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对“民族”的借助与超越

2022-01-01 09:55王希恩
青海民族研究 2021年3期
关键词:民族主义列宁中华民族

王希恩

(中国社会科学院,北京 100081)

“民族”是人类基于群居本能、最有生命力和凝聚力的社会组合形式。民族主义看到了这一点,从而认为人类只有依托民族才能更好地生存和发展,并把民族和国家结合起来,认为“民族和国家注定是连在一起的;哪一个没有对方都是不完整的,都是一场悲剧。”[1]这无疑反映了一种规律。资产阶级非常认可这一规律,所以他们以“民族”的名义打造市场,形成了“民族经济”,以“民族”的名义发动革命,出现了“民族民主革命”,以“民族”的名义构建国家,出现了现代意义上的“民族国家”,以“民族”的名义推动国民一体化,出现了“民族建设”。毋庸讳言,近代以来的民族观念或理念都是资产阶级的创造,民族主义始终是资本主义的伴生物。马克思主义将之称为资产阶级在民族问题上的世界观是绝对有道理的。[2]

既然是规律,马克思主义也应该遵循。所以,全部的共产主义运动也是将民族规律结合其中的。历史证明,马克思主义离不开包括民族主义功能在内的民族规律的借助:没有和民族主义的结合,就不能最大限度地动员人民、实现民族独立和解放;没有民族与国家结合的民族国家建设,就无从有效地凝聚力量,为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创造物质条件。无产阶级完不成本国本民族的解放和发展,也就无从联合其他国家和民族实现共产主义的理想。

然而,马克思主义本质上是国际主义,“无产阶级的解放只能是国际的事业。”[3]这与民族的自守性是对立的。所以,资产阶级可以固守民族,无产阶级则必须超越民族。是否能够超越又成为马克思主义在民族问题上区别其他思想政治派别的根本标志。

一、成功的先例

马克思恩格斯最先为民族主义的借助创造了实践先例,奠定了理论基础。

欧洲1848年革命是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与旧的封建制度冲突的结果,同时由于拿破仑征服和历史战争带来的复杂民族关系,伴随这场民主革命的也是一场争取独立和统一的民族运动,由此这场革命也被称为“民族之春”。刚刚创立了共产主义学说的马克思和恩格斯亲历了这场革命,并通过他们创办的《新莱茵报》对发生中的运动做出即时的分析和指导。马克思恩格斯深刻洞察了无产阶级在此阶段的历史使命,为德国工人阶级拟定了行动纲领《共产党在德国的要求》,其中的首要任务就是推动建立一个统一的、不可分割的德意志共和国。[4]马克思恩格斯也对当时波兰、捷克、匈牙利和意大利等国的民族运动给予了支持。他们在此表达的一个思想是,消灭经济和政治上的分散状态是各民族进一步发展的必要条件;不恢复每个民族的独立和统一,那就既不可能有无产阶级的国际联合,也不可能有各民族为达到共同目的而必须实行的和睦的与自觉的合作。他们认为,1848年革命虽然不是社会主义革命,但它毕竟为社会主义革命扫清了道路,为这个革命准备了基础。无产阶级战士“归根到底只做了资产阶级的工作。”[5]在此,马克思主义和资产阶级基于民族主义的共同立场实现了合作,借助民族运动为无产阶级革命准备了条件。

波兰地处欧洲地缘中枢,战略地位十分重要,18世纪后屡遭沙俄、奥地利和普鲁士的瓜分,有着100多年的亡国史。波兰人民为恢复民族独立奋勇斗争,与欧洲各国革命呼应,成为1848年革命及前后民族运动至为突出的一支力量,因此马克思和恩格斯写了大量关于波兰问题的著述。他们高度评价波兰民族斗争的意义,并领导国际工人阶级为声援波兰做了大量工作,第一国际即国际工人协会就是在声援波兰的运动中成立的。

爱尔兰是英国最早的殖民地,19世纪中期后出现了民族解放运动高潮。马克思恩格斯高度关注它和英国工人运动的关系,先是认为爱尔兰的解放只有依赖英国工人阶级斗争的胜利才能实现,1867年后则修正了这一观点,确信英国工人阶级的解放有赖于爱尔兰的独立,只有在爱尔兰才能给英国统治阶级以决定性的打击。而这对于全世界的工人运动来说也是有决定意义的。[6]出于同样的理由,马克思恩格斯也对意大利和匈牙利等国的民族运动给予了积极支持。

由欧洲资本主义的殖民侵略所激发,19世纪中叶,中国、印度、伊朗等亚洲国家的民族解放运动也开始高涨。因此马克思恩格斯在领导工人支持欧洲民族民主革命的同时,也对亚洲的民族解放运动给予了有力声援。在中国问题上,他们强烈谴责英国发动的鸦片战争,无情揭露了侵略者的暴行和谎言,赞扬中国人民的抵抗是一场“保卫社稷和家园的战争,一场维护中华民族生存的人民战争”,预言“过不了多少年,我们就会亲眼看到世界上最古老的帝国的垂死挣扎,看到整个亚洲新纪元的曙光。”[7]同样,对于印度、伊朗、缅甸、阿富汗等地人民的抗英斗争、法国对阿尔及利亚的统治、俄国对中国的侵略等,他们也都写了大量文章,给予很大关注。1858年1月马克思曾在信中对恩格斯讲,印度的起义正使英国军队面临极大困境,英军的“死亡数比英国官场电报宣布的,大得不成比例。印度使英国人消耗人力和贵金属,现在是我们最好的同盟者。”[8]在此,马克思初步表达了殖民地民族解放运动是无产阶级革命同盟军的思想。

列宁更为清晰地展现了对民族主义从批判到借助的完整立场。他在领导俄国革命过程中一方面与党内外的民族主义做了殊死的搏斗,坚决抵制和批判了“崩得主义”“民族文化自治”“黑帮民族主义”“大俄罗斯沙文主义”“小资产阶级民族主义”“自由派民族主义”和“地方民族主义”等形形色色、不同阶级、不同集团、不同种类的民族主义,全面演绎了马克思主义对于民族主义的批判;另一方面则对民族自决权理论做了完美的发展和借助,成功地推进了俄国革命和世界革命。“民族自决”为民族主义的基本主张,以至于人们认为民族主义“其本身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民族自决学说。”[9]然而早在1865年马克思就将民族自决权的申张用于对于波兰人民的支持,[10]其后恩格斯也讲,被奴役的民族“具有民族独立和民族自决的历史权利。”[11]而到了列宁这里,“民族自决”就已成为无产阶级领导俄国革命推翻沙皇统治和建设新型社会主义政权的核心理论。列宁就民族自决问题发表了大量著述,主张“一切民族”都具有自决的权利,并明确指出:“所谓民族自决,就是民族脱离异族集体的国家分离,就是成立独立的民族国家。”[12]十月革命发生后,列宁代表新生的无产阶级政权宣布,“凡是过去受沙皇政府和大俄罗斯资产阶级压迫的民族都享有自决权,直到这些民族同俄国分离的权利。”[13]正是在列宁民族自决理论的鼓舞下,原为沙俄奴役的被压迫民族纷纷独立,首先建立起自己的独立国家,然后在布尔什维克的领导下,与俄罗斯民族一道共同建立了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

然而,不论根据列宁当时的完整表述还是100年来的时代变化,都已说明不能机械地套用民族自决来解决复杂多样的民族问题。①但同时,也不能用时代的发展和理论的局限来否定列宁民族自决主张的时代意义。

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建立促进了人类历史的大进步大跨越,也带来了人类社会的严重分化。这种分化在各国内部是阶级关系的对立和激化,在国际上就是宗主国和殖民地附属国对立关系的形成。按照列宁的思想,进入20世纪之后,随着帝国主义时代的到来,世界便被划分为压迫民族和被压迫民族两部分,因此推翻帝国主义统治成为世界被压迫民族和无产阶级的共同斗争目标。同时由于十月社会主义革命的胜利,被压迫民族的解放斗争已由世界资产阶级革命的一部分变成了无产阶级革命的一部分。第三国际一成立列宁便宣布“我们现在不仅是全世界无产者的代表,而且是各被压迫民族的代表。”他认为第三国际把《共产党宣言》中的口号“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改变成“全世界无产者和被压迫民族联合起来”,“这样的提法是正确的。”[14]所以,由于共同的历史境遇和斗争目的,使得马克思主义领导的无产阶级革命和被压迫民族的解放斗争成为一种自然的同盟关系。而正是这种同盟关系的形成和发展才导致了其后世界民族解放运动和社会主义运动的同步高潮。两次世界大战期间和之后世界性的民族解放运动高涨,以及战后中国、越南、朝鲜和东欧一系列人民民主国家的出现正是这种关系的集中表现。这些国家革命的成功,都是在反抗外来帝国主义侵略压迫的过程中,在马克思主义政党领导下取得的。

借助民族运动和民族自决,马克思主义创立了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也构建起了覆盖半个世界的社会主义阵营;同样借助民族主义,马克思主义在世界得到了广泛发展,成为改造不合理世界的强大力量。

二、曲折与教训

但马克思主义毕竟不同于资产阶级,它对民族的借助归根结底要服从于无产阶级革命的大目标和国际主义原则,背离了这个大目标大原则,就会被民族主义所俘获,成为民族主义的附庸。第二国际成立于1889年,恩格斯为这一组织的成立和早期活动发挥了巨大作用。但1895年恩格斯逝世后,第二国际便逐渐为机会主义所把控。他们先是美化帝国主义的殖民掠夺,称其为“社会进步最有力的杠杆之一,”而至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他们便明确站在民族本位立场上,打着“保卫祖国”的旗号,公开支持自己的国家参加战争了。英、法、德、奥地利甚至俄国等所有交战国的社会党和社会民主党都在支持本国政府参战。第二国际内只有列宁的布尔什维克、德国的罗莎·卢森堡小组以及其他的极少数左派坚持无产阶级国际主义和反对战争的立场。列宁认为,这场战争是参战国争夺市场、掠夺别国、力图遏制革命的帝国主义战争。因此觉悟的无产阶级“要刻不容缓地负起责任,维护自己的阶级团结,捍卫自己的国际主义,坚持自己的社会主义信念,反对各国‘爱国主义的’资产阶级集团的猖獗的沙文主义。”提出当前“唯一正确的无产阶级口号是变当前的帝国主义战争为国内战争。”②而不是去支持和参加这样的战争。然而,列宁和其他左派势单力薄、孤掌难鸣,“他们的呼声不过是荒野呼唤、无人理睬。他们的领导人不是被流放,便是很快就被关进牢中:民族主义则处处取胜。”[15]第二国际失去了无产阶级革命的大目标,没有国际主义的原则坚守,已全然不是民族主义的借助,而是完全淹没于民族主义之中了。

综观国际共运历史,尽管有第二国际的挫折,马克思主义在取得政权之前和取得政权过程中,对民族主义的借助和联合总体上是成功的。这种成功保证了无产阶级革命力量在各国民主革命中的积蓄、扩展,保证了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的建立和包括中国在内一批人民民主国家的形成。然而在无产阶级建立国家政权之后,在如何联合国际力量推进世界革命、如何进行社会主义建设过程中,对于民族规律的运用和借助则要曲折和失败得多。

除了短暂的巴黎公社之外,马克思恩格斯没有领导无产阶级建立国家的实践。列宁创建了苏联,却没有经历其后的社会主义国家建设,而由他设计的社会主义苏联最终走向解体,关键一环还是没有处理好包括民族与国家的关系以及民族之间关系在内的民族问题。同样,社会主义阵营解体的重要原因也在于没有处理好国际主义和各国自身民族利益及特殊性的关系。

十月革命之后,俄国马克思主义者接手的是一个有着100多个民族的沙俄殖民帝国。作为统治民族的俄罗斯族与其他民族有着很深的民族矛盾,各民族之间历史文化各异、发展很不平衡,一些民族有着相同甚至高于俄罗斯族的发展基础,一部分民族还有着自己独立建国的历史。在这样一个基础上建立社会主义,列宁的设想是,尊重各民族的主权独立即自决权,在完全自愿的基础上构建起一个国家联盟。列宁在世时完成了这个国家联盟的构建,这就是苏联,即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的出现。按照这个构想,苏联存在的前提是各民族的自主自愿,是在无产阶级国际主义立场和社会主义共同目标下的觉悟。苏联各加盟共和国具有“退盟权”就是这一原则的集中体现。1991年底苏联最后的解体,各加盟共和国的相继退出都是在合法地行使这样的权利。为了保证各民族具有平等的权利,继而保证各民族能够自愿地结合在一起,列宁在世时对大俄罗斯民族主义做了殊死的斗争,甚至提出大民族要以“让步”和对自己“不平等”来换取小民族的理解和信任,宁肯牺牲新建国家体制上的统一和权力集中也要换取非俄罗斯民族的真心合作。[16]现在来看,列宁通过反对民族主义来消除民族分化的决心不可谓不坚决,推动民族联合和团结的愿望不可谓不真诚,但最终并没有摆脱国家解体的命运。其中的原因可以追究列宁的意志没有得到贯彻。但是否贯彻了就可以避免这样一个结果?恐怕也不好说。因为苏联的疆域太大、民族太多、问题太复杂,仅凭真诚和愿望并不是解决这些问题的根本办法。遗憾的是列宁去世太早,在苏联正式建成时已基本失去了工作能力,没有为苏联这个国家体制的完善做进一步的规划,在如何弥补国家一体化和维护统一的制度建设上留下了很多空白。

斯大林在苏联建国问题上是和列宁有分歧的。斯大林的主张被称为“自治化”,即让当时已经成立了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的乌克兰、白俄罗斯、阿塞拜疆、亚美尼亚和格鲁吉亚“在自治的基础上加入俄罗斯联邦”。也就是说,新建的国家不是俄罗斯联邦与乌克兰等苏维埃共和国的平等联盟,而是由俄罗斯联邦对乌克兰等国的兼并,使其成为俄罗斯联邦的自治单位。[17]应该说,斯大林这个方案是一种有利于维护国家统一的中央集权体制,但却违背了民族平等和主权独立原则,因而遭到列宁的激烈批评。因此,列宁在病中口述了《关于民族或“自治化”问题》的两封信,将“自治化”的方案视为大俄罗斯沙文主义对异族人的严重侵害。③苏联最终是按列宁的构想成立的。但在斯大林和其他后来者的行政实践中,苏联这个表面上的联邦制国家“联盟”,实际上仍是一个“单一性”的中央集权制国家,各加盟共和国的主权独立和平等形同虚设。斯大林用高度集权和俄罗斯化来弥补苏联体制上的一体化缺陷,还是没有避免分化和解体的结果。斯大林试图在苏联国家层面来打造一个他理想中的“民族国家”,消解国内自治共和国、加盟共和国等自治单元与联盟统一的矛盾,以至在他逝世之后不久,他的后继者就宣称建成了“苏联人民”这样一个“新的历史人们共同体”,但实际结果却是一个“国家无民族、民族无国家的二元冲突结构”,仍然回归了沙俄式的帝国属性。[18]斯大林没有在体制上处理好国内民族与国家的关系,也没有搞好与此相连的民族之间的关系。苏联建立后的最初阶段,斯大林坚持了列宁的思想,在民族政策上较好地贯彻了民族平等原则。但自20世纪30年代之后便逐步背弃了这一原则,在政策实践中大搞民族同化,大俄罗斯民族主义盛行,甚至动用武力镇压少数民族。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以“背叛祖国罪”将德意志人、印古什人、鞑靼人等十几个少数民族迁移至西伯利亚和中亚地区,并撤销其自治共和国建制。[19]在大俄罗斯民族主义盛行的另一面,由沙俄时代留存下来的“地方民族主义”也从来没有消失,而是在适当的环境中不断积蓄,直至将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大厦瓦解。

第三国际是在第二国际破产,失去了领导国际工人运动资格和条件的背景下成立的。1919年3月当第三国际在莫斯科成立的时候,列宁就满怀信心地讲:“全世界无产阶级革命的胜利是有保证的。国际苏维埃共和国的建立已经为期不远了。”“第三国际即共产国际的成立是国际苏维埃共和国诞生的前兆,是共产主义在国际范围内即将胜利的前兆。”④第三国际成立不久后的1922年,苏联即告成立。所以,按照列宁的设想,苏联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国家,而是“国际苏维埃共和国”的雏形和先导,各国无产阶级将在共产国际领导下通过建立自己的苏维埃,然后加入苏联这个“国际苏维埃共和国”而建成世界社会主义。鉴于民族主义对于第二国际的致命伤害,第三国际高举无产阶级国际主义大旗,坚定地反对民族主义,大有彻底荡涤“民族”危害之势。然而,事实却从反面演绎了民族规律的无从回避。

第三国际的确发挥了无产阶级革命堡垒和领导中心的作用,包括中国在内的许多国家共产党组织的建立,革命运动的发展都是在第三国际领导、指导和影响下取得的。但后来的实践证明,第三国际也至少在两方面为国际共产主义运动造成了损害。其一,没有处理好国际统一和各国特殊性的关系。第三国际是世界共产党的联合组织,各国共产党都是它的支部,都要按照它的决议和指示精神开展工作,而这些决议和指示的制定者大都远离各国本土和革命实践,所以出现问题很多。毛泽东评价第三国际“做了许多错事。第三国际前后两段还好,中间有一大段不好。”认为中国共产党“过去的王明路线,实际上就是斯大林路线。它把当时我们根据地的力量搞垮了百分之九十,把白区几乎搞垮了百分之百。”1942年开始的延安整风运动,批评王明路线,“实际上也是批判斯大林和第三国际在指导中国革命问题上的错误。”[20]列宁曾为共产国际的斗争策略做出了避免“千篇一律、死板划一、彼此雷同”的严肃告诫,斯大林为其概括的第一个原则就是“在共产国际给各国工人运动作出指导性的指示时,一定要估计到每个国家的民族特殊的东西和民族独有的东西。”[21]理论联系实际,革命斗争统一性和各民族特殊性的结合,这是一条马克思主义的胜利法则,可惜斯大林领导的共产国际在实践中并没有真正得到贯彻。其二,助长了不正常的党际关系和国际关系。由于苏联具有的“国际苏维埃共和国”身份,使得苏联共产党自然也就成了第三国际的领导核心。表面上第三国际是各国共产党的国际组织,实际上它的思想、政治、组织和财政都在“联共(布)”中央政治局的严密掌握之中。联共(布)中央政治局“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代替了共产国际的职能”。[22]这样,苏联党和其他共产党就不是平等的党际关系,而是领导与被领导的关系,维护苏联的利益也就成了全世界无产阶级及其政党的共同责任。更严重的是,由这种关系做出的“指导”和“帮助”越往后越不再是脱离实际的“好心办坏事”,而是出于民族利己主义的大国沙文主义和强权政治,为各国共产党的团结和革命事业造成了更大损失。

第三国际于1943年5月宣布解散,但由苏联党和国家表现出的大国沙文主义并未结束。在和中国的关系上,从二战结束时的外蒙古独立、新疆分裂主义的形成、旅顺港的“租借”,再到新中国建立后在意识形态上打压、经济技术上封锁直至挑起武装冲突、战争威胁,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都深受其害。还在第三国际期间,苏联就对南斯拉夫共产党的民族立场施以责罚,1948年又操控“情报局”开除南斯拉夫,致使南斯拉夫共产党和国家始终被视为国际共运中的“另类”。1956年苏共二十大引发东欧国家局势震荡,苏联强力干预、甚至出兵镇压波兰、匈牙利国内“动乱”,1968年又联合其他东欧国家全面侵入捷克斯洛伐克。[23]由苏联表现出的大国沙文主义已完全抹杀了自己的社会主义性质,成为赤裸裸的国际霸权主义。邓小平讲:“我们一直反对苏共搞老子党和大国沙文主义那一套。他们在对外关系上奉行的是霸权主义的路线和政策。”“各国的事情,一定要尊重各国的党、各国的人民,由他们自己去寻找道路,去探索,去解决问题,不能由别的党充当老子党去发号施令。我们反对人家对我们发号施令,我们也决不能对人家发号施令。这应该成为一条重要的原则。”[24]这是对国际共运史上教训的深刻总结。

第二国际的民族主义瓦解了国际主义,第三国际又以教条主义抹杀了各国的民族立场和特殊性,苏联则发展出了大国沙文主义和霸权主义,最终都是利己的民族主义战胜了国际主义。马克思主义不但没有能够借助民族主义,反被民族主义所羞辱。在此,无产阶级能否把握好、借助好民族规律,成为决定革命和建设成败的一个根本问题。

三、中国化的借助

中国共产党仅用了28年的时间便取得“天下”,从一个几十人的小党一跃而为世界上人数最多的执政党,可值称道的经验很多,而对民族规律的成功借助无疑是最为值得重视的亮点之一。如果说,无产阶级取得国家之前对民族主义借助是成功的,那是包括着中国共产党的实践的,而且其经验更具典范意义。

正确认识中国近代社会的性质,将中国革命置于民族解放运动范畴之内,是中国革命取得胜利的首要前提。对此中国共产党的认识非常清楚。毛泽东曾详细分析了中国社会的主要矛盾,认为,帝国主义对中国的侵略,一方面使中国封建社会解体,把一个封建社会变成了半封建社会;但另一方面,它们又残酷地统治了中国,把一个独立的中国变成了半殖民地和殖民地的中国。这样,帝国主义与中华民族的矛盾、封建主义与人民大众的矛盾是近代中国社会的主要矛盾,而帝国主义与中华民族的矛盾,乃是各种矛盾中的最主要矛盾。因此,中国革命的主要对象和主要敌人就是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而帝国主义又是中国人民的第一个和最凶恶的敌人。“帝国主义和中国封建主义相结合,把中国变为半殖民地和殖民地的过程,也就是中国人民反抗帝国主义及其走狗的过程。”是“中国人民的民族革命斗争。”[25]帝国主义与中华民族的主要矛盾,决定了中国民主革命的民族解放性质,决定了中国马克思主义借助民族主义或与之结合的必要性。

正由于这一点,中国共产党积蓄力量最成功、也是推进中国革命最显著的是两个历史时期:一个是国民大革命时期,另一个是抗日战争时期。两个时期的共同特征是高举民族主义旗帜,唤起了中华民族的民族意识,实现了各阶层各民族人民的联合和广泛团结。

1924至1927年期间的国民大革命是共产党和国民党合作发动的。共产党和国民党是两个阶级性质和社会基础完全不同的政党,而能够联合在一起的政治基础是他们共担了“打倒列强,除军阀”的历史责任。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以英国为首的欧洲列强卷土重来,与日本帝国主义争夺资源和市场,加紧了对中国的经济和政治压迫。而国内军阀统治则危机重重,以皖、直、奉为主的各路军阀专横跋扈、相互征战,致使哀鸿遍地、民不聊生。1922年7月中国共产党二大首次提出了自己的民主革命纲领,将其奋斗目标的前两项明确为“消除内乱,打倒军阀,建设国内和平”;“推翻国际帝国主义的压迫,达到中华民族完全独立。”[26]其后,在共产国际的帮助下中国共产党做出了以个人身份加入国民党的决策,帮助孙中山重新改组了国民党,以1924年1月的国民党一大为标志,实现了第一次国共合作。孙中山重新阐释了三民主义,将其中民族主义的内涵确定为“一则中国民族自求解放,二则中国境内各民族一律平等。”[27]这里把反对帝国主义,争取中华民族解放在第一位,和中国共产党的民主革命纲领是一致的。此后,以“打倒列强,除军阀”为号召的大革命席卷全国。历时三年的国民大革命虽然由于国民党右派的反共、“清共”而失败,但它巩固了广东根据地,推动了全国性的工农运动,通过北伐终结了北洋军阀的统治,其规模之大、范围之广、影响之深远却是中国近代史上前所未有的。中国共产党是这次革命的发起者、参与者、推动者,也在运动中大大增强了自己的组织能力和广泛影响力。改组后的国民党设工人部和农民部,主要负责人和主要工作都由共产党人所承担,工农运动的高涨也主要是由共产党人所推动。黄埔军校是国共合作的产物,为国民党同样为共产党培养了大批的军事人才。大革命也为中国共产党组织的发展创造了有利条件,1923年6月中共三大时只有党员420人,1925年1月中共四大时发展到994人,而到大革命高潮时就已将近6万人。[28]

国民大革命是中国民主革命的重要一环,它立足于中华民族的独立解放,旨在打倒外国列强和受其支持的北洋军阀,体现了一种广泛的国民性或民族性。而这个“民族”不但是汉族,也是将中国境内少数民族包括在内的。华北地区的蒙古族,西北的回族和藏族、南方的苗、瑶、黎和壮等民族中革命运动的开展,中国共产党及相关组织的出现和发展等都是从大革命时期开始的。陈独秀在1922年《向导》第2期上发表的《造国论》一文,将“国民革命”标注为英文“National Revolution”,提出“以国民革命解除国内国外的一切压迫”,其中表达的国民性和民族性是一致的,对其后大革命的性质做了准确反映。

大革命之后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革命陷入低潮,但并未消沉,而是在抵抗国民党的镇压中重聚力量。1931年的“9·18事变”使日本帝国主义与中华民族的矛盾再次突显,也推动了中国共产党与民族主义再次结盟并成为领导中华民族实现民族解放的中坚力量。“9·18事变”刚一发生,中国共产党即发表《为日本帝国主义强暴占领东三省事件宣言》,揭露了日本帝国主义掠夺中国、变中国为完全殖民地的罪恶目的。当日本势力继续南进,1935年华北危机发生时,中国共产党驻共产国际代表团以中国苏维埃中央政府和中共中央的名义发表“八一宣言”,呼吁:在当今我亡国灭种大祸迫在眉睫之时,“无论各党派间在过去和现在有任何政见和利害的不同,无论各界同胞间有任何意见上或利益上的差异,无论各军队间过去和现在有任何敌对行动,大家都应当有‘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的真诚觉悟,首先大家都应当停止内战,以便集中一切国力(人力、物力、财力、武力等)去为抗日救国的神圣事业而奋斗。”[29]“西安事变”发生后,中国共产党审时度势,着眼民族大义,力促事件和平解决,推动建立起了以国共合作为基础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统一战线的成立,为中国革命开辟了新纪元,对于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产生了决定性作用。因为“我们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不但是国内各个党派各个阶级的,而且是国内各个民族的。”这是一个“民族战线,不是人民战线”。[30]在“中华民族”的旗帜之下,除了极少部分投敌的集团和个人之外,中国的几乎每个阶级、阶层和民族都加入到抗日行列之中了。“在艰苦卓绝的抗日战争中,全体中华儿女为国家生存而战、为民族复兴而战、为人类正义而战,社会动员之广泛,民族觉醒之深刻,战斗意志之顽强,必胜信念之坚定,都达到了空前的高度。”[31]

中国共产党发起和推动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形成,也在抗日战争中勇于奋斗、不畏艰险,得到人民群众的广泛支持和拥护,实现了自身力量的发展壮大。战后,人民解放军只用3年时间便粉碎了国民党发动的内战,大大加快了中国革命胜利的进程,没有党在抗日战争中民心的凝聚、根据地的发展和革命武装的壮大是不可能实现的。

民族规律的借助不但在于和民族主义的结合,也在于国内民族问题的正确把握。中国是一个多民族国家,处理好民族问题始终都是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中的重大课题。早期,受共产国际和苏联经验的影响,中国共产党的民族纲领也主张民族自决权,提出“用自由联邦制,统一中国本部、蒙古、西藏、回疆,建立中华联邦共和国。”[32]然而随着对国情认识的深入,中国共产党逐渐放弃了原来的主张,将民族区域自治作为解决民族问题的基本政治制度。这一制度既维护了国家统一,也体现了各民族的权利平等,是马克思主义民族理论与中国国情的正确结合。此外,民主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也在发展民族经济和文化、培养使用少数民族干部等方面做了很多有益尝试,针对不同情况的民族工作机构也初步形成。至新中国成立后的20世纪50年代,随着民族区域自治和各项政策的全面落实,以及为配合政策落实而开展的民族识别和民族政策教育等,我国民族关系便展现出前所未有的新气象。各族人民衷心拥护共产党、拥护社会主义。中国共产党正确民族理论政策的推行为团结少数民族参加反帝反封建斗争、实现中华民族解放创造了有利条件,也为新中国社会主义建设的展开、国家统一的维护奠定了基础。而这一切的背后,正是中国共产党对于民族关系规律和民族发展规律的正确把握。

国际共运在民族借助上的失误和曲折在中国共产党历史上也有发生。这在民主革命时期主要表现在对中国国情认识、继而在革命道路上的“左”右倾错误,而社会主义时期则是“左”的错误思想指导下阶级斗争扩大化,对中华传统文化的毁弃和国内民族关系的损害。然而不同其他共产党的是,中国共产党始终有着坚定的民族立场,不论民主革命时期第三国际的错误指导,还是后来苏联霸权主义的“国际”干预,始终没有动摇自己的中国化方向,在摆脱各种错误路线的干扰之后,就自觉回到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正确道路了。也正是有这样一个基础,改革开放开始后,中国共产党对民族规律的借助也便日渐自觉化、明朗化。从“爱国主义”和“振兴中华”口号的重新提出,到对“中华民族凝聚力”和“中华民族精神”的强调,再到十八大以来“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相继写进党章和载入宪法,显示了中国共产党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不断增强。与此同时,民族工作领域也清除了错误思想指导,共同团结奋斗、共同繁荣发展不断展现出了新局面。更有意义的是,自2002年十六大开始,新的党章明确宣布:“中国共产党是中国工人阶级的先锋队,同时是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的先锋队。”中国共产党明确而坚定的中华民族立场不但是对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史上忽视民族规律错误的矫正,也是在新的历史背景下对于马克思主义的创造性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本身就是马克思主义与中华民族的国情、特色和立场相结合的产物。

“民族建设”是现代国家建设中的民族借助[33]。中华民族建设是中国现代化国家建设的必然要求,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中华民族建设的核心内容。近代以来,各国民族建设的初衷都是以同质化的“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为理想追求。然而世界民族和文化的多样性以及全球化现代化对这种多样性的激发,使得以民族和文化同质化为理想的民族建设成为泡影。作为对同质化或同化政策的取代,自20世纪后期开始,多元文化主义成为西方世界民族和文化政策的主流。然而这种貌似平等的理论政策在经济社会发展不平衡和全球化带来的一波波移民浪潮冲击下渐渐失去了光环,以至于进入21世纪,多元文化主义已相继被许多西方国家所放弃。与此同时,与民粹主义合流的种族主义、民族主义大行其道,不但成为西方世界新的社会治理难题,也在国际上成为单边主义和保守主义抬升的内在动因。

中国的民族建设也经历了一个曲折的探索过程。从辛亥革命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中国的主要政治力量和学术精英都对之提出过不同的设想,反映了中国人在构建自己民族国家认识上的不断深化。就民族国家的“民族”而言,两个层次、多元一体是客观存在。试图将不同层次的“民族”单一化或同一化是失败的构想,而在承认多元的前提下建构国家民族的一体化才是合乎规律的追求。而这种认识正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革命、建设和改革开放的不断探索中,尤其是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总书记为核心的党中央在关于中国国情和民族工作的重要论述中不断确立和彰显的。习近平把一部中国史看做“就是一部各民族交融汇聚成多元一体中华民族的历史。”把中华民族多元一体视为“先人们留给我们的丰厚遗产,也是我国发展的巨大优势。”[34]认为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一体包含多元,多元组成一体,一体离不开多元,多元也离不开一体,一体是主线和方向,多元是要素和动力。这些论述既是对中华民族既有结构的科学概括,也为如何建设中华民族共同体、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指明了方向,是马克思主义辩证唯物主义在民族建设理论上的深刻体现。

四、从借助到超越

所谓对民族的借助就是对“民族”名分和凝聚力的借助、对民族主义作用和能量的借助,本质上是对民族规律的借助。为此必须尊重民族的立场、民族的利益和特殊性,处理好民族之间、国家之间以及民族与国家之间的关系。

马克思主义追求的是全人类的解放,因此它对民族的借助绝不是目的,最终着眼的还是超越。所谓国际主义就是这种超越的主张和境界,而借助的成功本质上也都是超越的实现。

超越,意味着立足高远,放眼无产阶级革命的长远目标和人类解放的整体利益。马克思恩格斯支持欧洲民族运动的逻辑是:各民族真诚的国际合作,只有当每个民族自己完全当家做主的时候才能实现;不恢复每个民族的独立和统一,就既不可能有无产阶级的国际联合,也不可能有各民族和睦的与自觉的合作。所以,无产阶级必须支持旨在恢复每个民族的独立和统一的民族运动。在此,马克思恩格斯着眼的是无产阶级革命大目标,看到的是资产阶级民族运动与无产阶级革命的内在联系。同样,他们支持亚洲民族解放运动着眼的也是殖民地及附属国与资本主义宗主国革命的关系。列宁提倡民族自决权和“全世界无产者和被压迫民族联合起来”的基本逻辑是:每一个民族,不论大小强弱都有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利;被压迫民族只有获得这种权利才能摆脱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压迫,才能在自愿自主的基础上实现各民族的联合;帝国主义时代已将世界划分为压迫民族和被压迫民族,无产阶级和被压迫民族已共处于反抗世界资本主义压迫的同一条战线,只有联合起来才能战胜帝国主义和资产阶级。这里,列宁着眼的是联合世界被压迫民族与无产阶级建立统一战线,推进帝国主义时代的世界革命。是否具有这种眼界、是否明了民族运动和无产阶级革命的内在联系决定了是否能够超越。

超越,也意味着摒弃民族的私利,甘于奉献、勇于牺牲,团结各民族走向共同的未来。维护民族的正当利益,自尊自信是积极的民族意识,也是尊重民族、借助民族的当然内容。但马克思主义也要求工人阶级摆脱“民族偏见和民族优越感”,希望他们“不仅仅是单个的、孤立的民族的成员,”而且“是认识到自己的利益和全人类的利益相一致的人,是伟大的人类大家庭的成员”。[35]马克思恩格斯都热爱自己的祖国,但也对自己民族的“狭隘性”和历史罪过表达了愤怒和谴责之情。列宁既对第二国际“爱国主义的花言巧语”做了无情揭露,也对俄国党内和国内“大俄罗斯沙文主义”做了坚决的斗争。他对无产阶级国际主义的解读是:“第一,要求一个国家的无产阶级斗争的利益服从全世界范围的无产阶级斗争的利益;第二,要求正在战胜资产阶级的民族,有能力有决心为推翻国际资本而承担最大的民族牺牲。”[36]以此来观照列宁之后的苏联党和国家,从背离国际主义到走向大国霸权主义就不足为奇了。

中国共产党从一开始就把反对帝国主义、争取民族解放作为自己的奋斗目标,也从来没有放弃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最高追求。即便在苏联解体、东欧剧变,社会主义遭遇世界性挫折的时期,中国共产党仍然旗帜鲜明地高举马克思主义旗帜,坚持共产主义的最高理想和最终目标。中国共产党有着鲜明的民族气节,是最坚定的爱国主义者,但也为了国际无产阶级的利益和人类的正义不畏艰难,英勇斗争,甚至不惜做出巨大的民族牺牲。抗美援朝既是一场保家卫国的战争,也是捍卫世界社会主义阵营的战争,是一种爱国主义和国际主义结合的英雄史诗。

国际主义是马克思主义的重要原则,也是联合世界无产阶级和被压迫人民实现共同理想的伟大旗帜。但经典马克思主义时代的“无产阶级国际主义”已不再具有生命力,这不但是因为历史的教训导致这个提法不再好用,更是因为时代发展和国际共运大环境使得它不再具有实践的条件。⑤对于当今的马克思主义来说,国际主义的实践对象不应仅是各国的“无产阶级”和社会主义国家之间,更主要的应是在各种不同社会制度、不同发展水平的国家之间。而在这个意义上,从新中国建立之初的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到其后的三个世界划分理论,再到当今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想,都是不断与时俱进的中国共产党人的理论奉献。这些奉献不再被称为“无产阶级国际主义”,却仍然具有国际主义属性、承担着国际主义使命,是社会主义走向未来不可或缺的一环。

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论,内外相济、相得益彰,完美地呈现了中国共产党借助民族和超越民族的时代性发展。“中华民族共同体”及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提出,本质上就是用“民族共同体”的旗帜动员人民、凝聚人心,最大限度地团结各族人民和海内外中华儿女,为实现中国人民梦寐以求的富民强国和社会主义现代化而奋斗。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提出,则是中国共产党面对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在共同应对人类面临的各种难题和挑战中号召世界各国共建新秩序的构想。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是新时代的国际主义,因为它力促国家民族之间的团结合作,倡导平等公正的国际关系,反对一国独大、唯我独尊的沙文主义和霸权主义;但同时它也超越了国际主义,具有了世界主义的色彩。因为它已不仅仅是维护国家民族之间的团结和平,也不仅仅是维护平等公正的国际秩序,而是在新的时代背景下共建共享共生共荣,探索建设一个新世界乃至新文明,放眼的是人类共同的未来。

新时代的中国人民也在努力践行着“两个共同体”理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正在全方位地实现着中华民族复兴的伟大梦想,各民族人民共同团结奋斗、共同繁荣发展,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不断增强。一带一路建设不但将沿线国家的经济文化紧紧联在一起,也为正在受阻的经济全球化打开新的出路。面对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在党中央的统一领导下,全国各族人民同心抗疫,创造了令世界震惊的组织动员奇迹、建设奇迹,展示了强大的综合国力,也显示了中华民族的强大凝聚力。与此同时,中国及时向外通报信息、派出专家、提供物资,并打破垄断向最需要的国家和地方提供疫苗。这是中国对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做出的巨大奉献和担当,也是中国共产党对新时代背景下国际主义和世界主义的生动诠释。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正在继续彰显借助民族的伟力和超越民族的前景;未来的马克思主义也必将在对民族的借助和超越中不断得到发展。

注释:

①列宁多次讲到,我们支持争取民族自决权的斗争,“丝毫不意味着我们必须支持任何的民族自决的要求”,“不允许把民族自决权问题同某一民族实行分离是否适宜的问题混淆起来。”见《列宁全集》第七卷,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218页;《列宁全集》第二十四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62页。

②参见列宁:《战争和俄国社会民主党》《关于变帝国主义战争国内战争的口号》等文章,《列宁全集》第26卷,人民出版社,2017年。

③参见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学与人类学所民族理论室编《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民族问题文选·列宁卷(下)》,社科文献出版社,2016,第521页注释1。

④参见列宁:《关于共产国际的成立》,《共产国际第一次代表大会文献·闭幕词》、《争取到的和记载下来的东西》,《列宁全集》第35卷,人民出版社,1992年。

⑤由于苏联霸权主义对国际共运的危害和分裂,自上世纪70年代中期起,各国共产党和主要的共产党国际组织便逐步放弃了“无产阶级国际主义”的提法,转而开始强调各国共产党的平等地位和独立自主立场。中国共产党也在其十三大之后,“国际主义”不再被正式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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