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璐娅
我从小是个乖孩子,上课专心听讲,按时完成作业。
我家严先森则是个不安分的人。严先森是一家事业单位的公职人员,有稳定的工资收入,体面的社会地位,虽比不上大富大贵之辈,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走在路上,偶尔还有人敬烟。可严先森却觉得自己的工作很没劲,老想辞职去创业,我听烦了,就怼他说“你先离婚再辞职吧”,他才不情不愿消停下来。
严先森的主要毛病在于,看什么都不顺眼。开完会回来,他叨唠领导就会说废话;街道搞了个诗文朗诵会,弘扬正能量,他说一个听众都没有,全是一帮老文青在自嗨,几百万花得太不值,不如捐给穷困山区的孩子们。总之,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在他看来,都有问题。
国庆长假,我和严先森自驾去江南古镇南浔,来回三千多公里,严先森一路抱怨。
好好的路况,却只能跑100公里/小时,最多120公里/小时,简直就是浪费资源!我们为什么不能像德国一样,高速公路不限速?
匝道速度七八十公里一点问题都没有,却限速30、40,还架着一排摄像头,其实就是抢钱!
在浙江衢州,有40多公里的高速公路在维修,四车道封闭了一条,碰到堵车,严先森就大骂衢州高速公路局长太笨,国庆期间还修路,还封闭这么长的路段,这样的局长必须下课;但衢州段的车流量不太大,加上有三条行车道畅通(多数高速公路只有两条行车道),并不怎么拥堵,因为修路的原因,限速70公里,也跑不起来,严先森的怨言就更多,三条行车道的高速公路,在车流量最大的国庆期间,都不能饱和,衢州为什么要修四条行车道的高速公路?
我不会开车,不能抢过方向盘来自己掌握,也不能顶撞严先森,怕惹得他激动起来,出状况,我只能附和他,并随时提醒他“慢点,慢点”,或者给他唱歌、说笑话,化解他的郁闷。
回程时,我们想顺道去河源看看万绿湖。
在高速公路上堵了两个小时,从灯塔收费站下来,已是下午三点钟。我们随导航指引,走上了一条国道。路况还好,双向四车道,车流量也不大,可跑到七八十公里。可是,在长达18公里的区间测速段,平均车速居然不能高于30公里。我想慢一点就慢一点吧,看一看村庄里的炊烟、小河里的鸭子,还有那些叫不上名字的野花,也挺好。
然而,嚴先森很不爽很不爽,他怕赶到万绿湖天就黑了,一路骂骂咧咧,夹在客车、货车、泥头车、农用四轮车中间狂奔。
我懒得再和他说“慢点,慢点”,闭上眼睛装睡,心中冒出一个凶狠的念头:“你飞吧,飞吧,回到深圳我就和你离婚!”
但我到底睡不着,车过限速路段的三分之二,一看严先森的平均车速超过了60公里/小时,我怕罚款怕扣分,就对严先森说,我要嘘嘘。
严先森一声叹息,在一个村庄停了车。
上完农家厕所,掬山泉水洗一把脸,我惊喜地发现,农家的狗、农家的鹅、农家屋前屋后的格桑花、太阳花,很有诗意,就摆出各种姿势,让严先森给我拍照。
等我们再上路时,严先森任意踩油门,到测速终点时,车速也没超过30公里/小时。
我们赶到万绿湖,天果然快黑了,已没什么景色好看了。但我还是很高兴,高兴自己找到了既可以让严先森任意飞奔又不违章的窍门。
这么做,当然不太地道,没什么好得意的。可开车就像两个人过日子,难免有别扭的时候,要是按规则认真计较,很麻烦,换一种思维,反而行得通。
且暂缓和严先森离婚,看看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