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 珺(内蒙古)
那天下雨,雨点儿与人们成为绘画者,把叶子踩在地上。之前,叶子一直为这幅画做准备,今天准备就绪,全部落下,等绘画者的到来。他们把孔雀石绿、谷粒黄调和在一起,不忘把所有颜色在叶子上展现出来,每一处能呆的地方都糅和进去,那色彩前扑后拥。
雨后,这些象征鸟儿的叶子成为标本。在一条胡同的路面,如凸透镜透过塞满棉花的汽车,地上的叶片又添加了污泥与湿润的沙子,稀疏散落,我的眼睛感觉有些急促。
门卫扫叶子,它们堆积成河流在空中向北飘去。
房顶可可色的瓦片上,残留冬日痕迹的乌檀木色的雪,倚靠在阁楼石墨色窗板的侧面。
我下楼锻炼,发现榆树的芽比之前大了些,它们被固定在树枝上,好像乌鸦的眼睛缩了水。地上还有被冻住的很厚的雪,还记得上面的脚印是我踩的,如今,它如废弃的轨道横置在雪上。这块雪一天天变小,向中心无规律游走,没人会看一眼。
黄昏时分,乌鸦围绕着楼房顶部向太阳飞去。它们的翅膀如钟表上的齿轮,发出的叫声像钛白色的颜料挥洒在天空云雾之上的赞叹。它们飞往夕阳,总觉得与那橙红色拒不融合,逃离到南方,逃离到天空之城。
冬之女巫,吹灭了她那流着寒冷发白带银丝泪水的蜡烛,口罩内浑浊的空气覆盖短嘴乌鸦蓬乱的羽毛。
两眼紧跟被风的丝巾捆住的树枝,天气预报中符号似的太阳向赤道方向的地域延伸。我早已习惯中性笔勾勒的枝头,可还是每天计算毫无用处的正确答案,等待梦魇前回忆的来临。
几次都是我不经意发现,看望树枝,好似看望忙得不可开交的朋友,它只顾自己,生长在树的卷发中,我绕着它跑步,不曾说过一句话,沉默中,我们达成共识,等待喜悦。
一切都生长得飞快。多浆植物的焦油黑色的胚胎整齐地爬满花园湿润的土地,即使我带着眼镜仍分辨不出是否是狗的排泄物。丁香树的芽逐渐变得臃肿,几层坚硬的叶内隐藏潮湿柔软嫩花的绿色幼体。风的隐形衣藏不住春天,黄杨在涂满绿色颜料的斗篷下得到自由的庇护,肆意生长。
麻雀如缪斯在沉睡的梦中清晰地叫着,重播没有旋律、甜甜可口的交响曲。
五月中旬,空气湿度好似朦胧中睫毛上白细胞似的泪水,许多人抱怨夏天并未如期而至,这将要来临的雨季是春夏之间被忽视的季节。
我们生活在铅的光泽中,同时也会看到唯一一处没有被乌云遮挡的蓝天,如同冬日的下水井盖上的最先化开的雪。那众所周知的细节掩盖了人们了解真知的途径。
傍晚,步行回家,一只叼着糖纸的麻雀在树枝上跳跃,黑色的虹膜有着巨大的彩色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