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锋 张京鱼
(1.齐鲁师范学院 外国语学院,山东 济南 250200;2. 西安外国语大学 研究生院,陕西 西安 710128)
近20年来附加语句法与语义的研究一直是语言学的热点问题之一(Alexiadou, 1997; Costa, 1997;Payne, 2018;彭家法, 2007)。以往对附加语(1)的研究尽管也都涵盖了表示心理情感概念的一些类型,但是多集中在副词形式的心理附加语,很少涉及其他形式,如形容词形式和介词短语形式,缺乏对心理附加语的类型、形态--句法与语义指向之间关系等方面专门而系统的研究。
心理附加语是论元结构的非选择性成分,对动作、事件或者事件参与者心理状态起补充或修饰作用。它们不仅可以以副词的形式出现,也能以形容词的形式出现,且位置不同,语义指向也有差异,如:
(1)a.Happily,it is relatively easy to cure, following a diagnosis after a stool test.(2)
b. Many peoplehappilyaccepted the offer and began a new chapter of their life.
c. Suffice to say, she hashappilyreturned to a full, active retirement.
d. After Chilton finished another letter, he sighedhappily.
e. No one went awayangry, but all went awayhappy.
f.To my happiness, my son was awarded the title of straight-A student in his exams.
有趣的是,(1)a与(1)f句法位置相同,形态不同,而具有相同的语义指向。(1)a-d形态相同,位置不同,语义指向也不同。(1)b与(1)e位置和形态都不同,语义指向却相同。 由此可见,英语心理附加语形态、位置和语义指向之间相互交织、错综有序。
本文旨在揭示英语心理附加语的形态-句法与语义之间的特别关系,论证心理附加语语义指向的不同不仅与句法位置还与修饰对象的事件语义关系有关,语义指向的不同本质上是事件语义依存关系的差异。因此,事件语义关系可以从根本上解释不同类型的英语心理附加语语义指向差异。
从上文例(1)中各句划线部分所处的位置来看,英语心理附加语在句中主要有三个位置,分别为句首位置,如上文例(1)a与(1)f,句中主语与动词之间,如(1)b-c,动词短语之后(1)d-e。
而从形态上来看,它们主要有副词形式,如(1)a-d、形容词形式,如(1)e,和介词短语形式,如(1)f。其中,例(1)a的心理副词happily表达言者对事件命题的心理评价,表示“这种疾病相对容易治愈”这个事实给言者带来的心理感受是“高兴的”。例(1)b-c 的“happily”表示施事心理状态,可以表达施事心理动机,即施事者“感到高兴而去做某件事”(1b),也可以表达施事结果状态,即施事者“因去做某事而感到高兴”(1c)。例(1)d的“happily”表示动作的方式,强调Chilton写完一封信后“以轻松愉快的方式”深呼吸了一口气。例(1)e中的“happy”是心理形容词,表达的是行为个体离开时的心理状态是“愉快的”。在例(1)f介词短语“to one’s happiness”附加语里,表示心理概念的happiness取名词形式,整个附加语表达了与(1)a同样的意义,即言者对事件命题的心理评价。副词形式的心理附加语happily可以居句首(1a)、主语和动词之间(1b-1c)以及动词(短语)之后(1d)。例(1)e中的两个附加语angry和happy都是形容词的形式,而在(1)f句首的介词短语附加语中,表示心理状态的是名词形式。
通过分析不难发现,英语心理附加语主要以副词形式出现,副词性心理附加主要占据句首,句中主要谓语动词前和谓语动词后三个基本位置。基于Geuder(2000)对附加语的分类,本文将英语副词性心理附加语按照位置与语义指向划分为言者心理评价类[例(1)a]、施事心理动机类[例(1)b]施事心理结果类[例(1)c]和动作方式描绘类[例(1)d]。
心理附加语除了副词形式外,还包括形容词形式和介词短语形式的心理附加语。
形容词性心理附加语仅处于句末一个位置,如前文的例(1)e。该位置的附加语与方式附加语不同,属于状态描写性附加语,而它又具有谓词的特征,被称为双重谓语结构中的描写性次谓语。形容词性心理附加语用来描述事件参与者的心理状态,其位置固定,类型单一,语义指向明确。
介词短语心理附加语主要有句首和句末两个基本位置。位于句首属于言者指向附加语,如例(1)f,而位于句末则一般是方式、原因或状态附加语,如例(2):
(2) The boss threw all the files into the trash canin /out of anger.
简言之,心理附加语位置灵活,形态丰富,类型多样,语义指向迥异。不同位置的心理附加语属于不同的语义指向类型,而语义指向类型的差异又与其事件结构之间的语义关系密切相关,同时,事件语义关系也决定了不同类型附加语的形态表征差异。下一节将从事件结构关系角度解释这四种基本类型(言者心理评价类、施事关系类,方式描绘类和事件参与者状态类)心理附加语的语义差异以及形态表征差异。
按照生成语义学,一个句子的论元结构由其语义概念因子组成,我们可以从每个谓语中提取DO、CAUSE、BECOME等初级成分来表达谓词与论元的关系(黄正德,2017)。这些不同的概念因子体现了不同的事件类型,我们也可以以此方法(新戴维森分析法,参见Parsons, 1990:107-126)来解析不同句式的事件结构,即新戴维森主义事件结构理论。事件结构理论已经成功地被运用于英语的心理谓词(张京鱼,2004)、英语被动句(谭立重 等,2016)以及英语瞬成动词的体特征语义解读(双文庭,2018)的研究中。心理附加语作为一种特殊的事件谓词,其不同类型及表征形式,体现了事件结构的差异。
言者指向的心理附加语体现命题事实与言者状态的致使依存关系,表现为前者对后者的心理致使性,二者的事件语义关系表示为(3):
(3)∃P∃e[ Causer(P) [CAUSE [BECOME (e)]]]
=∃e[e1[e2[CAUSE(e1)∧Causer(e1)=P∧BECOME(e2)∧Experiencer(e2)=speaker
∧Cause(e1,e2)]]]
(4)Surprisingly,your grammar doesn’t seem too bad even though you have no basis for an intellectual debate of any kind.
例(4)表示(你尽管没有任何思想辩论的基础但语法看起来却并不糟糕)这一命题事实事件让言者感到震惊。其中,致事为无生命的事实性命题,感事为言者,心理附加语谓词以V-ing形式出现,含有明显的心理致使性,常翻译为:“使/令/让人……的是……”符合言者作为感事与命题作为致事之间的事件结构关系。
根据是否含有致使性特征,张京鱼(2002:53)将英语派生形式的心理形容词分为两大类:含有致使性的V-ing形容词与不含有致使性的V-ed形容词,前者如“surprising”“exciting”等属于宾语感事类心理谓词,后者如“surprised”“excited”等属于主语感事类心理谓词。本研究认为在它们基础上派生的心理副词V-ing-ly和V-ed-ly也包含[+/-致使性]语义值。V-ed-ly形式由于不含有致使性,无法满足无生命的命题作为致事的题元角色,心理附加语与命题的谓词-论元关系无法实现,因此无致使义的心理副词不能用作言者指向的心理附加语,如例(5):
(5)*Surprisedly,your grammar doesn’t seem too bad even though you have no basis for an intellectual debate of any kind.
如果心理形容词本身是带有致使性意义的后缀“-able”,如“regrettable”,其对应的心理副词同样也可用于言者指向的句首附加语,而由不含有致使性语义的主语感事类心理形容词派生而来的心理副词,如“regretfully”,则不能用于言者指向的句首附加语,如例(6):
(6)Regrettably/*Regretfully, Tom failed the exam again.
然而,如“happily”“sadly”“curiously”“thankfully”等一些“评价性副词”(张丽娇, 2017),尽管由非致使性的心理谓词派生而成,但可以正常用在言者指向的附加语中,以“happily”为例:
(7)Happily, the budget cuts will not be passed this year. (Ernst, 2002:84)
例(7)中的心理附加语“happily”语义指向言者,表达“财政消减没有通过这件事让言者高兴”。如果我们将例(7)言者指向的“happily”替换为意义相近的例(8)的“Ecstatically/Joyfully”,则句子均不合法,因为这两个词不含致使性,无法满足无生主语的致事角色。
(8)*Ecstatically/*Joyfully, the budget cuts will not be passed this year. (Ernst, 2002:84)
此外,“to one’s +心理名词”介词短语形式也常看作是表示言者指向的心理附加语,而且该形式含有显著的致使性,体现事件命题对言者造成的心理影响,例如上文中的“happily”“sadly”“curiously”“thankfully”等心理附加语位于句首时可以分别替换为“to one’s happiness/ sadness/ curiosity/ gratitude”等形式的心理附加语,上文例(7)可以释义为(9):
(9)To our happiness, the budget cuts will not be passed this year.
(10)Happily, he walked off with his ice cream cone. (Ernst,2002:84)
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当句子的主语是有生命的个体时,句首心理附加语可以有言者指向和施事指向两种解读,如例(10),“happily”既可以表达“他手里拿着冰激凌蛋卷筒走开了这个事实让别人(言者)感到很高兴”,也可以表达“他手里拿着冰激凌蛋卷筒走开自己很开心”。
孔蕾与文秋芳(2015)将含有心理感受和心理影响的附加语都归为言者指向的评价性附加语,但本文认为心理感受和心理影响也可以表达施事的心理状态,表达心理感受和影响的心理附加语指向施事主语,充当该主语的事件谓词。从题元关系上讲,主语处于动词的非次范畴化位置,不需要动词本身为主语指派题元角色。它与谓语的关系是一种句法饱和关系,而非题元指派关系(Zubizarreta, 1982:3)。为了表明包括心理附加语在内的一部分谓词性附加语的状态性特征,一些学者(Geuder, 2000:22)将派生于形容词且具有述谓性特征的副词称为透明心理副词(transparent psychological adverbs),如心理副词,用作为附加语时,它可以看作句子主语的事件谓词,表示施事的心理动机或者结果心理状态。心理附加语表示的心理动机或者结果与动作事件之间往往隐含某种因果关系,二者的事件结构关系分别表示为例(11)a-b:
(11)a.∃e∃s[ Causer(s) [CAUSE [DO (e)]]]
b.∃e∃s[ Causer(e) [CAUSE [BECOME (s)]]]
根据(11)a,例(12)的事件结构可以分析为(13):
(12)Iangrilywrote back a letter.
(13)∃e∃sWriting back(e)&Agent(e)=I&Theme(e)=letter &Surprise(s)&Experiencer(s)=I&CAUSE(s,e)
结构关系表达式(13)表明“回信”事件由施事主语“我”执行,而这一事件又是由“生气”心理状态引发的,体现了心理状态(s)与动作事件(e)之间的动因关系(CAUSE)。例(12)表示“我感到很生气遂回了封信”。
再如,根据(11)b,例(14)划线部分内部事件结构解析为(15):
(14)I followed the above steps, andsurprisedly restored all data back.
(15)∃e∃s Restoring(e)&Agent(e)=I&Theme(e)=data&Surprised(s)&Experiencer(s)=I& CAUSE(e,s)
结构关系表达式(15)表示动作事件(e)导致了心理状态(s)的出现,动作事件与心理状态之间呈现出一个隐性的因果依存关系(CAUSE),因此,例(14)划线部分可理解为“(我)又重新恢复了所有的数据,我为此而感到震惊”。
施事指向的心理附加语表示感受者的心理情感,主要以V-ed-ly形式和光杆心理形容词加词尾-ly形式表征,如“surprisedly”“sadly”等。此类附加语如果以含有致使性的V-ing-ly形式出现,则句子不合法,如例(16):
(16) Idisappointedly/sadly(*disappointingly)began thinking that The Manual of Ideas may not be what I had anticipated.
例(16)表达感事主语的心理状态,施事主语同时充当心理附加语所表示的事件谓词的感事,只能选择由主语感事心理谓词派生的附加语,即主语感事附加语“disappointedly”或“sadly”,而宾语感事附加语“disappointingly”不合法。
状态描述型附加语具有事件参与者指向(participant-oriented),常以形容词形式出现,很多学者(Rapoport, 1990; Pylkkanen, 2008)称其为描述性次谓语。此类型的附加语体现的是事件参与者在事件过程中同时伴随的心理状态,但状态不是由是由该事件引发的。心理状态语义所指依存于事件参与者而非动作事件,状态的存在与动作事件是同时进行的,且共享一个事件参与者,二者的事件语义关系可表示为(17):
(17)∃e∃s[DO(e,x)& BECOME(s,x)&τ(e)=τ(s)
例如(18)划线部分事件结构可以分析为(19):
(18)But this timeSara went away angry.
例(18)表示由包含两个独立子事件组成的单一复合事件,一个是“Sara离开了”行为事件e,一个是“Sara很不高兴”状态事件e’,且二者不存在因果关系,而仅表示时间的同时性,即τ(e)=τ(e’)。
心理附加语在描述主语心理状态时并非是自由任意选择的,它对描述对象和动词事件语义类型等方面具有特殊的要求,具体表现为:
首先,就描述对象来说,事件性心理谓词(包含心理附加语)是有灵生物(人类)的专属,表达他们的内部心理状态特征。尽管某些动物(如狗、猫等)也有内心活动并通过外部肢体动作表现,但是缺乏人类特有的丰富语言表征,严格来说动物的肢体动作不能称之为真正意义上的心理状态外化语言。因此,我们在使用心理谓词或者心理附加语表达内部主语心理状态时,一定是预设了有灵的主语。
其次,就动词类型来说,只有阶段性谓词具有事件位,个体性谓词不具有事件位。而且,只有阶段性谓词能进入附加性次谓语结构(Rapoport, 1993)。心理附加语一般属于阶段性谓词,表示既定时间段或者特定场合下人们的心理状态,具有时间的暂时性和场景的变化性。一般情况下,在含有主语心理描述附加语的句子中,用作主要谓词的动词类型只有满足表达行为事件的阶段性特征时,才能保证整个句子合法,如例(20)(21):
(20)* Iownmy new house happy.
(21) Johnboughtthe new house happy.
与例(20)相比,例(21)之所以不合法是因为主要谓语动词“own”没有满足阶段性谓词的实现条件。
基于语料库统计与分析,本研究发现英语主语状态描述型心理附加语在选择动词类型时,一般倾向于选择位移起止类动词。以“went away”为例,我们发现与“went away”可以搭配使用的前100条形容词当中,就有32条心理附加语,而且这32条心理附加语出现的频次占前100个词条中所有与“went away”搭配形容词总频次的63.04%。其他经常与心理形容词搭配使用的动词类型还包括生命起止类,如例(22)的“died”, 制作产生类,如例(23)的“cooked”,交易转移类等动词,如例(24)的“bought”:
(22)The writerdiedupset.
(23) My wifecookedthe soup happy.
(24) Weboughtthe new house excited.
概言之,心理附加语在描述主语状态时一般倾向于位置变化类和状态变化类动词。这一类动词所体现的事体一般具有时、空有界性特征,属于阶段性谓词,可以与具有状态变化特征的心理附加语兼容,二者在时间起始和体态特征上表现出高度的一致性。
动作方式心理附加语是动作指向型附加语(action-oriented)。根据新戴维森事件语义学,动作事件是动作方式附加语的论元,而动作方式附加语是动作事件的谓词。二者之间的事件语义关系可以表示为(25),即 “x DO in a manner of y”,如例(26):
(25)∃e[DO(e,x)& Manner(e)
(26)He shook fists angrilyin air.
例(26)划线部分事件结构为(27):
(27)∃e Shaking(e,he)& Agent(e)=he& Angry(e)
例(26)心理附加语“angrily”是对挥拳动作事件呈现的“愤怒”发泄方式的描绘,而不是对事件参与者状态的描写。
(附加语与动词的)修饰关系可以简单理解为“修饰语的词汇意义从属于所修饰动词的词汇意义”(Geuder, 2000:207)的实现过程。附加语的语义选择受制于动词的语义,反过来讲,动作方式语义指向对动词类型的选择也有一定的要求。基于语料库本文发现,由于心理情感表达的是有生性主体的心理活动,心理附加语指向动作方式的用法十分有限,且与之搭配使用的动词类型通常是情感呈现类(mental expression verbs)动词,主要包括言语交际类,如“say”“ talk”“chat”“ask”“respond”等(例28),非言语表情类,如“laugh”“sigh”“smile”“react”等(例29),肢体动作类,如“throw”“ look”“stare”“sigh”“march”等(例30):
(28)Shall we discuss that later? Right now, I just want tochat happilywith all of you.
(29)Ismiled sadlywhen I saw your husband sit opposite of you rather than at your side.
(30)The soldiersmarched proudlypast the new president, Andrew Johnson.(VOA:201001)
心理状态通常会通过肢体动作、言语或表情等方式表现出来,动词的心理附加语是对具体的运动方式的细致描绘,是心理状态的外部反映,往往与含运动方向的动词短语共现,因为运动方向可以使该动作具体化,与方式的细致描绘更兼容,如例(31):
(31)The actresswalkedsadlyoff the stage.
(32)The actresswalkedsadly.
如果我们将上面的例句(31)改写为(32),则句子可接受度下降,因为运动动词“walk”没有明确的运动方向而失去终结性语义特征值,具有类属语义解读(generic meaning),表达一种惯常的行为习惯,这导致具有阶段性谓词(stage-level predicate)特征的心理附加语“sadly”无法与动词的类属语义特征兼容。
由此可以预测,运动类动词在与心理附加语共现时,如果心理附加语获得方式性语义解读,则该运动类动词必须后续一个表示具体方向或者来源的介词短语,如“walk off /out (of ) /through/ down/ home/ to/ away/ from”等介词短语,否则该心理附加语语义方式解读无效。
概言之,心理附加语方式语义指向依赖于动词的语义类型,所修饰的动词需至少满足两个条件:一是心理情感呈现性特征;二是动作的具体化特征。
通过上文分析不难发现,方式附加语与状态附加语在句法位置上相同而语义指向不同,施事指向的附加语与状态指向的附加语尽管位置不同,语义都指向主语,但表达的事件关系不同。
尽管方式心理附加语与参与者状态心理附加语都可以位于动词之后,但一个是副词形式,一个是形容词形式,而且二者在语义指向性上差异较大。Geuder(2004)指出形容词性心理附加语具有主体倾向性,逻辑关系上不依赖于动作行为事件,具有独立的状态表述性。而副词性方式附加语则是对动作方式的描绘,依附于事件。基于此,从事件性关系上二者的主要语义区别特征可以概括并表示为(33):
(33)方式附加语[+事件依存性] [-参与者依存性]
状态附加语 [-事件依存性] [+参与者依存性]
(34)a. John shouted at meangrily.
b. John went awayangry.
例如(34)a的方式附加语“angrily”仅表示约翰向我“喊叫”事件的方式是“怒叫”,而非“呼叫”“惊叫”“尖叫”或其他方式。而(34)b的状态附加语“angry”强调约翰离开时“愤怒的”心理状态,且这种状态与“离开”事件没有必然的因果联系,是一种独立的心理状态,这种心理状态可能在离开之前就已存在,一直持续到他离开时。
此外,二者在否定域内的意义解读不同。状态心理附加语在否定句中既可以处于否定域之内,表达事件和状态特征同时都没有出现,也可以处于否定域之外,仅表达事件发生时个体没有表现出某种状态特征,具有两种语义解读(Schultze-Berndt, 2017; Farrell, 2017);而方式附加语在否定句中处于否定范围之内,具有唯一的语义解读,指事件的发生没有以某种形式出现,如例(35)可以体现出二者的差别:
(35) a. John didnot leaveme angry yesterday.
b. John didnot tellme the newsexcitedlyyesterday.
例句(35)a有歧义:要么表示“John” 昨天离开我时,没有不高兴,要么表示“John”昨天根本就没离开我。而(35)b则仅仅表示“John”昨天告诉我这个消息时没有流露出特别兴奋的样子。
如前文所述,施事关系附加语既可以表示施事情感动机,也可以表达施事心理影响,但二者都传达的是施事心理状态与事件的因果关系,而参与者状态附加语表达的心理状态与事件没有明显的因果关系,如例(36):
(36) a. Johnangrilywrote a letter to the editor.
b. John read the letterangrily.
c. John went awayangry.
例(36)a附加语“angrily”“气愤”情感为因,“写信”事件为果;(36)b的“约翰读信”事件为因,“angrily”“气愤”状态为果;而(36)c的约翰的“angry”“气愤”状态与约翰的“离开”行为是两个独立的事件,且两个事件之间无因果联系。
与主事件发生时间的重叠性差异是这三类心理附加语的另一个重要区别特征,具体表现在:
施事情感动机附加语先行于主事件而存在,并与主事件初始时间点重合。如图1所示,例(36)a中的“angrily”作为情感动机(S0),时间上先于事件E,引发事件“write a letter”发生并在该事件的起点E0重合,图中虚心表示心理状态有可能会伴随事件发展持续存在。施事情感结果附加语发生于主事件之后,并与主事件终结时间点重合。如图2所示,例(36)b的S0心理状态(“愤怒”)在主事件“read the letter”终点E1处产生并可能持续一段时间结束。状态心理附加语所表示的状态S0几乎与主事件E0同时发生,至少在主事件整个过程中重叠(Langacker, 2009:24-25)。如图3所示,例(36)c主事件“went away”与心理状态“angry”同时出现,至少在主事件整个过程中重合并延续到某个终点,当然,也可以在主事件之前出现,但是不管何时出现,二者都是并行存在的两个独立的事件。
图1 施事动因关系
图2 施事因果关系
图3 事态共时关系
概言之,方式指向的心理附加语是对动作行为事件的心理呈现,施事指向的心理附加语所表示的状态与主事件存在时间先后和因果关系,而状态指向的心理附加语所表示的状态与主事件是同时并存而无因果关系的独立事件。
综上所述,英语心理附加语因句法位置表现为不同类型,且语义指向上具有较大的差异。具体来说,英语心理附加语在句法分布上主要占据句首、句中和句末三个位置,涵盖了言者指向型、施事关系型、动作方式型和事件参与者状态型四种类型。言者指向型心理附加语主要以V-ing-ly形式和to one’s+心理名词表征;施事关系指向型和方式指向性型附加语主要以V-ed-ly形式和派生于光杆心理形容词的副词表征。此外部分特殊副词(如happily、sadly、curiously等)既可以用于言者指向型附加语,也可以用于施事者情感动机指向的附加语。状态指向性以形容词形式表征。施事关系型隐含了事件与状态之间的因果关系。事件参与者状态指向型与事件无因果关系,体现了心理状态与事件的非因果共时性事件关系。方式指向型仅描绘动作行为,它们的指向性和表征形式差异均可以通过事件结构关系获得解释。本文将生成语法理论与事件结构理论有机结合起来应用到英语心理附加语语义指向性差异和形态表征差异的解释,能够帮助我们准确理解它们的细微差异及其背后的动因,对汉语心理附加语乃至其他类型谓词性附加语研究也有一定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