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梅
今年,上班路上的两边,长满了黄蒿、野芦苇和荻柴,葳葳蕤蕤的,足有一人多高,形成两道篱墙。入秋,黄蒿慢慢变成金黄色,芦苇和荻柴也开出了或银白或暗红的花穗,煞是好看。
有一天,和同事戴老师骑车走在那段路上,我说:“这些野草倒长得挺好看的,像风景!”她却很惋惜地说:“这些黄蒿、苇子和荻柴,要搁以前,割回家烧锅多好呀!现在不烧柴火灶了,这么好的草也没人割,都可惜了。”她的话一下子把我带回到童年。
自古以来,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这柴放在首位,也足见其在生活中的重要地位了。然而,物资匮乏年代,家家柴火不够烧。生产队收的麦穰子是用来修理房子的;稻草和豆秸是用来喂牲口的,分到户的就很少;煤是凭票供应的,自然量不足,再说也没钱买。这空缺的部分,就只得靠拣拾柴草来添补。
记得自从能挎动粪箕子,我就和村里的小伙伴们一起拾柴火。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挎着粪箕子,村里村外,田间地头,扫树叶、扳枯枝、搂麦穰、拔麦茬、打黍秫疙瘩、赶豆叶、拾豆秸、割茅草……一年到头不闲着。当然,拾柴火的最佳时节是秋季。那时候,叶落了,草枯了,可拣的柴火也多了。拾回来晒几个太阳,便可堆起来,一冬的烧柴就不用发愁了。
因为相对轻省,这使命就和割草、放牛一样,往往由孩子们来完成。然而,我家却和别人家不同,每每忙完了收种,父母都要和我们一起拾柴火。
父亲最擅长刨巴根草。他扛上一把大锄头,挑上两只大荆条筐,我和母亲则每人一根棒槌,跟在他后面。父亲找到巴根草长得厚的田埂、渠岸,就放下筐,只见他轻盈地抡起锄头,倒退着,一锄一锄地刨下去,那巴根草便连着泥土,被一块一块掀起,同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很有节奏感。锄起锄落间,那田埂、渠岸,便像被剥了皮的萝卜,露出光滑的肌肤。我和母亲则蹲下来,右手抡起棒槌,左手不停地掂动带草根的泥块。泥块在棒槌的不断敲击下,快速松散,泥土也纷纷落在地上,牵牵连连、错综复杂的草根,就被从泥块中剥离出来。小半天我们便能刨一大挑子,父亲就挑回家摊在门前的空地上晒起来。
我最喜欢烧巴根草。因为它体积虽小,却很耐烧,火還硬。不像麦穰和稻草,一大团子塞进灶肚里,呼隆一声就着完了,你得不停地添柴,弄得手忙脚乱的;那火还像丝绸一样,轻飘飘地从烟囱飘跑了,一大粪箕子都烧不熟一顿饭。烧巴根草时,灶里还会发出清脆的噼啪声,音乐一样悦耳动听。
虽然父亲带我们刨了很多巴根草,经常烧饭的我,却并不能常享烧巴根草的轻松。因为,那些晒干后的巴根草,大都被父亲堆在五保户小脚奶奶家的柴堆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