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婵 胡祎兰
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VID-19)疫情是一次世界范围内的重大公共卫生事件,传染性强、传播速度快、防控难度大。我国在此次抗击疫情中投入大量医务人员,参与救治工作的护理人员有传染病专科的护士,还有重症监护、呼吸内科以及其他科室的护理人员。由于疫情早期传染原因不明、危重症患者多、防护物资紧张以及有报道存在院内感染等各种原因,使进入隔离病区的护士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部分护士可能出现心理应激反应[1]。国家和省、市各级卫健委分别下发紧急通知,呼吁关注一线医护人员心理健康,提出将疫情一线医护人员作为重点干预人群[2]。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指因为受到超常的威胁性、灾难性的创伤性事件,而导致延迟出现和长期持续的心身障碍[3]。已有多项研究表明,社会支持能减少PTSD的发生,可作为PTSD发生的保护因素[4]。在繁重高危的工作压力下维持一线护士心理健康,预防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发生是我院护理管理部门关注的焦点。本研究旨在了解COVID-19疫情一线护士发生PTSD和社会支持状况及其相关性,为今后应对突发疫情提供依据。
选取2020年5月在某定点医院隔离休息的181名一线护理人员作为研究对象。纳入条件:自愿、独立完成问卷;抗疫工作2个月以上的一线医护人员。排除条件:出现精神疾病或躯体疾病无法完成调查者。本研究经所在医院伦理委员会审核通过,研究对象均知情同意。
采用问卷调查方式进行调查,其具体调查内容包括:
(1)一般资料调查:主要包括性别、工作年限、受教育程度、婚姻状况、疫情前居住状态等。
(2)社会支持评定:采用由肖水源等设计和修订的社会支持评定(SSRS)量表[5],包括3个维度,10个条目,即客观支持(3个条目)、主观支持(4个条目)和支持利用度(3个条目)。总分为10个条目得分之和,总分越高,说明一线护士获得的社会支持水平越高。总分≤22分为低水平社会支持,总分23~44分为中水平社会支持,总分45~66分为高水平社会支持。
(3)创伤后应激障碍:采用创伤后应激障碍自评量表(PCL-C)[6],该量表用于评估个体经历心理创伤后的体验,共17项内容,可分为再体验、回避/麻木和高警觉3个因子。每项症状的严重程度按1~5级评分,1分=没有发生,2分=轻度,3分=中度,4分=重度,5分=极重度。评分越高表示个体心理状况受应激影响程度越大。本研究中,取17~37分为无明显PTSD症状,38~49分为有一定程度PTSD症状,50~85分为有较明显PTSD症状。
采用SPSS 19.0统计学软件进行数据分析,非正态分布的计量资料采用“M(P25,P75)”描述,组间中位数比较用非参数秩和检验;计数资料组间构成比较采用χ2检验。相关性采用Pearson 相关分析。PTSD影响因素采用多元逐步回归分析。以P<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研究对象PCL-C量表得分为17~70分,中位数21(18,29)分,再体验维度中位数6(5,8.5)分,回避/麻木中位数8(7,11)分,高警觉中位数7(5,9.5)分。各条目阳性检出情况见表1。
表1 PCL-C各条目得分及阳性检出情况(n=181)
181名研究对象的社会支持水平得分20~61分,中位数40(32,47)分,其中获得低水平社会支持4名(2.21%)、中等水平社会支持121名(66.85%)、高水平社会支持56名(30.94%)。
Pearson相关分析发现,PCL-C评分与社会支持总分及主观支持、客观支持、支持利用度3个维度得分呈负相关,见表2。
表2 PCL-C评分与社会支持的Pearson相关性
181名护士中9名得分为38~49分,提示存在一定程度的PTSD症状;5名得分≥50分,提示存在明显的PTSD症状。分析结果显示,不同工作年限、婚姻状况间的护士PTSD阳性检出率比较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3。
以PCL-C总分为因变量,将工作年限、婚姻状态、社会支持度为自变量引入回归方程。结果显示,社会支持度是PTSD的主要影响因素(P<0.05),社会支持度越高,创伤后应激障碍越轻,见表4。
续表
本研究中,7.7%的研究对象为PTSD筛查阳性,PTSD的发生率低。三大症候群中,高警觉症候群的阳性检出率稍高,可能与一线护士在工作中处于持续紧张状态形成的习惯有关。单因素分析结果显示,不同工作年限、婚姻状况的一线护士PTSD得分比较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工作年限在5~10年的护士PTSD得分最低,他们普遍年龄在30岁以下,比工作<5年的护士有更多的工作经验。工作年限≥10年的护士是抗疫的骨干力量,也是照顾家庭的主力,承担的压力更大。离异的一线护士PTSD得分比未婚和已婚的护士高,与既往研究相符[7]。离异对女性心理造成的创伤和打击是很严重的,容易产生自卑心理,对人际关系敏感,而且往往需要独自抚养孩子,在高强度的工作压力下容易产生孤独感、无助感。从疫情早期开始,我们在疫情早期对一线171名医护人员做心理状况调查中发现焦虑、抑郁、中度应激倾向、重度应激倾向的发生率分别是45%、39.8%、40.4%和15.2%,COVID-19疫情对医护人员的心理健康状况造成了明显的负面影响[8]。但是经过各方面的共同努力,我们医护人员的心理健康状况得到明显改善,焦虑、抑郁、应激状态得分明显下降。综合医院长期从事传染病救治工作的经验,结合本次抗击COVID-19疫情所采取的一系列措施,总结经验如下:
3.1.1 常态化的培训机制 已有应对SARS的经验表明上岗前细致全面的防护培训有助于改善一线医护人员心理状态,提高抗疫信心[9]。我们在平常工作中建立应对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常态化培训机制,设置日常培训与战前培训两个模块,包括传染病相关知识培训和传染病防护技能培训。按最高防护级别进行日常防护技能培训,战前培训按不同的护理岗位培训相应的防护级别,从低防护级别进入高防护级别岗位必须重新培训,考核合格后方能上岗。
3.1.2 合理的人力资源配置 COVID-19收治病区医护人员穿防护服上班,增加了诊疗护理的操作难度,普通病区医护人员穿着防护服持续时间不能超过4 h,重症监护病区不超过3 h,否则容易引起脱水、缺氧。同时COVID-19收治病区护士要保证充分休息,合理安排夜班,已有相关研究表明每月夜班数大于10个的护士焦虑水平显著上升。因此在重症监护病区配置的床护比达1:10.8,普通病区为1:0.6~0.8,使用无创呼吸机或呼吸湿化治疗仪的普通病区配置可达1:1,保证护士保持良好的身体状态,防止因身体疲劳产生焦虑、抑郁等不良情绪。
3.1.3 紧密的心理支持网络 外界的心理支持有助于减少应激压力,可以帮助护士预防应激后出现心理障碍。在疫情早期邀请专业心理医师团队给一线医护人员提供心理辅导,希望借此能更好地缓解他们的心理压力。但在实际工作中,寻求专业心理辅导的医护人员很少,与史铁等[10]的研究相符。原因可能是专业心理辅导的方式与解压方式不适合一线医护人员的需求,其认为自己身边同事的相互鼓励、来自上级领导的关怀与实际的帮助更能缓解其工作的压力。因此,对于一线医护人员来说,科主任、护士长、医务科、护理部和院领导等相关部门经常深入一线探望,了解他们的需求,为他们解决实际的困难,才是他们能全身心投入抗疫工作的动力。
3.1.4 充足的后勤保障 本次疫情爆发急,扩散迅速,又处在春节这个特殊的时期,防护用品供应紧张,给全国的抗疫人员造成很大的压力。充足的物资保障可以稳定人心,减少对病毒的恐慌[11]。除充足的防护用品外,医院为全体一线医护人员提供医院周边的酒店隔离休息,也为他们提供其他生活方面的保障,让其以更好地精神状态投入抗疫工作中。
3.1.5 适当的激励措施 正向的激励措施可减轻医护人员的心理压力,提高护士工作的积极性,营造积极向上、团结协作的护理工作氛围[12]。通过官网、公众号、微信美篇等平台宣传抗疫故事,优秀人物,在全院营造向抗疫榜样学习的氛围,在评先评优、职称晋升等方面向一线医护人员倾斜,让更多的医护人员积极申请进入一线工作,让一线的医护人员有荣誉感,激发其努力克服困难的决定和斗志。
本研究结果发现,社会支持与PTSD呈负相关,高水平的社会支持能减少PTSD的发生,是PTSD的保护因素,这与既往研究相符[13]。 Adriaenssens等[4]的研究表明,足够的同事支持有利于减少工作相关的疲劳感,而且来自管理者的支持越多,创伤后压力反应越少。COVID-19病区一线的护士需直接护理患者,是与确诊患者接触最密切的群体,职业暴露风险大、工作负荷大、工作环境相对封闭,并与家人隔离,工作、生活环境都与新冠疫情息息相关,护士无法通过多种途径缓解心理压力。此时,来自同事、领导、家庭、社会的支持尤为重要,主动帮其解决工作、生活中的困难,减轻家庭照顾负担,能让其缓解工作的压力,减轻疏于照顾家庭的愧疚感,以放松的心态投入工作。
COVID-19疫情发展迅速,持续时间长,一线护士的心理健康状况不容忽视。通过完善的培训、合理的人力安排、正确的心理引导、充足的后勤保障和适当的激励,以及提高社会支持水平,能减少护士PTSD的发生率。此研究结果还对我们今后工作有很重要的启示,在选拔一线医护人员时,除专科经验、工作能力等工作方面的指标之外,也要评估家庭照顾负担、过去一段时间内的生活负性事件等,避免一线医护人员同时面对工作与生活的双重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