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晨宇
摘 要:以吴大羽绘画中的“势象”和“气韵”为探讨对象,通过简述其人物生平、创作背景、创作风格和绘画诗歌作品赏析的方法展示了他抽象绘画中的中国诗意之美和他在20世纪新中国成立时期独树一帜的现代派艺术观念。
关键词:吴大羽;抽象绘画;势象气韵;诗意
一、吴大羽的创作背景和创作观念
在20世纪20-30年代的中国,艺术家们还沉浸在现實主义的绘画创作环境中,奔波在人民群众和国家需求的前线,只有极少数的“拓荒者”把目光放在了新派画的艺术道路上,独持己见,砥砺前行。而其中最让人敬佩和惊叹的就是吴大羽先生,他一生都在追求现代主义艺术精神和中西融合的艺术道路,他的思想和作品充满了创造力、时代性,并提出了“势象”与“彩韵”等美学概念,是当之无愧的“中国新派绘画宗师”。
吴大羽儿时在他的大哥吴子政的严格教导下,在古典文学和书法上颇有造诣。徐悲鸿的父亲作为他祖父的学生,平日里常常背着画包进出家门学画,这给吴大羽带来了一种浓厚的文学艺术相融的成长环境,对他后来绘画风格的形成和转变也起到了莫大的作用。在二十年代,中西文化碰撞和新文化运动引领着“这位性格倔强、充满激情的青年在友人的协助下办好了去法国留学的手续,告别了十里洋场的上海”[1]这时的法国正是艺术黄金时期,印象派后印象派野兽派立体派等新鲜的现代画派在巴黎风起云涌,这使吴大羽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现代派艺术观念,在平日里常去博物馆观赏画作,去大茅屋画馆画人体风景静物和雕塑。中国国家博物馆顾跃在《飞光嚼彩韵 势象显峥嵘——论吴大羽的艺术》中说:“如果说‘土山湾画馆’是中国近代西画启蒙的摇篮,那么巴黎的‘大茅屋画院’就是20世纪中国学习现代艺术的发源地,甚至可以说是西方现代艺术的人才输出中心。”[2]由此可以看出,在巴黎的留学时光对吴大羽后期的艺术道路垫上了厚厚的一块基石。
二、吴大羽创作风格的形成
后期回国后,吴大羽经历了江南办学,提携了无数现在的大家,后却因为绘画风格和观念惨遭辞退,1950-1960这整整十年都处于失业状态,身体状况也被渐渐拖垮。直到晚年,随着“文化大革命”的结束,经历了重重生活沧桑的吴大羽才迎来了新的自由的生活。他对生死名利有了更多的体悟,画笔之下显得十分随意和自由,绝大多数所藏的小幅油画和蜡笔画都出于这个阶段,也是他画作中“势象意韵”巅峰阶段。他对周遭的生活迸发出火热的激情:《公园的早晨》(图1)表现了他早晚散步的所见所感;《滂沱》(图2)表现了突然狂风大作,暴雨突至,给吴大羽那狭小闷热的阁楼带来了丝丝凉意,也使长年累月咳嗽不止的他从体内喷发出无法抑制的生命力。他用急骤快速的画笔记下了心灵的跳动,记下了生命力勃发的一刹那。[3]
吴大羽从早期的表现型写实风格转变到中期的写意风格,到晚期的抽象风格经历了生活的重重压迫,以至于在晚年时的狂放笔触和鲜艳色块里暗含着惊心动魄的感情。他的好友林文铮先生在谈及他的创作风格时曾说“据我个人的观察,真可以称为中国色彩派之代表者,当首推吴大羽氏无疑。我相信凡是看过吴先生作品的鉴赏家,都要受其色调之强烈的吸引而为之倾倒,颜色一摊在他的画板上就好像音乐家的乐谱变化无穷!西方艺术所谓‘使色彩吟哦’,吴先生已臻此神妙之境。”[4]这便提出了吴大羽作品中最引人注目和出彩的“气韵生动”和“势象之美”。
三、吴大羽绘画作品中的“势象气韵”
在新中国成立后,吴大羽作品中的形体造型和团块关系开始减弱,渐渐出现了东方韵味。以静物为主,包括一些任务创作,手法趋向简洁、追求笔意,注重画面语言探索。[5]如《伏案少女》《镜中像》《红花》(图3)《菊花》等,这些画作中充斥着中国的大写意,随处可见的对比色显得无比和谐和整体,笔意松快颜色明亮跳跃,可以看出吴先生对画面语言的探寻,而不是对真实物象的描摹,弱化三维空间,笔笔写出,一气呵成,类似于国画中的“以书入画,他对画面每次的修改和锤炼,都讲究气息的贯通和笔意的连贯,所以虽都是抽象画,吴大羽的油画与西方抽象油画有本质的区别,他带有书法的用笔与中国话的“笔墨”精神,是“写”的艺术,故而也被理论家称为“油画文人画”。[6]谢赫曾提出了著名的《六法论》,其中便有“气韵生动”和“应物象形”两条,中国传统美学中也提出了“诗意”“意象化”等概念,吴大羽的绘画中正有对这些的追求,追求意向化的造型观,对外在形象的扬弃,追求不似之似,追求对生命背后的哲理感悟。
吴大羽晚期的绘画展现了与他耄耋之年的身体截然不同的创造力和生命力,如1984年创作的油画《色草》(图4),在线条之外加入了面的重量感,小小的画面中包容着苍茫宇宙和生命的蓬勃,又比如他所作的《滂沱》三部曲,分别是雨前、雨中、雨后三个不同的情景。静物在雨中变得模糊,变得充满了诗意朦胧之美。“此画乍看之下,好像随意挥写,漫不经心。其实却十分灵动自由,处处精心,匠心独运,独树一帜,若无深湛的艺术修养,决难达到如此火候。”[7]从此可以看出他绘画中的“势象之美”。
“势象之美”的概念出自于吴大羽的原话“这势象之美,冰清月洁,含着不形质的重感,比诸建筑的体势而抽象之,又像乐曲传影到眼前,荡漾着无音响的韵致类乎舞蹈美的留其姿于静止,似佳句而予于其文字。”[8]像极了中国传统老庄哲学所说的“大象无形,大音希声”的境界。“势”和“象”都是中国书画论中皆有阐述,荆浩在《笔法记》中曾记载“度物象而取其真”,才能“心随笔运,取象不惑”,在中国画论中便是“物象、意象”之意。但“势象”一次确实第一次出现在吴大羽先生的言论中。通过分析其画作中的色彩构图及笔法中,大致可以将“势象之美”理解为运笔之势、造型之象。
四、吴大羽的诗意一生
晚年时,吴大羽作了一首诗来总结自己的一生:
波释结悲欣
知君清性心
江山若故貌
风月宇外新
人天相接逐
天人策古今
莫逆萬千变
谷空空足音
余亦存余梦
飞光嚼彩韵
东西迷岁月
啼笑醒秋春
白内自内障
不许染丹青
初读到这首五言小长诗时,我忍不住感叹一句造化弄人。吴大羽先生一生经受了许多常人难以承受的苦难,虽“莫逆万千变”最终却“谷空空足音”,是看破了尘世心中已是大道。临近生命的终结,追忆逝去的岁月和他的梦想与追求,那是他咀嚼一生的“势象”和“气韵”。
“韵”的本意指和谐的声音,也指风度、气质、情趣。[9]《文心雕龙》中记载:“异音相从谓之和,同声相应谓之韵。”但自从谢赫的《六法论》开始,中国画论中也使用了“气韵生动”来品评人物山水书法诗歌等,以显示画作深入心灵的审美价值。吴大羽先生的“彩韵”一词以我理解是指色彩的气韵(图5),用中国传统笔墨韵味来运用色彩,惜墨如金,跳跃的色彩之间还有些许“飞白”,使西方的抽象与中国的墨色淋漓相结合,通过勾、勒、染、扫等笔法营造了极富有诗性的画面。
纵观吴大羽先生的画作,题目往往是最不重要的那个,常常为其取名为“无题”,我们平时观赏画展,或多或少都有几件作品名为无题,却没有什么准确的解释。吴先生就此为我们解答了一番,他说:“画题不得已而退隐于无所为之,更名无题,画其无题之画,为其无所欲为,临水而洗听,俯首拾清风,离乱遁形理,殉火化天工。裸挝渔阳诈,索寄觅趣无弦中,广陵哀散尽,余钓富春空。意入于无,无归于图,图在人眼,图在人耳,图在孤心九里泷。人类眼光到处,虽已不见了画题,而无题又随之至。那时画题之名已不为人记忆,而无题之名代之以兴,人世明暗,本来由画题为之厘定准则的,转由无题起为讽咏訾嗟于其间,他针砭不现于色,扬弃具于无露。”有一段话说得更白:“有时画题反而概括不了作品许多内涵和含意,还是无题为好,让观众去自由想象。”就如同他的无名画,就如同他的无题诗,人生和自然的交接点是诗,是艺术。诗包括美术、音乐、舞蹈。诗就是节奏,可以概括艺术的一切。[10]
最后,以先生的一首画家之歌来结尾,望诸位可以品评出他那寄托在诗画中不死的灵魂。
岁月煎熬了万古的生命,
一事无成的留下了他的败色;
浈芥聪明点点轮回着孤零,
以忘情靡世也清醒不了素心。
我不考虑地摧毁我画室,
里藏着无比灿烂的光明;
但认识这个不必疑虑的事实,
是乾坤终不销毁枯槁之一日。
我的至尊,请你就座这个夙位,
端详站立在你面前的正直;
容我濡毫款款人间的绝丽,
指点着万里江山从这开始。
这是自由,
这是美备,
这是尊严和高贵;
替你描绘出千样婉转百般的妩媚。
从过去、未来而现在,
是上帝与我共同协作的风采。
参考文献:
[1]闵希文:《博大精深 超凡脱俗——我国第一代油画开拓大师吴大羽》
[2]顾跃:《飞光嚼彩韵 势象显峥嵘——论吴大羽的艺术》
[3]黄文中:《吴大羽研究》,厦门:厦门大学出版社,2015.9
[4]林文铮:《色彩派吴大羽氏》,《亚波罗》1929年第八期
[5]《美术》1984年第11期
[6]吴大羽:《谈艺录》,上海油画雕塑院编:《吴大羽》,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3年11月
[7]网络资源,《吴大羽作品集》:那一棵无花果树,来源于:艺术中国,2015.6.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