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华
我们俗称的“韭花”,是野韭菜的花朵采摘后经碾压或捣碎加盐制成的一种酱型食品,味道特别鲜美,营养价值也非常高。
家乡的人们大都爱吃韭菜花,尤其是吃莜面烀锅饼,蒸一碗韭花鸡蛋羹和一碗黄豆酱,两种酱品抹在锅饼的软面上再夹点蒸土豆丝,就是一个中式“汉堡”。吃到口中既有莜面经烘烤后浓郁的麦香味及嘎渣儿的酥脆、软面的筋道,又有韭花特殊的浓香与酱香的融合,加上土豆泥的绵软,让味蕾膨胀,口中香味四溢,唇齿留香……真可谓是家乡美味饭食中的一种绝配。韭菜花腌豆角、黄瓜纽、小茄包、鲜蘑菇丁儿等都是家乡人家常备的美味小菜,种类非常丰富。
小时候,每年盛夏韭花一下来,老家小镇就有走街串巷沿街叫卖韭花的人。有的赶车,有的挑担,桶里装着鲜绿的韭花酱,稀稀的几分钱一勺,味道很浓,是一种辛辣的鲜香,能弥漫半趟街。每当这时总有几个邻居妇女和老太太们围上来看看、闻闻、尝尝便开始品评一番,这个说不像野韭花,那个说加了韭菜叶,还有的说加了小白菜叶子……总之,货不真,价不实。经讨价还价后有的决定先买一两勺回去尝尝鲜,小城附近没有野韭菜,冬季储存的韭花酱大都靠乡下的亲戚朋友家制作好后给送来现成儿的。当时没有塑料桶、玻璃瓶,更没有塑料袋等包装物,大都是用瓷坛、水桶等装运。
我第一次采摘韭菜花是在上世纪70 年代初,阴历六月十五过后,正是韭菜花盛开的旺季,我和哥哥一起,徒步在上都河南岸的大滩里采了半天,收获了满满三挎包,外加用裤子制作的一袋子(把裤子脱下,裤角打个死结,从裤腰往两个裤腿里装)。晾晒、跑虫一夜,第二天早上带到井边淘洗干净后到生产队的磨房用大石碾子掺上盐压碎,即变成了细碎黏稠的韭花酱,可立即食用。如果略加点白酒多放些盐,放置阴凉的地方储存,来年还鲜绿清香。
来到锡林浩特工作后第一次采韭花是在毛登牧场东沟口的北坡,整个山坡犹如被白雪覆盖,像一片种植的韭菜地,四五十厘米高,花朵大,十几朵就一大把。我和老站长俩一个多小时就每人采了一大编织袋,赶马车拉回试验站。经淘洗后站里人轮流用手工绞肉机绞碎,储存了满满一大缸。
成家后,采韭花便成了每年夏秋到草原踏青的常態活动,也是与家人亲朋一起亲近大自然的良好时机。从骑自行车、摩托车,至现在开汽车到锡林浩特周边的葛根敖包、机场西、煤矿大梁、东乌旗的老路边及部分旗县,广袤的草原都留下了我们采摘韭菜花的足迹。韭花酱对于我们每个家庭实际一年有两三罐就够吃了,大家主要享受的是采摘韭花的过程,是一种情趣生活。当你深入草原,阵阵草香随着清风扑面而来,满眼翠绿中五彩缤纷,会让你心旷神怡,陶醉其中。踏着如毯的草地,追逐着好似白云洒落的片片韭菜花,摘一朵鲜嫩的韭菜花放在嘴边,深深地吸入空气中弥漫着韭花的香气,咀嚼在口中,任凭韭花的浓香在唇齿间充盈,融化在舌尖,弥漫在心田……让你在收获的兴奋中忘记了一切,感恩大自然的心情油然而生……
野韭菜属百合科葱属多年生草本植物,在锡林郭勒草原局部它能形成一片片建群种。野韭菜花蕾似桃形,为伞形花序顶生,白色。草原上还有多种葱属植物,花色和叶形不仔细辨别有些人不易区分开来,容易采错,不过,此类花大多也可食用,只是味道不如韭花浓烈。野韭菜每年六一前后就可以吃了,雨水好时茎叶非常鲜嫩,可做馅儿,新抽出的花薹和花蕾切段可以炒着吃。我认为结籽的韭花制作的韭花酱即香辣,又出数。
自从有了手工绞肉机,它便成了我们加工韭菜花酱的专用工具。不过,绞肉机铁质的刀片绞割过程中易渗出锈迹,不如石质的碾子压出的色香味纯正。加工过程虽然有点累,但其中有一种收获的满足与快乐,是满满的成就感……做好后,装入瓶中,送给亲朋好友,是腌各种小菜或吃莜面、面条、涮羊肉等饭食少不了的佐餐。
从五代时期的著名书法作品《韭花帖》可以证明,韭花早在一千多年前就已经是一种美味食品了。汪曾祺先生曾将腌韭花称为中国咸菜里的“神品”,其实他所描述的韭花并不纯正,它是由韭花、苤蓝丝、辣椒一同腌渍而成的混合品,因韭花味突出故取名“韭花”。我们草原的韭花纯天然,用盐也是产自东乌珠穆沁草原额吉淖尔的湖盐,采摘、加工、腌渍过程中不掺杂任何辅料,我们称之为“神品”。
祈盼着家乡广袤的草原风调雨顺,年年都会迎来韭菜花盛开的收获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