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半战争”： 美智库祭出“降级制权”新概念

徐寅

近期，美国智库新美国安全中心发布题为《“过半战争”——新美国战争样式下的信息和指挥》的报告。该报告针对大国竞争条件下呈现出的战争新特点提出新概念。建议美军面对中俄这样“过于强大”的对手，应放弃一味追求绝对信息优势，而应谋求一种相对优势。报告将这种优势称作“降级制权”，即接受美军无法掌握绝对制信息权的现实，转而寻求确保美军在与中俄的“技术-认知”竞争中，在己方装备体系遭对手干扰压制的情况下，仍能有效实施作战，并大幅削弱对手的武器系统，使其对获胜失去信心。该报告作者克里斯·多尔蒂曾担任美国防部副助理部长，是2018年版美国《国家安全战略》的主要作者。鉴于上述情况，该报告对华盛顿决策圈的影响不容小觑。

报告指出，在近40年里，美军在信息利用方面一直占据明显甚至绝对的优势，能比对手更好地感知态势，有效指挥部队。然而，如今的形势正朝着有利于对手的方向发展。过去10年，中俄大力发展精确打击武器和先进信息系统，深刻改变了战争的性质，其影响不亚于美国当年在海湾战争中的胜利。为赢得这种新型战争，中国和俄罗斯都提出了类似但又特色鲜明的制胜理论，并据此对各自的部队结构、作战和指挥哲学加以调整。

报告认为，中俄的军事战略理念，有四个共同的关键特征。一是，目标都是在消除美国全球军事优势的同时，维持有限、局部、可控的冲突;二是，利用和平时期的信息作战来实现“不战而屈人之兵”，或在冲突爆发后创造有利条件;三是，攻击太空、网络空间和电磁频谱的关键系统及物理网络节点，以实现敌方系统和认知流程的“信息降级/指挥中断”;四是，加速推进指挥控制的集中化、自动化和“智能化”，以便在冲突爆发后关键的最初几天，实现跨域快速协调行动。

报告指出，中俄都认为自己正与美国进行一场长期的较量或对抗。当前，两国都在实施心理层面的信息作战，以在战略层面影响关键的国内外受众，改变其观点，并在战役战术层面，从认知、动机和行为上操控对手军队。此外，中俄还通过战略、战役、战术层面的网络攻击、电子战等技术手段，来收集或操弄信息，并在冲突中破坏敌方系统。中方信息战思想的核心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或在必要时运用信息来击败军事上占优势的敌人。这就需要在对美长期斗争中做好準备，营造信息环境。中国将此称为“三战”，即舆论战、法律战和心理战。其中，舆论战尤其关注影响身处关键战略岗位的人，法律战旨在为中方主张或行为提供法律依据，心理战旨在威慑对手，削弱其战斗意志，或混淆其对形势的认知，削弱其决策能力来击败对手。

报告特别提到组建于2015年的解放军战略支援部队。该部队将解放军几乎所有负责信息作战的战略战役机构和设施纳入麾下，涵盖太空、网络空间、电子战、心理战等领域，表明对信息的高度重视。

在过去一年半里，新美国安全中心的防务团队以2030年为时间节点，先后十余次组织兵棋推演，模拟美中俄未来如何在竞争和冲突中互动，并得出三大结论——

一是，大国之间的冲突使用现代武器，节奏极快，破坏性极大。例如，在逾8次印太战区的兵棋推演中，战局最短仅持续数天，最多也不过数周，双方的兵力损耗却超过美日在二战中两场最为惨烈的海空战役——珊瑚海和中途岛战役中的所有舰机损失。

二是，任一方如果能迅速造成对手混乱，同时保持对形势的足够了解，维持指挥部队所需的基本秩序，将获得极大的优势。推演结果表明，美军若按现行概念作战，优势肯定属于中俄一方。

三是，优势一旦不存，弱势一方将陷入难以防守的困境，甚至无法翻身。

推演结果表明，五角大楼若不立即改变在与中俄“技术-认知对抗”中的理念和做法，美军将无法感知态势、做出决策并进行可靠的通信，进而丧失战场主动权。在可预见的未来，美军不可能再次获得其曾经熟悉的那种信息和指挥优势。原因有二：一方面，中俄都是非常强大的对手，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另一方面，未来与中俄的冲突性质决定了，战争不会像冷战后那样以“美国方式”展开，美军在态势感知和快速决策方面享有的优势将会被削弱，不可能获得其在海湾战争期间对伊拉克的那种压倒性信息优势。

不过，美军并非没有机会。报告认为，五角大楼应当认识到，“混沌”是现代战争的固有特征，美军不要试图给战场带来“秩序”，应学会在“混沌”中作战。中俄军队的指挥和控制结构高度集中化、定向化，美军应学会利用这一“弊端”，比对方更好地适应新的战争样式。报告进而提出，美军不应以夺取制信息权为目标，而应通过寻求实现“降级制权”，在与中俄的“技术-认知对抗”中获得优势。所谓“降级制权”，核心要义是，表明己方在激烈竞争条件下仅凭遭破坏的装备系统也能有效作战，同时能对敌方系统造成严重破坏，从而使对手丧失信心，认为自己难以通过迅速或先发制人的攻击来获得决定性优势。

因此，报告提出，美军信息和指挥系统的设计、部署和运行，应遵循这样一种原则，即自身系统在遭到攻击时，将导致冲突升级或扩大，并且自身也能对中俄的系统发起可信的攻击。这就将使中俄陷入上文提到的“进退维谷”局面。

报告认为，要想获得对中俄的“降级制权”，五角大楼应综合采取四大举措。

首先，利用中俄既想限制战争规模，又不得不在战争初期积极进攻对手信息和指挥系统，以确保胜利的矛盾心态，将其逼入两难境地。为此，美军应做到：一是重点发展攻击中俄传感器和通信系统所需的概念和能力，削弱中俄可逆性网络攻击和非动能攻击的效能，尤其在太空领域。二是更为分散地配置部署信息和指挥系统，提升体系抗毁能力。三是在中俄重点针对的关键信息和指挥任务领域，加强与盟友伙伴的多边合作。四是将冲突升级的风险强推给中俄，迫使其就是否攻击美国本土做出选择。

其次，和平时期在信息领域积极塑造战场态势。报告认为，美军应作为盟友伙伴抵抗中俄信息战的“赋能者”或“系统整合者”，扭转关键地区信息领域的战场形势，使其朝有利于己的方向发展。鉴于中俄信息战的广度，美军应重点维持同盟凝聚力，提高地区态势感知能力，在关键地区获得对中俄的舆论优势。

再次，重点在太空、网络空间和电磁频谱领域的“技术-认知对抗”中，夺取“降级制权”。在这些领域，自身在信息和指挥系统遭敌破坏时，仍能有效作战，并有能力去欺骗、利用、破坏对手的系统，将对中俄在关键战区的作战决策产生极大影响。

最后，针对“信息降级/通信中断”条件下的多域作战，组织并训练部队。具体包括以下举措：一是使各个地理性联合作战司令部重新聚焦作战，而不是军事外交。二是在各个指挥层级——下沉至战术层级——组建起常备多域作战部队。三是增加例行性联合和多域训练及演习经费，以提升部队的战备水平，确保其“随时能战”。四是充分运用实时虚拟综合训练手段，组织部队进行实战化全域作战训练。

（摘自《世界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