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星悦
(西北政法大学新闻传播学院,陕西西安 710122)
中国的男权社会发展近千年的历史,男尊女卑的历史印象传承数年。随着新中国的成立和时代的不断进步,女性的地位不断上升,“男女平等”“女权思想”被越来越多的人提及,“独立、自主”成为现代女性所追求的标签和符号。而中国电影也不断记录并反映这些类型化女性形象的变化发展、女性意识的增强。
电影《相爱相亲》从女性角度进行叙事,电影围绕给外公迁坟这一事件,展现出老、中、青三代女人在爱情、婚姻、家庭中的困境和成长。每一个阶段的女性都在寻求自身意识心理的突破并获得成长。这一过程也体现了现代女性形象的解放和女性意识的觉醒。
影片的主要矛盾,是围绕外公、外婆以及阿祖三位老人展开的。阿祖十七岁就因包办婚姻嫁给外公。婚后第二年,外公就独自进城,随后与外婆相识相知,走入婚姻的殿堂。此后经年,他再未回过家,只是用寄钱回家这样的方式履行自己的责任。而阿祖帮他赡养老人操持家务,一个人守了外公一辈子,最后等回的只是一座坟。阿祖不曾参与到外公的生命,她甚至没有一张外公的照片。靠着虚无缥缈的幻想和无形之中社会的约束等待了一生。村口的贞节牌坊,在那个年代最为看重的贞节名声,在此时不过宛若一场闹剧,成了村里孩子游戏攀爬的玩具。她牺牲了一辈子去追求社会公知所谓的“三从四德”,阿祖对外公的追逐是盲目而毫无理由的,更多的是对于社会大环境顺从和服从。墙上的姓名图案、族谱上的岳曾氏、冬天的一件袄,是支撑自己一生付出的底气。
岳慧英是连接整个故事的决定性因素。她的出现打破了阿祖长久以来在禁锢在封建主义社会中的男权思想,慧英是一个看似强势和独立的女性角色。表面上独立新时代女人形象下掩盖的是她一厢情愿。这样强烈的情感方式背后表明了慧英渴望父母关系的明确带来的自我身份合理存在的需要。在家庭中慧英扮演了主人的角色:对于丈夫,她是强势的,所有的家庭权利都掌握在慧英手里。可当她面对丈夫疑似出轨时,焦虑又无法言语,好像有一座贞节牌坊压在心里。对于女儿,她随意进出女儿房门、插手女儿的感情,这一切慧英不断追求外界的认同、追求形式上的肯定。这种行为并非实际需要,而是在慧英的价值观念中的约定俗成,是慧英实现自我价值认同的必要步骤。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慧英与阿祖有很多相似之处,两人都顺从环境做着“本就应该”的事,没有考虑到自己作为女性的真正需求和心理。
薇薇是岳慧英的女儿。她是一名电视台编导。薇薇是自私不懂事的:她不考虑父母的心情一意孤行将阿祖带到电视台、与母亲大声叫嚷、偷户口本结婚。为了追逐爱情,薇薇选择和男友同居,却又在面对两人生活巨大差异受了委屈时回家,这反映了薇薇也是一个处在“断奶”时期的年轻人。可薇薇也是迁坟这件事化解的最关键的纽带。年轻的她有着极强的共情能力,她看到了阿祖的辛酸苦涩,又向母亲认真发问:“一辈子到底有多长?”第一次让母亲以阿祖的角度去思考从而解决了问题。对于感情,爱的时候奋不顾身用尽全部。沉淀后的放手也是新时代女性的选择。女性是以一个独立的个体形式存在的,她的灵魂臣服于自己,自己永远是生命的主角。
中国传统男权社会发展繁衍了上千年。女性意识的发展谈何容易。面对传统社会男性思维潜移默化的影响,女性需要同身边的人、周遭的环境不断地抗争,最主要的是要将自己剥离旧思路才能获得女性意识真正的独立和发展。这一过程无疑是曲折的,从打破传统认知到被迫独立逐渐转为自我发展才是女性命运和女性意识最终的发展归宿。
1.男性角色是故事矛盾发展源头
故事的矛盾起源于外公。在乡下本身已经和阿祖成婚,却还是在城里和外婆结婚。他同时辜负了两个女人,逃脱了家庭的责任。全片的女性矛盾,其实是笼罩在男性选择中无果的碰撞。
影片中的主要三位男性:外公、父亲、阿达,他们都是极度独立的个体形象:外公进城务工、父亲要自驾游、阿达要去北京追求梦想。他们的行为都建立在自身需求上。在这样的需求面前,伴侣是可以被暂时搁置的。男女间的思维处事差距也可以从深层反应女性心理依赖。尽管导演将女性作为主要角色,弱化男性人物,给予女性更大的话语空间。但在故事情节和电影语言表达中还是能体现女性角色在男权社会长久的影响下不自觉地以男性思维去思考,想要挣脱蜕变所要面临的巨大压力和问题。
2.男权社会给女性带来的来自外界层面的压迫
片中数次使用了女书和贞节牌坊这一符号来隐喻女性肩上所谓“莫须有”的责任和压力。阿祖用女族的文字写下外公的名字挂在墙上代替遗像。村口的贞节牌坊是村里人对阿祖守“妇道”的嘉奖。这样的嘉奖束缚了阿祖一辈子。就像族谱上的名字一样:岳曾氏。在这样的社会大背景下,阿祖被社会推动着选择了一条路:接受贞节牌坊的褒奖,成了名存实亡的岳家人。
3.男性思维影响下寻求自身价值身份的确立
在影片中,慧英走访各处证明自己父母的婚姻关系,渴望证明自己的母亲是父亲唯一的合法妻子;而阿祖也也为了证明自己“岳曾氏”的身份四处奔波。这样的“寻求自我”是为了“争抢外公”,阿祖和慧英争执的过程,是对理想丈夫的渴望、对理想父亲的执着。在她们心中,外公是她们的情感寄托、精神依靠,是她们走出困境、救赎自我的希望和力量。女性桎梏于世俗关系的牢笼或者男性权威,在长久的岁月中被驯化。慧英本身还身处于夫妻关系的随时破裂的困境之中。面对一向闷声不语的丈夫在面对王太太时的意气风发、对她迁坟事件的不理解和言语之间透露的淡漠,慧英开始恐慌:她分不清丈夫对自己的感情到底是爱还是长久以来相处的亲情维系。她恐慌脆弱却不愿说出口,担心真相带来的无法挽回的震动。当发现丈夫为自己写的贺卡和想履行多年前两人的口头承诺,慧英如释重负:家庭是她最重要的底气。在经历失去到重获后,慧英才开始女性角度的真正思考。
片中的矛盾冲突十分明显,主要围绕慧英展开。对于中年阶段的她来说:即将退休的失业压力、孩子长大叛逆的母女矛盾、丈夫可能出轨的夫妻矛盾以及面对“迁坟”时阿祖及乡下村民设置的阻碍。这些矛盾使得岳慧英这一女性形象更加独立,女性意识不断增强,打破了不同背景条件下女性角色的壁垒,能够感她人之苦,也是对自己的谅解和成长。
1.母女冲突体现出新旧思想碰撞矛盾
慧英和女儿薇薇矛盾根源在于“独立”。在薇薇心中,自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她厌恶了被妈妈长久以来的束缚和管教,她渴望自己做主,无论是生活还是爱情。在面对“迁坟”这件事上,薇薇和母亲处在相对的两个战线:她作为时代变迁的受益者,她完全无法理解阿祖、妈妈这两代人内心的煎熬和执拗。她记者的职业带领着观众以探寻的视角、相对客观的心态去了解感知双方隐秘的故事。而在慧英心里女儿是她所有物。像全天下的父母那样,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奉献一切。她始终将女儿的表达当成叛逆,没有换位思考。
2.夫妻冲突体现男女意识矛盾
慧英的丈夫初识给人以沉闷不言语的形象,他永远陪在慧英身边,对慧英言听计从,家庭的话语权永远掌握在慧英手中,看似是一个典型的女强男弱的家庭结构。看似和谐的家庭在丈夫说出“过一辈子的人也不一定是爱情”这句话时开始出现裂痕。在丈夫和女儿独处时叙述两人的相识相恋也是因为慧英穿着“保守”,一天不落的看望父母以及顶着重重压力和父母抗争。这些叙述不由得使观众质疑:丈夫究竟爱慧英吗?
3.城乡生活冲突体现生活观念矛盾
慧英和阿祖之所以因为“迁坟”争执不休是因为她们都不肯退让:究竟谁才是外公的合法妻子?阿祖等了外公一辈子:操持家里、伺候父母、一辈子没有再嫁。当慧英费尽千辛万苦将父母的婚姻关系证明摆在眼前甚至找人冒充律师试图给自己的母亲合理的身份时,没有人在意。在慧英强拆坟、记者来进行探访时,村民们自发帮助阿祖赶跑她们。在乡下的村民心里:法律不是衡量事物对错的标尺,千百年遵守的公序旧俗才是。
尽管近代社会的女性地位显著提高,但中国近千年男尊女卑的社会背景还是影响着现代女性的思维意识。女性在面对困境时习惯倚靠、逃避、退缩。但影片的最后,慧英、阿祖、薇薇三人都对自我女性形象进行了抗争。她们每一个人经历过后都打破了自我原有家庭意识带来的僵化思维,追求自身的独立。片中也通过很多电影符号来体现女性意识的增强:阿祖和外公的合影淋雨后的破坏、村口的贞节牌坊有孩童爬上爬下、车上放的《花房姑娘》、坟头插上又被破坏的栅栏、这些曾经的信物都随着女性意识的强化而轰然倒塌。
综上所述,作为造梦者的电影艺术,我们常常赋予电影中的人物常人想为不敢为的勇气和决心。比起生活蹉跎过的普罗大众,我们会更多仰望那些敢于击破壁垒的冲锋者,她们是某种可能的人生。随着中国社会的发展,电影中的女性角色和形象也在同步成长。越来越多独立的、勇于冲破现实枷锁女性形象应运而生,例如《送我上青云》胜男、《找到你》李捷孙芳、《血观音》棠家三女等等。这样“大女主”电影越来越多的产出证明着现代社会思想的进步同时也会影响更多人对女性权益的思考。但不容置辩的是,在“男女平等”热潮肆虐的当下,关于女性的舆论偏见并没有想象般的容易消除。但女性为后天的第二性,不应该成为被区别对待的存在。这份平等,应自运而生,乘风破浪。
注释:
①《送我上青云》是2017年滕丛丛执导的电影.
②《找到你》是由吕乐执导,冯小刚监制的剧情电影.
③《血观音》由杨雅喆编剧导演,惠英红、吴可熙、文淇主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