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仁伟
中国和平崛起面临的主要问题就是中国崛起对美国构成的挑战以及由此而来的中美战略博弈。这些战略博弈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在经济方面,首先,在经济总量上,中国将要在2030年左右超过美国。在人均GDP 方面,中国与美国差距很大,2020 年,中国人均GDP 是1 万美元,仅是美国的六分之一,但中国GDP总量已达到美国的三分之二。经济总量的重要性体现在美国作为世界第一大经济体的地位不能动摇,不然美国的心理、软实力,以及美国的世界领导者身份都会动摇。其次,中国在某些重要指标上如制造业总产值、贸易总量等指标已超过美国。目前,中国基本经济规模是制造业总产值世界第一、贸易总量世界第一、经济总量世界第二。这给美国带来极大的战略焦虑。在经济质量方面,中国与美国差距很大,特别是高科技、基础理论、高等教育、科技人才等领域。与此相关的是,中国制造业的技术水平总体上落后美国5—10 年。再次,中国服务业竞争力落后于美国,美国对中国的服务贸易顺差达1000多亿美元。在金融业及资金总量控制方面,美国遥遥领先。特别是美元与人民币的国际地位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美元是世界货币,人民币尚不是完全可兑换货币。
在农业领域,美国农业劳动生产率是中国的一百倍左右。中国农村人口4 亿—5 亿,美国农村人口不到1000 万,但是美国农业总产值是中国的几十倍。
通过以上比较,我们可以观察到中国与美国的经济差距:中国制造业量大但与美国有质的差距,服务业量小但差距更大,农业差距最大。这是中国和平崛起最重要的基础。中国经济在数量上全面赶超美国可能需要10年,在质量上与美国基本接近可能需要30年甚至更长。
在军事方面,中美之间的差距比经济领域更大。首先,从军费开支的额度来看,中国是美国的三分之一左右,中国是2000 多亿美元,美国是7000 多亿美元。在远距离投放能力方面,中国与美国差距很大。美国拥有12艘航母,中国目前只有两艘航母。美国在全球有上百个军事基地,中国在全球仅有一个军事后勤供应基地。美国军事力量可以在24小时内布局全球任何一个角落。在核武器方面,美国拥有核弹头数量是中国的十几倍,战略轰炸机数量也远超中国。海空一体化、航天航空作战一体化、无人化作战能力、军事理论和实战能力等方面,美国优势明显。
中国的优势在于中近距离的攻防能力上。中国积极防御的半径比较短,从大陆沿海线往外延伸1000公里范围内是中国作战能力所及的空间。台湾海峡及台湾岛约处于中国500公里作战半径。中国远距离投放能力具有局部战场的优势。中国战略纵深长和作战进攻半径较短,可以弥补中美之间远距离投放能力的差距。在军备技术方面,中国采取不对称赶超和重点突破。美国在某一点上被中国打破优势后,需要更新整个系统才能保持整体优势,这就需要几倍于中国赶超的成本。美国的优势在时间和财力上不具有可持续性。到2025年以后,中国在台湾海峡与南海拥有局部优势,中美发生军事冲突的概率可能大大降低。
在文化软实力方面,中国与美国差距甚至比军事领域还要大。美国好莱坞电影在世界拥有最大的市场份额,在中国内地也拥有很大的市场份额。美国形象存在于好莱坞电影之中,美国人的精神价值在好莱坞电影中得以表现,美国普世价值也通过好莱坞电影传播。在这些方面,中国传播水平和传播能力都明显落后于美国。在很长的一段时期内,中国软实力难以超过美国,这就扩大了中美的硬实力差距,使中国弥补硬实力差距更加困难。中美软实力差距可以帮助美国吸引全世界的顶尖人才,包括大量中国优秀人才流向美国。
此外,美国新闻报道占据世界新闻市场的70%—80%。中国新闻媒体的国际传播空间大大低于中国占全球人口的比例,美国的新闻媒体占有率大大高于其人口占全球人口的比例。最近几年,美国的民粹主义和极右思潮占据上风,其软实力受到很大损耗,相对而言中国的软实力明显上升。
在国际规则方面,美国对国际组织、国际机制、国际体系、国际规则的支配力,目前在世界上还是第一位。中国在现有国际秩序中基本上是被动接受者和维护者的角色,无意去主动挑战和打破现有国际规则。虽然中国在联合国为核心的国际体系中已经拥有一定地位,并且创造了新型国际组织如上海合作组织、亚投行等,但这些组织仍在局部的较低层次上发挥作用。在全球治理和高端层次,特别是影响各国决策方面,中国尚缺少足够的国际组织影响力。
中美力量差距之大反映了中美权力转移过程之长。从中国实力与美国差距还有三分之一到二者基本相当的阶段,将是中美关系最复杂甚至残酷的阶段。如果度过这个阶段、解决这个差距,中国和平崛起就可以达到其应有的高度,中美关系也就进入相对平衡稳定的新结构新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