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民族地区新冠疫情防控常态化中的乡村治理:挑战与应对
——基于青海省微观调查数据的实证分析

2022-01-05 06:18张世花张馨月
青藏高原论坛 2021年3期
关键词:农牧民农户肺炎

张世花 张馨月

(青海民族大学,青海 西宁 810007;华中师范大学,湖北 武汉 430079)

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做出了“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重大战略部署。2020年,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是对我国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重大考验。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这次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是对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一次大考”。疫情爆发以后,党中央很快启动了一级响应预案,采取了最全面、最严格、最彻底的防控举措,开展了一场艰苦卓绝、全民抗疫的新冠肺炎疫情防控狙击战。我国政府通过有力的疫情防控举措,有效地控制了病毒的进一步蔓延,疫情形势出现了积极变化,同时也向其他国家抗疫提供了成功的治理样板和宝贵经验,为全球抗击新冠肺炎疫情做出了巨大贡献。

一、问题提出及基础数据说明

基层是国家治理的“神经末梢”,直接影响着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水平。随着新冠肺炎疫情的蔓延,疫情防控的重点从城市扩大到乡村,不仅增加了乡村新冠肺炎疫情防控的难度,同时也考验着我国农村基层组织和乡镇干部的治理能力和应急防控管理能力。在新冠肺炎疫情管控过程中,基层干部采取了“硬核标语”[1]“村喇叭宣传”“封路、封村、封门”“网格化治理”等多种治理“硬措施”,从成效来看,这些积极行动取得了不错的治理效果。然而不容忽视的是,透过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我国乡村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也暴露出了诸多“短板”。特别是鉴于当前我国基层治理发展不均衡、不充分的现状,相较于中东部地区而言,我国西部民族地区乡村基层对新冠肺炎疫情的防控体系更加薄弱,治理水平与应急防控管理能力、治理实践和治理创新等方面存在的问题也更加突出。如今,新冠肺炎疫情防控进入常态化,西部民族地区在抗疫过程中,如何补齐暴露出来的各种短板,优化乡村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这对实现西部民族地区基层治理的现代化转型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

2020年12月,课题组围绕乡村振兴五大战略总要求,在青海省8个市(州)按照分层抽样的原则选取了10个县20个行政村的400户农户(基本数据如下表所示),进行了长时段实地跟踪定点观察,具体涉及湟源县、民和回族土族自治县、大通回族土族自治县、湟中县、贵德县、乐都区、互助土族自治县、囊谦县等。2021年1月,利用大学生寒假返乡,课题组进行了第一期调查,共回收有效问卷村庄类14份,农户类257份(如下表所示)。除村庄和农户的基本信息外,主要获取了粮食生产与安全、农户土地流转与农业社会化服务、乡村建设行动、农村人居环境整治、新冠肺炎疫情防控与基层治理,以及农村社会治理等多个专项数据,其中本文所涉及的数据仅包括青海省农村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成效及生产生活秩序恢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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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样本解析:西部民族地区疫情防控常态化中的乡村治理成效与影响

2020年1月25日,青海出现首例确诊病例,省人民政府迅速启动全省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响应。青海省疫情防控处置工作指挥部严格采取“外防输入、内防扩散”防控策略,各地各部门联动互动、社会各界广泛动员、医疗机构和专家担当尽责,35900多人值守在4149个村、515个社区。[2]截至3月22日,青海全境转为低风险区,45个县(市、区、行委)全部转为常态化防控管理。至此,青海在全国率先实现确诊病例清零、密切接触者清零、疫点清零、重点防控区清零、非重点防控区清零“五个清零”,赢得了疫情防控阶段性胜利。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绷紧疫情防控这根弦,坚持外防输入、内防反弹,完善常态化防控机制,坚决防止疫情新燃点,决不能前功尽弃。”因此,为进一步做好常态化疫情防控工作,巩固全省疫情防控和经济社会发展的阶段性胜利成果,课题组通过实证调查方法,在总结青海乡村疫情防控取得的成效基础上,深入分析常态化疫情防控对当前青海乡村治理的影响,以期为有效政策出台与实施提供必要的事实经验与理论依据。

(一)青海乡村治理经受住了新冠肺炎疫情的考验

1.基层党组织核心作用的充分发挥

首先,农村基层党组织通过先锋模范作用总揽全局。通过分析青海省农牧民党员干部在疫情防控中的带头作用和发挥情况,由249个有效农户样本数据可知,91.40%的农户认为村党员干部在疫情防控中发挥好了带头作用,村干部(58.60%)与普通党员(16.00%)在乡村疫情防控中发挥的作用最大;96.40%的农户对党的集中统一领导感受颇深,认识体现了社会主义制度优势。农村基层党组织的先锋模范作用与总揽全局的作用得到充分体现,这为带动群众参与疫情防控工作奠定了基础。其次,农村基层党组织有效动员与协调群众参与疫情防控工作。分析疫情防控中基层党组织动员群众参与疫情防控的情况,从有效的农户样本数据中可知,超过六成的农户认为村里不存在组织动员群众难和与群众沟通协调难的问题;75.40%的农户在疫情防控期间参与全天24小时值班;71.50%的农户在疫情防控中捐款,并有六成以上的农户捐款原因是“想出自己的一份力量”。可见,基层党组织在疫情防控中动员与协调作用得以体现。最后,基层党组织的战斗堡垒作用得到有效发挥,92.90%的农户配合村里的疫情防控工作,且96.40%的农户“对集中力量办大事的感受”深,95.00%的农户对打赢疫情常态化防控工作的信心大。由此可见,青海农牧区在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过程中,基层党组织的领导核心作用得到充分发挥。

2.基层政府对疫情防控政策的双向有效执行

一方面,分析青海省新冠肺炎疫情爆发后当地政府指导基层疫情防控工作及其在疫情防控中的责任履行情况,对249个有效农户样本数据进行分析,认为疫情爆发后当地县政府与乡镇政府指导乡村疫情防控工作的农民占比分别为90.20%、85.50%,认为当地政府在疫情防控中的责任履行情况好的农民高达90.70%。可见,基层政府自上而下的疫情防控政策得到了有力执行。另一方面,通过分析疫情防控中农民诉求表达以及政府、村干部的回应情况,在有效的农户样本数据中,就疫情防控工作向当地政府反映诉求和问题的农户占比为29.30%,其中有28.10%的农户认为当地政府“大都及时回应”农民反映的诉求和问题;就疫情防控工作向村干部反映诉求和问题的农户占比为30.10%,其中有27.70%农户反映的诉求和问题“大都及时回应”,可见,通过自下而上执行防疫政策的方式能及时回应农民的诉求。综上所述,青海农牧区在抗击新冠肺炎疫情过程中,基层政府采取自上而下与自下而上相结合的疫情防控政策双向执行的治理模式,既有效阻断疫情向农牧区的传播,又有效回应了农牧民的差异化需求。

3.农牧民群众对党和国家的高度信任与认同

农牧民群众对党和国家的认同和信任,是青海在全国率先赢取得疫情防控阶段性胜利的重要因素。通过分析农户对疫情防控与乡村治理的看法和评价,从有效的农户样本数据中可以看出:一方面,农牧民对社会主义制度与中国共产党执政认同度高。72.30%的农户对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的感受很深,对中央和地方疫情防控工作满意的农户占比分别为97.30%、96.90%,其中非常满意的农户分别为78.90%、72.30%,有76.60%的农户对打赢疫情常态化防控工作的信心很大。另一方面,农牧民群众的政治文化认同又汇聚成全民抗击疫情的磅礴之力。分析疫情防控工作对村庄治理的影响,73.00%、73.8%的农户分别认为疫情防控工作对改善村民的卫生习惯、培养村民的公益精神有影响,75.00%的农户认为疫情防控工作对调动村民参与公共事务的积极性有影响,同时在疫情防控期间,超过五成的农户参与了村庄24小时值班,71.50%的农户在疫情防控中捐款,并有六成以上的农户捐款原因是“想出自己的一份力量”。可见,农牧民群众对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与中国共产党执政的充分认同,反过来又汇聚成农牧民群众参与疫情防控的磅礴之力,农牧民群众对政治文化的认同优势得以充分发挥。

(二)常态化疫情防控工作对青海乡村治理的影响

1.常态化疫情防控工作对乡村治理体系的影响

从宏观上看,县乡村联动机制在青海农牧区常态化疫情防控中被顺利激活,县级一线指挥部统筹规划,乡镇作为为农服务中心的职能突出,行政村作为基本治理单元在网格化治理中充分发挥作用,乡村治理工作体系已然建立。从微观上看,乡村治理工作体系虽已建立,但在常态化疫情防控工作中仍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乡村治理工作体系应变性不强尤其突出。一是,疫情防控职责不清,缺乏灵活性。分析乡村疫情防控工作中存在的问题,基于249个有效农户样本数据,有20.7%的农户认为村里存在疫情防控的职责不清,有2.7%的农户认为村里疫情防控职责不清问题严重。二是,疫情防控政策执行过度,缺乏应变性。有28.90%的农户认为村里存在疫情防控政策执行过度的问题。同时在信息化时代,仍有24.60%的农户认为,疫情防控工作对提升乡村治理信息化、智能化水平没有影响。可见,基层在执行疫情防控政策时,信息化与智能化程度不高,应变性能力弱。

2.常态化疫情防控工作对村干部治理能力的影响

在乡村治理与疫情防控常态化的大背景下,我国的应急管理体系仍在完善中,乡村治理工作体系灵活性与应变性不强,村干部基层治理能力普遍存在短板。其一,村干部缺乏应急管理经验。通过对青海省乡村疫情防控工作存在的问题进行分析,数据显示,51.90%的农户认为村干部缺乏应急管理经验,其中7.4%的农户认为村干部严重缺乏应急管理经验,可见在疫情防控常态化工作中村干部的应急管理能力不足。其二,村干部管理服务能力有待提升。数据显示,有17.9%的农户认为村干部工作过多,对疫情防控力不从心,反映出村干部在乡村治理中协调能力与管理服务能力仍有待提升。其三,村干部缺乏创造性思维与前瞻性意识。从现有的调查数据中可知,86.70%的农户表示疫情防控期间村里实施封村封路,65.60%的农户表示封村封路对家中生产生活有困扰。可见,村干部未能充分结合乡村社会自身人口密度小、熟人社会、农业生产等特点开展疫情防控工作,同时缺乏创造性思维与前瞻性意识,对村民生产生活有序开展缺乏有效的规划与思考,导致部分村民生活困难,经济遭受一定程度的损失。

3.常态化疫情防控工作对乡村治理内生动力的影响

在全国统一劳动力市场的背景下,乡村社会大量青年劳动力进城“讨生活”,乡村精英大量流失,乡村社会空心化现象严重,发展内生性力量不足。在疫情常态化防控中,青海乡村治理仍存在内生性动力不足的现象,这主要表现在:一方面是乡村缺乏具有专业知识和能力的人员,村庄“造血功能”弱化。调查数据显示,33.80%的农户认为村里缺乏具有相关专业知识和能力的人员,其中认为严重缺乏的农户占比为13.30%,反映出乡村治理内生性力量不足。另一方面是缺少中坚力量,乡村治理能力出现有心无力的局面。从青海省农牧区调查数据可知,在疫情防控中,认为小组长、村民代表、网格员、志愿者与乡村医生发挥的带头作用最大的农户比重分别为3.50%、5.50%、0.40%、4.70%和7.00%,占比均不超过一成。可见疫情防控治理中,中坚力量队伍相对较弱,当乡村治理能力出现有心无力的局面时,势必会给乡村治理带来一定的挑战。综上,在疫情防控常态化工作中,基层缺乏具有相关专业知识和能力的人员,缺少中间力量,乡村社会发展内生性动力不足,治理能力与自我发展能力弱,面对国内疫情防控依然严峻的局面,青海农牧区乡村治理仍面临着诸多治理风险与挑战。

三、样本审思:西部民族地区疫情防控常态化中乡村治理的挑战之因

青海农牧区新冠肺炎疫情防控透出的乡村治理问题不仅仅是个案现象,而对于整个西部民族地区的乡村治理而言,有些短板和不足具有一定的普遍性。具体而言,这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一)设施建设:农村基本公共卫生服务亟待加强

尽管在国家政策的扶持下,我国西部民族地区乡村医疗卫生建设已有很大改善,但是农村公共卫生资源投入增长缓慢,优质医疗资源供不应求,医疗水平低等问题依然存在[3]。在疫情面前,西部民族地区乡村的公共基础设施更加捉襟见肘。从以下两个方面来看:

一是农村基层卫生技术人员分布。从每千人农村人口乡镇卫生院人数来看,八个民族聚居地区除了西藏自治区、广西自治区外,其他省区均低于全国水平(如图1所示),其中内蒙古自治区最低,仅为1.28人。①可见,诊疗人员不足限制了农村人口医疗诊治服务的享有。这也是长期困扰西部民族地区乡村治理的最主要瓶颈。

图1 2019年每千人农村人口乡镇卫生院人员数

同时,受城乡体制因素影响,我国农村优质的公共卫生资源远低于城市。具体而言,与全国平均水平相比较,民族地区八省区中,除了西藏、贵州以及广西以外,其他五省区的农村每千人人口卫生技术人员数均高于全国水平,其中新疆最高,为6.8人(如图2所示)。但是不容忽视的问题是,城乡之间的每千人人口卫生技术人数却存在着结构性差距,而且这种差距在内蒙古自治区、青海、云南省更加显著。通过数据对比显示,全国农村每千人人口卫生技术人员数与城市每千人人口卫生技术人员数的比例为1:0.45。按此比较,八个民族聚居地区中,内蒙古自治区的比例为1:0.39,青海省、云南省的比例均为1:0.41。在城乡二元结构对立的情况下,西部民族地区主要省份,卫生技术人员的分配受体制性因素影响更加明显,农村人口能够享受到的医疗服务超低于城市人口。

图2 2019年全国及民族八省区每千人口卫生技术人员数

二是基层公共医疗服务设施建设。根据2020年《中国卫生健康统计年鉴》的调查数据显示,我国民族地区行政村基本设立了村卫生室,实现了全覆盖,其中青海的4144个行政村均有村卫生室。但是从基层医疗服务设施的建设来看,2019年每千农村人口乡镇卫生院床位数据显示,除广西自治区、西藏自治区以及新疆自治区外,其他民族地区的每千农村人口乡镇卫生院床位数均低于全国平均水平(如下图所示)。

图3 2019年每千农村人口乡镇卫生院床位数

综上分析,我国西部民族地区农村基层医务、防疫队伍弱,同时农村基础设施建设还较为滞后,基本公共卫生服务应对公共突发事件的条件不足,进而导致公共服务能力难以满足重大突发事件应急需求。

(二)制度建设:现代乡村治理体系亟待完善

党的十九大在做出乡村振兴重大战略部署的同时,将“健全自治、法治、德治相结合的乡村治理体系”作为实现乡村振兴的重要目标。此后,党和国家相继出台了相关政策文件,稳步推进自治、法治、德治相融合的现代乡村治理体系建设。当前,“三治融合”的乡村治理体系已经成为我国成熟的乡村振兴实施政策框架。从新冠肺炎疫情防控的情况来看,西部民族地区在现代乡村治理体系方面,乡村自治、法治、德治建设融合度还不够,乡村治理的基础工作还有很大的完善空间。总体而言,主要暴露出了以下几点不足。

一是德治基础有缺失,新乡贤作用发挥受限。德治依赖民间朴素道德观念来约束公众的日常行为,进而形成稳定的民间社会秩序[4]。因此,新乡贤作为乡村治理不容忽视的力量,是乡村治理的德治基础。在新冠肺炎疫情防控中,新乡贤主要是以退休卸任的原村支书和村主任为主,仅通过他们的内生权威,发挥着维持乡村治理秩序的作用。然而返乡能人和外来精英群体的缺失,直接导致引领示范效应没有发挥,乡村公共事务管理的动能不足,无法动员带动村民积极理性面对新冠肺炎疫情。二是农牧民的法治思想淡薄。在防控疫情过程中,三令五申禁止民众聚集、聚餐、聚会。但是熟人社会是民族地区乡村社会的固有特征。调研发现,仍有少数农牧民因为人情关系,继续参加聚集活动,给乡村防疫工作带来一定阻碍。这种情况反映了农牧民法治意识和公民责任感的缺失。三是村规民约效能较弱。村规民约是农牧民自治行为的规范。但是从疫情防控来看,村民虽然都能配合干部的乡村防疫工作,但是农牧民对村庄公共事务却漠不关心。农牧民的个体化倾向,使得村规民约虽有奖惩规定,但实际执行较难。这对乡村常态化的防疫工作是一个严峻挑战。

(三)主体建设:乡村治理主体能力亟待提升

自税费改革以来,中西部地区过去十多年很少面临过重大的基层治理挑战。当前我国西部民族地区的乡村治理模式是用现代体制来治理具有很强传统色彩的乡村社会[5]。伴随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各地在乡村治理中不断调动农牧民积极性,激活乡村社会各种主体作用[6]。然而新冠肺炎疫情突发之后,我国西部民族地区乡村治理主体的能力不足问题也随之凸显出来。

一是社会力量和民间力量并未参与到乡村疫情防控中来,特别是我国西部民族地区乡村中的传统原生性力量被忽视。二是基层干部公共危机应对能力不够。一方面,新冠肺炎疫情初期,基层干部因缺乏公共危机意识,疫情防控中出现了违规违纪违法典型问题[7]。另一方面,在应对新冠肺炎疫情的过程中,农牧区乡村基层干部反应性地采用了封路、封村、禁行这种简单的防疫措施。虽然这种管控方式对有效遏制新冠肺炎病毒的扩散发挥了重要作用。但不容忽视的是,这种治理方式只是应急式的,无法产生内在的持续性。伴随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常态化,此种治理方式则难以为继。同时,乡村在治理实践中也陷入治理疲惫的困境。治理疲惫在乡村治理中呈现出了多种样态,如懒政怠政、形式主义、集体失能等等。[8]三是乡村治理主体的协同性不强。从我国西部民族地区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来看,乡村治理方式具有政府强力推动的单向性特征,过度依赖科层化、技术化、规范化的治理体系,往往忽视了农牧民群体的主体性功能,被动型或配合型参与较为普遍,农牧民参与治理的主动性和积极性不高。

四、样本超越:在疫情防控常态化中推进西部民族地区乡村治理现代化

新冠肺炎疫情大考,凸显了新时期推进国家治理现代化的紧迫性和必要性,尤其需要特别关注治理效能偏低的西部民族地区的乡村。我们既要着眼当下新冠肺炎疫情的常态化防控,更要总结经验,抓紧改善西部民族地区乡村在疫情防控中暴露出来的治理短板和不足,为促进各族群众共同富裕,促进各族人民大团结,携手共建美好家园打下坚实基础。

(一)加强西部民族地区基层党组织建设,引领乡村治理全局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民族地区要重视基层党组织建设,使之成为富裕一方、团结一方、安定一方的坚强战斗堡垒,使每一名党员成为维护团结稳定、促进共同富裕的一面旗帜。”[9]伴随新冠肺炎疫情防控进入常态化,作为领导核心,基层党组织是保持战斗力的坚实基础,在推动西部民族地区乡村治理现代化中发挥着引领作用:一是充分发挥基层党组织对西部民族地区乡村治理的领导作用。切实增强基层党组织的思想建设、组织建设和作风建设,为深入推进乡村治理实践提供动力机制。二是充分发挥基层党组织在西部民族地区乡村治理中的战斗堡垒作用。将基层党组织建设抓在平时,用在战时,锻炼基层党员干部防范和化解重大风险的能力以及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夯实思想基础,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宣传党的政策、凝聚民心、整合资源力量、增强工作动能。三是充分发挥基层党组织在西部民族地区乡村治理中的先进示范作用。继续传承和发扬密切联系群众的党优良传统,发挥“关键少数”的先锋模范作用,逐步完善基层党组织的制度建设,在激励与约束基层党员干部行为的同时,不断提高基层组织的能动性,鼓励基层党员干部在疫情防控常态化工作中,勇于作为,善于战斗,敢于担当。

(二)补齐西部民族地区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短板,夯实乡村治理根基

基础设施建设和公共服务供给是西部民族地区乡村治理现代化的强力支撑。2021年3月7日,习近平总书记参加十三届全国人大四次会议青海代表团审议时强调“要着力补齐民生短板,破解民生难题,兜牢民生底线,办好就业、教育、社保、医疗、养老、托幼、住房等民生实事,提高公共服务可及性和均等化水平。”[10]党的十八以来,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国家将大量资源投向西部民族地区的农村,整体上改善农村公共服务水平和乡村面貌,但是在西部民族地区新冠疫情防控工作中,还需要解决好资源下乡“最后一公里”的问题。一是应继续加大对西部民族地区农村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的财政投入,增加农村公共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的总量比例。政府财政支持是西部民族地区农村公共服务实现稳定供给的关键,也是缩小城乡公共服务差距的重要举措。通过倾斜性的政策,不断提高西部民族地区公共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的能力水平,努力实现西部民族地区乡村基础社会和公共服务从“有”向“优”、由“少”到“多”的转变。二是充分发挥乡镇服务农村和农民的作用。加强乡镇政府公共服务职能,凸显乡镇在基层公共服务管理的中心地位,加大乡镇基本公共服务投入,服务重心下移,建立覆盖公共卫生、防灾减灾等重大突发事件的应急机制,定期排查乡村应急管理的漏洞和隐患。三是积极推进西部民族地区的乡村建设行动。从乡村规划建设、持续提升乡村宜居水平、推进县乡村公共服务一体化以及全面加强乡村人才队伍建设等方面入手,从根本上解决公共资源下乡的“最后一公里”问题。

(三)积极推进西部民族地区“三治融合”,逐步完善乡村治理体系

我国西部民族地区地理区位及资源环境条件比较苛刻,与一般地区相比,在长期历史发展进程中形成了独具特色的风俗文化习惯和行为机制体系。因此,我国西部民族地区的乡村治理呈现出独具特色的实践特征。以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常态化为契机,积极推进我国西部民族地区的“三治融合”,实现传统资源与现代资源的结合,因地制宜创新民族地区乡村治理体系。应从以下两个方面入手:首先,推进西部民族地区乡村治理体系现代化。一是激发自治活力,积极建立群众自治组织,并积极推动其有效运转,保障农牧民的知情权、建议权、评议权,使得农牧民的诉求可以及时表达,从而增强农牧民的主人翁意识和获得感;二是厚植农牧民的道德底蕴。围绕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在疫情防控常态化中,不断提升农牧民的思想道德素养,让各民族手足相亲,守望相助。三是营造依法处事氛围。以疫情防控常态化工作为载体,引导教育农牧民养成自觉说法,遇事找法,解决问题靠法的习惯,不断提高农牧民的法治意识和法律素养。其次,要适时转化民族地区传统治理规则和治理资源。正视西部民族地区农村传统治理规则及治理资源价值,并进行现代挖掘和吸收。从历史变迁来看,我国西部民族地区基层能够长期持续稳定的关键是传统治理规则的运转。在现代乡村治理中,以传统习俗习惯为基础的传统治理规则和治理资源,为维持日常生产生活秩序,维护社会稳定、教化民众方面仍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因此,做好西部民族地区乡村传统治理资源的合理转化,并融入现代化的乡村治理体系,发挥治理效能。

(四)激活西部民族地区乡村治理主体功能,发挥乡村治理效能

结构性转化是西部民族地区乡村由传统走向现代的必然过程,乡村治理的主体是结构性转化过程的主导者。西部民族地区乡村治理离不开资金和资源支撑,更离不开各类人才的支撑。伴随着城市化的急剧提升,我国西部民族地区农牧民不断涌向城市,虽然其户籍和身份是“乡村成员”,但根本不在乡村生活,也就无法成为乡村振兴和乡村治理的“有效主体和有效对象”[11]。因此,疫情防控常态化中,激活西部民族地区乡村主体功能,应改变农村各类人才单向流向城市的现状。一方面,吸引“新乡贤”回归。作为乡村振兴不可或缺的重要人才力量,在充分认识“新乡贤”重要作用的基础上,通过组织引领,增进情感认同,促进新乡贤回归,着力打造一支强大的乡村治理人才队伍,激活新乡贤在西部民族地区乡村治理中的关键作用。另一方面,调动农牧民发挥主体性作用。乡村治理虽然离不开政府及社会组织的引导和支持,但是更离不开农牧民的有效参与。通过疫情防控常态化工作,壮大西部民族地区农牧民的自治活力和基础,培育农牧民参与村庄公共事务的意识,塑造农牧民的公民精神,通过组织化、有序化的行为,引导农牧民主动参与乡村治理的行为,由此,西部民族地区的乡村治理现代化才能够建立在可靠持续的治理主体基础之上。

注释:

①此数据及下文相关数据,无特殊说明外,均来自2017—2020年《中国卫生健康统计年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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