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积累、综合成本与企业技术创新绩效

胡 川，王子豪，韦院英

（1.中南财经政法大学 工商管理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3；2.广发银行博士后工作站 暨南大学博士后流动站，广东 广州 510050）

一、引言

在经济新常态和“双创”背景下，我国创新能力不断提升。据国家统计局公布的统计数据显示，2015—2018 年期间，我国研发经费投入持续增加，分别为14169.88亿元、15676.75亿元、17606.13亿元和19677.93亿元，占GDP比重由2015年的2.06%上升到2018年的2.14%，说明我国对于创新的重视程度日益提升。然而根据肖文等（2014）[1](p71-80)的研究，目前我国总体创新效率仍然处在相对较低的水平，和发达国家相比具有较大提升空间。因此，在“中国制造2025”的驱动下，继续加大研发投入，持续提升整体创新水平，推动我国由制造业大国向制造业强国转变仍是未来一段时期我国的重要任务。

企业作为市场经济的主体，同样在创新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从总体来看，近年来我国企业在创新方面进步明显，技术创新能力不断得到提升，但区域发展水平、行业差异、要素供给等方面的不平衡制约了企业技术创新能力的进一步提升。而且随着改革开放的进一步深入和市场经济的进一步发展，我国企业所面临的外部环境也发生了巨大变化。如劳动力、土地以及能源等生产要素价格的持续上涨加大了企业成本压力，削弱了企业竞争力。因此，在社会经济快速发展的时代背景下，企业立足于自身资源基础，充分考虑外部环境变化，根据自身战略定位和需求并在合理的技术创新策略的指引下持续加大技术创新投入力度，提升企业创新能力，掌握核心技术是增强企业竞争力的重要途径。

近年来，随着我国经济发展进入新阶段，制造业综合成本呈不断攀升的趋势。根据中国地价监测网的数据显示，我国工业用地价格由2015 年的760元/平方米上涨为2018年的834元/平方米，年均增长达3.13%。制造业工资由2008年的24192元/年增加到2016 年59470 元/年，年均增长率达到11.9%，这对于企业技术创新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因此，研究综合成本上涨与技术创新绩效之间的关系就显得尤为重要。企业作为技术创新的主体，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不仅要面对用地成本和劳动力成本上涨的压力，还承受着其他生产要素成本上涨的压力，如资本成本、销售成本等。但是否所有成本都会推动企业创新以及不同类型企业在综合成本上涨压力下，是否都会表现出更强的创新能力等问题均有待进一步的思考和验证。

本文在国内外现有文献的基础上，以企业技术创新为落脚点，拓展了技术积累、综合成本和技术创新绩效关系的研究，为“新常态”和“双创”背景下提升企业技术创新绩效，增强企业核心竞争力提供了经验证据。本文创新之处在于运用我国上市公司的微观层面数据，试图从成本上涨的角度验证综合成本上涨与企业技术创新之间的关系，从而对解释企业的创新行为的假设进行实证检验。本文的研究有利于揭示综合成本上涨对于企业技术创新的“倒逼”或抑制作用，对综合成本上涨压力下企业技术创新行为的选择具有一定的指导意义。

二、研究设计

（一）研究假设。

1.技术积累与企业技术创新。

技术创新是企业获取竞争优势进而提升竞争力的重要途径，能为企业持续发展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和支持。企业技术创新受多方面因素的共同影响，其中企业技术进步主体意识、对技术积累的追求、企业家精神的培养等（陈功玉和黄望荠，1998）[2](p3-5)内在创新基础扮演着重要角色，创新基础较强的企业在面临较强的外部压力情况下会主动选择创新以缓解外部压力对企业造成的冲击（龚广祥，2019）[3](p77-86)。

其中，企业技术积累与技术创新的关系得到了众多学者的研究，一方面技术积累能促进企业技术创新，另一方面企业技术创新又是企业技术积累的外在的具体表现形式。本文技术积累的定义借鉴傅家骥和施培公（1996）[4](p70-73)的观点，即技术积累是指寓于组织之中的技术知识的获取和积累以及技术能力的递进。魏江等（1996）[5](p22-26)和谢作渺（2008）等[6](p257-259)从哲学视角出发对二者关系进行了思考，他们认为从技术积累到技术创新的过程实际上是从量变到质变的积累过程。技术创新能力的提升有赖于企业通过技术并购等手段[7](p1-7)实现知识的积累的技术的递进、积淀与集聚，并进一步带来企业核心竞争力的提升（滕璐璐等，2009）[8](p82-84)。张立杰等（2019）[9](p68-75)认为高新技术企业技术研发创新是一个持续的过程，企业前期获取的知识和技术的积累能显著提升企业创新效率。

还有文献从知识获取、知识共享等角度出发对技术积累与技术创新的关系展开了研究。一是企业外部知识获取角度，Katila等（2002）[10](p1183-1194)基于组织学习和资源的视角研究了全球机器人行业创新产出问题，他们发现通过搜寻和解决问题可以帮助企业更好地利用现有知识并获取新的知识以促进企业创新。Laursen 等（2006）[11](p131-150)也发现更多的企业开始采用广泛而深入的开放式搜索策略以更加有效地获取外部的知识，进而促进本企业技术知识和技术能力的提升，最终提升企业创新绩效。二是企业之间知识共享角度，Hong等（2004）[12]通过对美国205个汽车工程师对产品开发项目的回复进行验证性因子分析，认为顾客、供应商和内部能力的知识共享有利于促进企业创新。Ritter 等（2003）研究发现网络能力不仅能通过提高技术交织能力促进企业创新，也能对企业创新产生直接影响[13](p745-755)。Hagedoorn 等（2006）基于社会网络理论研究也发现企业战略网络能力的形成有利于制药企业研发伙伴关系的形成[14](p39-53)，进一步有利于促进知识获取、知识分享和企业创新。还有学者从知识源战略[15](p562-571)[16](p292-299)等角度对技术积累与技术创新的关系展开了研究。基于以上分析，本文认为企业技术积累能从多个角度对企业技术创新产生积极影响，故提出假设1：

假设1：技术积累水平的提升对于企业技术创新绩效具有正向促进作用。

2.综合成本的调节效应。

综合成本上涨能从企业人力资本水平、要素替代、知识获取、知识共享、网络能力和知识源战略等方面影响企业技术积累。董新兴等（2016）[17](p112-121)的研究发现劳动力成本的上涨对企业的创新的影响路径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劳动力成本上涨引发要素替代效应，进一步加快技术资本对于人力资本的替代，提升企业技术积累水平；二是劳动力成本上涨能吸引更多高素质人才进入企业，提升人力资本质量，加快企业知识积累，为企业创新奠定基础；三是劳动力成本的提升能在一定程度上激励员工提高工作效率，促进企业创新。根据需求引致效应，龚广祥（2019）[3]认为土地成本上涨加大了市场对新技术的需求，而在利润最大化动机的驱使下企业倾向于主动加强新技术的获取以提高技术积累水平。同时，土地成本的上涨压缩了部分对土地资源具有较高依赖度的企业的生存空间，促使企业追求向具有更高附加值的环节转移（吴琼等，2008）[18](p140-143)。另外，在综合成本上涨压力下，企业所面临的风险和不确定性也会增加，例如融资难度加大、研发投入成本上升等。为整合资源以降低成本和风险，企业一方面会在区域内形成集聚，强化与利益相关企业的合作，提升网络能力，促进技术的扩散与传播，加强企业之间的知识共享[19](p136-142)；另一方面，企业的流动性会得到提升，促使企业由风险高的地区向风险低的地区转移，强化企业与地区的衔接。

当前国内外的研究均没有系统全面分析综合成本上涨对企业创新的影响，大部分都集中于探讨劳动力成本、用地成本、资本成本等综合成本子成本上涨对企业技术创新的影响。Hicks（1963）[20]发现提高企业员工工资水平有利于促进企业创新。David等（1975）[21]通过调查研究，发现美国企业面对劳动力成本提高时更倾向于通过加强技术创新以降低单位劳动成本。Acemoglu等（2010）[22](p1037-1078)的研究结论进一步支持了劳动力成本上涨对技术创新的促进作用，他们研究发现劳动力成本上涨会引发要素替代效应，促使企业通过设备换代升级等方式提升企业技术创新水平。林炜（2013）[23](p95-105)和贺建风等（2018）[24](p56-73)使用中国企业数据研究了劳动力成本上涨与企业技术创新的关系，研究发现随着劳动成本的上涨，企业能通过要素替代和人力资本水平的提高（陈明鑫，2013）[25](p78-81)将外部压力内部化，提升企业创新能力。阳立高等（2014）对我国制造业2003—2012年数据进行了研究，实证发现劳动力成本的上升有力推动了我国制造业结构升级[26](p126-137)。胡川和胡威（2018）[27](p44-46)基于比较优势理论和诱导性创新理论的研究发现，在综合成本上涨的压力下，企业会通过转换效应和替换效应提升自身技术创新水平。

用地成本的提升对于企业技术创新能力的提升也具有积极影响。赵爱栋等（2016）[28](p85-96)利用我国2007—2013年工业部门面板数据，实证研究发现工业用地价格上涨在长期内能促进技术要素对土地要素的替代，提升企业技术创新水平。黄金升等（2017）[29](p4-14)利用我国地级市层面2007—2013年面板数据研究发现工业用地价格的上涨有利于推动企业转型升级。龚广祥（2019）[3]利用2005 年世界银行对我国营商环境的调查数据，实证发现用地成本上涨有益于提升企业创新概率和创新规模。一方面，用地成本上升通过要素替代效应和“创造性破坏”效应间接影响企业技术创新；另一方面，用地成本上升也会促使企业更多采用新技术替代原有技术，加快技术知识更新换代，增加企业盈利水平以弥补成本上涨的损失。

资本成本上涨对于企业创新能力影响的结论具有不一致性。有研究发现更低的资本成本有利于促进企业技术创新能力的提升，如柯东昌等[30](p96-98)（2014）利用我国中小板和创业板上市公司2007—2011年的面板数据，实证研究发现资本成本的降低会促进企业加大研发投入强度。王贞洁等（2016）[31](p9-17)研究发现债务融资成本上涨加重了民营和小规模制造企业成本负担，进一步抑制了企业创新投资规模。然而也有研究发现资本成本的上涨对企业的融资行为产生了一定的约束作用（田彩英，2019）[32](p101-112)，进而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代理成本及代理问题对企业的负面影响（顾群等，2012）[33](p73-80)，刺激企业内部资本市场对于研发的支持活动（贺勇等，2011）[34](p1685-1695)，最终促进企业技术创新水平的提升。Dhawan(2001)等[35](p269-293)利用美国的数据进行了实证检验，他们发现，相比于大公司，小规模公司面临更大的不确定性和融资约束，并且拥有更强的创新意愿，对于企业技术创新能力和生产效率的提升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Cunha等（2014）[36](p202-210)发现融资约束可能会刺激企业通过增强组织韧性、提高员工积极性以及主动寻求尚未开发的机会等方式激发创造力进而提升企业创新能力。

对于其他类型成本的研究，未像劳动力成本、用地成本等研究那样形成完善的体系。谌正群等（2016）[19](p136-142)利用我国创业板高新技术企业上市公司的数据，实证研究发现营销能力和管理能力的提高对企业创新绩效的提升具有正向影响。基于以上分析，本文认为劳动力成本、销售成本、管理成本、用地成本和资本成本上涨，会促进产业中企业进行技术创新。因此本部分做如下假设：

H2：综合成本上涨对企业技术积累与技术创新的关系具有正向调节作用。

H2a:劳动力成本上涨对企业技术积累与技术创新的关系具有正向调节作用，即劳动力成本上涨有利于增强技术积累与企业技术创新的正向关系。

H2b:销售成本上涨对企业技术积累与技术创新的关系具有正向调节作用，即销售成本上涨有利于增强技术积累与企业技术创新的正向关系。

H2c:管理成本上涨对企业技术积累与技术创新的关系具有正向调节作用，即管理成本上涨有利于增强技术积累与企业技术创新的正向关系。

H2d:用地成本上涨对企业技术积累与技术创新的关系具有正向调节作用，即用地成本上涨有利于增强技术积累与企业技术创新的正向关系。

H2e:资本成本上涨对企业技术积累与技术创新的关系具有正向调节作用，即资本成本上涨有利于增强技术积累与企业技术创新的正向关系。

（二）研究方法。

1.样本选择和数据来源。

本文以沪深A 股2012—2018 年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剔除（1）金融类上市企业；（2）ST 类型的企业；（3）在样本观测期间上市的企业；（4）当年发明专利申请量小于1的企业；（5）当年研发费用和研发人员数量缺失的企业；（6）变量数据缺失严重的企业，最终得到231家企业共1617个年度观测值。

其中，样本企业发明专利数据来源于中国国家知识产权局（SIPO）专利数据库，企业研发投入数据来源于国泰安数据库和各企业年度财务报表，用地成本的衡量借鉴李力行等（2016）[37](p86-96)的做法采用《中国国土资源统计年鉴》中各地级市协议出让的土地面积的价款作为该市工业用地价格的代理变量，企业财务数据和其他变量数据均来源于国泰安数据库（CSMAR）和万得数据库（Wind）。

2.变量定义。

（1）企业技术创新绩效。

本文因变量为企业技术创新绩效，现有的国内外研究多从创新投入和创新产出两个方面对企业技术创新绩效进行衡量。本文借鉴周艳菊等（2014）[38](p48-57)的做法，采用企业发明专利申请数量作为技术创新绩效的代理变量。之所以选择发明专利作为测度企业技术创新绩效的一个指标，是因为它便于直接观察获取并且从产出角度很好地衡量了企业创新投入的效果的优劣；另外，相比于企业实用新型专利和外观设计专利，发明专利更能体现出企业的技术能力的高低。

（2）企业技术积累。

技术积累是本文的核心解释变量。企业技术创新更多取决于企业的内部因素，企业技术积累作为现代企业实现技术创新的重要内原动力，在提高企业技术创新绩效、增强企业竞争力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本文借鉴张立杰和梁锦凯（2019）[9](p68-75)的做法，用DEA方法测算得出的企业创新效率的滞后一期作为企业技术积累的代理变量。

（3）调节变量。

本文选取企业劳动力成本、销售成本、管理成本、用地成本和资本成本作为调节变量，探究综合成本的上涨在企业技术积累与技术创新绩效之间的调节作用。其中，资本成本的计算方法如下所示。

按照经典的加权平均资本成本计算公式计算企业资本非常困难，因为债务资本无法准确算得。但是资本成本可以近似看作企业所能接受的最低报酬率或投资者所能接受的最低预期收益率。那么我们可以使用预期税后收益与总资产比值近似等于WACC，国外许多文献均采用此方法，则企业的WACC计算公式如下：

其中，Rit和Vit分别表示第i家企业第t期的净收益和总资产，E（Rit）为第i家企业第t期预期税后收益。Modigliani&Miller（1958）[39]将公司实际净收益Rit平均值近似表示为E（Rit）。那么，第i家企业第t期的预期税后收益E（Rit）可近似表示为:

而实际净收益Rit的计算公式为:

其中Iit和Nit分别表示第i 家企业第t 期的所有利息支出和税后净利润。

（4）控制变量。

参考黎文靖和郑曼妮（2016）[40](p60-73)的做法，本文在考察技术积累对于企业技术创新绩效的影响时，控制了企业规模、企业年龄、企业产权性质、企业资产负债率和企业盈利能力。变量定义参见表1。

表1 变量定义

3.模型与方法。

本文采用面板固定效应模型检验企业技术积累与技术创新绩效的关系。

模型（1）是本文的基准模型，主要用于检验企业技术积累与技术创新绩效之间的关系。模型（2）中，综合成本（Cost）依次取劳动力成本（LC）、销售成本（SC）、管理成本（MF）、用地成本（LP）和资本成本（WACC），并在模型（1）的基础上加入了技术积累变量与企业各类成本的交互项，检验综合成本对于企业技术积累与技术创新绩效之间的调节作用。模型（1）和（2）均采用异方差稳健标准误，并对部分连续变量在1%的水平上进行缩尾处理，以防极端值对回归结果产生影响。

（三）实证分析。

1.描述性统计。

表2是变量描述性统计的结果。表2中可以看出，发明专利数（Patent）均值和标准差分别为3.601和1.522，说明在样本企业的技术创新绩效并没有很大的差别。技术积累（TA）的均值和标准差分别为0.109和0.148，这说明样本企业技术积累水平普遍较低，这与当前我国企业对于技术积累的重视程度不足有关。在调节变量中，企业资本成本（WACC）均值为0.533，标准差为1.750，说明样本企业中资本成本没有较大差异。

表2 描述性统计

2.主要变量相关性检验。

表3是主要变量的相关性分析的结果。表3可以看出被解释变量企业发明专利（Patent）与解释变量技术积累（TA）的相关系数为0.507，说明二者之间显著正相关。调节变量与解释变量之间相关系数绝对值最大为0.146，说明调节变量与解释变量之间不存在多重共线性问题。资本成本（WACC）与企业用地成本（LP）的相关系数为-0.120且在1%水平上显著，说明二者之间具有反向变动的关系。而且被解释变量与各变量之间均呈现显著的相关关系，因此可以进行回归分析进一步探讨各变量与被解释变量之间的关系。

表3 主要变量相关性检验

3.面板数据模型回归结果分析。

表4中模型（1）和（2）分别列示了企业发明专利（Patent）为被解释变量与控制变量以及解释变量技术积累（TA）的回归结果。模型（1）列示了控制变量与被解释变量的回归结果，企业盈利水平（Tobin）的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企业盈利能力增强使得企业拥有更多资源进行研发投入，从而提升企业技术创新绩效。企业规模（Size）的系数在5%水平上也显著为正，说明规模越大的企业技术创新能力越强。企业年龄（Age）的系数在模型（1）中为负且不显著，但在模型（2）-（7）中均在1%水平上显著为负，说明新成立企业具有更强的创新动力和创新意愿。资产负债率（Lev）系数为正但不显著，国有股比例（State）系数为负且在1%水平上为负，说明企业国有股比例越高，企业技术创新绩效越低。

表4 技术积累、综合成本与技术创新回归结果

在模型（2）中，解释变量技术积累变量（TA）的回归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企业内部技术积累的提升能显著提高企业的技术创新绩效，因此假设1得到验证。一方面，技术积累作为无形资产的重要组成部分具有较强的粘黏性，其显著的专一性特征能促使企业拥有独特的竞争优势，提升企业在行业中的竞争力，进而增强企业创新能力；另一方面，新知识和技术的获取能进一步提升企业的技术积累能力，从企业内部为企业提供技术创新的动能。

模型（3）-（7）分别加入了技术积累（TA）与劳动力成本（LC）、销售成本（SC）、管理成本（MF）、用地成本（LP）和资本成本（WACC）的交互项以检验各要素对技术积累与技术创新绩效关系的调节作用。模型（3）中，技术积累与劳动力成本的交互项系数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劳动力成本对技术积累与技术创新的关系具有正向的调节作用，即随着劳动力成本的上涨，企业技术积累对于技术创新的促进作用更强，假设2a得到支持。原因可能在于劳动力成本的上涨加快了高素质劳动力和更为劳动节约型的生产技术对于大量低成本劳动力的替代，增强企业与个人层面知识和技术的积累，进一步增强企业创新的基础。另外，劳动力成本上涨所引起的“需求引致效应”和“创新补偿效应”在一定程度上也会对于企业技术创新行为产生激励和推动作用。

模型（4）中，技术积累与销售成本的交互项系数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销售成本对技术积累与技术创新关系具有正向调节作用，即随着销售成本的上涨，企业技术积累对于技术创新的促进作用更强，假设2b得到支持。销售成本越高则说明企业在营销推广和营销服务体系上的建设投入越多，对于市场需求的敏锐度越高，越能根据市场需求的变化加大技术升级改造力度，生产市场所需的创新产品。另外，营销能力的增强能提升企业绩效，进而促使企业加大技术研发投入。

模型（5）中，技术积累与管理成本的交互项系数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管理成本对技术积累与技术创新的关系具有正向的调节作用，即随着管理成本的上涨，企业技术积累对于技术创新的促进作用更强，假设2c得到支持。管理成本属于交易成本的范畴，管理成本的上涨意味着企业的交易成本的上升。根据科斯的交易成本理论，交易成本上涨会对企业利润造成侵蚀，导致企业经济效率的降

低。因此，企业为降低交易成本达到提升企业效率的目的会主动进行制度创新，进而为技术创新营造良好的制度环境。

模型（6）中，技术积累与用地成本的交互项系数在5%水平上显著为负，说明用地成本在技术积累与技术创新关系之中存在负向的调节作用，即随着用地成本的上涨，企业技术积累对于技术创新的促进会被削弱，假设2d未得到支持。可能原因在于土地价格上涨带动了房地产价格的上升，而在多元化发展战略的驱使下，部分企业倾向于将有限的资源投入房地产行业，挤占了企业对于创新的投入（王文春等，2014）[41](p465-490)；另外，用地价格的上涨在短期内会增加企业的成本，对企业利润产生负面影响，进而抑制企业研发投入（龚广祥，2019）[3]，降低企业创新绩效。

模型（7）中，技术积累与资本成本的交互项系数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资本成本对技术积累与技术创新的关系具有正向的调节作用，即随着资本成本的上涨，企业技术积累对于技术创新的促进作用更强，假设2e 得到支持。资本成本的上涨意味着企业所面临的融资约束程度上升，融资难度增加，进而对企业研发投入产生抑制作用。然而，在资本要素获取难度增加的情况下，企业可以通过增加技术要素投入，形成对资本要素的替代效应，提高企业技术积累水平，增强企业技术创新能力。

（四）分样本检验。

不同行业的企业对于综合成本的上涨可能会有不同的反应，因此本研究按照黎文靖等（2016）[40](p60-73)和龙小宁等（2018）[42](p120-136)的做法，将样本企业划分为高技术行业和传统行业①通用设备制造业、专用设备制造业、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电气机械及器材制造业、计算机及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通信设备、仪器仪表制造业，文化、办公用机械制造业，有色金属冶炼和压延加工业、金属制品业划为高技术行业，其他行业为传统行业。进行分组回归。表5和表6分别列示了传统行业与高技术行业的回归结果。在表5 和表6 中，从传统行业与高技术行业的回归结果可以看出假设1、假设2a、假设2b、假设2c、假设2e均得到了验证。

表5 传统行业

表6 高技术行业

总体而言，高技术企业中技术积累对于企业技术创新绩效的促进作用强于传统企业，原因可能在于高技术企业主要依赖技术创新获取市场优势，提高自身竞争力，因此创新的意愿更为强烈。劳动力成本、销售成本、管理成本和资本成本对于企业技术积累与技术创新绩效的关系都具有显著的正向调节作用。然而，用地成本对于技术积累与企业技术创新绩效的关系的调节作用在传统行业与高技术行业中显示出了一定的差异性。具体表现为，传统行业中用地成本的上涨显著削弱了技术积累对企业技术创新绩效的促进作用，而这一负向调节关系在高技术行业中却不显著。可能的原因在于传统行业对于土地要素投入的依赖度相比于高技术行业更为突出，在用地成本上涨的条件下，传统行业对于土地要素价格上涨的敏感性更强。

（五）稳健性检验。

为了保证结果的稳健性，本研究进行了两类稳健性检验：一是对解释变量采用不同的测度方法。借鉴Hirshleifer 等（2013）[43](p632-654)和温军等（2018）[44](p185-199)的做法，采用企业发明专利与企业研发投入的自然对数的比值对技术创新效率重新测度，然后再取滞后一期的结果代入模型中进行重新回归。结果如表（7）所示，主要变量回归结果未发生显著改变，说明本文实证结果不因变量测度方式的选择而改变，说明了本文结论的稳健性。二是在前述个体固定效应模型基础上引入时间固定效应，对模型进行重新回归，结果如表（8）所示，主要变量回归结果未发生显著改变。

三、主要研究结论与对策建议

（一）研究结论。

在综合成本日益上涨的趋势下，本文实证研究了企业的技术积累与技术创新绩效的关系，并考察了综合成本对“关系”的调节作用。研究发现：（1）企业技术积累越多，技术创新绩效越好；（2）综合成本各构成要素对于企业技术积累与技术创新绩效的关系的调节作用存在差异性。劳动力成本、销售费用、管理费用和资本成本对于技术积累与技术创新绩效的关系均具有显著的正向调节作用，而用地成本具有显著的负向调节作用；（3）进一步将样本分为高技术行业与传统行业进行比较研究，结果表明高技术企业技术积累水平对于企业绩效的提升作用强于传统行业。劳动力成本、销售成本、管理成本和资本成本对于企业技术积累与技术创新绩效的关系都具有显著的正向调节作用，然而传统行业中用地成本的上涨显著削弱了技术积累对企业技术创新绩效的促进作用，而这一负向调节关系在高技术行业中却不显著。本文丰富了技术积累与企业技术创新绩效关系的研究，对在综合成本上涨压力下如何提升企业技术创新绩效具有重要的实践意义。

表7 技术积累、综合成本与技术创新回归结果

表8 技术积累、综合成本与技术创新回归结果

（二）对策建议。

1.加强企业技术积累水平，提升技术创新能力。

提升企业技术积累水平可以分别从管理层面、个人层面和组织层面着手。首先，从管理层面来看，企业技术创新是企业内外部包括有形资源和无形资源等在内的多种要素投入的结果。但在企业内部，技术积累的无形特征使得其经常被忽视，无法获得与机器设备等有形资产同样的重视程度，最终导致企业持续竞争力的缺失。因此，为提升企业持久竞争能力，企业在注重先进机器设备等的引入时，更需要重视作为企业技术创新的内在基础的技术积累。其次，从个人层面来看，增强组织内个人的知识和技术积累是提升组织技术积累水平的重要路径。因此，企业应建立健全人才选聘，提升对于高素质人才的吸引力以提升企业整体员工素质。另外，企业应创新人才培养机制，积极推行综合性技能训练模式，全方位提升员工能力，增强对于新知识和新技术的消化吸收能力。最后，从组织层面来看，形成协调有机的组织环境是提升企业技术积累水平的必要条件。因此，企业应主动学习借鉴国内外先进的管理模式，调整优化现有组织架构，构建有利于各部门信息传播的社交网络，实现组织内各部门结构的有机协调，消除有碍于企业技术积累提升的结构因素，为组织技术积累营造良好的组织环境。

2.强化应对综合成本上涨的能力，激励企业技术创新。

面对综合成本上涨的压力，企业应强化自身应对成本上涨压力的能力，把握综合成本上涨为企业带来的机遇，提升技术创新能力。首先，企业应加大对于研发的投入，强化知识产权保护意识，积极申请发明专利，提升企业技术创新水平。其次，企业应加大人力资本投入，提升高素质人才在企业的比例，降低对低成本劳动力的依赖，提升人力资本储备，有效应对劳动力成本上涨对企业的冲击。然后，在资本成本日益上升的压力下，企业应不断优化资本结构，拓宽融资渠道，提升企业融资能力，以维持资本投入的相对稳定，进而推动技术创新能力的稳步提升。接着，企业应加强内部管理并创新销售方式，控制管理成本以及销售成本增长幅度。再次，面对用地成本上涨的压力，企业一方面要提升土地储备能力，以应对土地要素成本上涨；另一方面，对于土地依赖程度较高的企业而言，可以通过技术更新或向用地成本相对较低的地区转移等方式应对用地成本上涨。最后，要充分发挥要素替代的积极作用，在综合成本上涨的压力下寻求新的要素的投入，以减少综合成本上涨对于企业技术创新的不利影响，提升企业技术创新能力。

3.加快培育新动能，引导制造业转型升级。

一方面，在经济高质量发展和“中国制造2025”前提下，加快培育新动能，大力发展智能工程机械、智能交通等先进智能制造产业，推动我国新一代信息技术与制造业的深度融合，实现生产、管理、装备、服务等各环节的智能化水平，提升企业劳动效率，增加产品附加值。另一方面，大力推进“职能+”，加大对于电子、轻工等传统制造行业的智能化改造水平，提升传统制造行业智能化、数字化水平，进一步优化企业发展模式，推动传统制造行业由低端向中高端迈进，提高产品技术含量与附加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