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地区祛风除湿药用植物的资源调查及可持续利用建议

贺建武 姚佩双 李珍珍 卜丽 曾正媛 龙春林

摘 要：  湘西地區祛风除湿的医药传统知识历史悠久，但相关药用植物的资源本底和传统知识现状还不够清楚。该文基于民族植物学调查方法，对湘西地区祛风除湿药用植物的组成、相关传统知识、定量评价、实际估价和在《湖南省中药材标准》（2009年版）收录情况等方面进行了系统梳理，并就该类资源的可持续利用提出了相关建议。结果表明：（1）湘西地区目前利用的祛风除湿药用植物共有48科65属71种，以毛茛科 （Ranunculaceae） 和五加科 （Araliaceae） 居多。（2）根、全株、茎（藤）为主要利用部位。（3）生活型主要是草本、藤本和灌木，乔木较少。（4）与药用植物相关的传统知识在代际传播方面存在不确定性。（5）寻骨风 （Aristolochia mollissima）、威灵仙 （Clematis chinensis） 和广防风（Anisomeles indica）显示出最高的知识一致性水平，是本次调查中3种最常用的祛风除湿药用植物。（6）当地药用植物的本地价格受市场影响较小，总体维持在较为平稳的水平，且缺乏对药材消费需求的了解。（7）有25种祛风除湿药用植物在《湖南省中药材标准》（2009年版）收录的功能与主治为祛风除湿、关节痹痛、风湿等。随着现阶段我国资源立法的不断完善，建议对湘西地区祛风除湿药用植物相关传统知识加强保护，提高该类资源的生物多样性和可持续利用水平;并充分利用多学科交叉知识和技术手段，加强区域内传统医药资源的发掘和创新，使湘西丰富的药用植物资源更好地为人类健康做出贡献。

关键词： 药用植物， 祛风除湿， 生物资源可持续利用， 传统知识， 民族植物学

中图分类号：  Q949.95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0-3142（2021）11-1839-11

Investigation and suggestions on sustainable utilization of medicinal plants to dispel wind and eliminate dampness in Xiangxi Region

HE Jianwu1，2， YAO Peishuang2， LI Zhenzhen2， BU Li2， ZENG Zhengyuan2， LONG Chunlin1，3*

（ 1. College of Life and Environmental Sciences， Minzu University of China， Beijing 100081， China; 2.  Tujia Medical Research Center in Hunan Province， Jishou 416000， Hunan， China; 3. Key Laboratory of Ethnomedicine，Minzu University of China， Ministry of Education， Beijing 100081， China ）

Abstract：  The medicine traditional culture to dispel wind and eliminate dampness in Xiangxi Region has a long history. However， the resources of these medicinal plants and the existing situation of related traditional knowledge are not clear enough. In this study， the species composition， related traditional knowledge， quantitative evaluation， actual use evaluation and the collection of Hunan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Standard （2009 edition） of medicinal plants for dispelling wind and eliminating dampness were analyzed with ethnobotanical investigation methods. The results were as follows： （1） A total of 71 dispelling wind and eliminating dampness medicinal plant species from 65 genera and 48 families were documented in the ethnobotanical investigation. Most of them were Ranunculaceae and Araliaceae. （2） The roots， whole plants and stems （vines） of this medicinal plants were mainly part used. （3） Most of the documented species were herbs， followed by vines， shrubs， and few trees. （4） The intergenerational transmission of traditional medicinal knowledge and medicinal plants were under uncertainty threat. （5）The medical plant Aristolochia mollissima， Clematis chinensis  and Anisomeles indica showed the highest fidelity level （FL） of knowledge consistency， and they were the most commonly used medicinal plants for dispelling wind and eliminating dampness in Xiangxi Region. （6） The local prices of medicinal plants are less affected by the market and maintained at a relatively stable level. The local people had few understanding of the consumption demand of medicinal materials. （7） There were 25 kinds of medicinal plants included in the Standard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al Materials of Hunan Province （2009 Edition）， and the functional descriptions such as dispelling wind and eliminating dampness， dispelling wind and removing blood stasis， activating blood circulation and collaterals. The study shows a rich diversity of medicinal plants and related traditional knowledge for dispelling wind and eliminating dampness in Xiangxi Region. With the continuous improvement of China’s resources legislation at the present stage， we propose to strengthen the protection of the traditional knowledge so as to improve the biodiversity and sustainable utilization level of such resources， use of multi-disciplinary knowledge and technical means to strengthen the exploration and innovation of traditional medicine resources in the region， so that the rich medicinal plant resources can better contribute to human health in the future.

Key words： medicinal plants， dispel wind and eliminate dampness， sustainable utilization of biological resources， traditional knowledge， ethnobotany

我國许多少数民族在长期的生产实践过程中积累了丰富的医药传统和独特的理论、技术和方法，拥有本民族的医药知识体系 （朱根华等， 2015），是亟需发掘和保护的文化遗产。2017年7月1日起实施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医药法》第2条指出：“中医药是包括汉族和少数民族医药在内的我国各民族医药的统称”，这表明少数民族医药知识在中医药体系中的重要地位已逐步达成共识 （侯卫伟， 2017）。

湘西地区是典型的少数民族聚居区，其中土家族、苗族人口超过了70%，少数民族医药在该地区有十分广泛的群众基础，各县、市仍设有民族中医院和特色门诊。在祛风除湿药用植物资源研究方面，田振华等（2012）采用文献调查的方式，对治疗风湿类疾病的苗药进行过整理;在医药文献收载方面，《湖南省民族药名录》《湘西土家族医药调查与研究》（内部资料）、《土家族医药学》和《苗族医学》等专著中收录了本土治疗“风毒”“风邪”“风”等与风湿相关疾病的药材基源 （万定荣和贺雅琴， 2018）;在本土的方剂应用方面，如七叶莲药酒 （周菲菲和朱湘生， 1998）、土家药上天梯药酒 （杨春霞， 2007） 以及湘西苗药药罐疗法等在治疗风湿类疾病方面颇具特色。但是目前针对该区域祛风除湿药用植物资源及相关传统知识的实地调查工作还存在不足，资源的丰富程度、可持续利用情况、传统知识的现存情况和市场交易情况等仍不清楚。随着社会经济发展水平的提高和人民卫生保健选择的多元化，年轻人更偏向于使用简单的中成药或者西药，同时多数本土医师在医药知识的传承上仍持有谨慎的态度，所以，这些传统医药知识可能因为利用率降低而失传 （Reyes-Garcia et al.， 2013）。因此，本研究开展湘西地区民间祛风除湿的药用植物资源及相关传统知识的调查，旨在尽最大可能对本地区祛风除湿类疾病药用植物资源及相关传统知识进行抢救式整理，通过定量评价方式探索区域特色药用植物及相关传统知识的保护与可持续利用策略，为提升本地区药用植物资源特色和科学管理提供参考。

1 研究区域概况与研究方法

1.1 研究区域概况

本研究所指的湘西地区仅为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该区域位于湖南省西部偏北，地处湘、鄂、黔、渝四省市交界，酉水中游和武陵山脉中部，地域范围在109°10′—110°22.5′ E、27°44.5′—29°38′ N之间，为武陵山区的核心地带，属于典型的多民族贫困山区。

因受特殊地质地貌和气候的影响，湘西境内植被茂盛。据不完全统计，湘西境内的药用植物数量超过2 000种，民族药一般在300～400种之间 （陈功锡等， 2007; 田运海， 2013）。生计结构以传统农、林、牧业为主，当地人认为主要是长期受到高强度劳动和风寒侵袭影响，造成了骨关节风湿和疼痛。为了治疗或缓解风湿的困扰，该区域形成了以土家医药和苗医药为代表的传统祛风除湿医药知识，是湘西人民在长期生产生活实践中创造和积累的关于对风湿类疾病认知的宝贵经验，具有显著的地域特色。

1.2 研究方法

1.2.1 文献研究法 通过《吉首市志》《湖南省民族药名录》《湘西土家族医药调查与研究》（内部资料）、《土家族医药学》和《苗族医学》等资料，了解当地土家族、苗族相关传统医药文化信息，尽可能梳理湘西地区在祛风除湿疾病方面的文字记载。

1.2.2 民族植物学调查 根据文献研究情况为主要线索，于2017年10至2020年5月期间在湘西主要县市的集市（药市）和村寨，采用关键人物访谈、滚雪球法、半结构式访谈以及小组讨论法，收集了当地人目前仍在使用并认为具有祛风除湿效果的植物资源。具体信息包括了药用植物的地理位置、当地名、数量、用途、采集地点、药用部位、制备方法、使用方法、配方、销售情况（价格、数量）、生长年限、资源情况等。调查所得信息整理后形成湘西风湿类药用植物及相关传统知识编目。

1.2.3 植物鉴定方法 实地采集或购买销售的鲜药，通过对照《中国植物志》、Flora of China和The Plant List等数据库进行鉴定，统计每一种植物的科、属、种分类地位和生活型（草本、藤本、灌木和乔木）等情况。

1.2.4 定量评价法 采用一致性水平 （fidelity level， FL）来验证药用植物具有祛风除湿的知识一致性情况，具体按照以下公式进行：

FL=Ip/Iu × 100%

式中：Ip表示提供某种祛风除湿的药用植物的总人数;Iu为提供该种植物任意用途的总人数。FL值反映访谈对象掌握祛风除湿药用植物知识的情况，若某种药用植物的FL值高，反映了当地祛风除湿疾病时偏好使用该种植物，可能反映了该种植物在祛风除湿方面的潜力。

1.2.5 资源实际使用估价 基于访谈对药材利用的实际价值进行初步的本土估价，以民间草医报价和集市交易价格为依据进行整理，具体折算标准为单价以植物药的鲜重计，如果是干重价格则乘以20%换算为鲜重价格，对于同一药材有多个利用部位的，取各部位价格的算数平均值 （Cunningham， 2001; Vári et al.， 2020）。药材的市场价格参考全国主流的中药材交易平台康美中药网 （http：//www.kmzyw.com.cn） 和中国药材天地网 （https：//www.zyctd.com） 的最近报价，同样如果为干重价格则乘以20%换算为鲜重价格，在药市没有提供价格的药用植物则不记其药市价。

1.2.6 对比研究法 把本次调查所得的湘西祛风除湿药用植物与《湖南省中药材标准》（2009年版）的收录情况与功效进行比较。一方面印证湘西传统利用的且收录进标准的药用植物在治疗祛风除湿类疾病方面的合理性;另一方面为挖掘目前在湘西地区传统使用的药用植物在治疗祛风除湿类疾病方面的潜在功能提供参考。

2 结果与分析

2.1 祛风除湿药用植物的组成

本次调查共整理得到湘西祛风除湿疾病的药用植物48科65属71种（表1）。从科一级分類单元来看，毛茛科（Ranunculaceae）和五加科 （Araliaceae）各有4种，是本次调查中物种数最多的科;其次为木通科 （Lardizabalaceae）、菊科 （Compositae）和凤尾蕨科 （Pteridaceae） 各有3种;胡椒科 （Piperaceae）、马兜铃科（Aristolochiaceae）、菝葜科 （Smilacaceae）、虎耳草科 （Saxifragaceae）、桑科 （Moraceae）、荨麻科 （Urticaceae）、杜鹃花科 （Ericaceae）、茜草科 （Rubiaceae）、泡桐科 （Paulowniaceae）和石松科 （Lycopodiaceae）各有2种;其余科各含1种。从具体药用植物物种来看，本研究结果与临近的贵州地区老百姓使用的祛风除湿类药材具有一定相似性，如本次调查区域使用的乌头 （Aconitum carmichaeli）、鸡矢藤 （Paederia foetida） 和三百棒（Toddalia asiatica）等药材在毕节苗族地区也用来作为祛风除湿、风湿消肿之用（孙超和张勇民， 2004）。本次湘西地区实地调查的祛风除湿药用植物表现出了较高的物种多样性，这在一定程度上显示出湘西地区人民熟悉自然资源，以及利用本土丰富的药用植物资源祛风除湿满足身体健康需求的环境适应能力。

2.2 祛风除湿药用植物相关传统知识

从药用植物的传统药用部位来看（图1），湘西地区主要利用药材的根、全株、根茎等部位来进行祛风除湿，其中根和全株分别占33.8%，根茎比例为15.5%，茎占8.5%，藤的入药比例为4.2%，有1种植物白花泡桐（Paulownia fortunei）使用叶，此外，还有少量药用植物存在多个部位入药的情况（表1）。

当地71种祛风除湿药用植物的生活型有草本（n=29）、藤本（n=18）、灌木（n=18）和乔木（n=6）。湘西地区素来以岩溶峡谷的地质地貌著称 （蒋忠诚等， 2019），从资源的可获得性角度来看，在地表崎岖山区环境中采集草本、藤本和小型灌木显然要比乔木付出的成本低。此外，湘西以土家族、苗族为主的少数民族有树木崇拜传统，他们往往会将高大乔木视为神圣之物。比如本次调查中的枫香树 （Liquidambar formosana） 就被苗族视为可以辟邪除病、庇佑村民的“神树”。在湘西不少苗寨现存有高大的枫香树，当地人一般不会砍伐掘根，只会谨慎地取其少量的侧根晒干，泡在当地的包谷酒中以作日常祛风除湿之用。这种原始的树木崇拜也可能会影响湘西地区人民对药用植物生活型的选择偏好。

调查发现湘西地区不管在村寨还是集市，全株类药用植物通常以鲜用为主，尤其是苗医，主张用鲜药。有些特殊火疗技法通常会将灌木和乔木取其根茎部位进行简单的晒干后用酒浸泡进行简单处理（表1）作为治疗药物，当地以土家族和苗族为主的民间传统祛风除湿治疗手法很多，他们通常讲究药物治疗和施治手法的相辅相成。例如：土家医师利用的雷火神针技术治疗风湿骨痛，具体过程是将巴岩香（Piper wallichii）和威灵仙 （Clematis chinensis） 等药材切碎在当地包谷烧酒中浸泡数日，用白纱布过滤去药渣，装在瓷碗（或瓦罐）中预热，雷火神针（银针）亦在火上加入后蘸取药酒快速叩击手脚关节等风湿疼痛部位，继而捶打10遍，辅之以摸、揉、拍、打等手法，一次的治疗时间在30～50 min之间，这种火疗的技法在风湿治疗过程中能起到明显的通经活络、散瘀止痛、祛湿消肿的效果。当地还有一种蛋滚技术，将寻骨风（Aristolochia mollissima）、桑 （Morus alba）枝皮和大血藤（Sargentodoxa cuneata）等新鲜药材切碎后和鸡蛋（有些草医认为鸭蛋和鹅蛋效果更好）一起放入砂锅中一起煮熟，然后将鸡蛋取出趁热剥壳，稍等不烫手时将蛋放在风湿疼痛处反复滚动，等蛋温明显降低后换另外一个，如此反复治疗3到5次，这种治疗技法简单有效，是当地偏远山区老百姓依然在用的传统技法。此外，我们在访谈过程中，还接触到了诸如扑灰碗、推油火、烧灯火、酒火和碗针放血、外洗等许多传统疗法，不再累述。

本次所调查的村寨和集市几乎都还能找到本土药师和药贩等从业人员，他们认为从事药用植物采集、交易和日常利用是维持日常生计和福祉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但这种靠长期经验积累和传承下来的传统祛风除湿的药用植物资源和治疗技术，可能存在代际传播方面的困境。本次调查共访谈了64位世居湘西的关键人物，以吉首市、古丈县和凤凰县的苗族，保靖县和龙山县的土家族居多，其中中老年男性比重大，受教育程度在初中（含初中）以下的人占主流。受访者普遍反映，愿意继续学习本民族医药传统知识和从事该类工作的年轻人越来越少。

2.3 祛风除湿药用植物的定量评价

湘西地区祛风除湿药用植物的一致性评价结果见表1。寻骨风 、威灵仙和广防风（Anisomeles indica）三种植物的FL值为100%，是湘西地区用来祛风除湿最常见的植物。毛瑞香（Daphne kiusiana var. atrocaulis）、风藤（Piper kadsura）、鸡矢藤、八角枫（Alangium chinense）、乌头属（Aconitum） 3个种、枫香树、铁箍散 （Schisandra propinqua var. sinensis）和石松 （Lycopodium japonicum）共10种植物FL值大于80%，为该区域常见的祛风除湿药材。在药用民族植物学领域，物种的高FL值是展开生物学、植物化学和药理学评价和证明其有效性和筛选新药的重要参考依据 （Umair et al.， 2019）。

2.4 祛风除湿类鲜药的市场交易情况

通过折算，发现当地民间医师和集市交易的祛风除湿类鲜药的价格绝大部分在一千克10元左右，总体趋于平稳（图2）。药材价格的决定因素更多由野外采集的难易程度决定，且当地人还比较在意的是药材采集期间是否占用了他们的农忙时间和精力等，这种对植物药价值的朴素认知与Hassan et al.（2014）在巴基斯坦Swat地区的一项民族药用植物研究结果相吻合，在Swat地区采集药材主要是游牧民族的妇女和儿童完成，他们和中国湘西民间一样，对市场消费者的需求没有很好的信息获取渠道。初步对比主流药市的药材价格，发现湘西当地同类药材受到药市价格的影响程度不大，像七叶一枝花 （Paris polyphylla）、羊踯躅 （Rhododendron molle）、忍冬 （Lonicera japonica） 这些药材价格相对来看较为便宜，可能与这些药材主要在本地使用且成交量不大有关。此外，调查发现一些采集难度较大的药材当地人会在住所附近进行少量栽培，使得这些药材的使用量和价格都可以维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

2.5 湘西地区祛风除湿药用植物的收录与有效报道情况

通过对比发现有25种湘西本土祛风除湿药用植物在《湖南省中药材标准》（2009年版）中有祛风湿、祛风散瘀和活血通络等功能描述（表1），占调查总数的35.2%。还有大部分未收录的药用植物在当地广泛使用，如胡椒科植物石南藤在当地叫巴岩香，也是祛风湿、通经络的常用药，主要用于治疗风湿痹痛和腰腿疼痛等。这些丰富的民族药及民间用药历史经验，是丰富、完善和构建我国传统药物知识信息体系，发掘民族药及民间药物传统知识的现代价值的重要内容，值得深入研究 （黄璐琦等， 2013）。

3 讨论

3.1 湘西地区祛风除湿药用植物及相关传统知识保存完好的可能原因

丰富的祛风除湿医药知识仍然较为完好地保存在湘西地区，一方面可能与当地以土家族、苗族为主的少数民族长期生活在湿冷湿热的山区地理环境，形成的用药历史悠久、药用资源丰富、人文医药知识厚重有关;另一方面可能因为历史上长期与外界隔绝，内部各民族有自己的语言和世居地域，缺乏医药文化交流共享因而呈现多元的民族医药知识。调查发现很多药农有丰富的采集和驯化药用植物的知识，在集市销售的重楼等贵重药材大部分是其在住所周围半野生栽培种，而对野生种的自然分布情况也比较清楚。随着《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医药法》将少数民族医药知识列入中医药组成部分后，这些长期通过经验积累有效的传统知识将会得以更充分的利用和发展。

3.2 湘西少数民族传统医药知识的传承有一定的不确定性

湘西地区祛风除湿药用植物相关传统知识在传承上存在一定的不确定性。首先，当地不同民族对“风”和“湿”以及湿类疾病的认知和医疗技艺不尽相同，土家族医师称风湿类疾病为“肿节风”，认为是受自然界气候变化所产生的一种“湿”的瘟气伤及筋骨，引起骨节疼痛等症状 （田华咏等， 1994）。苗医过去统称风湿类疾病为“僵腱风”，认为是“风毒”与“湿”相结合导致风湿性关节疼痛和肌肉酸痛等疾病 （陆科闵和王福荣， 2006），并在用药和施治手法上持有一些不同意见。其次，近几十年西医药对该地区的民族传统医药也形成了强烈冲击，许多人更偏向选择速效的镇痛类西药暂时缓解风湿关节疼痛，传统医药知识的受众在相对减少。最后，当地医药知识的传承方式主要建立在口授和长年的行医用药的经验基础之上，以苗族为例，他们认为用药是严肃且神秘的，有六耳不传（有三人在场就不传）、外姓不传和非亲不传等诸多禁忌，传统文化决定了本土医师在选择继承人方面持谨慎态度。

3.3 湘西地区药用植物多样性与资源可持续利用

药用植物资源可持续利用是指在人类利用药用植物资源的过程中，尊重自然规律，充分研究和利用植物的再生能力，在不影响植物自身正常繁衍生息的条件下，既能满足当今人类健康对植物药材的需求，又不影响后代的需要，实现药用植物资源的保护性开发。湘西地区仅用于祛风除湿的药用植物就呈现出丰富的物种多样性，然而，随着市场对植物类药物的需求不断上升，尤其是在2019年末开始新型冠状病毒肺炎 （Corona Virus Disease 2019，COVID-19） 全球爆发期间中医药展现出较为理想的抗疫功效，可以预见市场对药用植物资源的需求将越来越大。可喜的是《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生物多样性保护条例》等法律文件出台实施后 （湘西州人大常委会， 2020），这些药用植物资源将进入更加规范、有序的可持续利用局面。

3.4 湘西地区药用资源的发掘与创新

本研究调查的湘西地区祛风除湿类药用植物大多数仍处于野生或半野生状态，主要为民间应用，只有少数种类收录于《湖南省中药材标准》，制做成符合国家或行业标准的中药饮片进入医院的较少，但这些民间一直沿用的植物药应该有祛风除湿的活性物质基础，尤其是调查中还了解到部分药材还有缓解治疗风湿骨痛的速效药品带来的副作用等优势。因此，湘西民间药及相关传统知识可在发掘中药、民族药及民间药物传统知识的现代价值，促进我国药用資源合理保护与综合利用技术，实现资源可持续利用、知识产权保护等方面发挥作用，是未来可开展多学科交叉研究的重要资源。

4 结论

湘西地区祛风除湿药用植物资源及其相关传统利用知识作为重要的民族医药文化，是中医药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人类利用自然资源治疗疑难杂症的一项生动案例。现阶段出台《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医药法》和《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生物多样性保护条例》等立法工作有利于保护这些重要的传统知识。面对不断增强的市场需求，建议重视该类资源的物种多样性保护与可持续利用，并充分利用多学科交叉知识和技术手段，加强区域内传统医药资源的发掘和创新，让湘西丰富的药用植物资源更好地为人类健康做出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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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李 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