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星衍佚诗文辑补(二)

2021-12-31 11:13马振君
内江师范学院学报 2021年11期

马振君, 马 辰

(1.内江师范学院 文学院, 四川 内江 641100;2.四川美术学院 中国画与书法艺术学院, 重庆 401331)

清碧园吟稿跋①[1]

嘉庆十年四月,馆后学孙星衍拜读于潞河舟次。

秋塍书屋诗钞跋[2]

秋塍诗多奇气,如《老将》云:“髀肉全消戎马里,头颅留得剑铓余。”《楚霸王墓》云:“淮阴才大甘资敌,项伯情亲竟卖公。百战江山余父老,千秋姬马泣英雄。”《谒船山不值》云:“疏入重臣惊避席,诗成灵鬼泣空山。”《送蒋春瑶》云:“万里蛮烟携剑鹤,一帆春雨乱莺花。”《和山尊》云:“奇诗似剑挥云白,豪气如春得酒浓。”《秦胡壮公故宅》云:“龙已成潭归释子,马能饮酒见将军。”《过滑县》云:“雨过荒村凉瓦砾,时平新草健牛羊。”宜芸台制府谓清丽雄奇,允为才笔。他如五律,一气浑成。五古言情之作,不让心余。七绝取法渔洋。赋才如此,犹困一衿,命竟如何?吾乌能测之!嘉庆甲戌秋日,五松居士孙星衍跋。

双节堂赠言集录题词[3]

萧山拔萃汪君继培来谒,携其尊甫龙庄大令《双节赠言集录》卅卷、《续集》廿四卷,乞余言。

夫两节母茹苦廿三四年,抚十龄孤,教之成立,以名进士出宰宁远,循吏声著海内。海内士夫,无论识与否,莫不闻风欣慕,感其诚而赠以言。其诗文既勒石者十册,通六十二石,凡一万九千三百卅七字;又锓诸梨枣者五十余卷。盖节母、孝子一念之真,其所感孚者神矣。是非两节母之贤明,不足以成其子,非龙庄之修身砥行,不足以信乎人而表扬其母。经曰“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龙庄之谓也。

又撰《越女表微录》六卷,以阐扬同郡节母三百卅余人。《舂陵褒贞录》一卷,以阐扬宁远道州节母廿八人。信乎人子之心,无微不至。《诗》曰“孝子不匮,永锡尔类”,龙庄之谓也。

余大母许太恭人,以守节抚孤旌于朝,今九十有三岁,神明精健不衰。家大人官山西河曲令,立志清白,不坠母训。两家所遇略相似。前年九十生辰,侍家大人称祝于历下廉使署中,征言为寿,世之孝子慈孙,亦多锡以鸿文。然篇什之富,未及斯集之半。读龙庄之书,有余羡焉。

案赠言中,凡志铭、事状、传记,序跋、杂文、颂赞、诗赋等体咸备,惟阙题词之作,因仿赵邠卿《孟子题词》之知非诗余之谓也。时嘉庆五年九月十九日,题于杭州西湖之苏文忠祠。

秋水亭诗续集评[4]

近作诗笔豪宕,文境开扩,具真性情,有大魄力,不愧渊源渔阳,擅场历下。丙寅正月十五日。

空山听雨诗序[5]

嗟夫!纷纷解缚,蚕留病殻之丝;宛宛调簧,莺恋余春之舌。况复前身鹿女,蚤脱尘缘;往日鱼山,惟闻清梵。咏谢庭之飞絮,絮已沾泥;怀洛浦之明珠,珠还生慧。则有诗禅弟子,佛婢因缘,谢金屋之绮罗,恋玄门之瓶鉢。檀薰罢,对玉镜而拈花;菡萏开余,度金针而绣佛。瓣香裊裊,不除绮丽之缘;清磬声声,时和玉台之咏。譬诸香奁,区以别矣。

而乃玉戞哀音,珠串好句。絮雪一钵,劈旖旎之闲愁;花雨半天,洒惺忪之幽怨。虽禅心之有会,亦结习之难忘。而或谓玉女投壶,仍亲帝座;彩鸾写韵,亦步仙坛。传清思于悲光,诗留海印;述辨才于净秀,文倩东阳。频答飞卿,诵元机之小咏;曾迷迦叶,岂魔女之詅痴。佛本无情,闻声说谒;刀难断水,着手成春。理或然欤?然而花钿侍从,终惭神女之云;金粉简编,莫忏才人之孽。斗妍词于白蜡,排丽字于红桃。坐我北窗,鸳鸯怜而左顾;送君南浦,鹧鸪怨其中留。彼女子之善怀,皆缘情而绮靡。而此摩那相伴,金粟空明;天女来窥,觉花独语。湖临蓉镜,涤惠水之澄清;云整华鬘,礼锡山之苍翠。玉烧不热,金佩常寒;知色相之无生,匪灵修之有怨。歌也有思,孰为来哉?

近且拾其咳唾,付之枣梨;谓有觉于闻钟,非无疑于覆瓿。将竣其事,寄正于予。予惟诸家集字,互有妍媸;下士吹毛,尽多指摘。譬诸一丘之貉,终寂寂于雄雌;同岑之菭,偶纷纷其高下。倘相惊于石火,奚恤其云烟;纵未寂于闻思,更何关乎弃取。爰以知识,觉其烦言;往证维摩,料应点首。

阳羡许氏六修族谱序[6]

自谱学废而《世本》《姓苑》之书皆散佚,前世望族,大抵因晋代中原板荡,及宋南迁时流转无常,失其世系。今缙绅谱牒,或止追及南宋,或及明初,鲜有上溯汉唐、聚族宗邦者。

阳羡许氏,始自长乐少府武、武孙谏议大夫荆及荆孙太尉戫,历六朝、唐、宋、元、明,至今且千百八余年。居宜兴县西乡之潘墅,即古阳羡故居也。隋唐及北宋时,或徙临津,或徙谈村,皆不出其乡。其徙今白茫潭,则自宋末有讳暹者始。明初有征君讳茂者,隐居行义,族众千余,皆其支裔。

前明迄今,豫庵、栎辕、愧庵、璞堂诸公,先后修辑宗谱,未尝假手外人。其书条理详明,规制严整,有大宗小宗,以追远时享;有祭田、义仓、义学,以供祀事,赠贫乏。或举齿德,以主宗祊;或廉才干,以襄祠事。然后知许氏之聚族阳羡,非独山川清淑之气所凭依,亦由风俗醇古,人情雍睦,相维相系,有以致此。

星衍大母许太恭人,享年九十八,以守节抚孤旌于朝,吾家一线相传,皆出于许氏教有渊源,而大母用以裕其后也。丙子,星衍休沐乔居金陵,许宗之长践庵,偕族中英俊来省就试。践庵即大母从侄,星衍季父行也,道寒暄外,出其谱属为序,预为六修计,故乐书其梗概如右。

他如高阳一派,散居平舆、安陆、会稽,其见诸邓名世《姓氏书》者,名人辈出,而此谱不一载,知阳羡许氏具有源流,不必攀附华宗贵冑以为荣光,能得先王类族辨物之遗意焉,是谱学废而不废也。是为序。

嘉庆二十二年正月,赐进士及第、分巡山东兖沂曹济兼黄河水利兵备道、署山东按察使、前翰林院编修、刑部郎中阳湖外孙星衍撰。

毗陵陈氏续修宗谱序[7]

夫族之盛也,继继承承,子姓蕃衍,势不得不由聚处而分居。分则不必于一乡一邑,既分而历年复久,则或觌面而不识为一家,或识为一家而世次罔辨,故分者贵有以聚之,族谱之功为大也。

江左望族,其先世由南渡者为多,赵宋以前无闻焉。惟陈氏系出太丘,由颖川而分,迁者迭盛,如居常郡者,有来自淮,有来自汴,有来自浙,亦甚源远流长矣。谱之所系,良非浅鲜。抑又思人本乎祖,远溯而近联,皆有赖乎谱。乃或以支分派别,遂至人宝一书,家藏一帙,各祖其祖,宗其宗,此岂收族之至义哉?

陈氏于宋光宗时进士第、建康节度使判龙川公讳亮迁来兹土,来牒以稽其世系,着网在纲,厥后瓜瓞虽自繁延云礽,罔非一本,是诚不可不博采广罗,辨异归同,以成族谱之功,而功之大也。且夫本大者末富,膏沃者光长,陈氏自汉以后代有伟人,以德行彰,以功名著,史册中大书特书,指不胜屈。而文苑、艺术传亦林立焉。夫祖宗有可法,得子孙之贤淑而克缵之,而不显亦世矣;子孙果自好,即祖宗之懿美而求肖之,而取则不远矣。则自考核详明,载纪周洽,又族谱之功之最大者也。

莪溪姑丈、松斋表弟慨其谱之分裂,欲集大成,借其族华严、奎度、书龄、御章、源龄、永龄、依仁、祖元等,萃乡城各分支而合纂之。首龙川公,次列支庶,追所由来,校所自合,一展卷而尊卑亲疏秩然不紊,而且祖宗之积德显名,信而可征,了于心目。为子孙者,守宗祧以垂裕,教必先,事必谨,以光昌于贵族名门,非此谱之大有禆益哉!是役也,始于乾隆庚戌,迄嘉庆八年告蒇,属序于余。余念莪溪诸君承先启后,志大功大,为之序云。

时嘉庆八年岁在癸亥之毕皋月上浣吉旦,赐进士榜眼及第、翰林院编修、刑部郎中总办秋审处、山东兖沂曹济兼管黄河水利兵备道、署山东按察使司愚内侄孙星衍拜手。

起鸿公传[8]

嘉庆辛未岁,余自山东督粮道乞养归金陵祠屋,侍奉之暇,日与同志校古书。族弟邃堂为余课儿,亦互相考核。阅二年甲戌,江南大旱,卿士大夫咸谋救荒之策,于是毗陵绅士推家君主劝赈,金陵人亦举余董募赈事。几逾月,乐输者颇鲜。时毗陵国学生刘献廷者,独集同人于东郊戚墅里,倡设粥赈,期以明年麦熟乃止。一乡隐民,多取食焉,无有流离四方者。

余既心慕其为人,邃堂曰:“是其祖起鸿公之诒谋也。公为良佐公季子,讳翔九,字起鸿,祗父恭兄,独著里党,慷慨好施,乐善不倦。良佐公卒,伯、仲、叔相继辞世,诸侄幼弱,家道颇艰。公乃弃举业,任经营,抚诸侄如己出,以教以育,至于成立。遇贫困者,竭力赒恤,每憾有志未逮焉。其后家渐饶,为善益力,敬宗收族,恤寡存孤。乾隆壬寅,偕族兄杏友等,增建宗祠后殿、内寝若干楹,经营构造,身任其劳。甲辰,又偕族人续修宗谱,支联派属,博采靡遗。乙巳岁饥,公倡集族里殷实施钱米,絮夜体恤饥寒,里中待絮哺者甚伙,公施独厚,毫无吝色。终身布衣疏食,待交游以诚信,与邻里以慈惠,而训子孙以俭德也。”

余曰:“善哉!亲亲仁民,由本达末,秩然有条,宜其积厚流光,子孙引之弗替矣。夫天时不常,水旱为沴,相赒相恤,族党宜然。昔徐耕诣县陈词,以千斛助官赈贷;谢应瑞自出私钞四十余万,以赈乡井;其他如邢著、程进之出粟,宋德让、赵仁之输米,见于史策者,不可胜纪,皆非因有司劝勉,非邀朝廷旌奖而然。公乃不慕名誉,不趋势利,不事奖劝,以实心行实惠,其亦斯人之流亚欤!”

余也宦学四方,部曹碌碌,縻禄山左,居乡之日浅,未获一睹其仪容,惜哉!爰为传以表吾党庞鱼盐中有隐君子,且以备后之留心世教者采而登之史策云。

时嘉庆十九年岁次甲戌仲秋吉日,赐进士及第、翰林院编修、诰授通奉大夫、山东督粮道加三级孙星衍拜撰。

敕封孺人张母贺太君七十寿序[9]

事不考所由来,而繁称远引,颂扬不置,知之者以为谄,即不知者,亦必以为谀也。吾年伯存轩张君,与吾父同举丙子北闱,自其祖鹤田先生,与先曾祖时宜公,为康熙己丑同谱,故世好姻戚中,两家过从,巨细必悉。顾明扬侧陋,实既至而名自昭,独闺围之内,有为人之所不能为,与为人之所不肯为者,非迟之又久,得天显锡之报,而人即预知之,盖少矣。

如年伯母贺孺人,系出云阳望族,生而颖慧,勤女红,且善体亲志,庄重自持,寡言笑,动止必以礼,年二十归。年伯存轩,家世业儒,代耕以舌。年伯母日勤纺织,务针黹。相夫子以事舅姑,又时进甘旨,必避子女。知有恙,必亲奉汤药。秽亵之物,躬自浣濯,勿役婢女。未几,翁以疾不起,年伯母哀毁逾常,见姑伤悼不已,即日夜侍寝息,百计劝慰,直如女之视母,几忘其为姑媳也。越十二年,姑又见背,维时必诚必信,虽典质殆尽不为意。后年伯名列贤书,贺者骈至,而年伯母转愀然不怿,问之,曰:“惜吾翁姑不及见也。”至今族党又啧啧称之。夫天下细微委折之事,不必尽人所不能为,亦不必尽人所不屑为。无如奋于初者,卒隳于继,岂天性至此而忽漓哉!盖始则勉焉,久且习而忘之之故耳。若年伯母之视无形,听无声,始终罔间,真不愧为孝妇矣。前恭逢皇上之御极五十年,年伯官黟邑广文,例得覃恩,遂貤赠其姑。

今秋七月为年伯母七十诞辰,二老康强,精神矍铄。有子二人,俱业儒力学。孙二,亦英英露爽。而且黟之多士,是日俱登堂拜祝,以颂冈陵。则天之所以寿年伯母,与年伯母之所以得此于天者,其故不可知乎?不可知乎?

赐进士及第、前翰林院编修、工部广东司郎中、山东通省督粮道年眷侄孙星衍顿首拜撰。

先母金恭人行述[10]

恭人姓金氏,其先出于汉秺侯,自歙迁于常州府江阴县之前周镇。祖讳映台,赠修职郎,无为州学正。父讳俸,不仕。恭人生雍正八年十月廿日酉时。弟一人,姊二人,妹一人。外王父既钟爱恭人,得婿难,因见家大人读书金氏塾,介戚好言姻事。时前母管恭人既亡,而大母许太恭人守节抚孤至成立,念非得贤妇无以为家,故闻恭人家教而为子委禽焉。乾隆十六年始来归。

恭人性重默婉顺,能得大母欢。家大人以是无内顾忧,得聚书万卷,键户竟学。越三年,家大人就试北上,时星衍在娠才四月。其年九月戊辰前夕,大母梦星堕于怀,以授恭人,觉而分娩。大母喜曰:“男也,为汝名之。”家大人以丙子科举顺天榜,时贫不能归,家无儋石粮,赖授经所入以给晨夕。大母得恭人,啜粥饮水有愉色。

星衍少多疾,每眠卧,辄神游外舍,见往来人作为,言之历历有验。恭人以为不祥,常抱持泣终夜。四五岁时,能就傅,日晚归,投母怀中。恭人与大母必问所诵书,篝灯,令温习,上书或倍日中课,塾师惊童子有宿慧,不知恭人教也。

恭人尝病伤寒,不知人,大母持药碗祝曰:“是药也,吾独居,孙幼而子远行,饮之不效,一命亡,三命亡之矣!”饮恭人,果立愈,人以为节孝之感。

外王父母故多疾,恭人每归宁视疾,不忍舍寡姑,出门复入门,登舟掩泣,目尽肿。

家大人在都凡九年,归时星衍始识父。居数月,就礼部试。三十一年,大挑二等,奉旨以教职用。家大人往还河洛间,家居无几时。越四年,选授句容县教谕,举家至官舍。孙氏衰宗,恒依有禄者以收族,外姻孤贫者又多就学于家大人,食指数百。恭人常约己而厚接待人,缓急振恤之,口不言米盐,凌杂错置,家事无缺乏。家大人执卷挥毫,座客常满,洎然无寒毡虑者十九年。

星衍既入学为附生,年逾弱冠,乃游学四方。浮江淮,东至广陵,西抵皖江。束马逾二崤,入函关,渡龙门,登井陉。北极燕京,还过大梁,始归。一慰恭人倚闾之望。恭人则勉以进学广见闻,无念乡邑。五十一年丙午科举于乡,明年丁未科成进士,以对策上第入翰林。明年,家大人选授山西河曲县知县。又明年,迎大母及恭人就养京邸。星衍既改官刑部,总办秋审,两以不次之擢至郎中。恭人常训以服官清白,不当问家人生产作业。时宗族姻亲客依栖邸舍者,食指又数百,乞贷贾人重息债以自存。然星衍卒不敢受非义财以诒父母恶名者,恭人志也。恭人岁周甲子,星衍请以生辰举寿觞,恭人曰:“以此为许太恭人欢则可。”当是时,朝之公卿大夫及海内知名士,莫不为星衍登堂拜母,车辙交错门巷者三日。

恭人故病胃痛,时作时止,不肯作书告家大人。家大人官河曲,历署浑源州、沁州直隶州知州,以清正得吏民心,不能多分秩俸以寄京。故星衍官中台几十年,自伤无以为养。既以官法司日入直禁廷,会同军机诸曹草奏速议疏稿,及审理诏狱,或往来西苑晚归,仅一昏定。时多又连有扈从五台、天津之役,中间侍奉日甚浅,益伤恭人弃养之速也。

五十九年,星衍受知阿文成公及胡云坡少保,以京察一等记名外补。明年五月,授分巡山东兖沂曹济黄河兵备道。先十日坠车折足,自伤不慎遗体。恭人闻之,日祷诸神,常视疾出中门。星衍讳言伤轻易愈耳,实骨断,至百日始复续能行,亦竟无痛苦,知者异其事。既之官之年冬,家大人亦以思大母深解组东来。时星衍方往来折狱齐鲁间,又兼署山东全省运河兵备道,勘功督运。岁除、上元始一归省谒。兖沂曹济道每夏防河驻工,逾秋始返。嘉庆元年六月,丰工、单汛先后漫溢,星衍偕廉使设法堵筑,浃旬功成。会上命山东新、旧巡抚举道员能任臬司者以闻,星衍乃以其秋署提刑按察使,至历下。恭人日问所平反,或自后屏视鞠事。故星衍尤矜慎庶狱,遇疑谳不肯委守令。凡平理冤抑,更正谬误者,日有数事。恭人每为加餐。

明年人日为许太恭人九十生辰,星衍禀命大母及吾父母,凡所属馈遗为寿皆不纳。恭人素好节俭,在官如家居时,衣服帷帐不肯易。星衍益自饬厉,屏绝规礼。时吏治烝烝,始知以急公为事,然益无珍羞烹饪之养以奉恭人,亦不知恭人弃养之如此其速也!呜呼痛哉!

明年,星衍防河曹、单,江南下游壅溢,砀汛、曹工同时,复有河患。上以兼管官特予留任。方堵筑曹工,时星衍察弊严,故分治引河二十里,广深中程,视他处而独省费数十万两。腊月以橘一簏、葅一瓶归兖署,犹恐恭人疑其受部下物也。

明年,星衍自工次调任归。初,山左执政某以星衍曾任刑曹奏署臬司,旋奏言河防任重,知府署事呼应不灵,请以监司回本任。至是又奏称星衍习练刑名,操守廉洁,吏治长于河务,请以地方道补用,而以同知署道任。中台察其反复,旋奉驳议。然星衍竟得受代,而曹工堤塞卒不成。时恭人已得痼疾,星衍归侍汤药数月,转以此拜执政之赐也。

恭人自隔年冬月卧火炕,胃痛稍止,而病月真胀,逾今夏五月渐剧,或欲投以参苓,恭人不肯服,曰:“吾非惜费,使人参能生人,则富人常不死矣。”医家投以理气补气之药,皆不效。星衍与弟星衡、星衢等惶急无措,乃遍阅医经,见《内经》有鸡矢醴治谷胀法,与恭人病象不合。又见金张从正书有用浚川散吐下法,恭人年高,不敢试。惟五皮饮、四苓散,质之医,服有小效,医家又欲投以参耆。恭人自知年力衰,病不能起,独私自布置身后事。恐呻吟床蓐,伤大母心,尝索小卧榻,云畏暑移床。又催令布篷中院。及卒,乃悟恭人为小敛舁身及丧幕计,至可痛也。弥留之顷,神思清定,呼婢具巾澡身,又食粥方寸匕三,因见子息环侍叫呼状,乃遍应声而曰:“子息多,亦殊闹人。”遂以嘉庆三年六月廿七日戊时卒于道署,距生于雍正八年十一月二十日戌时享年六十有九。呜呼痛哉!

恭人孝事父母,而事许太恭人如母。外王父病心痛,外王母病月真胀,时恭人衣不解带,按摩终日夜,至外王母死,不忍释手。故人以恭人疾为尸注。大母及家大人尝同时遘疾,恭人侍汤药数旬,不假手仆从,以是积劳,愈体弱。

恭人闻胎教礼于外王父,娠子时,动止有常,饮食必慎择。生子不肯付乳母,言相习性近之,故皆躬自保抱。又教子以慈,尝言:“数笞扑,儿则不以为事。他日读书立身,当由儿时养廉耻也。”尝言:“子弟不读书,虽得高官,吾不喜。”故两弟试虽不第,皆能通晓古书传。

恭人恕施而自刻厉,尝与三从族子同居共爨,和好倍常。人言:“家有合而分,岂有分而合邪?”恭人言:“先人后己,虽十世不分可也。”御下宽和,终身无疾言遽色。有仆负恩应斥遣,恭人言:“吾家数世厚待人,何不可容。”乃止。待子妇等,均平若一,无偏爱怜,故一家无私财而甚和睦。其哭恭人,上下大小皆失声焉。

既殡,山左故吏自郡守已下,同僚镇将以下,门生自考察吏及举孝廉方正、书院执经问字之士,皆为文醊奠,制素障,亘门外数里。部民日数十人叩阁门,焚香罗拜。发引时,或设杯碗,塞路衢,人传送丧之盛。则星衍奉恭人教训,为政不见恶于官属、民庶之所致也。

恭人遇覃恩时,家大人官县令,应封孺人,以子官封宜人,晋封恭人。子三人:长星衍,赐进士及第,分巡山东兖沂曹济道,署山东按察使;娶王氏,先卒,乾隆元年进士、宜黄县知县、赠奉直大夫、兵部主事王讳光燮女。次星衡,河工候选县丞;娶蒋氏,候选直隶州州判蒋名蘅女。三星衢,河工候补布政司经历;娶金氏,候选主簿金名舍谟女。孙一人:锡鲁,星衡生。孙女二人:长星衡生,许嫁河工候选从九品龚庆;次星衢生。

恭人卒时,星衍等哀痛瞀乱,家大人既为之事状。经秋涉冬,日月有时,既祔于郡城西夹巷口之祖茔。虞而忍泣,叙录一二,存之家乘,俾后世子孙知星衍等薄祜无闻,不至陨坠,亦由母教劬劳云。哀子星衍谨述。

与吴谷人书[11]

客冬谒晤光仪,又更寒暑。闻老前辈有到吴门消夏之说,惜侍以足疮遄不及留候文旌。船山在彼,文酒之筵不寂寞也。近疮愈,又患臂痛,衰年多疾,悔引退之不早。

秋间如体中安适,当至竹西。老前辈尔时亦当在彼,可图畅叙。何梦华愿代求大文,以为侍生日光宠,愧无可述,未知蒙留意否?肃此布候文祉,并贺节禧,不一。谷人前辈大人阁下。馆后学孙星衍顿首。

与顾千里书[12]

东来,得手书,承惠《群芳备祖》善本及《郑公碑》,感铭无既。藉稔吾兄侍奉万福,动定增宣。弟缘旧疾遇寒屡发,俟出月中旬方能到吴门作晤,畅叙一切。但近日既不能暮食,又不能饮,绝无生人之乐矣。龚道台处已为兄言之,不知其何时相邀,否则明年到弟处编成《全汉魏六朝文》,亦一不可少之事。敦夫取去之书,必得兄向索还,否则未必见归。此数部书亦不妨赠之,惟《唐大诏令》即系尊处佳本,恐绝种耳。令侄处《大观本草》能为补足否?相见不远,先此布候,涧翁仁兄安祉。愚弟孙星衍顿首。

与陈硕士书[13]

接读手书,并示中州近作,佩颂无既。去秋建节衡文,为尊甫旧治,实一时盛事。搜扬才俊,秋实春华,当无遗佚矣。拙文不足观,所刻新编,遇便当呈知音,核正纰缪。

闻与校纂《全唐文》之事,名人文集,如依宋、元本次叙编列,再为补遗,即成胜集,亦《全唐诗》之例。外此,弟以为汉、魏、六朝人文,采之《永乐大典》,如补《百三名家》所未备,亦不可少之书,阁下留意焉。

寄出各书照发。令郎学业益进。沈狎沤在都何所就?乞为留意。馆地东有书院,在三百金已内,而逋负呼应不灵,无能为力。匆匆布复,并候文祉,不一。硕士先生阁下。同馆愚弟孙星衍顿首。

与钱梅溪书[14]326

送上秦刻石三种,嵩山石阙三种,祈梅溪先生检收。并暇时摹出格子并奉上,未知可用否?体中今日安否?当择期图叙,再约房山之游。

达甫兄在京否?弟有《释录钟鼎文册》一本,由翁二兄处转付尊处。及芷山所存《彝器款识册页》,千万暂付来一看,不过欲抄出目录,即再行奉览。专此布候两兄大人日安。弟星衍顿首。

与司马达甫书[14]327

昨从吴门归,因年事匆匆,尚未及候,想起居安适。张香岩兄过我,言及现欲入都,诸多窘迫,托告诸相好,量为少助。吾兄自有将意,祈见余堂九兄及序仁大兄,再为转恳,量助行色。年近,恐两兄有事,不及面候,俟新岁往贺矣。肃此布候素履。余不一,甫翁大兄大人览。愚弟孙星衍顿首。

与颜崇椝书[14]328-329

接手书,藉悉起居康胜,升秩当不远也。寄来银两即付刻字人,现已令其速得改正。旧板之误,不一而足,至府中旧刻,竟有将叙文二首互刻舛误之处,今俱改正。

尊名缘先从兄处手发名条,又核之《搢绅》,亦俱作“榘”字,不知何以不符。既蒙示改刻,即已照□原条粘上,并乞一捡《搢绅》,即知非弟处冒昧矣。此事甚不可解,务祈再为□示原板。

安国本并奉阅,黏签甚多,一一改正矣。家集两部并遂。肃此布复,余俟续报,不一。运生先生执事。治愚弟孙星衍顿首。

与何兰士书一[14]330-332

滦阳把晤,缘足疾未除,未能畅叙。到官后,尘劳陆陆,遥稔都门此时销寒雅集,二兄辈文燕流连,以不及追陪为恨。山左尚多古碑古迹,现在遣人拓致,当以佳拓八分书奉寄。但在官光景,清寒乃其素分,竟两月不开书笈以对古人,恐学殖将落也。丙午同年团聚,弟及此间候补令数人凑集廿金,交□尊处添戏席之费,已后稍宽,当多□□,□谅之。

弟往年托胡水部同年借恒豫银店银二百两,起行时已归还二百五十两,当时并未有转票之说,止缘拖迟已久,郭君催逼,竟转票至八九百之多!郭君与尊处至好,务望缓颊一言,弟当再寄百金销票,计本外得百五十金,则承让多矣。肃此布恳,并候大兄升安。兰士同年二兄足下。星衍顿首。

外银二封,廿两公费,十两致铁大人。

与何兰士书二[14]333-334

前奉手书,并寄尊诗甚多,惜旌节在山左时,不能从后乘也。春来伏惟政祉谭禧,与时增胜。

弟入都当在三四月间,江南经手刻古书之事甚多,一时不能完毕,且自分出亦无益于事。吏治甚难厘剔,吾兄逐渐知之,当悔不留京职矣!

新作文三首奉览。兹因观桥眷口入蜀之便,属李扶兄致一函,候兰士二兄春禧。年愚弟孙星衍顿首。

与何兰士书三[14]335-339

接奉手函,并承阁下及诸同年赐先慈素障,增光泉壤,道远不及叩谢,铭心不忘,祈转达一切。

弟家居金陵,无计度日,薄游吴门、浙水,又以不善谋生,竟无所得,困不可言,兼废所业,甚愧对知己矣!

二兄有新著,祈示之。秬香好古,而人亦诚笃,春闱暂屈,终远到也。江浙前辈,惟山舟、辛楣、姬传三先生存,常相论古。近亦多好学能文之士。苏州藏书家尤多,如宋版魏武注《孙子》,实未之见。新出书亦多古者。弟作游,惟此自慰耳。新刊书无便奉呈,俟续寄。匆匆布谢,并候升安,不一。年愚弟制孙星衍叩首。

今时要事,宜复驿丞旧章,则驿传不维有仓库帛粮之负,管理过驿者,无所挟持需索,州县不能托名亏空矣!烟酒可取重税,以资国用。古人本有“重税困逐末之民使务农”一法,后人动引不言利之说,殊不知文王之政,材木不可胜用,鱼鳖不可胜食,皆利也。《易》言“以美利利天下”,亦利也。言“不言所利”,绎“所”字,意谓不伐不矜,非不言利之谓。阁下宏达之士,故为一言。近日风气,州县成谳,至院、司改而从轻,抽换卷宗,非独后患也。其流弊,书吏、幕宾借此招摇,则杀人者不死,遂开行贿之门矣!中州、山左近京邑,办案尤多牵挈,曩时有案则夤缘要路以乱法。此数省肘腋之地,非得铁中铮铮者为臬司,则民命不可问也。吾兄居得言之时,留心经世之事,宜知之。衍启。

与秦恩复书[15]

别后拟即渡江,是以未修札。闻从蔡伯海信中见手书,承询河道情形,甚感存注。黄河分流入海之处,沧州则为周故道,利津则为汉故道,而经行之处,在东省者即《河渠书》所谓“禹厮二渠”之一,孟康谓之漯川,与河相出入。在直省者又不由王莽枯河,而合漳北去,则经行之故道非古迹也。比时若往北流,直隶并无埽工抵御,势必挽使南行,但衡家楼处,所堵合为难。明年春汛以后,山左之患又自大清河漫流巨野、鱼[台]至淮河,当道不识有先事预防,或设法消疏积水否?弟之到彼,尚无官守言责,可以藏拙也。顷正欲《非禹厮二渠考》请正。

并觅之郑堂诸君、吴君修,浙人之能为中晚唐诗者,携画数百种见过,阅之忘餐。属候阁下留意鉴赏数种,如扬州好事友人解此,并祈为之吹嘘,俾不寂寞。渠与杜邨前辈旧交,精于鉴别,甚可谈也。此候文佳。春田去彼留数日,即可与弟相晤矣。吴君之画亦可与观。敦夫同年大兄阁下。年愚弟孙星衍顿首。

上少寇秦小岘平法书[16]

小岘少寇大人阁下:去夏谒晤,别又经年。虽音问时通,未足解其劳。结海内同志如阁下,不过数人。欣闻半载以来,周历中台,复官司寇,知守道作善者之未必不获阴祐,幸甚。

星衍前官比部七年,司事时,颇以平法为念,下僚不能自行其意。及监司有奏事之令,又不敢为出位之言。今上尚德缓刑,大开言路,鄙见所及,为阁下陈其一二,或采择焉。

一则法司专擅加重,似应禁绝。法者天下之平,故为字从“水”。汉文帝马惊,得人,以属廷尉。张廷尉当之罚金,以为方其时,上使诛之则已,今已下廷尉,廷尉天下之平,壹倾,民安所措手足?是言加重或可出于上,不得出于法司也。君犹天也,然圣明稽古,犹不宜重人之罪,故皇上特下诏旨,严杜加重之条。今则内外台不能据经守律,辄以加重行严酷之政。有司因而迎合,受赇听嘱,高下其手,恐致损伤元气,灾沴滋生,不负圣明谆切教诫之意乎?星衍司事中外,虽枷杖轻刑,未尝擅拟加重。上司用法过当,常拟以官狥之,卒未尝因失出获咎也。阁下有明刑之责,窃以为中外台有问刑加重之条,必宜严行奏驳,治以专擅之罪。

一则滥用非刑,小罪笞杖,大罪刑夹,古人犹云:“三木之下,何求不得。”未闻有跪锁练压杠之刑也。跪练之刑,起于刑曹,不许轻用刑夹,用则请之于堂,当因有滥用之案,沿为故事。故以跪练代刑夹,施之窃盗,亦未及平民也。外官例有刑夹,何为用此以至相习成风?甚则加之官犯,刑夹有限制,而跪练无限制,刑讯不承,则矢口不移,案无遁饰。今鞫重狱不施刑夹,先以跪练求之,日复一日,血肉狼籍,惨毒甚于刑夹,囚或苦而自诬,犹谓之未动大刑。即自承认,不有冤滥诬人之狱乎?外吏听讼,苛求致死,又多以滥刑获罪,跪练压杠之为祸不已甚乎?应由大部行文饬禁,并今酷吏非法之刑,如所名美人装、小板、长枷之属,皆与禁绝。此亦阁下宜行之政也。

又律令有议贵之条八议,载在简端,高宗皇帝时,议李相侍尧罪,亦曾用之。例又有“奏闻取旨”之语,古者刑不上大夫,犹之不敢齿路马,为其亲近主上,敬大臣,即所以敬君也。若凡民有罪,徒流如律,官长有罪,加发新疆,不与议贵之律大相剌谬乎?新疆者,免死改发之处,不应为徒流适徙之处。达官有罪,或轻或重,由上意加之远戍,亦如张释之所谓“上使诛之则已”,无不可也。今不奉谕旨,擅拟加发,非中外台之专擅而何?倘为科道按律指劾,何词以对?阁下如能挽回风气,高门之泽远矣。

今天子屡以言官言事而责大臣不言,星衍以为大臣应言之事甚多,不以参劾为能,斯仁人君子之用心也。星衍补外既久,律学荒废,所言未必有当,是在阁下择而行之,尚祈指示谬妄,亦勿示不知者以为谤。至阁下在朝,任温良之人,退刻薄之吏,远猷辰告,奉扬仁风,必有明允更新之政,又海内之福,不独梓里之光也。星衍再拜谨启。

与小莲树山书[17]

小莲、树山收览。去腊匆匆数行,并陈阁部官衔,封交铁门大兄处转寄,未知何日收到。岁阑至今,两贤孝履安好否?眷口小儿女,均平顺否?念念近履,不一。元日后,孙星衍顿首。

与友人书一[15]

承到墨刻,谢谢。流传《汉广》,恐将来楮墨有所不及,功首罪魁,俱在弟矣。文漪诗“座客闻口诵”,警句,叹赏不置,欲观其全,望以原稿借我一抄,即当赵上,香珠绮玉,必不敢不加珍惜,致足下有水滨之问也。并复吴村先生。弟星衍顿首。

与友人书二[18]

春间把晤台光,并承厚赆,值弟羁游落魄,乃蒙倾盖之知,铭感私情,非寻常交际之比。顷稔豫中年丰民乐,年老先生政绩懋增,不次荣迁,当在旦晚。春前腊底,想衙斋胜赏必多,如有新吟佳翰,祈寄一二也。弟自供职金门,即充内廷三通馆纂修及文源阁校书之衔,刻无宁晷,暇时尚当作篆隶书奉求指正。唯长安居大不易,殊有三十专城之想,始望执事如天上人耳。殿试卷奉上一本,风便祈赐好音,俾得奉为模楷也。专此布候升安,余续寄,不一。年愚弟孙星衍顿首。

吴舍亲在署,想蒙垂照,匆匆不及另启,幸为代候。

与友人书三[19]

近属事烦,贱体多小疾,笔墨之役,益复潦草疏懒。日荷裱家赍到台函,知令兄梦诞不远,未敢稽迟,但恐不堪作装堂之用耳,甚愧尊委,仍交□处呈上。顺候动静,不宣。渔曹附拟另具名刺申意,恕不肃。

与友人书四[20]

匆匆到此,公事千头百绪,不知所措,是以未及趋晤领教。杨大人曾言及尊处诗稿,值星使驻节各州县,皇皇不定之时,断难启齿分售。弟拜领一部,当少为尽意也。此复承赐长篇甚佳,容乘暇再和。此复,不一。同研弟孙星衍顿首。八月七日。冲。

与友人书五[21]

前途曾致一椷,欲求兄一诊视。行至开河,承遣纪存问,并赐多仪,感愧难名,惟以不得握别为歉。计南中未必有名医能知脉理如吾兄者,此疾之虚实,为痰为血亏,竟不得办,不如守古人不服药为中医之说。或兄再处一方,由蒋伯生处寄我。今以汪璱葊所定方请正,似乎服之有益无损,不知可加茯苓否?

东省光景不佳,临清、东昌,一路虫灾,东漕亦不易办。鄙人虽去,未免杞忧。吾兄如能外调,务为止足之计,勿浮沉此间也。肃此布谢,并候升安,不一。□人先生仁兄。愚弟孙星衍拜启。八月十一日复。

与友人书六[22]

前从沧湄处转乞捉刀,深服文思高雅,内外城之隔,未能走读大著为歉。贵居停亦雅人,想多文宴也。胡宫保仰慕才名,属弟推毂,修脯可至百金。而宫保自著一书,名《任子录》,需人商榷。向来待宾客颇厚,岁时馈赠不乏。昨谆谆问及,祈示一的音。

前有抄书之说,乃不足以劳大贤,想系订定著述耳。至岁入之丰歉,雅人自不以为意,唯弟辈薄游江淮,深受寒士之苦,不能忘心,恐当见负也。专此奉问日安,并问贵居停起居。年愚弟孙星衍顿首。

(续完)

注释:

① 按:此跋为沈燮元老检示,经南京师范大学博士孙晓磊转致,特致谢忱。

② 廿:原讹作“甘”,据文意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