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在现有的历史性下超越思想的固有向度

2022-01-01 17:43:53上海师范大学张玮
区域治理 2021年28期
关键词:同情视域研究者

上海师范大学 张玮

历史是一面镜子,鉴古知今,学史明智。历史的价值并不仅仅局限于其本身,更重要的意义在于人类所探索出的隐含在历史发展长流背后的规律,这些规律亦是人们世代传承的生命意义的缩写。《说文》曰:“史,记事者也。”指对过去之事的记载、诠释与整理。在中文的语境里,“史”有着双重含义,它不仅指客观发生的历史事实和历史过程,也指人们的生命视域之内被人们用自觉意识把握住的历史道理,借古喻今便是这个道理。若是将“史”的此双重意涵分离开来,要么会同笛卡尔所认为的那样,历史成为一堆杂乱无章的事件的堆砌,要么就将历史规律等同于自然规律,完全撇去对于人生意义的把握。这都会使人们现在所接受的知识体系无法与实然的生存世界相洽融,出现文化上或时空上的隔阂。

为了解决上述问题,本文试图从“以意逆志”与“知人论世”的研究方法入手,首先分析研究对象背后的主体的自觉意识,以及主体在面对人或事时因彼此间存在的差异而产生的情感和行为反应。其次,分析事物发生的客观过程,把握研究对象的和思想脉络及其逻辑。最后,从研究材料的对立面入手,对研究对象进行系统的考察和审视,批判地摸索超越其思想历史性边界的突破口。

一、同情的理解——“以意逆志”

中华文化之所以从古至今一直都具有如此的张力与包容性,关键之一在于对“和文化”的发扬与推崇。所谓“和”,《说文》曰:“和,相应也。”《广雅》曰:“和,谐也。”《礼记·中庸》曰:“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即相安、谐调、适合之意。“和”在中华文化里是一种集宇宙观、价值观与方法论为一体的理念体系。这个理念体系的重点在于要保留并融洽人们在面对外物时所产生的心灵差异感。《论语·子路》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人们既要同与自身有差异的人或事和睦相处,又要注意容纳的分寸,使心志坚定、不盲目苟同。“和”与“同”的差别不仅在于时空中的人与事的汇合与分离与否,更在于“和”能使我们在面对人或事时,即便彼此分处于不同的现实境遇或历史境况,却仍能使我们在感受差异中走向契合,形成一种从自我主体性出发的“感同身受”,最终造就自我同他人他物在保持彼此差异的同时共存共生的局面。

若将“和”作为理解事物的重要准则,剖析研究对象的历史性,研究者既要保持自身原有的历史自觉意识,又要不断吸收新的研究材料,从而对被研究对象形成结合当下实际的新的理解。孟子所提出的“以意逆志”的中国古典诠释学方法,可以看作是上述理念在方法论上的具体呈现。《孟子·万章上》曰:“故说《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以意逆志,是为得之。”“以意逆志”可以视为理解者与作品所欲表达的被理解者的心意间的相互融合,这种方法可以使研究者与研究对象呈现出一种“互为主体性”的关系,这一点同加达默尔的“视域融合”理论有着异曲同工之处。所谓“视域融合”是指在研究对象时,不断从研究者自身的视域出发,与被理解对象的视域建立联系,进而融合成为一个从主体视角出发的全新的视域。

“以意逆志”这种方法除了以“和”的思想为指导外,还以传统的“同类相似”等的人学理论为依托。使研究者能在尊重客观历史事实的基础上,标榜自觉意识,正确把握研究对象的双重历史性。而“和”的理念能够具有普遍性的前提,则在于“同情”与“理解”的结合。所谓同情,即是古之所云的“恻隐之心”,作为一种情感共鸣,其主要功能是架构人们的认同感,,在“和”之过程中起到接纳差异的作用。所谓“理解”,即是内在于主体认知结构的“知之”之力,通过对于客观事物的认识,能够表达主体在“和”之过程中起到辨析差异的作用。在深度层面上来说,此二者都是主体自觉意识的彰显与表达,“同情”使得研究者能够在情感上趋于被研究对象,“理解”使得研究者能够以自我的历史意识为中心研究对象,此两者的结合就会发展成为一种以认同感为前提的领悟能力。此外,“同情”是先于“理解”的情感体验,可以说是“理解”的前提,因此在“同情的理解”时,应先将“同情”这一生命体验感作为研究对象历史性的首要任务。最终研究者就能够在自身现有的历史处境下,通过对于差异的容纳与辨析,对研究对象不断产生新的领会,就能在历史发展流变的过程中把握住研究对象的内在逻辑和必然之理,同时拓宽研究领域的广度与深度,使传统文化的内涵不断朝着多元化的维度传递和生发。

二、客观的批判——“知人论世”

“知人论世”与“以意逆志”同为孟子所提,是传统文学批评的一个重要方法,《孟子·万章下》曰:“又尚论古之人。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世也。是尚友也。”

所谓“知人”,《书经·皋陶谟》曰:“知人则哲。”是一种体察人事的品格,也指懂得人事变化的智慧。将其作为一种研究方法时,是指要全面地了解作者的人生经历、性格特点和创作意图以及作品的风格特点和文章结构。所谓“论世”,指研究时世,作为一种研究方法,是指了解作品所产生的社会背景与历史状况。

在对研究对象进行“同情的理解”时,研究者可能会因过于偏重自觉意识而陷入主观臆断的偏颇之中。王国维说:“是故由其世以知其人,由其人以逆其志,则古人之诗,虽有不能解者,寡矣。”(《玉谿生诗年谱会笺本》)。以“知人论世”作为“以意逆志”的先前条件,即指在充分发挥主体的历史自觉意识之前,不论是对研究对象本身,还是对于对象的研究材料都要进行一番全面的考察,以求尽量还原研究对象所处的历史处境,结合当下的历史观,把握研究对象的历史脉络与发展规律。

“知人论世”在《孟子》中的本意其实是一种“尚友”之道,旨在能令今人与古人进行“活生生”的对话,而后逐渐演变成为一种文学批评方法,旨在历史发展的脉络中全面把握对象的客观性,领会研究对象的真实内涵。“知人论世”的研究方法不只要考察事物本身,还要通观事物发生前后的历史轨迹,将研究对象以一种动态的方式呈现出来,这就内在蕴含着两种具体的要求,一是要在具体的历史情境之下,通过对象自身的材料,梳理其自身的逻辑脉络。二是要依托不同时代的研究理念,对其研究材料进行再度梳理,旨在深层理解研究对象在时代变迁中的全貌,并把握其中不变的本质内容。这种要求同发生学的研究方法有着相通之处,即把研究对象作为一个流变的过程进行考察,分析其中主要的、本质的、必然的因素。此外,“知人论世”的研究方法还内在要求反思、批判,在对立中把握事物的主体能力,这也是超越所研究思想边界的关键所在。在“知人论世”这一过程的内部存在着自我立场与他人立场、当代处境与历史情况的对立,在其外部也存在着研究对象与非研究对象的对立。若研究者能在这种由对立而造成的隔阂中辨析差异、发现问题,就能找到超越研究对象思想边界的突破点。

以此,合理地运用“以意逆志”和“知人论世”的研究方法,既能在保留主体历史自觉意识的前提下,从历史发展的脉络中剖析研究对象,又能在尊重客观历史事实的基础上,标榜起自觉意识,正确把握研究对象的双重历史性。在全面掌握了研究对象的客观历史线索与内在的必然逻辑之后,从对立面入手,运用批判与反思的能力,提出探索性的问题,最终找到超越研究对象思想的历史边界的突破点。

三、结语

诚如马克思所指出的那样,西方在很长一段时间对历史的理解都是费尔巴哈或者说是形而上学式的,即认为“历史总是遵照在它之外的某种尺度来编写的”。它超越人们的现实日常生活,使得当下的生命体验在关于历史的理解中被忽略掉。而中国传统哲学对于历史的追问和理解,往往同当下的现实境遇紧密相关。人们通过有关历史的理解把握实然的当下,又通过关于当下的体悟来理解历史,人们在追问历史的同时也在追问自身的意义。这种对于历史的把握不是空泛的观念互动,其本身有着现实的品格。

“以意逆志”和“知人论世”相结合的研究方法,即是将历史源源不断地转换成当下的价值内容,并随之绵延到未来。在这一过程中,人不断生成和获得关于自身境遇的新的省识,既充当了继承历史的主体,同时担当了历史创造者的责任。在这一层含义上,人作为历史自我实现的体现者,在对历史产生理解的过程中,面对自己所存在的真实处境,既能避免对自身价值的解构性或封闭性的理解,又能避免对于自身价值的超验性根原的无谓追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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