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文化共生中儿童游戏品性嬗变与教育应对 *

2022-01-01 04:45贾琳琳张姝玥
中国电化教育 2022年11期
关键词:品性建构儿童

贾琳琳,张姝玥

(1.广西师范大学 教育学部,广西 桂林 541004;2.沈阳师范大学 教师教育学院,辽宁 沈阳 110034)

技术与文化共在共生,二者“是关涉人类历史根基的两大因素”[1],在对立统一中互促影响、共生发展,呈现历史性统一。“技术是在人类历史过程中发展着的劳动技能、技巧、经验和知识,是人类合理改造自然、巧妙利用自然规律的方式和方法”[2]。技术的发展过程就是人类实践及文化积累过程,技术与文化在现象界交融,海德格尔的“人、世界、技术”与唐·伊德“具身、诠释、他者、背景”的工具意向性关系表达[3],均是技术与文化共生的时代诠释。17世纪之后,科学的发展促进技术的飞跃,经济的发展诉求致使技术与文化渐行渐远,社会不断呼吁“科学、技术、人文的新整合”[4]。当下,数字技术与商业文化共生于儿童的现代生活,导致儿童文化裂变及儿童游戏品性的嬗变。“伦理道德是塑造社会价值、文化和品性的基础,”“随着儿童知识水平的增长,道德价值标准也应随之跟进,”“专家呼吁,早期儿童是做好的道德品性的推进对象”[5]。剖析和梳理儿童游戏品性嬗变原因,探寻“技术、游戏、文化、儿童”适切的共生逻辑,以共生教育引领构建和谐游戏生态,促进儿童游戏品性的内生发展。

一、错位共生:数字技术与儿童游戏品性的嬗变

数字技术是现代网络文化的写照,作为传播媒介及人的文化延伸的数字技术,拓展了时空,联结了现实与虚拟,却冲击着儿童游戏、儿童文化及儿童的精神世界。儿童的精神世界本该是一种独立的存在[6],然而裹挟在数字化游戏大潮及文化杂糅中的儿童游戏,失却了儿童游戏的精神文化品性,体现为童年的消逝、娱乐至死、童年之死、教育何为等隐喻性表征。儿童在生态失衡的游戏中道德、自我、精神等文化品性消弭,教育应对乏力。

(一)童年的消逝:儿童自我的消失

文艺复兴促进了文化的发展,同时伴随着大众传媒的兴起,催生了童年作为社会历史文化概念的出现。科技发展及印刷媒介重新建构了成人的符号世界,儿童与成人分离而拥有了自己的文化世界。随着电视、电子音像技术的发展,成年与童年的边界再次模糊,成人的社会文化信息冲击儿童视野,童年又陷入了消逝的危机。尼尔·波兹曼所诠释的童年的消逝的思想,不光体现在服装、游戏及童年意识等文化表征上,更体现在“读写的消失”“教育的消失”“羞耻心的消失”而最终导致“童年的消逝”的文化逻辑[7]。儿童被动接受成人世界的文化,失去儿童道德自我,“没有高度发展的羞耻心,童年便不可能存在”[8]。

童年概念的出现与发展,反映了人们对儿童观的基本理解[9]及其文化变迁的具体呈现。儿童与人类共存,二者一直处于文化交糅及成人引领状态,中世纪之后出现了儿童专属的童年文化观,近代以来卢梭、杜威等人强化了儿童自主文化观,20世纪80年代的《儿童权利公约》,推进了儿童权利文化观。今天,现代儿童观更强调生态文化观、主位文化观以及动态的未来文化观,而非商业数字技术文化冲击的“静态单向度”[10]的儿童文化观。自数字技术商业化盛行以来,儿童的文化品性被商业文化冲淡,身体被规训束缚,儿童游戏的自然空间逐渐消失,甚至“连‘儿童游戏’这个想法也似乎正从我们的股掌之中流失”[11],附带的是儿童自我的消失。

(二)娱乐至死:儿童精神的弥散

在全民娱乐的时代,娱乐成为一种文化精神,人类逐渐演变为娱乐至死的物种[12],延续了“弗洛伊德时代神经官能征”[13]的癔态。近年来,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人的物质诉求与精神欲求不断提升,大众的娱乐欲望攀升、资本的无所不及、儿童的娱乐形象在数字技术建构的文化世界交织。儿童文娱节目以资本包装极少数儿童为诱饵,以大众娱乐心理的刻意追随为手段,以精心打造的完美儿童形象为立意,在全民娱乐中追逐着商业利润,儿童成为商业技术媒体的文化附庸,成为一种商业文化符号和受众,天真无邪的文化品性和游戏精神弥散。

数字技术主导的现代化背景下,受成人文化影响,儿童精神已远离儿童特有的“自然、游戏、童话与梦想”[14]。儿童的文化生活除了资本驱使下的娱乐文化冲击外,还受成人世界的理性约束[15]。本该处于感性文化体验、率性文化生活的儿童,成为被束缚的对象,儿童的文化品性因趋同于成人而出现偏移,儿童精神弥散于成人的现实目的性文化,儿童的精神文化追求进而也成为一种社会良知期待,呼吁以纯真的儿童精神重启感性的童真世界。

(三)童年之死:童年文化的异质

技术媒介下儿童文化的传播之忧,主要体现在两个视角,一是基于伦理的担忧,二是基于不良现象的抑制。数字技术媒介下儿童网络游戏中的儿童定位模糊不清,游戏行为漫无边界,道德伦理屈从于肆意的技术行为,暴力、战争、幻想等行为成为游戏常态。因此“儿童受到了威胁与危险”与“儿童的暴力反社会倾向对成年人造成威胁”的观点同现。这种成人视角下对技术环境中儿童的关注,使媒体以儿童伦理“卫道士”及“传播非道德因素”的矛盾方式卷入其中[16]。媒体卫道士的身份,无形中助长了社会恐慌。与此同时,媒体因其技术的传输功能,也成为非道德因素的传播工具,他们在捍卫儿童伦理的过程中,无声地挑起了儿童违反纪律和攻击性行为,破坏了原本可以防范不良情形发生的健康社会关系。

此外,也存在儿童“技术建构”的声音:“当代媒体逐渐将儿童看作是具有高度的‘媒体解读能力’的消费者”[17]和文化先锋采集者[18],并且在“跨媒体互文性”[19]的产业链推动下,呈现儿童文化的超长链接。“王者荣耀”与“酷乐潮玩”,从游戏的文本到网络游戏,再到线下的实体销售,儿童作为消费文化的对象,既是商业文化猎品又是自身文化的建构者。在此过程中,儿童以一种媒体企业先锋者出现,在网络的游戏体验中鼓励着游戏商家的进一步市场化探索,同时又在后期的线下商场中延续着市场主导的商业运作模式,让儿童不知不觉成为文化异化的后喻文化开拓者。这种技术建构,须经过教育过滤,因为技术的商业资本属性终究与儿童文化的人文性异质。

(四)教育何为:教育理性的缺位

教育肩负文化传承、传播、创新的历史使命与儿童精神文化引领的艰巨任务。然而教育却往往因为现实冲击而失去教育理性。百年前,教育即出现“普及扩大化的谋生手段”及“学术缩小化的学术工厂”等错误倾向,且成为“新闻的附庸”[20]。尼采的《教育何为?》的批判,展现的是印刷术等大众传媒的发展促进信息传播,大学作为教育的圣地落后于信息发展而成为技术附庸。他认为真正的教育应培养学生的“哲学的悟性、正确的艺术感觉、古典人文的修养”[21]。虽然尼采讲的教育意涵在于大学,但其价值却具有普适性,对于今日儿童教育仍具有不可多得的借鉴作用。当下数字化技术的发展席卷了整个人类社会,儿童自主性受到冲击,教育一定程度上也受制于技术,因此教育需回归本质,关注儿童的人文特性。

儿童的教育启蒙源于儿童的天性未发,引导和激发儿童天性的首要方法在于儿童哲学思想启蒙。哲学源于人类的对外在世界及自身的“惊疑”及探寻世界普遍性的“愿望”[22]。教育需在引导儿童对世界的惊疑和思考中,寻求万物和谐统一,以达人文精神的升华。人文精神融于人与物、人与人、人与群体之间,融于儿童的生活及民间游戏,人文精神从根本上来说是人生活中的“哲学和艺术的最高需要”[23]。人文精神并非时代的精神突变,而是源自一个民族的古典人文修养。中华民族的伟大民族精神亦源自中国优秀古典文化,同时也包涵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当代文化及未来发展中兼容并蓄的世界经典文化的精髓。

二、冲突探源:技术资本与儿童文化品性的价值碰撞

儿童的文化品性主要体现为游戏精神的追寻及人文价值的求索。在数字技术与现代儿童的结合中,资本裹挟着技术,技术追逐着资本,儿童的文化价值遭遇技术资本冲击。当儿童文化品性代表的精神人文价值与技术资本代表的物质价值在儿童文化领域碰撞时,便不可避免的滋生现实冲突,二者的价值冲突,主要体现在儿童、技术、资本、游戏、教育等的交互性矛盾。

(一)儿童的可塑性为技术影响提供文化空间

儿童的人文价值属性及其可塑性,东西方评价具有高度一致性。首先从人文价值属性即人的品性论来看:《说文解字》记载,人是“天地之(性)[生]最贵者”[24],即人是天地万物中品性最为高贵的物种。夸美纽斯也认为人是造物中“最崇高、最完善、最美好的”[25]。抛却唯物与唯心的世界观差异不谈,仅从对人的品性定位来看,东西方观点惊奇的一致。其次,关于儿童的可塑性,《易·蒙》《象》曰:“山下出泉,蒙;君子以果行育德”[26]。《大教学论》称“假如要形成一个人,就必须要教育去形成”,“品性的形成同样也要及早开始”[27]。儿童具有可塑性,教育塑造儿童的美好品性,蒙于未发、启于未知,因儿童自我内生的冲动及外界环境的正气滋养,教育需内外兼顾综合塑造具有优秀文化品性的人。

儿童的可塑性使技术对儿童的发展呈现正负双向影响。符合儿童人文品性的技术,促进儿童的正向发展。文明历史的进化中,儿童作为人类一道,因技术进步对人的身体解放得到精神智慧发展,内化精神世界的文明与进步。技术发展过程中其附带的具身祛除、精神消耗等衍生效应,致使儿童负向发展。儿童因其未成熟性而缺乏理性判断和自我控制能力,尤其是在音色、画面等视听觉方面都极具精神控制的网络游戏面前,缺乏价值判断。传统游戏的具身认知及体验功能,现代游戏的文化衍伸功能,需要教育调和以呈现和谐游戏生态。

(二)亲资本的技术行为破坏儿童游戏生态

童年是一个社会历史文化概念,其核心特征在于社会性建构[28]。集自然生物性、社会文化性、个体差异性于一身的儿童,在不断发展变化的社会历史时空中建构童年成为人类文化的特殊存在。儿童依据个体的发展需求及社会发展需求进行着社会文化建构,在技术与文化共生中实现着儿童文化的时代演进。儿童网络游戏的盛行,既是数字化技术与现代文化共生的产物,又是儿童内在精神驱动的产物。技术环境的新异性诱导着儿童对世界的惊奇,无限的网络世界吸引着儿童前往探索的动力。

然而商业技术亲资本的文化本质,以资本驱动的魅惑吸引着好奇又好动的儿童,侵蚀着儿童的文化生活及成长空间,潜移默化中改变儿童文化品性,导致儿童自我的缺失、身体的忽视及精神弥散。商业文化背景下的童年建构,缺乏儿童成长的自然、人文的环境背景,缺少儿童的具身认知及经验体会,儿童跟随他者安排,失去了儿童文化的自我主动建构机会。儿童在文化“已成”的状态下,“享受”被设计和被预期的文化,在目的性引导下失去了文化的创造力之源,失去生命探源的自然动力。需重新定位儿童的生态文化视角,建构童年文化,回溯童年游戏品性。

(三)精致化商技模式无视儿童人文特征

精致的画面,优美的音乐,高超的技能,冒险的刺激,外加明星偶像的代言……网络游戏及其相关宣传随时以精致化的商业技术模式出现在儿童的娱乐生活世界。媒体将儿童视为文化建构者的假设及无度的技术开发,家长儿童观的转变及无限的儿童自由放纵,儿童主体权利的在握及模糊的判断力及其在娱乐世界的滥用,致使儿童在消费中变得肆无忌惮,也在耳濡目染中接受着本不该属于他们的文化污垢。精致化的商业技术模式背后是“以消费为目的、以信息为基础、以广告驱动的文化”[29],其无视儿童的人文特征,改变着儿童的现代生活方式。

商业文化活动以精致的包装褪去儿童的人文本质,使儿童游历于商业文化带来的精神幻象:幻想艺术的想象狂欢弥补了儿童无法清晰表述的内心需求,且以游戏性呈现[30]。这种以儿童为参与对象、专为儿童打造的幻象游戏文化,从根本上说并非儿童文化。回归儿童本质,关注儿童成长的文化环境且为儿童创造的主位性文化,才凸显儿童文化的人文性。因此,需要祛除商业文化对儿童的侵扰,祛技术之魅,正视儿童的文化品性的变迁:重新发现儿童的身体,平衡物质与精神的游戏生态,减少精神幻象刺激,寻求自然的游戏生态,在优秀文化引领下还儿童文化环境以自然及科学品性,成就儿童的健康成长。

(四)迟缓的教育应对忽略边缘化的儿童技术

儿童的技术文化世界,缺少教育的严正身影。教育的迟缓应对,让儿童的文化世界中充斥着资本的魅惑入侵,儿童无自我的被动接受,文化品性难以保障,文化精神基础存在忧患。究其源,是因为儿童处于文化世界的边缘,儿童的技术入侵于教育的边缘,无论是《童年的消逝》《娱乐至死》还是《童年之死》,均是社会教育的呼声,于教育的围墙之外。而《教育何为?》虽来自教育系统,却是人才培养呼吁天才养成的高等教育领域,幼儿教育更是未能介入到社会商业技术文化领域,儿童文化由此成为技术的附庸,以边缘化的形式存在。

技术的儿童文化性,需要传统与现代融合的核心价值引领。“媒体或文化权利不应该孤立于有关儿童社会及政治地位这些牵涉较广的问题来看待……对于文化权利的要求不可避免地包含了对政治权利的要求”[31]。这种政治权利即政策、法律法规所规定儿童文化自主的基本权利,数字技术虚幻和封闭了现实中儿童的基本权利。我们已经无法避免地面对儿童的权利保护,必须主动祛除无视儿童、轻视儿童及歪曲儿童的传统文化理念,在支持儿童技术与儿童文化的发展中找到平衡点,保障儿童的基本技术权利和文化权利。教育依据技术媒体服务儿童发展的取向,思考减少儿童的人机虚拟互动和符号创作,回归儿童的现实主体性,回归真实的自然、游戏及文化。

三、应然逻辑:技术游戏与儿童文化的理性回归

当数字技术游戏与商业、资本、物质利益的关系日益紧密时,如何保障儿童文化品性的人文特征?当本由人类发明应服务人类发展的数字技术干扰了儿童的正常文化生活,在与游戏结合中吸引儿童过度参与,如何保障儿童的游戏精神和游戏权利?当技术游戏与儿童文化相互冲突时,如何保障二者的独立与融合?

(一)儿童立场:守护儿童的生命意义

遵循儿童身心发展规律,提供适合儿童身心发展的游戏样态。电子游戏脱离了自然与真实,使儿童以人机具身控制虚拟的想象空间,虚化了儿童的权利与自我认知,成为商业文化的受众和资本流通的客体。以商业文化载体呈现的儿童,失去人之为人的身心规律性发展及精神的具身性感知与依托,远离了自然成长规律,缺少符合自然规律、身体参与、自主运动体验、和谐关系的认知及感知,缺乏社会性情感的自然生成。需要教育深刻关注儿童的具身性及主体性,以主位文化为引领。由此呼吁儿童立场的教育,提供适切游戏样态,守护其文化价值及生命意义。

呼唤共生教育,守护儿童的生命意义。儿童文化品性,存在于游戏背后的文化背景中,加强共生教育,有助于守候儿童的生命意义及教育的生命关怀。共生教育思想的核心在于“对生命的观照”[32],具体包括对自然生命的保护以及对文化生命的塑造。技术作为物质的创造,其功能应在于人的精神延伸与衍化,其终极目标应在于人生命意义的守护。加强技术与文化的共生教育,平衡儿童的游戏文化生态,平衡人机具身的想象性游戏与亲近自然的人与自然的和谐游戏,促进儿童的自然生命及文化生命的延续。

(二)技术价值:遵循技术的服务伦理

理性认知技术文化,回归技术伦理。从儿童游戏技术的媒体发展特征来看,数字技术下的儿童游戏,已经从室外转移到室内,从自然游戏转化为电子游戏,从集体游戏转变为个体游戏,从现实空间转变为虚拟时空。这种文化经验的变迁,直接影响儿童的文化生成,剥夺了儿童人文情感的内在生成。研究表明,技术发展并不是促进儿童同理心等文化感知的捷径,归根结底还体现为市场行为:“虚拟现实(VR)系统可能能够使他人的体验容易获得,但与其说是认知和情感,更像是被动的电视消费”[33]。科学看待技术文化的商业性存在,理性认知其与儿童文化的关系,遵守技术伦理以服务儿童发展。

遵循技术伦理,创新游戏生态模式。一方面,加强游戏技术与文化的交融,实现技术的人文性。技术是文明进化的产物,具有文化性,文化是技术的背景,具有技术潜在性。技术与文化的交融性,是技术文化性生成的现实性基础。另一方面,加强文化的技术推进,体现技术的人文价值。文化本身的发展,具有群体性症及区域特征。世界不同民族及群体因生活的地域、环境及习俗等的差异呈现特殊性,因此,文化需要技术的传播,促进文化交流。同时,还要加强游戏情境的人文创设,如回归自然、儿童主体、社会情感生成及人格塑造等。

(三)文化坚守:守护儿童文化的根与魂

文化具有相对独立性,儿童文化虽具有“自己相对独立的空间,也有其文化观念上价值独特性的存在,即总体而言的中国文化的存在”[34]。中国传统文化之道,讲究天理、天命、天道、天运,又讲天时、地利、人和,主张天人合一[35]。儿童文化之道是隐于自然、人文的和谐发展之道。以老子的儿童文化和谐观来看,“含德之厚,比于赤子”[36]是对婴儿之态与返璞归真的文化向往,蕴含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道德基础。“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37]蕴含精气饱满至柔至纯的社会和谐之德,“沌沌兮,如婴儿之未孩”[38]体现天真无邪、融于自然的理想人格,“为天下谿,恒德不离,复归于婴儿”[39]则是知雄(阳刚)抱雌(柔和)和谐柔顺的文化之道及社会人文品质。从儿童文化之道的源头探寻来看,独树一帜的中华传统和谐文化,是儿童文化的根脉。

儿童文化的建构离不开特定社会历史时期的主流意识及核心价值。儿童的内在需求是儿童独一无二的品质与需要规定,儿童自身也是文化与历史的产制[40],离不开制度文化的影响。党的初心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注定了以人为本的社会文化体系对儿童成长及儿童文化建构的关注,重视其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的品性塑造以反映民族的精神气质,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教育培养“德才兼备的未来公民”[41]和“全面、自由、个性发展的人”[42]。从时代发展与儿童文化的密切关系来看,社会主义核心价值,是儿童文化之魂。

(四)教育理性:思考教育的儿童文化转向

文化是儿童社会发展的方向引领,是儿童内在修养生成的精神指南。思考教育的儿童文化转向,是在现有的教育生态下儿童教育的本质回归与现实选择。文化转向的涵义与核心在于将儿童视为“文化的、历史的、独特的人”[43],这是现代化儿童观的写照,也是儿童教育的生态发展要求。儿童技术游戏中教育的整体缺失,主要源于儿童游戏的社会性及教育自身的独立性使二者无法直接对接。但从整体上看,教育作为儿童成长的主要土壤和助推方式,是唯一能够与技术游戏进行合理对话的理性存在。因此呼吁教育的理性回归和合理应对,而其前提是树立现代化儿童观,方能实现儿童教育的文化转向。

儿童教育的发展,需以教育智慧促进自身的理性回归。人是身体与精神及思维的统一体,科学技术背景下儿童网络游戏占据了儿童的精神空间,导致儿童对传统文化的疏离及现代文化的盲从。教育应以其智慧引领,实现游戏的文化品质的回归。教育智慧[44]是一种情感教育,也是一种方法教育,是教育现象哲学对于人的本质回归中的情感呵护,是教育开启、丰富和发展人的情感教育的途径。通过教育智慧实现儿童游戏教化功能上的理性认知与回归,祛网络游戏之魅,回归儿童文化,以共生教育建构儿童游戏生态,以和谐文化实现儿童游戏品性的回归。

四、实践路径:技术祛魅、文化回归、共生引领内生

技术是人类的文明标志,具有文化的特征。技术作为人类文明发展中的文化现象,具有“描述和解释”[45]的文化功能,即通过对人类自身文化活动的形态去判断人类生产文化的发展。数字技术以其独特魅力描述与解释着现代儿童的游戏文化生活,教育须正视这种儿童文化技术,以理性创新游戏中的技术文化。

(一)技术祛魅:人文氤氲与创造引领

现实取代虚幻,祛数字技术之魅。我们生活在一个技术盛行的时代,现实与虚拟交织于数字技术统领的学习、工作与生活。依靠数字技术的儿童生活,使儿童在不能辨析现象背后的资本及利润本质的前提下,游戏娱乐而误将虚拟视为现实。技术的魅惑混淆了虚拟与现实,然而数字技术作为文化传播的工具及当前的虚拟文化符号的象征,我们必须正视其时代文化功能,既要辩证地看待数字技术的符号创造与使用[46],也要清晰认知现实的自然基础与人文生活。儿童文化需要与数字技术相融合,在技术的创造中体现文化价值。作为物质发明的现代技术,是儿童文化创造与传播的重要工具和途径。教育应以其文化功能为儿童技术着墨,祛除技术之魅,内化哺育儿童的精神世界。

艺术引领技术,激发儿童创造力。技术作为一种思维延伸的创造性物质存在,其产生及运用所遵循的实用而非道德原则,使技术具有了创造性价值品格[47]。技术本身所蕴含的这种创造性品质,是儿童发展中不可或缺的文化要素。在技术伦理规约下,加强适合儿童发展的网络艺术元素的发掘以激发儿童创造力是网络游戏发展的重要方向。玛克辛·格林说“构成教育课程的核心是艺术,而不是技术”[48],在数字技术背景下这个观点有望得到突破,网络技术与艺术的融合,能以更美好的方式呈现艺术及其创造功能。儿童的生命与艺术共存,儿童教育应通过技术与艺术实现儿童对艺术的初级感知、思维及在情景渲染中的创造力的发展。

(二)文化回归:主位建构与自我生成

由客位回归主位,建构儿童自主性文化。“文化”,包括“客位性(Etic)”文化和“主位性(Emic)”文化[49]。客位性文化一般指具有地方区域特征和群体性公共特征的共性文化存在,而主位性文化则强调主体的自主性、反思性及建构性,是一种个体的内在文化创生。网络游戏,因技术的主导及商业文化的背景,儿童是机器及游戏的主导,而游戏模式直接被商业及资本主导,忽略了游戏的文化价值及儿童性,在儿童的视角看实则体现为客位存在。通过现实取代虚拟,让儿童游戏在人与人之间、时间、空间的交互中实现人的主客体互换及主体性反思,让现实游戏成为儿童文化中介,在游戏符号中实现着文化的传承、创新及发展,是教育的重要功能和行动转向。

由他者建构走向自我生成,实现童年文化内生发展。童年,一直是他者视角对儿童生活的回顾与回味。童年的他者建构,是文化发展的时代展示,通过成人的视角审视儿童,以一种应然的状态建构着童年。对儿童的影响主要表现为“儿童文化之源——传统文化的身体感知被忽视,儿童文化体验——游戏行为中的文化发展被剥夺,儿童文化创新——被动思维中创新被侵害”。具身活动的消失、具身体验的缺乏,导致基于具身行为基础上的精神创新的消逝。新时代儿童观鼓励儿童在拥有自主权利的前提下,在生活中建构生命、童年与自我,成为文化自主建构者与自我文化生成者。儿童自我建构性的文化生成,依赖于真实的自然游戏、实体游戏及适当的网络创造性游戏,创建儿童文化的生态平衡,有助于儿童文化品性的回归及文化根与魂的守候。

(三)共生教育:游戏生态平衡与和谐品性内生

加强共生教育,构建儿童游戏生态。首先,修正并树立正确的技术观与儿童观。“童年并未消逝,而是迈向支持自主性的现代教育”[50]。儿童发展的核心是身心整体性系统化的积极、健康、有意义的生命发展。借助技术进步,建构所有年龄段的儿童都可以参加的主动视频游戏(Active Video Games,简称AVGs)等技术与文化融合性的活动,促进儿童身心融合及身体素养和精神文化素养的养成[51]。其次,发展教育的社会文化功能,通过共生教育促进数字技术与儿童文化的生态平衡。从客位到主位的文化回归,加强文化自然情境的塑造,为儿童的他者向自我的转向提供支持性环境氛围。第三,实施儿童游戏生态行动计划,创设网络游戏与民间游戏的平衡生态。发挥民间游戏的具身感知的意义功能,加强现代技术的创造力、美育等文化延伸功能,使儿童游戏回归自然、情境与真实,同时通过空间的技术具身实现儿童想象力及审美判断力的提升。教育以行动实现技术与游戏的融合与平衡,建构游戏新生态。

和谐价值引领,促进儿童游戏品性的内生。共生的价值在于和谐,儿童的教育离不开和谐的智慧及价值引领。研究表明,游戏的和谐需要衡量合作与冲突,“游戏和谐率”“游戏中感知的游戏和谐”“共同的命运”“最小限度的群体”“游戏的冲突”都与合作有关[52]。这于儿童游戏的启示则为教育的和谐共生引领。和谐是中华人文精神的核心,中华文化素以“亲睦九族、平章百姓、协和万邦”为理想[53],中华民族共同体及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倡议,是和谐文化的当代体现。承扬优秀传统文化,保护儿童游戏生态,“保护生态就是发展生产力”[54],保护儿童发展的文化生产力,通过技术与文化的和谐共生,保护儿童游戏品性,保障人类社会发展的和谐元素,促进儿童的内生发展。

技术与文化在儿童世界的错位共生,主要源于儿童文化与技术伦理之间的价值冲突。儿童的天性在于自然,生活中的民间游戏是儿童感知社会和谐的现实起点。鉴于技术于儿童生活的不可逃避性,从儿童的立场出发,强化技术价值及教育功能的理性回归。在和谐社会的背景下,借助具身技术行为培养儿童“积极的社会价值观”[55]及和谐文化观,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及世界经典文化为引领,构建平衡的儿童游戏生态,以儿童具身参与下的物质文化感知及技术支持下的精神文化发展,祛除功利取向的网络游戏价值,回归人文取向的儿童游戏品性,在承扬和谐共生文化中守护儿童的生命意义及儿童健康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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