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
這場新冠肺炎疫情席捲全世界,直接影響到澳門及與澳門密切往來的內地、香港及東南亞等地區。因為其是人與人之間接觸傳播的疾病,要控管疫情傳播,就會把現實中要依靠人與人之間接觸交易的行業,如旅遊、餐飲、零售等等都帶來比較大的衝擊。
微型經濟體抗風險能力弱
我們從一些國際的研究報告可以看到,這次的疫情對那些相對微型的經濟體尤其是主要依賴旅遊業的經濟體衝擊最大,比如馬爾代夫等。澳門也是一樣,我們是一個依賴旅遊業為主的微型經濟體,博彩服務、綜合旅遊、餐飲、零售都和遊客相關,在疫情情況下都產生了比較大的衝擊。我們的整個GDP去年下跌超過50%,而香港同受疫情影響,因產業結構的不同下跌就沒那麼大。疫情首先衝擊旅遊產業鏈上相關的企業,從而影響到就業,然後再下來就影響到我們關注的財政稅收。
因為經濟活動的單一會帶來公共財政收入結構的相對單一,我們可以看到過往的這麼多年,澳門政府的財政收入主要的也是最大的一部分就是來自於博彩稅收,所以疫情對旅遊業的衝擊,影響到我們的博彩業,從而影響到政府主要的公共財政收益。目前所面臨的情況及後疫情時代,如果我們的經濟結構沒有明顯的一個調整,疫情還是零零星星影響到我們的跨境人流的話,去年今年我們基本上都是要靠財政儲備來調撥才能平衡解決整個財政預算,沒有財政儲備的補充,實際都是赤字預算。
目前疫情對我們經濟的影響、企業的影響、就業的影響及對公共財政收入的影響都很大,我們的公共財政主要來自於企業的博彩稅收,這個行業的從業人員、打工的雇員,因為受疫情影響所納的個人所得稅也會受到影響,這是一個連鎖性的反應。
政府是社會安全網的構建者
澳門這麼多年的經濟發展,給社會和民生帶來比較多的利益,被一些人視為高福利,首先我認為還不能用高福利社會來形容澳門,因為大家很清楚,經濟發展的目的是要提升市民的生活水準,大家要分享經濟發展的成果。因為沒有人會預見到2020年這場突然間襲來的疫情,之前的一些社會福利,特別是當中的社會安全網部分不應該有太大的變化。
國家也提倡共同富裕,不能說現在因為疫情影響到了公共財政收入,就把那些社會基層最需要政府伸出手來去構建的安全網,市民急需要的這部分福利受到影響。比如社會上一些草根的、失業的、單親的、殘疾的群體福利保障不應該受到影響。
我們現在最起碼還有6000多億的財政儲備,當中4000多億為超額儲備。在這次疫情的影響下,我們可以看到國際上很多國家包括美國、歐洲一些國家及日本,基本上都是要通過發債來維持財政收支,我們沒有舉債,加上回歸以後,中央給我們很多的政策優惠,包括在中國的土地上允許澳門獨家開設賭場,包括開放內地遊客自由行,我們才可以享受到那麼多年經濟發展的機會和經濟繁榮的歷程,使澳門積累了一定的財政儲備,社會民生得到了改善;另一方面,由於存在不同的基礎與條件,我們也不能盲目追求如北歐等一些高福利社會的標準水平。
經濟結構調整勢在必行
正因為我們沒有舉債,還有4000多億的超額財政儲備等托底,所以我們不必自亂陣腳。在疫情週期下,首先政府需要伸手構建起社會安全網,這是必須的,如果政府不建安全網,誰來去幫助社會上需要救助的弱勢群體呢!
第二,我們要設法建立一個比較完善的分配的機制,比如說我們過去推出的一些經濟分享的政策,應該可以跟我們GDP經濟增長、財政收入來做些制度性的掛鉤和設計,這樣就可以給我們社會提供一個合理的預期,這個制度的建立應該是需要的。
未來在公共財政的運用上面,除了要考慮上述問題外,政府的公共投資部分不應該有萎縮,比如教育方面的、軟硬基建方面的投資,都是為了未來的發展。未來的發展需要創新,創新需要智力資本,就是要靠人的知識,這些方面不能弱化且需要政府加大投資。當然其中也可以通過一些策略,吸引和吸收一些本地和境內外投資共同來參與。
第三,為了應對未來的經濟風險,現在政府也在很迫切地進行經濟結構的調整,以前我們一直都是在依賴單一的博彩產業,包括它的經濟、創造就業、推動經濟增長和稅收。其實對微型經濟體來講,要進行經濟結構調整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但是必須要去做,何況我們還有國家的支持。
微型經濟體難做的原因是因為他沒有背後的一個市場支撐,但是澳門不一樣,澳門有國家支持。舉個例子來講,像馬爾代夫、新加坡等也是一些城市、海島型經濟體,他們要去發展擴大市場是很困難的,他們存在著競爭對手,像新加坡在東盟當中其實是競合的關系,他跟馬來西亞即是競爭也是合作的關系,他拓展市場就存在一定的阻力。
我們講經濟結構調整,其中很重要的是產業結構的調整,調整產業結構要看你有沒有足夠大規模的市場來支撐你的產業去發展。微型經濟體內需市場很小,根本沒有辦法容納太多產業去發展,所以微型經濟體想要產業結構多元化,就一定要跑到區域市場去競爭,一定要跑到國際市場去競爭。同時首先你有沒有這個市場潛力,第二你的企業及企業的管理者有沒有企業家精神,有沒有國際視野和競爭力,這兩塊很重要。
深合區是產業結構調整主戰場
所以未來澳門整個財政的發展,一定要去進行經濟結構的調整,目前比較有效的路徑就是深合區和大灣區。透過深合區和大灣區就可以把澳門產業所面對的市場規模一下放大,從六十幾萬人的市場、三十多平方公里的區域一下推進到大灣區8000多萬人的市場,這是一個幾何數的增長,面對這個規模市場,要看我們的企業和企業家有沒有這種開拓意識、競爭能力,去開發拓展這個市場。
現在我們也看到澳門慢慢有些企業在努力,也有企業通過電商、全媒體等平臺在開拓內地等市場,在謀求調整和發展。這場疫情的到來,一定程度上是在促進澳門加快經濟結構、產業結構調整的步伐,從而推動澳門提早實現經濟多元發展。
最近也看了些經濟發展相關的文章,像德國、荷蘭等歐洲國家,他們的視野不單只是在他的國內,也不單是在歐洲地區,它的視野放眼在世界。澳門作為一個微型經濟體,疫情的出現讓我們看到了自身的很多問題,讓我們有更多的動力去把握思考未來。疫情讓澳門的政府、企業和我們每個人都更清醒地認識到我們必須要走的路,讓大家在一定的壓力下去選擇努力發展的目標。
以政治經濟學眼光審視公共政策
提到在疫情下特區政府開展的相關援助措施問題,我們做公共政策長期研究的人都會清醒地認識到,公共政策不是一個單純的經濟議題,而是一個政治跟經濟的議題。任何的福利政策一放難收,就是你發放實施很容易,但要收了就很容易引起社會的不同聲音。
前面我提到,這部分應該要去探討一個社會預期管理,類似現金分享等這類福利的設置目的,要跟經濟增長、跟財政收入有一個機制相銜接。公共政策的實施,其中一個重要也是難處的地方就是時機把握的問題,這方面要去做調整,首先要去形成社會共識,要把社會預期的事提前做好。另外在經濟增長期去調整,它的阻力會比較小。因為經濟增長過程中的一些紅利相對會分享的比較多,多一萬塊、少一萬塊關係不太大,但是如果在經濟收縮期去調整,有些家庭會感受到那一萬塊的份量和重要性。
所以我們要思考,任何政府在社會福利措施要考慮推進實施的時候,事先要設置機制怎麼處理、預期怎麼處理的問題,不能很簡單地用應該收還是不收的方式去考慮。因為一個公共政策的影響不是單純經濟問題,還有政治問題要去考慮。我們研究經濟學不能不食人間煙火,他是政治經濟學,是一個社會科學、應用科學。從政治經濟學的角度看,對一項公共政策收還是不收,要看他的成本和社會效益,做的時候選擇的時機很重要,我們考慮公共政策不是簡單的1+1=2,要去綜合的進行考慮和評判。
政府在經濟萎縮的時候,政府擴張性財政政策是有必要的,需要逆週期操作,比如政府實施了前三輪的經濟援助政策。當然我們還要考慮更準確地對受疫情影響,遭受打擊的群體給予幫助,以穩定家庭、穩定就業、穩定社會。同時我們在財政的投入當中,還要考慮如何讓企業及其雇員的競爭力提升掛起鉤來。比如這次疫情讓我們的企業及從業者參與數字經濟的能力明顯暴露出來,而這一部分決定著你未來能不能生存,能否參與區域市場的競爭。
我們現在也看到政府正在加強數字經濟的投資和培養,這是在為未來經濟的發展進行投入,這是一種投資不是消費,是屬軟實力、硬基建跟教育培訓、人力資本的投資,是既考慮到疫情下解決一些燃眉之急的問題,同時也考慮未來長遠發展的問題。
疫情下市民防飢意識會增強
提到疫情之下特區政府的財政收入在減少,而本澳居民的銀行存款反而有小幅增加的問題,我們可以這樣分析和判斷,在後疫情時代整個市場存在著不確定性,一個個人、一個家庭怎麼去分配他的手頭現金,在市場不確定的情況下,就算其收入可能沒減少,但會去增加銀行存款,並減少消費,目的是為了抵禦未來可能不確定的市場情況。另外過去可能人們會做一些股票市場等的投資,現在可能會減少這方面的投資,換成更穩妥的銀行存款。
最近看到美國富豪巴非特就在回籠現金,他認為在沒有找到合適的標的時會增加自己的現金儲備。現金存款實際是一個應對市場風險正常理性的一個做法,也是中國人的一種傳統習慣。這種情況在北歐等一些高福利國家就不存在,一是他們平時就不習慣存款,二是失業或沒有收入的時候政府會養著你,和我們是不同的福利制度及處世習慣。
穩博彩促調整增稅源
談到如何才能提高特區財政收入的問題,首先我們先判斷一下,目前澳門的產業結構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能有翻天覆地的改變,另外短時間內也不可能有任何的一個產業對政府的財政貢獻、就業貢獻,馬上能替代澳門目前的娛樂博彩業。在這樣一個前提底下,我們必須要選擇經濟結構調整,但是短時間也好、中期也好,不可能有任何一個產業能夠替代掉博彩業,或者說是綜合旅遊業。
面對上述現實,我們眼下重中之重的就是要做好通關工作,在這個過程中也需要做好管理預期工作,因為出外旅遊是一個有計劃的行為,是一種跨境消費的行為,要做好這方面工作和管理預期,一定要從政治和經濟方面緊跟我們國家形勢,和國家保持一致,在整個防疫過程中,疫情清零也好、管控也好,我們一定要百分之一百地與國家保持一致。
政治上要這樣,從經濟上來講,我們最大的綜合旅遊市場就是內地,跟內地的通關必須要建立在高度一致的防疫防控基礎之上。同時政府也好、企業也好、個人也好一定要努力提升疫苗的接種率。如果這些方面工作沒有解決好,從國家角度來講,也會對這一地區是否可靠做出客觀判斷。
所以要維持我們經濟和區域的發展,必須要做好前提和必要條件,人不來我們就無從談發展。另外也希望我們的第二大市場香港儘快能跟國家和澳門的防疫防控政策統一起來,這樣起碼可以讓我們80%以上的綜合旅遊服務出口市場有了保障。接下來我們要趕快把和深合區橫琴在物理上和心理上產生的一線打通。就比如說這次疫情一來,通關受到影響,我們要去橫琴工作、橫琴居住生活都不方便了,誰還願意選擇過去生活。深合區的重要性就在於我們經濟結構的調整需要市場,我們需要一些生產要素,我們都可以透過深合區來實現。
琴澳融合促經濟健康發展
以前我們的旅遊產品單一,都是以博彩為主來驅動旅客來澳門,雖然我們有一些旅遊文化產品,但還是相對缺乏豐富的、自然的一些旅遊資源,比如一些不同層次的樂園,一些不同層次的會展。像橫琴有很好的濕地公園等自然環境,所以我們可以通過合作來豐富提升我們的競爭力,豐富旅遊資源。從中短期來講,還沒有一個產業能替代澳門綜合旅遊的情況下,加大和延伸與橫琴深合區的旅遊合作是一個明智而必要的選擇。
還必須客觀地看到,這次出現疫情經濟受到影響,不能就單純地歸咎於產業過於單一,這是一個微型經濟體不同發展階段的產業結構特徵,早前如果沒有這個單一產業的發展,我們現在從哪裡獲取這6000多億的財政儲備,也不可能有這種國際競爭力去把澳門的綜合旅遊市場做成世界第一。所以從客觀的角度來說,我們還要把博彩旅遊業維繫好,通過完善修訂法律把這個產業發展的更健康。同時要藉助“一國兩制”與深合區的優勢,完善澳門已有的旅遊資源,通過加大與橫琴深合區綜合旅遊資源的合作,提升澳門綜合旅遊產品的競爭力,這樣才可以吸引更多的不同地區、不同層次的旅客來到這個地區。
經濟結構多元其中一項就是出口市場結構多元,這方面可以藉豐富完善綜合旅遊資源,疫情比較穩定以後,吸引一些不同客源地的中長線遊客過來,延長他們在澳門、深合區、大灣區的旅遊逗留時間。區域市場融合也可以把我們的生產要素結合起來,以吸引更多投資,用投資來支撐我們新的產業發展。比如我們的大健康產業、一些科研成果轉化成先進製造業,因受制於澳門的土地資源等,生產要素難以發揮作用,有了橫琴之後這方面條件就比較具備了。
澳門微型經濟體需要經濟結構調整,必備的前提條件就是我們需要有市場,需要有企業和企業家精神,在橫琴在大灣區就可以把我們經濟結構多元的瓶頸突破。
國家是一個龐大的經濟體和巨大的市場,作為微型經濟體的澳門必須在政治上、經濟上與國家保持步調一致,融入國家發展大局,尤其是眼下的防疫防控措施必須保持高度一致,與國家保持“一盤棋”,讓國家放心地把澳門納入一體的防疫網,才能真正有機會實現與區域和國家融入一體,確保澳門與內地的通關正常和客流往來的順暢,引導澳門經濟走向健康可持續發展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