出，并以此激活数字时代全球文创能量；是中国肩负起大国使命，为新时代全球数字文化的发展提供中国方案。

数字审美“新文创”生态模式在国内实现中国特色数字文艺审美实践的蓬勃发展，并在海外顺利推进本土化落地。从策略概念的提出到国内外的延展推进，“新文创”生态看似是从商业策略发展而来的符合中国国情与时代发展趋向的文化产业模式，以行业的探索建构为推进源动力；而从内核深处来看，中国数字审美“新文创”生态的建构与推进是在国家政策正确引领下的成功的数字文化生态发展。正如十九届六中全会公报所说，“党的百年奋斗深刻影响了世界历史进程，党领导人民成功走出了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创造了人类文明新形态”〔4〕。实际上，具体到数字文化领域，当代网络文学成功走出了中国特色数字审美生态模式，为创造数字时代人类文化新形态做出了有益的探索。

二、“新文创”生态之历史定位与政策导向

中国数字文艺审美实践发展的历史定位、步调方向等根本性问题，关涉到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精髓、中国现阶段的基本国情以及与时俱进的时代状貌等诸多方面。实践证明，“新文创”生态的历史定位与政策导向，必须以习近平总书记文艺工作讲话精神为指导，其发展战略与政策遵循，必须统一于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艺理论体系的核心范畴。

2014年10月，习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中强调“互联网技术和新媒体改变了文艺形态，催生了一大批新的文艺类型，也带来文艺观念和文艺实践的深刻变化”，“要适应形势发展，抓好网络文艺创作生产，加强正面引导力度”〔5〕。这对互联网时代中国文艺工作提出了新的历史定位，指明数字化转向的深刻变革，为网络文艺的创作生产开拓发展空间，并以强化引导力度的方式赋予驱动能量。我们欣喜地看到，中国网络文学作为富有特色的新兴文艺类型，已取得了可圈可点的成绩。据艾瑞咨询《2021年中国网络文学出海研究报告》的统计数据，截至2020年，中国网文数量达2794万部，顺利出海超1万部，海外原创作者突破11万人，上线作品20余万部，海外市场规模达11.3亿元。〔6〕中国网文在传统文化承续与传播方面已经走在时代前列，以对全球数字技术语境的前瞻性把握，为数字文艺审美实践开辟了创新性发展的新途径。

中国数字审美“新文创”生态的建构与推进，首要的是响应“以人民为中心”的政策导向，充分发挥网络文艺的人民特性，实现“为人民抒写、为人民抒情、为人民抒怀”〔7〕。在数字全球化时代，中国网络文学创新性地以人民大众为创作者，其对人民生活不是短暂的体验、探察等精英式自上而下的观照，而是沉浸式的生存体验，其对人民的情绪诉求、心理欲望、思想情感等有切实的感同身受，其在创作中输出的是真正源于人民群众的真实的生活体悟与自然而然的情感抒发。同时，其直接面向人民大众，在创作过程中以大众的参与互动为创新活力，将读者的反馈讯息同步纳入创作状态之中。2017年，阅文生态大会推出“全社群互联”策略，相继开发“本章说”“书友圈”“兴趣圈”“角色圈”等功能，打造用户联结互动的社群生态。2019年“百川计划”启动，社群意义上共创、共读模式将数字文艺审美之人民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

中国数字审美“新文创”生态的建构与推进，也积极响应中央关于增强时代意识、与时代同频共振的政策导向，“要把握时代脉搏，承担时代使命，聆听时代声音，勇于回答时代课题”〔8〕。自步入网络媒介时代起，中国数字文艺审美实践依赖于时代的技术背景而生成，伴随技术媒介的迭代更新而炫妙生姿，其创作更应该秉承时代观念，彰显时代意识，真正展现数字时代的现实样态与精神图谱。而在实践进程内，中国数字文艺审美“新文创”生态模式下连载更新、一键式分发的生产传播机制亦为时代的展现提供即时性、延续性保障。中国社会科学院发布的《2020年度中国网络文学发展报告》称，中国网文“从未脱离当下”，各个阶段的作品潮流类型都是“时代背景和社会心态的映射”〔9〕。在当前疫情影响下，关照现实的网文作品更成流行趋向。

中国数字审美“新文创”生态的建构与推进，积极响应中央关于彰显中国精神的政策导向，“努力创作生产更多传播当代中国价值观念、体现中华文化精神、反映中国人审美追求，思想性、艺术性、观赏性有机统一的优秀作品”〔10〕。中国精神作为凝结于中华民族儿女血脉深处的精神文化基因，是最契合中国现实语境又充溢时代力量，导向认同感、归属感的精神母题。中国数字文艺“新文创”生态发展的几十年间，在内容上呈现出从以情绪宣泄、欲望满足、眼球抓取、无意义恶搞等为特征的个人化书写，到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人文精神内核的审美表达这一创作转向，为数字文艺作品质的飞跃、人民精神生活的充盈丰富提供了有效路径。2018年“起点国际”平台上线“海外原创”功能后，MyVampireSystem（《我的完美系统》）、HellboundwithYou（《与你形影不离》）等中国网文风格的海外创作风生水起，其作为鲜明中国色彩的凝聚，展现出中国文化的时代魅力以及中国精神的国际穿透力。

三、“新文创”生态之出海战略与研究推进

在互联网迅速腾飞变革的发展期，党中央抓住“数字”与“文艺”两个关键性核心概念，深入数字时代与社会主义文艺的发展全局，为中国数字文艺审美实践做出科学定位；同时，亦秉承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相统一的原则，提出产业化延展与社会效益为首位的政策导向。基于国家层面的历史定位与政策导向，经社会各界的多方努力，中国网文探索出一条充溢生命力与美学魅力的“新文创”生态延展路径。其所依凭的科学意义上的政策与理论指导，经过国内实践期的检验与行动转化，在蓬勃发展中生成了时代语境下至关重要的中国经验，其实践中汇聚的审美经验、数字经验、产业经验等归根结底统一于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建设的历史经验之中。

在数字媒介时代，中国文化出海是坚定文化自信、实施文化强国策略的必然选择。中国数字审美“新文创”生态策略在国内的成功实践为中国文化出海标明了可供尝试的发展路径与创新空间，为全球范围内中国数字文化品牌的构建提供可资借鉴的宝贵经验。同时，党中央在数字时代中国文化海外传播方面亦与时俱进地制定了出海战略，并在政府、企业、学界等各层面，调动一切积极因素，为世界范围内中国数字文化品牌的构建保驾护航，行之有效地促使中国数字审美经验的全球化延展以及创新推进。

中国网络文学从30年前的“海外桃花三两枝”，发展到如今“最美橙黄橘绿时”，离不开顶层设计的审时度势和与时俱进的政策推进，“国家文化政策的支持和引导为网文出海提供了指南针和压舱石”〔11〕。首先，国家从整体宏观视角出发，充分注意到了开放的文化与产业布局的重要性。中共十九大报告强调“推动形成全面开放新格局”，“坚持引进来和走出去并重”，“加强人文交流，以我为主、兼收并蓄。推进国际传播能力建设，讲好中国故事，展现真实、立体、全面的中国，提高国家文化软实力”〔12〕。在此纲领性政策的推引之下，相关部门从网络文学健康发展、社会主义文艺繁荣发展、数字文化产业高质量发展等多重维度提出“走出去”战略。这对构建数字时代中外交流互动的文化生态格局，无疑具有决定性意义。

在国家战略和相关政策的指引助推下，各级政府与各部门积极响应号召，以中国网络文学出海为发力点，顺应媒介属性、文艺特质与行业规律，投入到细化政策、举办活动、推进实践等项目中去，力争实现中国数字审美从优质内容出海到“新文创”生态出海的迭代升级。结合当地当下的工作实际特点，探索社会主义文艺、数字产业发展及网络文学IP在统一和谐意义上的融合共建，因地制宜地推进政策的细化。例如，在中国作家协会书记处印发的《中国作家协会2019年以来工作情况和2020年工作安排的报告》中，就将“增进中国文化海外传播，推动中国文学走出去”列为重点专题，要求切实“办好中国国际网络文学周等活动”〔13〕。这类细微具体的工作导向，在助力中国数字文化“新文创”出海工程、推动审美生态格局国际化建构方面，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在各级政府、各部门的联合协作下，围绕“中国网络文学海外传播”议题的会议活动接连举办，邀请相关文化部门、商业网站、专家学者、从业人员等代表参会，共同商讨中国文化出海大计。2019年10月，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与浙江省人民政府联合主办第六届世界互联网大会“中国网络文学海外传播圆桌会议”。2020年11月上海市新闻出版局指导，上海市出版协会、阅文集团主办“2020首届上海国际网络文学周”。一年一度的中国网络文学+大会“网络文学走出去”平行论坛由国家新闻出版署、北京市人民政府指导，中共北京市委宣传部（北京市新闻出版局）、中国音像与数字出版协会、中共北京市委网络安全和信息化委员会办公室、北京市广播电视局等单位主办。政府层面的官方力量并不仅仅停留于政策制定、细则指引、组织研讨等理论层面，更愈益以显性形态参与到中国数字文化“走出去”的实践推行之中。诸如，2019年11月，海南三亚举办“自贸港背景下中国网络文学的海外输出”专题论坛，北京中外翻译咨询有限公司、中国作家协会网络文学中心、海南省版权局、海南省作家协会四方共同签署《关于中国网络文学作品海外推广战略合作框架协议》，推行“百部网文海外推广计划”。在相关活动的接连推动下，中国数字文化“新文创”生态出海顺利实现从政策导向到具体实践的落地化转换。

近年来，国家政策布局为中国数字文化出海提供战略定位与顶层设计，尽可能为“新文创”生态的海外输出扫除全球语境内对接的政策壁垒。各级政府与相关部门的政策细化为数字文化行业的发展提供路径指引与保障性支撑。大规模研讨活动的举办为中国数字文化出海所关涉到的各方主体提供有效交流互促的平台与空间。政府有关部门直接参与出海实践，为中国数字文化海外传播注入强大的生机与活力，为中国数字审美“新文创”生态出海提供从方向到路径、从理论到实践、从规划到落实的指引与保障。

互联网信息革命以来，中国在数字文化建构过程中生成的宝贵历史经验不仅引导了国内审美生态的健康实践，更在世界各地产生显著影响。随着海内外两个领域的审美生态延展经验同步化互促生成，中国数字审美“新文创”生态模式正在全世界范围内探索推进。新的历史时代要求我们贯彻十九届六中全会精神，深入到数字文艺审美实践的内部，以党的历史经验的研究接续过去与现实，以承启未来，从数字审美“新文创”生态的国内构建与海外布局过程中总结历史经验；“无愧今天的使命担当”，始终秉持为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的初心使命，承续历史经验、积极探索创新，不断推进中国特色“新文创”生态的健康发展与全球化发展；“不负明天的伟大梦想”，更好地助力中国数字文化品牌的国际化构建，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艺的全球发展，在国际舞台上，讲好中国故事，彰显中国精神，提供顺应时代发展的中国方案，致力于推进全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