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君心
巷口支起了一个小摊。一个长方形的货柜上方撑开一把巨大的遮阳伞,就像城市里随处可见的早餐摊子一样。有点不同的是,柜子上立着一块小黑板,用白色粉笔写着“老猫的天气团子”,而站在摊子后面招呼客人的,是一只系着围裙的老猫。
为什么说它“老”呢?因为它全身漆黑,只有胡须是白色的,看起来真有几分沧桑感。但它立起身子,站在板凳上,招呼来来往往的客人的架势,不但一点也不迟钝,反而可以说利索得很呢。
在老猫面前的柜子上,是一个个拳头大小的糯米团子,它们用柿子叶包着,排着队,那白白胖胖、粉粉糯糯的样子,看着就叫人食欲大开。每一队团子前头,都有一张小卡片,分别写着“阳光”“云朵”“清风”。
“咦,猫怎么也来摆摊了?”一个小学生路过摊子,夸张地叫了一声。他走到摊子前,眼珠子滴溜一转,指着最前边的一个团子问:“‘阳光是什么意思?那就给我一个这种的吧!”
“好嘞!一块钱。”
“真便宜!”小学生付了一枚硬币,刚拿到团子就咬了一大口,“啊!”
怎么了呢?他怎么也想不到,团子里是货真价实的“阳光馅儿”——金黄金黄的阳光像融化的芝士一样流了出来,既有蛋黄的醇厚,又有蜜饯的甜香,吃進肚子里,就像升起了一个小太阳,暖融融的。
小学生正要再买一个,一个上班族模样的年轻人已经排到了他前边。
“唉,这年头,连猫都出来挣钱了!”年轻人叹了口气,指着团子问:“多少钱一个?”
“一块钱一个。”
“这么便宜?”年轻人叫道,“可别不好吃啊,先来一个吧。”
他选了一个“云朵”口味的,一口咬下去,眼睛顿时瞪得溜圆,绵绵软软的馅儿是棉花糖一般的口感,又像层层花瓣一样轻柔甜蜜,就像蔚蓝天空里的一朵白云一样,不知不觉就把心里的焦躁、烦闷通通吸收了去。
“再给我一个!”年轻人大声说。可在他前边,已经站了一位太太。
太太刚把上初中的女儿送去学校,早晨匆匆忙忙的,回家的路上她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早饭。想着一会儿回到家,还有一箩筐的家务活儿要做,太太在买团子的时候,眉头拧得紧紧的。
“ 给我一个…… ‘ 清风 的吧。”她嘀咕道,“这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味道?!”
咬一口团子,太太脸上的表情从郁闷变成了震惊。薄薄的糯米皮里空空的,看起来好像什么也没有,可她分明吃到东西了,一股春天的山泉、风铃的响声一样的滋味涌进了她的喉咙,就像清风一样,每尝一口,都扫去了心上许多尘埃。
太好吃了,得多买几个!太太心想。可她一转身,小摊子已经被源源不断涌来的顾客淹没了。
所有买过“老猫的天气团子”的人,都是买了一个又买一个,第一天买了第二天还来,第三天,老猫的摊子刚一开张,排队的人就站满了整条街。
团子除了“阳光”“云朵”“清风”口味,还有“雪花”——冰冰凉凉,甜甜香香,像一个雪天里的梦;还有“雷电”——哔哔剥剥的口感,爽滑劲道,比薄荷更提神;还有“晚霞”——这是老人们的最爱,醇香浓郁,回味悠长。
不过呀,在人们排队买团子的时候,有意无意地,老猫总是提起, 它卖的这些团子都不如“月光”馅儿的好吃。
“那滋味,啧啧,有三分梨花香、四分昙花香、两分桂花香,再加上一滴柔蜜,比云朵都要轻盈,吃上一口,整个人要飘到天上去了……”老猫绘声绘色地说着。
“那你为什么不卖呀?”有客人焦急地问。
“ 没有材料啊。” 每到这时,老猫就一脸无奈地摊摊手,“现在城市里的灯光那么刺眼,把月光染得乱糟糟的, 串了味儿,根本取不到清澈的月光。我想卖也没法做呀……”
经老猫这么一说,“月光团子”在客人当中口耳相传,越传越夸张,越来越多的人都等不及想尝尝这种简直是天上才有的美食。
“为了‘月光团子,我们把多余的灯关了吧…… ”渐渐地,城市里有了这样的呼声,而且得到了越来越多人的响应。
最后,人们约定,夏天最后一个星期的夜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关掉周围的灯光。
“关灯行动”的第一晚,谁也没看到,卖天气团子的老猫独自来到一幢高楼的楼顶。
城市的灯光熄灭后,如水的月光得以完整地显现出来,清凌凌地倾泻而下。
老猫拿出茶和点心, 端坐着,抬头欣赏月亮。
“ 就为了再看一眼小时候的月色, 还真是费了不少功夫啊!”老猫心里想。它一边摸着胡须,一边点了好几下头。
//摘自《课外阅读》2021年第10期,远航/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