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水游
十几年前,曾读过金耀基先生的著作《剑桥语丝》《海德堡语丝》。金先生的文笔老道,兼中西会通,问学与办学都成规模;书法自成一体,瘦金笔致,姿式硬朗,已臻佳境,可谓大家气派,后来者恐难企及。至于“美感的纯金度”一词的创意,洵为美学判断之新标准,我欲先生详加阐释,先生答曰:早有预谋,潜藏而已,待时而作。先生八十又六,若儿童状,诸事自然,好玩得紧。
因胡玲玲是谭中的表妹这层关系,刘开生、胡玲玲夫妇专注于谭云山、谭中父子研究,这本《中印两大文明的金桥——谭云山》著作令人惊叹。因缘际会,杂志曾刊登过部分章节,也曾到印度国际大学中国学院参访,在谭云山先生的雕像前礼敬。现代中印交流史的研究绕不过湘人谭云山父子、徐梵澄和向达。谭中后来居上,在海内外广泛传播中印文化,“他积极倡导‘中印大同的思想,是印度当代‘中国学的开启者。谭中先生在印度‘桃李满天下,培养了几代中印友好人士”(毛世昌语)。
闻中教授研究印度文化多年,《做好真正的自己》是新近著作,它的副標题是“《奥义书》现代精神二十讲”:“如此说来,纵然世界有层层暗夜阻挡,但最终,它就是一个光明之海,这一点我们已经深信不疑……诗人泰戈尔则有一句美好的祝福,他说:‘你的负担将变成礼物,你受的苦将照亮你的路。”闻中一直不忘印度文化经典的释义与中国文化古老智慧比附,在“天人合一”和“梵我一如”理念之上,寻找中印文化的共同规律和共同价值,为当代中国人心灵的困境寻找一条通道,由无明到有明,从芜杂走向简略,真正面对人生的价值和意义。
我对当代小说有一种说不清的隔膜。这二十年来,整个文坛浮躁,被商业腐蚀之后,小说家的本分在逐渐地剥离,满足于码字,赚了吆喝,赔上了本,即与时代疏远,与潮流悖离,躲进小楼成一统;与人性的深刻貌合,与感情的真诚乱弹,缺乏文辞的讲究,满足于字面上的狂奔。因此,读王平《倒脱靴故事》,见到书前钟叔河先生题识的后一句:“见微可知著,长吁思古今。”王平的创作尽到了本分,一言一语,直透人性本质;“且别说满话”,素描式的刻画,深得野史笔记之章法。写家史,波澜不惊,深情厚意,半部近现代史浓缩在一篇之中;叙友朋,和颜悦色,心细如发;查史料,一事一议,力透纸背;讲经历,不咸不淡,处之平常。这本集子是小说,也是散文,更是笔记。
高尔泰先生曾说过:“最朴素的语言,就是最美的语言。”“要说影响,我想最大的影响,该是古汉语吧?儿童时代,在那个闭塞的山村里,父亲给我的最初的教育,就是古文。许多东西,觉得好得不得了,到现在都背得来。”“最美的语言”根源在此,传统价值依赖语言的传承,一直在我们心里面。新的一年只是时序的变迁,不变的是文化的根脉和温暖的人心,还有相互鼓励的话语和实实在在的韧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