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灰鸟很匆忙

2021-12-30 05:26陌陌
青年文摘(彩版) 2021年19期
关键词:小灰毒刺虎皮

陌陌

我有點后悔从鸟贩子手里买下那两只虎皮鹦鹉了。

第三天,我发现事情不如预期。鸟贩子当初承诺的“早晨唱着歌叫你起床,你和它们说话,它们会唱歌回应你”这样美妙的场景,压根没出现过。

事实证明,这两只鹦鹉非常傲娇,除了在我伸手进笼倒小米时,以激烈啄手作为回应,平时理都不理我。它们怡然自得地在笼里互啄羽毛。

我每天和善又殷勤地戴着手套,一边给它们换水一边享受啄痛。我试着和它们说悄悄话,希望得到它们的回应。这天,我刚喂完鹦鹉,一阵“啾啾啾”的鸟鸣声从窗口传入耳朵。

那是一只不起眼的灰色小鸟,扑腾扑腾的,紧紧抓着鸟笼门,黑豆般的小眼珠直勾勾盯着食瓶,看着笼中同类,点点头,“啾啾啾”。我顺手一抓,它就进了鸟笼。呆愣一秒,它看看我,马上埋头啄食。看来确实饥肠辘辘。因为灰头土脸的模样,室友唤它为“小灰”。

小灰的外形实在不足以与虎皮鹦鹉相提并论。小灰作为外来户,理所当然被排挤。每天喂食小米的时候,鹦鹉会轮流挡在小灰前面,趴住瓶子一顿猛啄,等它们吃饱了,小灰得把差不多大半个身子埋在瓶子里,才能够到剩下底儿的鸟食。

可怜的小灰于是转而向我示好争宠,除了踊跃回应我和室友的敲门声,还经常唱歌给我听——隔壁寝室的同学一度以为我买来了鸟鸣声闹钟。

第二周的周一碰上外语学院检查团检查卫生。我和室友紧闭宿舍门,请求隔壁寝室同学从外锁门,装作不在宿舍状想逃过检查。我和室友听着门外敲门声由重至轻,心里窃笑不已。小灰居然在这个时候有意要献媚,回应着“啾啾啾”叫起来,越叫越欢。很快门外传来检查团交头接耳的声响,这次卫生检查,宿舍的零蛋刺眼地挂在宿舍楼道口。我真是把小灰杀了做“烤乳鸽”的心都有了。

小灰在这里真不讨喜。可是我几次要放飞它,它从窗外盘旋一圈又飞回鸟笼旁立着。

即使每天下午,我把鹦鹉和小灰都放出来在宿舍和阳台间飞一飞,鹦鹉也从不搭理小灰。它们享受着彼此亲昵或你追我赶地嬉戏,它们的羽毛在阳光下闪着斑斓的色彩,而小灰显然相形见绌。小灰像被遗忘在角落里落了尘土的小动物,不声不响地沉默着。偶尔,它会飞来书桌啄我的笔尖。我暗自希望小灰转身了无踪影,可惜,从不得愿。它似乎赖上了这里。

那天,鸟儿如常放风。小灰抓在阳台防护网上,眺望窗外。

从窗外的绿树上突然飞进一只马蜂,围着小灰嗡嗡地飞,然后径直冲我飞过来,吓得我拿起书本就要拍过去。小灰突然来了灵性,丝毫不畏惧对方的厉害,直冲过去,对着马蜂狠啄了一下。受到袭击的马蜂紧张中放出了毒刺,刺在小灰肚子最柔软的地方。小灰发出我从未听过的一声洪亮尖锐的叫声,摔倒在地上,又挣扎地立起来,目光呆呆直直地望着前方。

我马上蹲下来捧起小灰,可能碰到了马蜂的毒刺,它再次惨叫一声,啄了我一下。这是它唯一一次啄我。这天晚上,小灰就那样一直立着,不鸣叫,不动弹,不吃东西,好像一尊雕像。我伸手摸它的背,它微微颤抖。我想也许是疼痛正击中它的身体。没人知道它为我挡那一针忍受了多大的疼痛。这是第一次,我希望明早起来的时候,看见小灰依然还活着。

半夜两点,我不放心,爬起来看小灰时,它已经从食瓶旁掉了下来,躺在笼子底部,而两只鹦鹉安静地立在它旁边,神情带着哀伤。

第二天,宿舍里出奇的安静。两只虎皮鹦鹉,情绪似乎也很低落。

于是,我放飞了两只虎皮鹦鹉。小灰被我埋在学校后山的树林,那里每天清晨都有早起的鸟儿和晨读的人。而我,每天清晨6点,会如常去树林和着鸟叫,大声背诵英语单词。

就像在那儿陪伴着那只有点孤独的灰色的小鸟。从此我再也没有养过宠物。

//摘自《女报·时尚》,本刊有删节,陈卓今/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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