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国马克思主义“人民”内涵的三重辩证看马克思主义的“行”

2021-12-27 07:02董新春
理论探讨 2021年6期
关键词:人民马克思主义主体

◎董新春

天津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天津300387

在人类认识史上,围绕“谁是历史主体、如何发挥历史主体的作用”等问题,大体形成了个人主体论和群体主体论两大派别。自由主义是个人主体论的代表,马克思主义则是群体主体论的代表,人民性是其鲜明的理论品格。马克思主义传入中国以后,在马克思主义“化”中国和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艰难探索中,马克思主义的群众史观成为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的重要理论武器,其“人民”内涵在客观与主观、宏观与微观、理论与实践的三重关系中不断丰富和完善。

一、人民的主体性与历史规律客观性的辩证统一

中国马克思主义的发展完善,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的不断推进,是与尊重和发挥人民的主体地位密不可分的。人民在发挥主体能动性的同时尊重历史规律的客观性、坚持主体叙事与客观叙事的辩证统一是中国马克思主义区别于自由主义和西方马克思主义的重要依据。

自由主义是以个人主义为核心、以个人自由为价值追求的理论思潮。它强调个人的主体性和能动性,反对任何形式的客观规律。尽管它在近代历史发展中起到极为重要的推动作用,然而,在19世纪频繁爆发的经济危机和风起云涌的工人运动中,马克思恩格斯却敏锐地观察到自由主义所谓自由平等的虚假性以及它服务于资产阶级的理论本质。马克思恩格斯立足经济学研究揭露资本家剥削工人的秘密,揭示资本主义必然灭亡的历史规律,以此唤醒无产阶级推翻旧世界、建立新世界的意识,形成一条融客观性与主体性、事实性与价值性为一体的资本主义双重批判思路,并在苏联十月革命中得到成功的验证。遗憾的是,这一思路在其后的西方马克思主义那里变成单方面强调资本主义文化意识形态批判的“马克思主义主观化”理路[1]。其始作俑者是匈牙利思想家卢卡奇。他在批判第二国际经济决定论、反思欧洲社会主义革命失败时开辟了一条诠释马克思主义的“新路径”。

恩格斯去世以后,第二国际内部出现了严重的分裂。以拉法格、拉布里奥拉等人为代表的左派,继续高举马克思主义旗帜,坚定资本主义必然灭亡的历史规律,但可惜的是,他们坚持的却是一种僵化的经济决定论。拉法格直接把历史唯物主义称作“经济决定论”,拉布里奥拉也主张一种“严格的和彻底的决定论观念”。按照这种逻辑,似乎不需要人的主观努力,资本主义大厦就会在某一天轰然倒塌,然而,20世纪初欧洲各国社会主义革命的失败证明了这一假设的破产。“如何‘安置’人作为历史主体的能动性、如何启发和培养无产阶级意识”就成为发达资本主义国家进行无产阶级革命的重点问题。在卢卡奇看来,唯有将实现社会主义的重心从“实然”转向“应然”,在不根本否定经济因素“作为一种决定一切理论的决定性趋势”的同时,突出强调人的主体性、能动性和创造性,才能使无产阶级在主客体的统一中树立阶级意识,实施反抗资本主义的行动[2]313。

卢卡奇对主体性问题的关注尽管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但其后果却非常严重。当他用黑格尔主义色彩的“总体性”概念取代经济的基础性地位,强调“价值”和主体性作用的同时,资本主义必然灭亡、社会主义必然胜利的历史规律就变成了不置可否、悬而未决的问题,其后的西方马克思主义者更是对历史规律屡屡质疑、否定和弱化。葛兰西认为,承认历史规律客观性就是“以白痴式的自我满足”去取代首创性;马尔库塞认为“历史的绝对律令说到底是由人给予的”;萨特宣称“决定论是没有的”;哈贝马斯也强调“历史发展没有严格的规律”。在这些对历史规律的质疑中,马克思毕其一生精心打造的资本主义客观批判武器被抛弃,原本从经济与文化、客观与主体双重维度展开的资本主义批判被折去重要的一翼。失去客观经济批判的有力支撑,文化意识形态批判只能退化为主观化、碎片化的想象和推测,难以形成推翻资产阶级的共识,更遑论反抗资本主义的行动。最终,西方马克思主义者不得不画出一个从关注无产阶级的群体意识到关注个人意识,从坚持个人理性到强调个人的冲动、本能等非理性因素的怪圈,资本主义批判却在此过程中走向了“死胡同”。20世纪80年代新自由主义登上历史舞台以后,西方马克思主义乃至整个西方左翼都呈现一片看似繁花似锦、实则深度迷惘的态势。在历史规律问题上的重大失误是西方马克思主义走向衰落的根本原因。

与西方马克思主义相反,中国马克思主义自诞生以来就准确理解和认真践行了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双重批判思想。面对近代以来中华民族惨遭蹂躏、积贫积弱的现状,先进的中国人以救亡图存为目标,在世界范围内遍寻良方,最终在十月革命的炮声中发现了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通过解放无产阶级以解放全人类的道义力量和立足实践探寻客观历史规律的科学力量深深地打动了先进的中国人。

中国共产党人始终高举马克思主义旗帜,始终坚定资本主义必然灭亡、社会主义必然胜利的历史规律,以此坚定信心、统一思想、凝聚共识,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最终建立了社会主义新中国。毛泽东对尊重客观历史规律和发挥主观能动性的辩证关系有着极为深刻的理解。他一方面指认马克思主义是真理、是科学,它“使无产阶级理解了资本主义社会的本质,理解了社会阶级的剥削关系,理解了无产阶级的历史任务,这时他们就变成了一个‘自为的阶级’”[3];另一方面,又特别强调再完善的理论也要由人来实现,“自觉的能动性是人类的特点”,坐着不动,只能被灭亡而不会有最终的胜利[4]478。中国革命的成功表明,没有马克思主义所揭示的历史规律,没有生产关系必须适应生产力的规律、上层建筑必须适应经济基础的规律,中国革命就会丧失前进的方向和动力,中华民族还会在黑暗中长期徘徊和摸索。

在开启改革开放的伟大征程中,邓小平也始终注意用尊重客观规律和发挥主体能动性两个武器武装人们的头脑。一方面,他强调改革是“大家的主意,人民的要求”[5]118,一定要通过“搞责任制”[5]29的方式充分调动人民群众和基层组织的积极性,让人民过上富裕的生活;另一方面,又反复强调改革开放的社会主义性质,提醒人们在抓物质文明建设的同时,必须高度重视精神文明建设,要用马克思主义的历史规律思想武装人们的头脑,“使广大人民有共产主义的理想”[5]28。只有这样,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才会越走越扎实、越走越宽广。

党的十八大以后,习近平继续以马克思主义观察和引领时代,强调“历史发展有其规律,但人在其中不是完全消极被动的”[6]。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进入新时代的当下,面对日益复杂的国内外形势,就更需要“尊重人民群众主体地位和首创精神,把人民群众中蕴藏着的智慧和力量充分激发出来”[7],在调动人民群众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性的同时,“把加强顶层设计和坚持问计于民统一起来,从生动鲜活的基层实践中汲取智慧”[8]。只有这样,14亿多中国人民的智慧才可能凝聚成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磅礴力量。

事实证明,历史的“主体性与客观性,如同主观主义与客观主义一样,都是一枚硬币的两面”[9]2。是否承认客观历史规律、能否在准确把握历史规律的基础上发挥人的主体能动性,是有效认识和改造世界、真正实现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的前提。中国马克思主义在尊重客观历史规律的基础上强调人的能动性,实现了客观性与主体性、事实性与价值性的辩证统一,因而能够带领中国人民取得站起来、富起来、强起来的历史性飞跃。西方马克思主义质疑甚至否定历史规律,沉迷于对狭隘的个人主体性的追寻,因而失去了灵魂、迷失了方向。尽管他们表面上承认社会主义和马克思主义,但身体却诚实地挪向了资本主义和自由主义。毛泽东在1937年对自由主义的批判完全适用于这些西方马克思主义者:“他们赞成马克思主义,但是不准备实行之,或不准备完全实行之,不准备拿马克思主义代替自己的自由主义。这些人,马克思主义是有的,自由主义也是有的;说的是马克思主义,行的是自由主义;对人是马克思主义,对己是自由主义。”[4]361

二、人民主体的宏观性与微观性的辩证统一

唯物史观与唯心史观的对立说到底来自历史主体性问题上的根本分歧。中国马克思主义在继承马克思主义群众史观的基础上,实现了社会与个人、宏观叙事与微观叙事的辩证统一,不仅与强调个人创造历史的唯心主义精英史观划清了界限,而且实现了对单方面强调宏观视野的苏联马克思主义的批判与超越。

唯心主义坚持个人主体论,夸大极少数杰出人物在社会历史发展中的作用,把他们看作改天换地、创造历史的动力。与古代的能者政治、贤人政治相比,近代诞生的自由主义虽然在形式上赋予每个人以自由选择的权利和主体的身份,但它所说的个人又不是所有从事物质生产实践的人,民族、种族、性别、财产、地位等都可能成为一个人行使各项自由权利的障碍。因此,自由主义者口口声声所说的“个人”实际上只是少数白人有产者,他们所谓的“人民”或是资产阶级“制服”“驾驭”的对象(托克维尔)或是全体社会成员的简单集合(卢梭)。在个人自由的旗帜下,“我思故我在”“人为自然立法”“只有个人,没有社会”等“名言”处处显露出自由主义者对“个人”“自我”和私利最大化的追求。尽管这种个人主体论对近代西方乃至整个人类文明作出极为重要的贡献,但它重个人而轻社会的先天缺陷却与现代生产的社会化特征是根本对立的,因而,随着生产社会化程度的不断提高,个人与社会的关系日趋紧张。美国学者多尔迈称这种个人主义是“一种可以避免的错误”[9]1,捷克学者丹尼尔·沙拉汉也得出“个人主义的时代即将结束”的论断[10]。

与个人主体论相反,唯物主义历史观强调人民群众的历史主体身份,指出无产阶级只有依靠群体力量才能根本改造现实世界,实现每个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这是一种融宏观与微观、整体与部分、人民与“每个人”相统一的理论,“现实的个人”是其逻辑的起点。这种个人既不是自由主义式的脱离社会和历史的“抽象个人”,也不是片面追求物质财富的“经济人”,而是无数“处在现实的、可以通过经验观察到的、在一定条件下进行的发展过程中的人”[11]。他们既从事物质生产生活,又追求精神生活的充实完善;既看到特定社会历史条件的制约,又努力以实际行动创造美好的未来。他们虽然身处受剥削受压迫的地位,但却为马克思恩格斯发现了其中蕴藏的巨大的反抗力量,因而,马克思恩格斯把他们视为整个理论的出发点、落脚点以及理论转化为现实的中介。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无产阶级运动是绝大多数人的,为绝大多数人谋利益的独立的运动”,因而也是每个人自己的运动[12]42。无产阶级政党的领导、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宣传、革命武装队伍的壮大是推翻旧世界、建立新世界不可或缺的必备要素。

列宁是成功实践马克思主义群众史观的第一人。在领导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过程中,列宁强调“生气勃勃的创造性的社会主义是由人民群众创立的”[13],因而要通过建立和发扬社会主义民主来发挥人民的主体性和能动性,努力调动一切积极因素巩固和发展社会主义。遗憾的是,在他去世以后,苏联马克思主义在历史主体性问题上越来越僵化和教条。在一些苏联马克思主义者看来,人民群众虽然是历史的创造者,但由于多数成员在知识和能力上的缺乏,很难真正领悟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深刻思想,因此只有在少数精英和领袖的启发带领下,才能完成创造历史的重任。因而,他们认为,“发展知识,发展人的意识是思想家的最伟大最崇高的任务”[14]。在“从被认识了的社会发展规律出发”“马克思主义教导说”“马克思列宁主义证明”等舆论宣传中,人民群众变成了消极被动、等待被唤醒的对象,人民主体的能动性和创造性无从体现,整个社会主义建设的“赌注”都压在了极少数政治家的身上。这种看似强调人民主体、实则强调领袖个人的做法为后续经济社会发展埋下了重大的隐患。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中国马克思主义者深刻领会和准确把握了马克思主义宏观和微观、整体与部分、人民与“每个人”的辩证统一关系,始终坚持人民立场,同时又尊重和发挥每个人的主动性和积极性,努力在个人与群体、小我与大我的同频共振中推动社会主义事业的不断发展。毛泽东一方面从宏观上强调“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15];另一方面,又从微观上叮嘱“干部要关心每一个战士”“个人的智慧必须和集体的智慧相结合才能发挥较好的作用和使我们在工作中少犯错误”[16]。在艰苦卓绝的斗争中,中国共产党人形成了民主与集中、领导和群众相结合的思想方法,贯彻“一切为了群众、一切依靠群众,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工作路线,为社会主义新中国的建立和巩固奠定了雄厚的群众基础。

改革开放以后,以邓小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顺应民心民意,把工作重心调整到经济建设上来。他多次强调中国的事情能不能办好“关键在人”[5]380,既要“把人民群众和基层组织的积极性调动起来”[5]160,特别是调动人才在社会主义建设中的作用,但又反对突出和宣传包括他自己在内的任何个人,因为“个人是集体的一分子,任何事情都不是一个人做得出来的”[5]173。在他看来,只有所有社会成员共同努力,才能实现社会主义“人民共同富裕”的目标。

党的十八大以后,习近平在坚持马克思主义人民立场的同时,进一步提出“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在阐发“人民至上、人民是真正的英雄”等重要思想的同时,又尊重和观照每个人的发展,努力把人民对美好生活的追求落在小处、细处、实处。2013年,他强调社会风气的好转和思想道德建设要“从每一个人抓起”;2014年,他强调“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一个都不能少;共同富裕路上,一个不能掉队”;2016年,他在视察唐山时强调“2020年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残疾人一个也不能少”;2018年,他在四川考察时再次强调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一个民族、一个家庭、一个人都不能少”“残疾人一个也不能少”;2019年,他鼓励南开大学广大师生“把小我融入大我”,自觉投身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事业中去;2020年,在全国抗击新冠肺炎疫情表彰大会上,他赞美在危难之际挺身而出,把个人冷暖、集体荣誉和国家安危融为一体的每一个普通人;在2021年新年贺词中,他又盛赞:“平凡铸就伟大,英雄来自人民。每个人都了不起!”他自己则以“我将无我,不负人民”的实际行动为全党全国人民树立了“奉献自己、服务人民”的榜样。

显然,与自由主义仅仅关注个人和苏联马克思主义片面强调集体的两种极端相比,中国马克思主义者真正领会了人民群众创造历史这一思想的内涵,实现了个人与社会、微观叙事与宏观叙事的辩证统一。在此过程中,不仅作为整体的、人民的主体意识不断增强、主体地位不断提高,每一个普通人也在实践中锻造出健康成熟的现代主体意识,深刻领悟到社会责任与个人权利、“大我”与“小我”、“人民”与“每个人”的辩证关系。在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斗争中,正是这种上下同心、同频共振的思想和行动,才使得中国在最短的时间交出最优的抗疫答卷。

三、人民主体的理论性与实践性的辩证统一

人民的主体性既不是一开始就有的,也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在实践中经受锻炼、不断生成和发展而形成的。坚持理论叙事与实践叙事的辩证统一、在实践中妥善处理马克思主义政党与人民的关系既是人民主体从理论变为现实的决定性因素,也是中国马克思主义优越于西方和苏联马克思主义的重要原因。

在马克思主义产生之前的人类思想史上,人民群众从事生产、创造文明、推动社会进步,却从未被承认历史主体的身份。即使中国源远流长的民本思想本质上也不过是统治者维护长治久安的策略。古今中外的历史书上熠熠闪光的从来都只是极少数英雄和历史人物的名字,他们理所当然地被视为历史的主体。在民主化浪潮风起云涌的近现代,人民群众仍然被污蔑为“群畜”(尼采)、“原始人”(熊彼特)、“奴隶”(莫斯卡)、“乌合之众”(勒庞)。与这些观点相反,马克思主义看到了人民群众中蕴含的“人类解放的实践因素”,还原了人民群众的历史主体身份。

生活于19世纪的马克思恩格斯看到,自由主义所谓自由平等博爱的理论宣传与工人阶级悲惨命运的现实之间存在巨大反差。为了帮助受剥削受压迫的劳苦大众实现真正的自由解放,他们立志创立一种理论,为那些“非常愿意干但只靠自己又干不好的一知半解的人”提供支撑。从“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这一原则出发,他们积极参加和领导无产阶级革命,不断反思和完善自己的理论。他们清醒地认识到,仅仅从理论上揭示资本主义必然灭亡的规律是远远不够的,还必须把每日每时从事物质生产实践的无产阶级动员起来和组织起来,以阶级反对阶级,才有可能战胜拥有强大国家机器的资产阶级。为此,建立一个“没有任何同整个无产阶级的利益不同的利益”“了解无产阶级运动的条件、进程和一般结果”的无产阶级政党是非常必要和重要的[12]44。只有在它的带领下,无产阶级才有可能不断提高觉悟,由自发向自为转化,以迅速有效的行动推翻资本主义,成为真正的历史主体,为每个人自由而全面的发展创造条件。

中国马克思主义者在经历了早期短暂的曲折以后,很快就理解和准确把握了群众史观这一重要思想。在革命战争年代,中国共产党人强调“实践的观点是辩证唯物论的认识论之第一的和基本的观点”[3]284。他们深入实际,调查研究各阶级状况,抓住社会主要矛盾,寻找符合中国国情的积极有效的革命道路。在长期斗争中,中国共产党人秉承“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贯彻群众路线的工作方法,充分发扬人民民主和党内民主,不仅与广大人民群众结成了密不可分的鱼水关系,而且打造出一支服务人民、纪律严明、勇猛善战的革命武装。中国革命的成功实践表明,以马克思主义理论武装起来的“中国共产党是全中国人民的领导核心。没有这样一个核心,中国革命不可能取得成功,社会主义事业就不能胜利”[17]。正是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中华民族才终结了近代惨遭蹂躏的屈辱历史,广大人民群众的精神面貌从此焕然一新。“站起来”的中国人民第一次感受到主宰命运、改写历史的骄傲与自豪。

在领导改革开放的过程中,邓小平继续坚持马克思主义的实践观,并把它转化为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朴实话语,鼓励有坚定信念、愿意为人民利益而奋斗的人大胆地试、勇敢地改,不断激发人民潜能,努力提高人民生活水平。同时,他又特别强调加强党的领导的重要性,因为“任何一个领导集体都要有一个核心,没有核心的领导是靠不住的”,必须始终将“是否有利于发展社会主义社会的生产力,是否有利于增强社会主义国家的综合国力,是否有利于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作为判断党的工作好坏的标准[5]310,372。在对外开放、对内搞活政策的引领下,中国人民干事创业的热情空前高涨,社会经济飞速发展,综合国力迅速提升。“富起来”的中国人更加自立自强,主体意识进一步提升,主体地位进一步巩固。

党的十八大以后,面对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进一步继承和发展群众史观,把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作为中国共产党人的奋斗目标,把人民始终放在最高的位置,坚持发展为了人民、发展依靠人民的理念;在实际工作中,坚持马克思主义实践第一的原则,努力从亿万人民的生动实践中汲取智慧,把党的领导和尊重人民首创精神结合起来[18],不断激发人民群众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内生动力,推动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科技、生态和党的建设全方位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时代。2020年,全国新冠肺炎疫情防控与经济社会发展的双战双赢不仅再次表明中国共产党与人民风雨同舟、血脉相通、生死与共是战胜一切困难和风险的根本保证,而且用鲜活生动的事实教育每个人增强自律自强、团结合作的意识,深化对马克思主义个人与社会辩证统一思想的理解和认同。“强起来”的中国人从此可以“平视”西方强国,民族自豪感和民族自信心空前增强,主体意识空前高涨。

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的伟大实践表明,人民是历史的主人,但主体性的获得却是一个在实践中面对和解决重大问题过程中,从自发到自觉再到自为的不断成熟壮大的过程。马克思主义政党坚持实践原则,始终坚持人民立场,与人民同呼吸共命运是中国人民主体意识不断增强、主体地位不断巩固的决定性要素。

与中国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无论西方马克思主义还是苏联马克思主义在人民主体由理论向现实转化的过程中都出现重大的偏差。苏联马克思主义的错误是把理论凝固化和教条化,西方马克思主义的错误则是以抽象的理论剪裁现实,二者都没有真正理解和把握马克思主义的实践观,没有看到“人民群众在实践中创造历史、改造客观世界的同时改造主观世界,最终成为真正的历史主体”的奥秘。

在苏联马克思主义者看来,社会主义苏维埃的建立已经证明了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科学性和真理性,人们需要做的仅仅是运用这一理论“论证社会主义改造的必然性、规律性,以及从理论上捍卫共产主义的理想”[19]。从“一切为政治服务”“为了在政治上不犯错误”出发,他们经常用绝对化、教条化的语言宣称苏联共产党的策略“完全成功”,与历史规律“完全一致”。他们虽然自称马克思主义者,实际上却早已抛弃了实践原则和唯物辩证法。他们拒绝面对多元化民主化时代的挑战,在理论上宣称“科学是偶然性的敌人”[20],在政治上推行个人崇拜,在经济上推行农、轻、重比例严重失调的经济结构。虽然人民群众被称为历史的创造者,但其主动性和积极性却始终无从体现,苏联共产党反倒退变成凌驾于人民之上的特殊“利益集团”。党与人民的关系越来越疏远、理论与现实越来越脱离,因而最终被人民抛弃,其亡党亡国也就是迟早的事了。

与苏联马克思主义者的教条化错误不同,西方马克思主义把理论等同于实践,马克思主义的物质生产实践被扭曲为一种主观性的理论活动。卢卡奇“理性的形式主义的认识方式是把握现实的唯一可能的方式”[2]191和阿多尔诺“实践本身就是一个杰出的理论概念”[21]的表述集中体现了他们不屑于改造现实世界、沉迷于“头脑里面闹革命”的思维倾向。他们单方面强调资本主义的文化意识形态批判、打压排挤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研究的做法,致使资本主义批判日益主观化和碎片化。佩里·安德森早在20世纪60年代就发现了他们逆马克思的成长路线,从客观经济学批判倒回早期抽象思辨哲学的缺陷[22]。确切地说,安德森的说法仍然并不十分准确。从西方哲学发展史的视角来看,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实际上是经过了青年马克思大踏步退到马克思主义之前仅仅满足于“解释世界”的哲学样态。马克思恩格斯立足实践扬弃了的自由主义式的孤立个人被他们重新捡了回来,个人的社会性和历史性被简化为抽象的“个性”,马克思主义的人民性则被扭曲为对个人自由的偏执追求,至于马克思恩格斯为实现理想社会而强调的“组织”前提——马克思主义政党从来就没有真正进入他们的视野,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想过要把人民群众发动起来并以现实行动去改造现实世界!他们想要的只是追求个人精神自由的话语狂欢,资本主义批判不过是他们“刷存在”的工具而已!

综上所述,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之所以取得一次次历史性飞跃,与中国马克思主义者在历史主体性这一问题上很好地理解和践行马克思主义的群众史观、不断丰富和发展“人民”内涵有着直接而密切的关系。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在面对和解决中国现实问题的过程中,中国人民自主自立、自律自强,妥善处理了宏观与微观、客观与主观、理论与实践的辩证关系,最终发展成为真正的历史主体。中国人民主体地位的形成和巩固既回答了“马克思主义为什么行”的问题,破解了困扰千年的历史主体性难题,而且在现实性上推动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也为世界各国家各民族的发展进步提供了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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