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窝洼人家》主题和审美分析

张 敏

（泰山学院,山东泰安 271000）

《鸡窝洼人家》,是贾平凹1983年创作的中篇小说，1985年获西安市首届“冲浪文学奖”，1986年改编成乡村电影《野山》，同时电影也引起诸多讨论。

贾平凹，本名贾平娃，中国当代作家，1952年2月21日出生于陕西省丹凤县。1975年毕业于西北大学中文系，毕业后做过文学编辑，出版作品有《贾平凹文集》24卷，代表作有《废都》《秦腔》《古炉》《高兴》《带灯》《老生》《极花》《山本》等长篇小说16部，中短篇小说及散文集多部。废都获法国“费米娜文学奖”，作品被翻译出版为英语、法语、意大利语等30多个语种，并被改编为电影、电视等。

一、乡土气息浓厚

《鸡窝洼人家》讲了80年代，陕西南部山里一个叫鸡窝洼的农村两对夫妻，离婚后互相重组家庭的故事。其中禾禾和麦绒，灰灰和烟峰各是一对夫妻，结婚后，灰灰嫌弃女人烟峰不会生孩子，常为没有后代苦恼;麦绒和禾禾生了儿子，她嫌弃男人禾禾天天不安分守己，不好好种地，他卖了家里值钱的牛养蚕，两人离婚。离婚后，禾禾一个人借住在灰灰家，麦绒自己带儿子，灰灰经常帮麦绒干农活，俩人互相欣赏;烟峰经常帮禾禾磨豆腐，养蚕，支持禾禾发展事业，借给他钱，赞助他粮食，两人经常一起进城买东西，有一次两人一起进城后，由于村里的谣言，灰灰和烟峰离婚，离婚后，麦绒提出来和灰灰结婚，两人成为夫妻。后来，烟峰追求禾禾，禾禾出走躲避感情，事业成功后回来和烟峰结合，故事最后，烟峰怀孕，禾禾发财，是个圆满的结局，代表着社会主义社会，农民过上了物质精神双重富裕的生活。作者以两对夫妻的爱情故事来表现改革中农民的心理和行动。

1983年，作者深入商州地区，考察农村现状、农民思想变化，写了《商州初录》，后写了商州系列小说，其中包括《鸡窝洼故事》。贾平凹很多作品都有乡土味道，作品里面有浓厚的陕北农村味道。《鸡窝洼人家》，有浓重的乡土气息。《鸡窝洼人家》作者还原了商州地区农村的民风民俗民间语言，地理环境，背后是作者深切的商州之爱，小说中，我们感受到独特的商州文化。

小说里面有农村自然景观，以及农村约定俗成的一些习惯和观念。

作者描摹一个农村丰富多彩的画卷，作者笔下的世界和城市景观不同，既有自然景观，又有人文景观如生活习惯，传统风俗，待客的规矩,还有乡村独特的生儿子的观念，女人要忠诚于自己的男人，不能勾搭别人等。

作品描写了乡村地形地貌，灰灰家的院落，三间上屋，两间西厦。洼地埋在一片柞树、桦树或者竹林子里，灰灰家在洼的中心，前边是空地，后边是斜坡，溪水从坡顶流下来，绕过屋子，竹子遍布溪水边。田地交错，向洼地扩散，像筛子。又名鸡窝洼。从自然景观来看，这是本色出演，优美如田园诗的农村。

这是地道的陕北农村，早上起来赶鸡撵猪，喊狗来吃屎。女人推石磨磨粮食，男人早起拾粪种地，吃饭点柴火烧糁子糊糊，自己推石磨做手工豆腐，赶集卖豆腐，养猪年底杀了淹熏肉，睡觉摸黑上炕，点煤油灯照明，打猎卖狐狸皮，吸烟抽旱烟袋，喝酒自己制造烧酒，干农活用牛犁地，抽烟抽旱烟，没人做棉鞋的禾禾把苞谷胡子装在草鞋里取暖，看戏也是看秦腔。灰灰生不出孩子，去求儿洞求神赐孩子，禾禾孩子夜里哭灰灰贴符咒。鸡窝洼的取水办法也是有趣。

做豆腐、做烧酒是民间传统工艺，先找石匠打石磨，再用石磨磨豆浆，这是力气活，半天才磨五升豆子，再烧水过包，豆腐浆在纱包里过滤起来，一盆又一盆，一直又忙到豆腐点在锅里。灰灰做烧酒，也是农村传统工艺，属于非物质文化遗产。

作者是陕西人，商周地区农村注重吃。鸡窝洼村最讲究吃，灰灰家养的大肥猪，到年底杀了吃肉。传统风俗还包括待客之道，认干爹保佑孩子长命百岁，贴夜哭郎表、民间咒语化解小孩夜里哭，竹子取水，这些也是陕西地区乡村特有的。

灰灰给麦绒耕地，麦绒回家做了面条送来，有蒜泥，有油泼辣子，碗底埋着一块一块熏肉疙瘩，这是深山待客人的规矩。

《鸡窝洼人家》里面展开写认干爹的全部仪式。灰灰喜欢麦绒儿子，认领干爹，“依照风俗，认干爹的时候，干爹要给干儿制一副缰绳儿，给干亲家做一双新鞋，蒸一升麦面的面鱼，二十个大馍，去接受干儿的磕头下拜。”,这里也包含灰灰渴望儿子对得起祖宗的农村思想。

鸡窝洼用水习惯，也是城市没有的。山里人家，把竹子打通关节，从后墙孔里塞出去，一头接泉水，一头接锅台，用水竹管子塞进去，不用了竹管子拉出来，全是山泉水，这一点比城里方便还纯天然。

费孝通先生在《乡土中国》中，提道，乡土社会是一个礼治社会。在熟人社会，后人只需要履行仪式，照办就可以。

小说中存在乡土思想，女人要忠贞于丈夫，不能变心，更不能勾搭男人。如果不遵守，大家就会惩罚她。

烟峰和禾禾进城回来，灰灰因为村里谣言满天，和烟峰打架，村里人拉偏架，鸡窝洼的人闻声赶来劝架，但偏向灰灰，故意抓住烟峰，让灰灰多踢。烟峰骂这些偏心的人。这些人又动手打起她来，往她的脸上吐唾沫。大家又都埋怨灰灰手太软：应该狠狠教训教训这个不要脸的婆娘。

二、三观一致、精神契合的婚姻

鸡窝洼创作于改革开放时期，农民受到改革开放的影响，思想发生改变，追求精神契合的婚姻。

这里的灰灰和麦绒代表传统农民，而禾禾和烟峰代表了现代农民，他们在生活中的矛盾其实是新旧两种思想观念的冲击，因为她们的人生观，价值观不一致，所以灵魂上很难契合，后来离婚后，重新组成家庭，双方价值观一致，不再有冲突，婚姻美满。这也说明了改革开放，时代在进步，农民思想也在进步。

灰灰和麦绒代表老式农民，传统农业文明，主张种地，种麦子，粮食和养猪，麦绒支持灰灰抽烟，认为抽烟才像男人，卖了粮食主动买烟给灰灰，灰灰认可麦绒的贤惠。他们三观是一致的。

一开始麦绒对灰灰就有好感，灰灰想让麦绒禾禾合婚，代禾禾送去了狗肉。出门发现猪圈猪粪太多，淹了猪腿，赶紧用铁锨处理了猪粪。麦绒很羡慕烟峰不会生儿子找到了灰灰这么好的男人。在麦绒眼里，灰灰是最好的男人，爱干农活，勤快。后来灰灰帮麦绒犁地，麦绒感觉灰灰像父亲不怕苦不怕累，不发火不抱怨，任劳任怨，“这灰灰哥真是过日子的把式”。她对灰灰的感情更近了一步。

在灰灰眼里，麦绒也是比烟峰好，首先这个女人能生养。“麦绒是一副好人才，性情又软和，又能生养儿子，却这么苦命，”作为农民，灰灰头等大事就是想生儿子，他因为烟峰不能生儿子很苦恼；其次麦绒体贴，不反对他抽烟，还买纸烟给他，他第二个爱好就是吸烟，这一点也是一致的；再次麦绒贤惠，麦绒手艺比烟峰好，还懂事，他帮麦绒干农活，麦绒做了面给他，“面条高高的挑在碗里，有蒜泥，也有油泼辣子，碗端在手里，筷子挑不起，一窝丝的又咬不断”。碗底还埋了肉给他。当然最重要的一点，俩人都喜欢传统的农村生活，不赞成禾禾心野，不种地，瞎折腾，先是烙饼赔了钱不干了，又卖了牛要养蚕，后来卖豆腐，卖地瓜，养蚕不停折腾，不停失败。

麦绒讨厌禾禾的不安分，不是折腾打猎就是折腾烙饼，不是做豆腐卖豆腐，不是养蚕就是种桑树，一直不肯干农活，折腾副业，麦绒不喜欢不踏实的生活，喜欢粮食满仓，猪长得壮，过传统农村自给自足的生活，麦绒的名字就代表了传统文化，她和禾禾是走不到一起的。

灰灰和麦绒在最根本问题农民种好土地，不搞副业的生产方式上是完全一致的。这是俩人结合的关键。

灰灰作为成功农民的代表，代表农村传统农耕文明，他满意于自给自足的生产方式。灰灰有再多的痛苦，看到地里的麦子满足。灰灰最大的乐趣就是看那麦浪的波动。俩人非常勤快，肯下力干活，节约持家，家里家具齐全，粮食满仓，不愁吃不愁喝。俩人合伙照顾麦绒儿子，家庭和睦，非常幸福。

烟峰和禾禾则代表了解放思想的新式农民。

烟峰作为新时代的女性，她生活干净卫生，性格上大方外向，敢想敢做，向往新鲜事物，追求进步，喜欢时尚衣服。

俩人在卫生习惯上一致。一开始烟峰就欣赏禾禾爱干净，洗衣服身上没有汗味。烟峰喜爱干净，做豆腐时候，打喷嚏出去打，擦洗干净才做豆腐。生活习惯，禾禾和他一致，爱干净讲卫生，禾禾买牙刷刷牙，灰灰邋里邋遢不讲卫生，身上有汗味。反过来嫌弃禾禾刷牙。

禾禾给烟峰做了个新厕所。把猪圈和人厕所分开，不再受猪的困扰，干净卫生，而灰灰反对，他觉得可以踏肥，猪吃粪便长得快。烟峰对禾禾有好感，对灰灰讨厌。

其次烟峰性格大方，禾禾辛辛苦苦做豆腐，送给烟峰豆腐吃，赚钱不赚钱，落个肚肚圆，禾禾卖豆腐不赚钱，烟峰说豆腐渣喂猪，年底分给禾禾一头大肥猪，禾禾不要，灰灰不乐意给禾禾。

她支持禾禾干副业，在禾禾被炸伤后，她拿出一百块私房钱，给禾禾，支持他养蚕。其实在禾禾受伤时，她割下头发烧成灰，给禾禾止血，已经很在意禾禾了。麦绒那里禾禾的缺点她都可以包容，并且支持禾禾的想法。

最后在生活方式上，俩人接近，烟峰喜欢城里生活方式，喜欢新兴事物，跟随时代，追求进步。

和禾禾进了县城，烟峰对城里一切都感兴趣，都打听清楚，去了丝绸厂，她更是大开眼界，看到丝绸，羡慕丝绸厂木女工，年轻漂亮，心灵手巧，会织丝绸。那些女工，年纪都小小的，漂亮得像是从画上走下来的。那些女子都是吃什么长大的，这么水灵，手又那么巧呀，咱当农民的算是白活一场了！这里城市文明冲击传统文明，烟峰容易接受新兴事物。

烟峰穿衣时尚，进县城回来禾禾送她一双时兴的塑料凉鞋，她立即穿上，和灰灰打架也不脱下来。后来陆续买了村里没有的新鲜铝锅，小零碎，再后来买了收音机，吸引村里人去听戏。烟峰出门动不动就把禾禾新做的工作服批上，还将禾禾的一双地质工人穿的半旧皮鞋穿上。说明烟峰思想到行动都已经发生转变，适应时代，是进步女性代表。

而禾禾作为退伍兵，有技术，爱学习，追求进步，他生活习惯和烟峰接近，待人接物大方，不小气不算计，禾禾和烟峰一样大方，心大，他搞运输，原来欺负他的人拖他采买，他照样办，世事也就是这样，只要咱能办上的事，咱就办吧，计较那些干啥？而且不怕失败，对于干副业能坚持到底，一路从烤饼赔钱，因为卖牛干副业离婚，到养蚕被鸟吃光，贷款种桑树养蚕，禾禾和战友加入了运输队，学会开拖拉机，两个月分到了五百元，承包运输，买了手扶拖拉机，后来结婚后买了压面机电动机，安电灯，喜欢新事物，接受新思想。村里第一个用上电灯。

烟峰和禾禾两个人共同的兴趣就是都对干副业有兴趣，不甘心只做农民，与时俱进，敢于挑战，不怕失败，接受新事物比较快。最后禾禾事业成功，烟峰怀孕。

三、象征手法运用

二水开始打石墨不配套，安不上，作者用石磨上扇和下扇要配套，象征了两对夫妻要三观一致才能过上幸福生活，灰灰和麦绒三观一致，禾禾和烟峰感情和谐，这是完美的婚姻，农村青年男女追求自由婚姻这说明了时代的进步，恋爱观念的改造。

故事后面，灰灰和麦绒结婚后，禾禾为了逃避他对烟峰的情感，介绍了战友给烟峰，后来烟峰告诉他自己有喜欢的人，她在禾禾家门口放了吐丝的蚕。烟峰用蚕吐丝，丝线紧紧包围蚕，象征了她喜欢禾禾的深厚感情，烟峰大胆追求禾禾，烟峰对禾禾的情感也是和吐丝的蚕一样，被深深的爱恋包围着，幸福又甜蜜。这里的烟峰是勇敢的现代女性，大胆追求爱情，让人佩服。

故事最后，白塔镇电灯亮了，山里人几天几夜喜得坐不住，鸡窝洼电杆栽到洼底，从洼底到各家电线自己出钱，禾禾第一个拉电线，他接了四个灯。

满洼的人一抬头，就能看见那门上的灯，亮得像个太阳。

这里电灯代表现代文明，代表了农民积极进步，过上新生活。

四、结语

《鸡窝洼人家》中，两对夫妻离婚后重组家庭，幸福美满。故事最后烟峰怀孕了。灰灰受到打击，他一定要拉上电，争口气。他卖了粮食拉了电，指着灯坚持说他的灯最亮。不想向禾禾低头、追求进步，年底为了筹备年货，麦绒吊挂面，干副业。这里代表了传统农民农耕生活方式向现代生产方式发生转变。随着时代进步，农民思维方式发生改变，生活方式、恋爱婚姻的观念也发生更新。

然而不管如何变化，农民的朴实本分没有变，禾禾从开始做豆腐压的豆腐干，秤撅的高高的，赚不到钱，代表禾禾不赚亏心钱；后来禾禾和二水自动帮村民打糟蹋粮食的狗熊，村民投桃报李，表明禾禾重情重意，村民仗义；禾禾和烟峰结婚，麦绒和灰灰带贺礼来祝贺，烟峰坦荡对她，表明麦绒和灰灰懂礼节，烟峰心怀宽大；最后灰灰压面禾禾不收钱，灰灰自动去耕禾禾地，表明了山里的纯朴善良人性不变。《鸡窝洼人家》既是一曲改革开放农民追求进步，自由恋爱的赞歌，还宣传了农村纯朴善良热情大方的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