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听“海外”之声

2021-12-07 02:00相裕亭
金山 2021年11期
关键词:守岛海外海岛

相裕亭

前几天的“常德笔会”上,《小小说选刊》的秦俑主编好像是在赶一个应急的稿件,头一晚上大家吃烧烤时,邀请他他没有到;第二天“笔会”进入发言阶段时,他赶在前面发言之后,与主办方打过招呼,又返回房间赶稿子去了。

中午,已过了午饭时间,我们会场那边的发言,还在“传递话筒”之中。各地来的作家(应该说是各个国家来的作家、文学评论家们),还在激情高涨的发言中。

常德会议的全称是“第七届武陵国际微小说节”。所以,邀请的领导、嘉宾,好多都是国外来的。

我们见到他们很亲切,他们见到我们也很亲切。所以,大家聚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亲切话语。

临近中午,准确地说是早已过了午饭时间,大家还在亲切地畅谈微型小说未来该如何发展,尤其是在中国怎么发展,在全世界怎么发展。

我早餐可能没有吃好,就在大家亲切地谈论微型小说在全世界怎么发展时,我觉得那件事对我很遥远,恰好那时间我的肚子也咕咕叫了。于是,便起身离席,假装去洗手间,转身奔电梯口,到一楼自助餐去了。

面对美食,我暗自得意,那里的“物质食粮”,可比楼上的“精神食粮”实在多了。就在我夹满一盘美味菜肴,欲寻何处落座时,忽而看到秦俑主编正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上,我便端着“盘餐”跟过去。

秦主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楼上的会议结束了?”

我说:“早呢,还有三分之一的人没有发言。”

我指的是会议室里,坐在前面“发言方阵”里的领导、杂志编辑、文学评论家以及国际友人。他们都是有发言“任务”的。

像我们坐在后面“大排档”里的各地作家,只管认真听讲就行了。

可此时,秦主编突然问我:“你发言了没有?”随后,秦主编又说,应该让一线的作家们多谈谈自己的创作,小小说理论要以创作实践为基础。

我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没有我们的事儿。”

言下之意,轮不到我们发言。

秦主编说:“应该叫你们作者发发言。”

那一刻,我似乎悟出秦主编的意思。参加会议的代表中,好多都是各地来的作者(有的还是获奖作者),如果让作者之间,也互相交流一下,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提升。

由此,让我想到我在地方宣传部门做“外宣”工作的一段经历。

所谓“外宣”,就是对外宣传。

那时间,我经常组织一些大型的宣讲活动,譬如开山岛上那对“守岛32年”的夫妻,他们的事迹引起媒体关注以后,我们先后组织了媒体记者进行报道,就如何发现他们,当地武装部门如何重视海岛守防工作,地方政府如何关心守岛人的生活状况等等,最后才是那对守岛夫妻上台讲述他们如何能在海岛上坚守32年的艰难历程。

这种宣讲方式,尤其是前面记者讲、领导讲、周边的群众讲,可以很好地烘托宣讲氛围。我们每到一处宣讲时,总是先安排媒体记者讲述他们是如何发现那对守岛夫妻的。然后是地方武装部如何重视海岛工作。再然后,由群众代表发言,从侧面讲述那对夫妻如何舍小家为大家、为祖国等等。最后,才是那一对夫妻讲述他们在海岛上的生活。岂不知,最后上台宣讲的,才是观众最愿意听、最期待听的。

话题再回到我们微型小说的各种“节日”“研讨”等活动,每一次活动的“话语权”,可能都不在创作者这边,多数是领导给我们指明方向,批评家指出我们存在的问题。我这里不妨还是拿徐习军教授作例子(因为他长期与我作“怼”),我听过他几次会上发言。他的观点几乎和顾建新教授的观点是一致的,总是倡导微型小说要控制在1500字,要懂得“翻三番”,要写好“临门一脚”等等。临到我们作者发言时,我很想就他的“观点”,与其作些深度探讨,可那时,往往是会议时间已经不多了,加之事先我也没有做好发言准备,干脆说几句感激的话语,会议也就圆满结束了。

那么,微型小说是不是像理论家所倡导的那样写?这个问题,还真不能千篇一律。

让写作者一味地去听理论家们给我们谈创作,感觉就像我在地方搞“外宣”时,让单位领导、媒体记者、房东大嫂,去讲述他们身边劳动者的先进事迹似的,他们讲述得再精彩、再好,也只是他们的感观,是他们的耳濡目染,是他们所借题发挥的。

我倒是觉得,以后的“笔会”“研讨会”上,若是条件允许的话,不妨还是让“劳动者”(作家)本人站出来讲讲他们是如何“劳动”为好。这好比一个绣花女工一针一线地传授她的绣花技巧,胜比绣花厂的领导来谈他们的企业管理要好得多。

好啦,再说我熟悉的“外宣”工作吧。如果谁能让当年的雷锋复活过来,让焦裕禄再回到兰考,倾听他们亲口讲述如何助人为乐,如何治理沙丘,一定会比现在各个版本的宣傳,要鲜活得多,生动得多。

谢志强

一篇文章是否有意思,检验的标准之一,是是否能引出有价值的话题。裕亭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他听大家谈论微型小说在全世界怎么发展时,觉得那件事对自己很遥远。我猜那是谦虚。远与近是一个相对的概念,创作和理论是微型小说繁荣的两翼。他提起“翻三番”“临门一脚”,我认为是技巧性层面的问题。从观念上说,“翻三番”是作家概括世界的方法——上帝的视角、作家的操作。意外在操控之中。但当今的写作,已由高姿态转为低姿态,作家对人物“俯首甘为孺子牛”了。

我还是主张作家要有“大观念”:对世界的独特看法,对所见的独特表达——怎么看、怎么写的老问题。其中包涵阅读:读什么?怎么读?我更在乎怎么读。同一本书,各有各的读法,同一个素材,各有各的写法,其实都体现了作家的观念。心中有了大的,小的就好写了。不同国度里的作家作品,组成了世界文学,众多中国作家的作品,形成了中国文学。但中外作家都追求共情,即可以理解的共同的感情,其中有个独特的表达里,有个性和共性的关系。当然中国作家,要写中国故事、中国经验。有时,我看一篇国内的微型小说,素材很好,却没有表达好,那是作者的观念出了问题,起码视觉没调准。

中国微型小说怎么发展?世界微型小说怎么发展?作为作家,只顾写,但是,还有个阅读的问题,叫拿来主义,别人怎么看怎么写?鲁迅无疑是“拿来主义”的典范。中国当代著名的作家几乎都是擅长“拿来主义”。古为今用,洋为中用。我读小说,喜欢揣摩作家的来路:从谁那里“拿来”,又怎么为己所用?

我的阅读、评论,其实均为创作服务。2020年疫情期间,我在《小小说选刊》《小小说月刊》分别开了两个栏目,解析当代外国小小说内部的秘密,从中可见世界当代微型小说的发展现状、趋势、特点。2021年我将此汇集成书:《如何发现微型小说内部的秘密》。省略了“外国当代”,否则书名过长了。这是我第三部阅读当代外国微型小说的感悟。我觉得微型小说观念对作家相当重要,观念又涉及到视角、表达、细节、情节等一系列小说的元素。我想,这样也回应了裕亭提出的问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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