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在领导早期铁路工人运动时的困难与对策

2021-12-26 19:03包俊杰
理论学习与探索 2021年4期
关键词:工人队伍铁路

包俊杰

(中国铁路沈阳局集团有限公司党校阜新校区,辽宁 阜新 123000)

20世纪初,铁路工人就已显现出区别于其他产业工人群体的特点,从而早期中共知识分子率先选择在铁路工人队伍中宣传先进思想、领导工人运动。然而,当时交通系盘根错节、帮口组织势力强大,封建军阀对共产主义和工会组织虎视眈眈,再加上中共知识分子居多,对工人队伍比较陌生,这些问题使党在铁路工人队伍中开展工运工作、领导罢工斗争遇到了重重困难。对此,中国共产党经过认真调研和实践探索后,采取了一系列应对措施。

一、早期我国铁路工人的特点

铁路工人最早出现于清末,当时清政府洋务派以“自强”“求富”为口号,试图从“器物”层面缩小与帝国主义国家间的差距,于是修筑铁路作为一项重要举措而得以实施,使得我国产生了铁路工人队伍这样一个群体。后来随着洋务运动的失败,一直到国民党统治时期,各帝国主义国家与资产阶级在中国大地上开始不断修建铁路,使这一群体不断成长壮大。回顾历史,可以看到早期我国铁路工人有着带有自身属性的群体特征。

(一)受压迫深,斗争性强

自近代以来,铁路工人在不断成长壮大的过程中深受帝国主义、资产阶级与封建势力的压迫与剥削,艰苦的工作环境、残酷的人身欺辱、超劳的工作时间与极少的工资待遇使我国铁路工人备受煎熬、痛苦不堪。

无耻的帝国主义分子常常对铁路工人无端打骂、无礼搜身、无故罚薪,甚至对工人如厕还要规定次数和限制时间,实在是惨无人道。同时,铁路工人还要面对监工、工头无休止的压榨,在入路和过年过节时不得不送礼,否则就会面临丢掉工作或者被虐待的危险。另外工时极长,每天需要工作10-16个小时,这使工人疲惫不堪、难以承受。但即使如此,他们的工资却少的极其可怜,每月工资只有几块钱,这在当时连最低生活都是无法维持的。然而,铁路上的官僚和帝国主义分子却过着骄奢淫逸的生活,他们每月的薪水将近工人平均工资的几十倍甚至上百倍。

正是由于受到如此残酷的剥削与压迫,使得我国早期铁路工人具有强烈的反抗意识与斗争倾向。在中国共产党成立之前,铁路工人就与帝国主义、资产阶级与封建势力在一定范围内进行了勇敢的抗争。例如,1891年4月,唐山开平铁路公司工人为反抗外国工头伯恩的残酷压迫,集结了上百人的队伍与之对峙;津浦铁路浦镇机厂工人于1910年、1914年和1920年三次罢工;湖南粤汉铁路筑路工人停工游行。在这一时期,铁路工人就已展现出了不畏强暴、不怕牺牲的斗争精神。但这些运动尽管有一些声势,对帝国主义分子和封建势力产生了一定威胁,甚至还取得了部分胜利,但在整体上却是分散和自发的。

(二)联系紧密,信息相通

铁路是个大的联动机,各个系统各个部门相互之间共同协作、联系紧密,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对于铁路工人而言,尽管分布相对分散,但彼此间的接触和交流通过各条铁路线是极为频繁和方便的。因此铁路的这种系统联动性特点也给早期铁路工人运动的开展带来了很大的优势,一旦某个地方的铁路工人为了维护正当权益而表达诉求,进行罢工斗争,那么这个消息就会在很短的时间内传遍整个铁路系统,在这样的连锁反应下,全国的铁路工人会纷纷支持并积极声援。

1921年11月17日至26日的陇海铁路工人大罢工,是一次东起连云港,西至观音堂,横贯东西、声势浩大的全路工人同盟大罢工,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第一次工人运动高潮的起点。在这次罢工中,洛阳机务工人率先起来罢工,随后在短短的三天内,陇海铁路全线工人举行大罢工。“停靠在洛阳、开封、徐州各站的火车头,汽笛齐鸣,冲天怒啸。千里陇海铁路,象一条断了脊骨的长蛇,僵死在中州大地。”[1]

1923年2月4日,京汉铁路工人举行大罢工,京汉路中段上午9点宣布罢工,一小时后,南段就响应宣布罢工,再过一小时,北段也宣布罢工,到中午12点,整条线路所有路段的客车货车全部停运。令帝国主义各国尤其是英美帝国主义感到震惊的是,仅仅几个小时,京汉铁路2万多工人全部罢工。他们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在极短的时间内,京汉铁路罢工的消息传遍全国,进而京奉路、京绥路、陇海路、粤汉路等各条铁路线的工人们都纷纷声援并举行罢工,导致全国的铁路运输陷入瘫痪。

(三)分工明确,纪律严明

铁路运输是依靠不同系统不同部门间的协作联动来完成的。以当时的京汉铁路局为例,下设总务处、车务处、工务处、机务处和会计处5个部门,每个部门职责不同,各部门所管理的铁路工人则分工明确。按照技能分类,早期的铁路工人可以分为技能工人、半技能工人和无技能工人。据相关资料统计,当时无技能工人的数量在铁路工人队伍中的占比最高,主要从事铁路上的体力劳动;技能工人和半技能工人人数相对较少,大多从事如火车司机铁路机厂工匠等技术能力要求较高的工作。因此,相同工种相同技能水平的工人集中在一起,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对某一事物达成共识。另外,早期铁路工人的年龄总体上很年轻,同样以京汉铁路为例,根据1925年交通部的一份调查资料显示,年龄在19-49岁之间的人数占到总人数的90%以上,这也是早期铁路工人能够迅速响应、热情高涨、英勇斗争的原因之一。

安全是铁路永恒的课题。在铁路的安全管理中,对每个工种都制定了非常严格的作业标准与制度规范。严格的管理、详细的规范使铁路工人养成了遵章守纪、听从指挥的纪律意识与行为习惯。严明的纪律性使组织效率提高,早期铁路工人会在短时间内凝聚力量进行斗争,这种高度的纪律意识在党领导进行罢工斗争运动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当时《中国青年》杂志就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中所展现的纪律性进行了报道:“最堪钦佩的,就是他们视团体命令如军令的不敢违抗,即至于有个人生死关系,亦所不顾”[2]。

二、党在领导早期铁路工人运动时的困难

尽管早期铁路工人队伍具有很多区别于其它产业工人的优势特点,但当时交通系盘根错节、帮口组织势力强大,封建军阀对共产主义和工会组织虎视眈眈,再加上中共知识分子居多,对工人队伍比较陌生,这些问题使党在铁路工人队伍中开展工运工作、领导罢工斗争遇到了重重困难。

(一)工学界限分明

党成立初期,多数党员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只有极少部分是工人出身。然而无技能的工人在铁路工人队伍中人数最多,是主体力量,他们都是来自附近乡村的破产农民,文化程度非常低,这就导致党在进入到工人队伍前形成了天然的、清晰的工学界限。例如中共领导下的劳动组合书记部,在实际参与工作的7人中只有一位是工人,其余都是知识分子。知识分子群体没有在工厂工作的经历,与铁路工人的交流缺乏共同语言;铁路工人群体文化水平低,接受新思想的动力和能力都很弱。于是这种工学界限就使党在接触工人时步履维艰。例如,罗章龙在回忆中国共产党在长辛店工人中工作时讲道:“工学界限使学生与工人不易接近,因而影响革命宣传与组织的深入,这是一个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3]即使是在武汉这样一个工人群体居多且集中的地区,这样的问题也非常突出。党的一大代表包惠僧对在京汉路江岸车站附近工厂开展工作时回忆道:“没有哪个工厂招收工人,更不会招收我们这样文绉绉的既没有技能又没有足够劳动力的人去做工。”[4]

(二)交通系、帮口组织势力强大

党在领导早期铁路工人运动时,交通系成为一股强大的阻碍力量。在铁路系统中,交通系通过一系列手段窃取了非常多的重要的领导职位,并依靠手中权力一方面不断地获取不正当利益,贪污腐化、中饱私囊;另一方面又采取各种不耻的手段同党争夺工人队伍,给党领导工人运动带来很大的困难。新兴的工人势力,使交通系所控制的反动铁路当局感到非常害怕。他们千方百计地破坏工人的组织,于是安排手下,在长辛店也开设所谓“职工学校”,在郑州组织“交通传习所”,在江岸成立“同人通谊会”,妄图达到破坏工人团结、摧垮工人组织、扼杀工人运动的目的。

另一个困难就是工人队伍中的封建传统势力——帮口组织。我国的早期产业工人大多是破产的农民和手工业者,大家聚焦在一起一般都会以家乡来确定亲疏关系,从而凝聚力量,于是都会加入到不同行帮,形成不同的帮口组织。京汉铁路工人中就有湖北帮、福建帮、江南帮。例如京绥铁路的反动当权者们,在工人中拉帮结派,冒以唐山帮、天津帮、北京帮、南口帮等组织为名,挑拨关系,阻止工人们的联系与团结。铁路工人队伍中存在的这些不同组织不同团体,形成了分裂的形势与氛围,这给党团结和组织工人队伍带来了很大的难题。

(三)封建军阀的压迫

辛亥革命后,中华民国成立,国家政体表面叫做共和,实质上已经成为各帝国主义国家扶植下的封建军阀专政。军阀统治者们为了获取帝国主义的信任与支持,对劳动人民进行残酷剥削,并且无视工人阶级和人民群众的政治自由和权利,公然剥夺人民集会结社之自由。在当时,共产主义被视为洪水猛兽、过激主义,是对自身政权的极大威胁,必须强力阻止和严厉打压。五四运动之后,北京的学生就开始深入长辛店铁路工人队伍中间开展工作。北洋政府探知此消息后,为了防止工潮,随即开始严密监视长辛店铁路工人与早期的北京共产主义者之间的一举一动。集会的时间、地点、人员甚至会议议程及演说词都会被北洋政府所派密探详细记录并上报。因此,早期中国共产党一直受到监控和打压,正如罗章龙回忆:“北京政府所属军警机关经常搜捕书记部工作人员,置诸重典,投之监狱,并封闭其机关,制止其活动。”[5]

另外,按照北洋政府的法律规定,工会组织是没有合法存在的法律依据的,工人自然也无法拥有自由集会结社的权利。因此,党在工人队伍中建立工会组织的举动是十分危险的,随时会遭到军阀统治者们的武力干涉或解散。

三、党在领导早期铁路工人运动时的对策

尽管面对种种阻碍与困难,但我们党始终没有退缩和放弃,而是经过认真调研和反复研讨后,制定并实施了一系列应对措施。

(一)利用多种渠道宣传教育

为了尽快融入工人队伍,提高工人的思想认识,启发工人的阶级觉悟,党在开展工人运动的实践中利用了多种渠道对工人进行宣传教育。首先是口头说服教育,对待文化水平差、思想觉悟低的工人,面对面地耐心讲解,对他们的困惑和问题给予解答,认真分析工人生活中的具体问题,并帮助他们分析和解决这些问题。同时,还要利用报纸来宣传阐释共产主义学说。党在早期明确指出:“这种有关工人生活和工人组织的报道,或者是以简明新闻的形式把它登载出来,使报纸成为一个接近生活和生气勃勃的劳动团体,或者是用这种实例来阐释共产主义学说,这是使广大工人群众了解伟大共产主义思想的一种最好方式。”[6]另外,早期中国共产党重视创办刊物,对国内外劳动界的消息进行介绍,从而不断鼓吹工人运动。例如,在工人中非常受欢迎的《工人周刊》,其刊载内容与工人工作生活息息相关,开设了多个专栏表达工人诉求并且实时介绍国内外罢工的消息,因此销量很大,尤其是在北方铁路工人中口碑非常好。

(二)消除帮口组织

对于如何排除帮口组织这一障碍,使工人能够有效组织,党研究制定的方法是:“钻进去,先接近它,然后才能瓦解它、利用它、争取它”。第一步,结识帮口首领并耐心做思想工作。如何能够快速接触并结识到帮口首领,早期中共党员发现通过熟人介绍是非常快捷有效的方法。于是就以老乡、朋友、亲戚等名义结识帮口首领,并耐心做他们的思想工作,使他们认识到当务之急是联合起来成立工人俱乐部。比如,郑州工人俱乐部就是在天津帮的姜海士和高斌接受了同乡中共党员李震瀛的建议而一步步建立起来的。第二步,委任帮口首领领导职务,使其说服教育本帮工人加入工人俱乐部。比如,在江岸工人俱乐部中,就有多个帮首担任领导职位,并且在引导工人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第三步,秘密发展帮首和工会中的积极分子为中共党员。比如福建帮的林祥谦,他在1922年成为一名共产党员,被任为江岸分工会委员长一职。在后来的京汉铁路大罢工中,他面对敌人的威胁,留下了“头可断、血可流,工不可复”的豪迈誓言,不幸壮烈牺牲。

(三)创办劳动补习学校

20世纪初,北京的共产主义知识分子深入铁路工人的主要聚集区,通过创办劳动补习学校提高工人觉悟,扩大革命基础。1918年,蔡元培主张在长辛店机厂设立“高等法文专修馆长辛店分馆工业科”,以此为平台加强与铁路工人的联系,从而既能够提升学员的技术水平,又能得到工人群体的信任与好感。1919年3月,毛泽东深入到长辛店的工人中,对工人的工作现状和想法需求进行了认真调研,同时通过召开座谈会详细介绍了俄国“十月革命”的有关情况。他告诉工人,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使得工人真正成为国家的主人,不再遭受资产阶级的剥削与压迫。如果中国工人也能够团结起来,勇敢地同资产阶级展开斗争,那么也一定会实现改变现状、改善待遇、减少工时的目的。这样的交流不仅拉近了与工人之间的距离,而且启发了工人的觉悟,让他们有了为自身权利而团结起来抗争的意识。1920年12月19日,北大的知识分子与长辛店的工头们聚在一起商量开办学校事宜,制订学校《章程》,并刊登在北京《晨报》和上海《劳动周刊》上。1921年1月,长辛店劳动补习学校正式开学,办学宗旨是“以增进劳动者和劳动者的子弟完全知识,养成劳动者和劳动者的子弟高尚人格”。

(四)建立工人俱乐部

劳动补习学校的建立,为中国共产党下一步组建铁路工会打下了组织基础,正如邓中夏所说:“这个学校当然只是我们党在此地工作的入手方法,借此以接近群众,目的在于组织工会。”[7]1921年5月5日,长辛店铁路工人俱乐部正式成立。它的成立标志着马克思主义指导下第一个铁路线上的现代工会正式诞生,对于北京共产党早期组织积累工作经验、推动北京工人运动的深入,以及对中国共产党的创建都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并且对后来党领导全国的工人运动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当时长辛店工人俱乐部被誉为“北方劳动界的一颗明星”,在它的影响下,京汉路其他各个地区和正太、京奉、京绥、陇海、津浦等其他铁路也都纷纷建立了工人俱乐部。邓中夏曾这样说到:长辛店工人俱乐部所开展的活动经过《工人周刊》的宣传,“使得北方各铁路工人知道长辛店有个俱乐部,大家不觉油然而生羡慕之心;在当时工人们仿佛觉得长辛店是工人的‘天国’,于是各处纷纷派代表前来长辛店参观。……因此,北方各铁路开始都有了工会组织的萌芽”[8]。而各处工人俱乐部的成立,为后来轰轰烈烈的陇海铁路工人大罢工、京汉铁路工人大罢工等大规模的罢工运动奠定了组织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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