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阳运用左升右降微针联合腹针治疗慢性偏头痛经验*

叶清华，徐林新，种茵，张晓阳

1 广州中医药大学研究生院 广东广州 510006

2 海南省三亚市中医院 海南三亚 572000

慢性偏头痛是一种慢性神经血管性疾患，临床上多表现为单侧颞部、前额部、枕部或枕下部头痛，多为中至重度程度的搏动性疼痛，较甚者或伴有食欲下降，恶心呕吐等症状[1]。而根据偏头痛发作频率及其特点，可分为发作性偏头痛和慢性偏头痛。发作性偏头痛由周围敏化、中枢敏化、皮质兴奋性异常、疼痛调控网络异常、分子机制等异常逐渐演变成慢性偏头痛[2]。慢性偏头痛患者症状经久不愈，严重影响了患者的生活质量和身心健康。经研究表明，疼痛损害其记忆功能。对个体的认知、情绪等心理过程有消极影响，长期疼痛还会诱发焦虑和抑郁等消极情绪[3]。患者在疼痛难耐时经常选择口服止痛药物治疗，因个体差异可以部分缓解暂时的疼痛症状，但不能治疗痛症的根本病因，也容易产生对药物的依赖形成耐药性。针刺治疗是基于经络系统理论，辨证论治，有疏通经络、调和阴阳、扶正祛邪的作用。若是辨证正确，选穴正确，手法恰当，便可发挥针刺的镇痛止痛作用。针刺还具有简、便、廉等优点，患者能较长时间坚持治疗，同时也能减少对镇痛药物的依赖和副作用，所以在临床中，针刺在治疗慢性偏头痛相对安全并有一定疗效。

张晓阳教授，针灸主任医师，广州中医药大学硕士研究生导师，现任三亚市中医院治未病科主任。笔者有幸跟随张晓阳主任学习，发现张师基于气机升降理论和一气周流理论，运用左升右降微针联合腹针治疗慢性偏头痛效果甚佳，现将其针刺治疗偏慢性头痛的经验介绍如下。

理论基础

《黄帝内经》最早描述了关于气机升降理论，《素问·阴阳应象大论》：“左右者，阴阳之道路也。”由此可知，左右是阴阳升降的道路，左升为阳，右降为阴，升降是最基本的气的运动方式，阳气升于左侧，阴气降于右侧。《六微旨大论篇》：“出入废则神机化灭，升降息则气立孤危。故非出入，则无以生长壮老已；非升降，则无以生长化收藏。是以升降出入，无器不有。”论述了升降出入是气的基本运动形式，也是人体生命活动的基本形式。清代黄元御在《四圣心源》中提出“一气周流”理论即“左升右降，中气斡旋，一气周流，土枢四象”，随后彭子益在《圆运动的古中医学》中进一步阐述了其理论：“中气左旋则木火左升，中气右转则金水右降，转者由上而下，旋者由下而上。中气为轴，四维为轮。”并结合中医脏腑理论最终归纳出“一气周流”理论模型-心肾相交启升降，脾升胃降枢纽转，肝肺升降外翼旋。脾土升而肝木亦升，下焦肾水随脾土、肝木上升以济心火，使心火旺而不亢；胃土降而肺金亦降，上焦心火随胃土、肺金以温肾水，使肾水温而不凉[4]。

病因病机

慢性偏头痛属中医的“头痛”“偏头痛”“头风”范畴，病位在头部，其中医病因多与七情内伤、饮食不节、劳倦过度、跌扑损伤、房劳过度等相关。病机多样复杂，与脑络、肾、脾胃、肝胆相关，分有虚实，致病因素多为虚、痰、瘀、火、风等[5]。 慢性偏头痛病程长，症状多，病情反复难愈，临床上不仅可见头部偏侧头痛，亦可见恶心呕吐、纳差等症状，并发多种疾病，如抑郁症、失眠等情感性障碍疾病。中医认为，头部为诸阳之会，即手足之阳经和主一身之气的督脉皆上至头部，另外足厥阴肝经亦上会于巅，使脏腑的气血均上荣于头部。慢性偏头痛不仅涉及脑，与肝、胆、脾、胃、肾、肺、心等多个脏腑、气血、经络、阴阳密切相关，以上都与全身气机升降运动密不可分[6]，气能化湿化水，若气机失畅，周流不利，循环阻滞，则易形成水、湿、浊、痰等病理产物[7]，循经上扰清窍，则发为偏头痛，所以临床上需要坚持用气机升降指导辨证。气机逆乱、升降失常体现在脏腑病机上多为：肝木失疏、脾降胃升、肾水为病、胆气逆乱。肝木在偏头痛的发病机理实者主要为肝气郁滞，不通则痛，或因左路气机升发不畅，气郁化火，上扰头窍发为头痛；虚者因土虚肝气不升，寒凝肝脉，不温则痛。脾降胃升，清气不升，浊气中阻，湿痰上犯清窍；或脾气亏虚，气血生化失司，血虚不能濡养脑髓。肾水为病，水不化气，饮邪上犯；或肾气亏虚，水不涵木，肝肾亏虚，虚阳上越，发为偏头痛；胆失疏泄，胃气失和，则气机上逆，常见偏头痛伴恶心口苦呕吐等症状[8]。

左升右降微针

《素问·举痛论》曰：“经脉流行不止、环周不休，寒气入经而稽迟……客于脉中则气不通，故卒然而痛。”《丹溪心法·六郁》中有言：”气血冲和，万病不生，一有怫郁，诸病生焉。故人身诸病，多生于郁”。张晓阳教授由此认为人体生理活动以气机为基本动力，气机运动失衡则生诸病，偏头痛亦不例外。运用气机升降理论和“一气周流”指导针刺疗法，《灵枢·海论》载：“夫十二经脉者，内属于腑脏，外络于肢节。”经脉具有联络脏腑、沟通内外、运行气血、营养全身的作用。经主气，络主血，血载气、化气，气行血、生血，十二经络起于中焦，输注于手太阴肺经，按人体经络循行终于足厥阴肝经，经气又转输于手太阴肺经，经络气血运行周而复始，从而生生不息。《灵枢·刺节真邪》有言：“用针之类，在于调气”，说明针刺治疗开导经络，疏利脏腑，调理人体气机升降，进而恢复经络脏腑的一气周流，从而达到治疗的目的。

张晓阳教授由此受到启发运用左升右降微针调气法，左侧取穴足厥阴肝经太冲穴、足少阴肾经太溪穴、足太阴脾经三阴交、公孙穴，使肝脾肾经脉气左升，右侧取穴足少阳胆经足临泣穴、足阳明胃经足三里穴、手太阴肺经尺泽穴、手厥阴心包经内关穴，使胆胃肺心包经脉气右降，其中左公孙、右内关均为八脉交会穴，配穴主胃心胸，促脾胃气机斡旋顺畅。若脾虚湿盛有痰，予选右侧上巨虚、丰隆穴，若夹瘀血虚证，予选左侧血海穴。因肝气左路升发太过，故取肝经原穴太冲，以疏肝气、清肝火止亢阳，降其冲逆。足三里为培补后天之脾气之要穴；丰隆为治痰要穴，化湿除痰；上巨虚通肠降胃，以调畅气机，足临泣为胆经输穴，胆胃之气下降，清升浊降，则清窍通利。尺泽为肺经合穴，肺金下温肾水，太溪为肾经输、原穴，三阴交为足三阴之交会穴，诸穴相配可滋阴补肾化源泉，补虚潜阳，使左路肾水充足，肝木舒畅，一气周流，诸穴共奏一身气机左升右降，运中土之功，一气恢复周流。并且在针具的选择上用规格为0.18 mm×13 mm的微针浅刺皮部，立稳为度，不求针感，患者在治疗过程中几乎完全感受不到针刺的痛感，使患者完全放松利于气机运行[9]。从而达到治疗效果。

腹 针

在人体的一气周流是以中气的变化为枢轴，通过中气的升降产生其他四脏的气机升降运动。脏腑各有其升降规律，脾胃是气机升降的枢纽。《四圣心源》有云：“脾为己土，以太阴而主升； 胃为戊土，以阳明而主降……脾升则肾肝亦升，故水土不郁； 胃降则心肺亦降，金火不滞。火降则水不下寒，水升则火不上热。平人下温而上清者，以中气之善运也。”张晓阳教授认为慢性偏头痛虽病位在头，病程绵延不愈，久病入络，久病及里，久病致虚，偏头痛治疗需标本虚实兼顾，以整体观念为指导，在治疗中善用腹针以顾护脾胃肾气，腹针疗法是薄智云教授经过多年的临床实践发明创立的针法，它以中医理论为基础，并以神阙布气学说为核心，运用中医的辨证立法和取穴，通过针刺腹部腧穴以达到疏通经络、调节脏腑和治疗局部的作用，从而治疗全身疾病。腹针疗法尤其对慢性疾病或疑难病症有较好的疗效。在临床治疗时多选穴引气归元、腹四关、调脾气组穴，引气归元由中脘、下脘、气海、关元4穴组成，腹四关由滑肉门、外陵左右共4个穴位，调脾气由左右大横穴组成，方中中脘、下脘均属胃脘，两穴含有理中焦、调升降的作用；且手太阴肺经起于中焦，故兼有主肺气肃降的功能。气海为气之海，关元培本固肾； 肾又主先天原气，因此四穴含有以“后天养先天”之意，故名“引气归元”[10]。以上组穴合用起到理中焦、调脾胃、补肝肾、通调气血、疏理经气之功效，从而在偏头痛治疗中达到调理脏腑，固托正气以巩固疗效。

病案举隅

患者李某，男，39岁，于2021年9月6日因“偏头痛22年，加重2天”初诊。自1999年无明显诱因始偏头痛反复发作，经按摩后可缓解，2年前出现双侧交替性头痛，劳累后加重，常伴头晕目眩、恶心呕吐，痛甚需口服止痛药方能缓解，查颅脑颈椎CT未见明显异常，未予其他治疗，症状仍时作时止。患者2d前无明显诱因出现右侧偏头痛，右侧额颞部为甚，持续性隐痛，阵发性加重，伴头晕目眩，呈天旋地转，恶心欲吐，冷汗淋漓，无伴耳鸣、眼花等症状，平素凌晨00-01时入睡，眠浅易醒，醒后可入睡，晨8～9时睡醒，晨起有黄粘痰，量多，可咳出；晨起有疲倦感，少气懒言，口干欲饮，无口苦，多饮常温水，饮水后自觉胃胀隐痛；纳可，大便稀烂，小便量少色黄，舌淡红，苔薄白微腻，脉缓。既往史：1999年在偏头痛发病前即无明显诱因出现食后腹胀，饥饿时腹痛，经检查示慢性胃炎，予口服西药半年后好转后停药（具体用药不详），未定期复查，常年伴有上腹隐胀痛症状。中医诊断：头痛，证属脾胃气虚，胆火上炎。治疗原则：清胆泄火，健脾和胃降逆。针刺取穴：首取公孙、内关、中脘补法行针，配以左升右降微针调气取穴及腹针引气归元、腹四关、调脾气。留针30min，1次/d，10d一疗程。并嘱患者饮食有节，起居有常，切勿饮酒贪凉。

2021年9月8日复诊，患者诉偏头痛症状较前减轻，头晕目眩、恶心欲吐症状消失。如前法治疗。2个疗程后症状基本痊愈。

小 结

治疗慢性偏头痛，临证上对于一些病情复杂，延绵不愈的疑难杂症，以气机升降及“一气周流”理论为指导，进行辨证论治，可以从整体把握气机，并见微知著，睹始知终，明察秋毫，运用左升右降微针使得气机左升右降通畅，配合腹针斡旋中气，推动其他四脏的升降，两种针法相得益彰，相互促进气机升降，精准取穴，使得中气斡旋，左升右降，一气周流，从而提高临床疗效，对慢性偏头痛的防治有着重要的临床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