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于我及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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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2-04 14:18周实长沙
文艺生活(艺术中国) 2021年4期
关键词:笔名书房小说

◆周实(长沙)

读书于我

那天,我与一个朋友通话,问他正在做什么。他说在看书。我说,呵,你在读书。他说不,他在看书。他说你才是在读书。我问为什么。他说他翻书是因为无聊,而我若是翻开书那就是在做事了。所以,他翻书只是在看书,而我翻书是读书。

我无语。我承认,他说出了我们之间翻书时的某些差别。年轻时,当编辑,一干就是几十年,很多时候翻开书,确实就是为了做事。不过,我在很多时候,或者大部分的时候,翻书也是在看书的。为了做事而翻书多少都有点乏味。

我是喜欢看书的,喜欢看小说,不是读小说,只有评论家才会读小说,因为他要写评论,当然就要仔细读,而且认真地分析,然后扼要地归纳,然后说出一二三四,让作家都感到惊讶,看到自己的白日梦,原来是这样!

小说是作家的白日梦,很多人这样说。那么,我们看小说就是进入白日梦了。问题是,看完后,你从梦里醒来了,会发生些什么呢?有时候,也许会。有时候,一丝半点都不会,就像没有读过一样,就像我们自己的梦。很多早上,我们醒来,梦就烟消云散了,似乎根本没做过。

好的小说能让你脱离当下所处的世界进入另外一个世界。你在那个世界里,能够看到许许多多你在平时所忽略的或者意识不到的东西。你在那个世界里,走过来又走过去,你会认识一些生人,也会碰到一些熟人,你会面对一些眼睛,那些眼睛所闪烁的是些完全不同的眼光,透过那些不同的眼光,你会看见不同的心。

好的小说是开放的,没有封闭的结尾,你读完后还能回来,回到你的当下的世界。

好的小说能够让你增加那么一段记忆。那些记忆是存在的,也是子虚乌有的。

无论什么样的小说,只要是好的,都会是这样,都会是一种存在的记忆,无论它是多么朦胧,或者,甚至虚无飘渺。

相对于中国小说来,我更喜欢外国小说。为什么?很简单,他们写得更自在。托尔斯泰的感人至深、福楼拜的细微精准、卡夫卡的K、斯威夫特的格列佛、爱伦·坡的皮姆、莎士比亚的哈姆莱特、梅尔维尔的巴托比、果戈理的柯瓦廖夫、海明威的男子汉咆哮以及沉默寡言的隐忍,即便显得有些可笑,但你亦会觉得可爱。还有巴别尔和他的骑兵军、梭罗的瓦尔登湖,他所写下的每个段落都可以扩展为一部作品,他使自己的整个人生都保持了精神的青春。

当然,除了看小说外,我还会看别的书。这些书也像好的小说,能够彻底地颠覆你,完全地改变你,摧毁你对这个世界所怀有的种种假设,把你猛地那么一下拋到一个新的地方。在那里,人、事、物,突然间就不一样了,而且以后依然会不一样地继续下去,只要你还继续活在你自己的时间里,并在这个世界上拥有你的自己的空间。这样的书是什么书呢?大都是关于灵魂的。它们就像一股劲风,从你脑海呼呼吹过,吹跑了那些堆积在脑沟里的陈腐垃圾。这样的书所提出的都是一些基本的问题。这样的书告诉你,不要害怕从头开始,要走前人未走的路。这样的书,放下之后,你还会被所读过的点燃,升腾,激动不已,并在日后的很多夜晚,无论醒来,还是睡去,你都会在心里觉得:世界生机无限,一切皆有可能。

总之吧,一句话,读完一本好书之后,你会感到你的生活多了一种别样的色彩,你会觉得空气之中弥漫某些格外的清新,哪怕就是积毁销骨,也会感到一阵快慰。

我的书房

关于书房,我一直都是这样认识的:我的书房对我来说就是我的大脑。

我的大脑以我的所喜欢的方式方法分布在我书房的各个不同角落里,你若进入我的书房就进入了我的大脑。

我的书房里,当然,很多书,整整一面墙,拐过两个角,我就坐在一个角里,面向一个角,背对一个角。

有的书,我读过,有的,我还没有读。

读书也要有缘分的,就像一个人结识另一人,五百年修得同船渡,书与人的缘分也是。

所有的书对我来说都是非常宝贵的,不仅仅是书的本身——书的封面、书的背脊、书的内芯——书的宝贵还在于它所唤回的已逝时光和它产生的那个年代。

一般来说,我不欢迎别人进入我的书房,就是家人,也不例外。

谁也别碰我的书(不管什么书),谁也别碰我的纸(即使就是一片纸屑),谁也别碰我的电脑以及鼠标和键盘。

我的书房的那扇窗子装配的是双层玻璃,无论多么嘈杂的声音,哪怕就是呼啸的警笛(警车、救护车、消防车所拉响的那种鸣笛)也都被我挡在窗外。这样,我的这间书房也就自成一个世界,成了我的世外桃源。

我就是这样喜欢一个人呆在我的书房里。

一个人,在书房,就像一个人在这世界上,你想要怎样你就能怎样。

可惜,这也是个梦想,要实现还真不容易。

时不时的总有人走进我的书房里,不是现实中的人,就是幻觉中的人。

每当这时候,我的心与思,就会被打乱,就像一个玻璃杯,稍一不小心,掉到了地上,砰的一声响,支离破碎了。

随着这破碎,我的灵与魂,也会飘出来,像一个醉鬼,左右地晃荡。

这个时候,我想读,也没办法再集中已经零乱的精神了。

这个时候,我想写,那动笔的结果也是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这时的我,自然烦躁,只能对着自己苦笑,只好走到书柜之前,抽出一本看一看,再抽一本看一看。然后,我的心里会想:为何那些美好的气质在我自己或朋友的身上压根看不到呢?

书对我来说,真的就是人。

作为一个人,一个读书人、一个做书人,你在做好人还是做坏人?

每天,我都这样自问,这么样的扪心自问。

书也有其命运的。书的命运和人一样,有的穷,有的富,有的待遇高,有的待遇低,有的只是徒有其名,有的确实名副其实,有的可以升入天堂,有的却要打入地狱。

你要做个什么人呢?或者做本什么书?

何谓书房?在我看来,就是这样一个地方:一个私人藏书的地方,一个使我能够安心看书或者写作的地方,一个使我这个人获得心灵渴求的地方,它是物质的,但在我心里,它更加是非物质的。

我的笔名

一般来说,所谓笔名是作家们用的了。而我却是一个编辑。我之所以有过笔名,恰恰因为我是编辑。那是上个世纪的事了。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办报有了一些变化。我所在的《湖南日报》一下办了两个子报。一张是《文萃》,一张是《文化生活报》。这张《文化生活报》放在我所在的部办。我所在的部就是文化生活部。

《文化生活报》,听起来好听,办起来却不太好办。那时的生活虽有变化,但若要说文化生活,到底又有多少文化?

这就要看编辑了。看你有多大的发掘工夫,看你有多强的原创能力。有时,稿子实在不够,只好自己动手写了。

自己写,没问题,要署名就有问题了。自己写,自己编,每期都发自己的稿子,感觉不太好,影响也不佳。

于是,只好起笔名。不知起了多少笔名,不知用了多少笔名。相对用得比较多的,主要有两个:一个是洲石,一个是罗雀。洲石很明显,一是与我的本名谐音,二是表示自己渺小,只是那条湘江河中橘子洲上的一块石头。罗雀呢,也清楚,从“门可罗雀”剪切而来,表示自己是无名之辈,门前自然可罗雀了(好多年之后,在编《书屋》时,写那开篇的“书屋絮语”,也曾用过这个笔名)。那时,还用这个笔名,在一些报刊发表作品,如《人民文学》《文汇月刊》《长江文艺》《鸭绿江》等。作品虽然发表了,影响却是近于无,真的就如笔名所示,真的就是门可罗雀。门可罗雀就罗雀吧,我对自己这样说,这不正是你自己所做出的选择吗?

现在的时代又不同了,现在是网络时代了。

现在的人,网上写作,很多都有自己的网名(ID?绰号?或者也可叫做笔名)这些网名较之先前作家们所用的笔名,真的是要潇洒得多,也要丰富有趣得多。这也多多少少表明时代确实是不同了。

我当然也上网的。不过,我用的是真名。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现在的我,喜欢这样。这是我今天的选择。

我的闲章

若说闲章,有两枚,一枚“小石头”,一枚“无有斋”。是否算得闲章呢?我也不知道。反正它们在我眼里,好像就是两枚闲章。

“小石头”是吉霞刻的,吉霞是我的好朋友。在刻“小石头”之前,她从未刻过什么印章。那天,她突然来了兴趣,说:我想我也能刻章子!我说那就帮我刻吧。她问:刻个什么呢?我说是啊刻个什么。她说:就刻“小石头”吧。我说好。“小石头”是我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写的一首修路长诗,发表在1981年的《江南》文学丛刊上。我很喜欢这首长诗,恕我在此朗诵一段:“诗句跌落在人的心中/像露珠降落在青青的草丛/这首诗从哪里写起好呢/愿开头像风吹树叶般轻松/风吹树叶声多么美妙/美妙得就像上下班哨音//上班哨音环绕山峦/东方飘出一缕霞云/钢钎、镐头、风钻、斧子/叮玲哐啷,哐啷叮玲/叮玲哐啷在干什么/挑顺手的工具呀,我的老兄//下班哨音回荡幽谷/西山落下几只雄鹰/披两肩硝烟,抖一身尘土/队伍爬坡走向工棚/走向工棚去干什么/松一松筋骨呀,我的亲人//当然,没有这一切并不要紧/但没有小石头可不行/小石头——我的主人公呵/简直是个欢乐的化身/他喜欢发点机智的议论/就像孩子喜欢吃冰/这些议论实在逗人/就像美酒使人精神//这就是我要认真写的/一篇修路人的诗文/诗里没有神奇的幻梦/也不在辞令上跳舞抒情/我只想用纯朴的语言/触动那些淳朴的心……”今天读来,这诗写得确确实实有点直白,但情感是真挚的,这点应该没有异议。吉霞的章子也是一样,虽然显得笨拙稚嫩,但每一刀都很用心,让我看到她的本真。

“无有斋”是弘征刻的。弘征先生精于刻印,大陆、台湾、香港三地都曾出过他的印谱。“无有”二字,意思明显,想来无须多说的,想说也无多的可说:无中生有,无即是有,有也是无,有无相间,有无相生,就看你是如何看了。人不相同,看法不同,很自然的一件事情。这枚章子,到我手后,就在那里一直闲着,等于就是一块石头,一块刻了字的石头。没有刻字,它是石头,刻了字就成了一方印了,成了一方艺术的印,成了一块可看的石头。于是,想起《石头记》,想起那块冥顽的奇石,想起书中那一句:“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吗?是啊,看上去是很干净。

我读的第一本字书

我记得我读的第一本长篇小说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那时候,家里面,除了一些小人书,大人所看的书里面,只有这样一本小说。那时,我是多大呢?应是九岁多,大概是小学四年级。

读的时候糊里糊涂。喜欢看保尔如何打架,喜欢他和冬妮亚那段美好纯真的恋情。一个野小子、一个大小姐,相爱了,多么好!我盼他们爱下去,能结婚,能生子,能够和和睦睦地快快乐乐过一生。可是,后来,当我看到他俩相遇铁路工地,保尔拿着一把铲子,对着冬妮亚这样说,他首先是属于党然后才能属于她时,我就更加糊涂了。我不明白为什么保尔非要这么说不可。难道他一定要如此才能把握冬妮亚对他所怀的情与爱?后来,我,长大了,虽然知道相对时代,爱情总是那么脆弱,却又总是觉得保尔心里还有一些别的东西在起作用。一些什么东西呢?一种莫名其妙的自卑?一种不可言说的自尊?一种他那样的男人面对某类女性时所特有的争执本能?我能感到这种本能,想要说又很难说清。如今,过去这么久了,半个多世纪都过去了,还是无法把它说清。

后来,我又看了《茶花女》,看了《红楼梦》,读了普希金,还有莱蒙托夫的诗。莱蒙托夫有两首诗给我的印象特别深。一首是《短歌》,一首是《乞丐》。《短歌》说的是一个青年为了证明他的爱情,跳入波涛汹涌的大海为他的情人打捞项链。他将项链捞上来后,女郎又要他再次下海为她采取海底珊瑚,结果他没再浮上来,他被大海吞没了。《乞丐》写的是一个青年总是含着辛酸的眼泪向他的情人乞讨爱情,可是他的美好的感情却又总是被那情人随意地玩弄和欺骗。这两首诗使我看到爱情冷漠残酷的一面。我不明白诗中的女郎为何要如此证实爱情。难道她也非要如此才能把握他的爱情不可?爱是奉献,当然不错,但如果是如此奉献,就是可悲可怜的吧。爱情对于男女来说,真像有人说的那样只是一场决斗吗?只是一场男人女人旷日持久的战争?

想到决斗,想到战争,我又想起那位佛陀与其门徒安那达的那段令人莫名的对话:

“应当怎样对待女人?”

“应当避免她的凝视,安那达!”

“不过,如果看见了她,我的主,我们应当做些什么?”

“别同她讲话,安那达!”

“可是,如果同她讲了,我的主,怎么办?”

“那对她就要戒备,安那达!”

男人对女人要戒备,是怕女人是祸水。反之,女人也一样,也怕男人是祸根。事情为何会这样?我想说也难说清。很多事情开始之时给人的感觉总是朦胧,但这并非就意味着以后你会变得清晰。此一时,彼一时,凡事总是因时而异,凡事总是因人而异,因你说话的对象而异。哲人尼采论及男女在他所写的两本书里就是如此绝然不同。一是“当你走向女人时,不要忘记带鞭子!”(《扎拉图士拉如是说》)一是“人们在同意结婚时应当向自己提出这个问题:你相信你同这位妻子直到老年能够很好交谈吗?婚姻中一切其他事情都是时过境迁的。但是交往的大部分时间是属于谈话。”(《人性,最人性的》)由此,我又想到保尔,想到他和冬妮亚,庆幸他俩没有结婚。我想他俩若是结婚,他俩那些婚后的日子又能说些什么呢?还是说他先属于党然后才能属于她?他为何就没想想,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首先是属于自己的。一个人只有做好了自己,才有可能有益于他人,同时有益于时代和社会。

我出的第一本书

有人问我:你出的第一本书是哪一本?我说,这个问题对于我还真的是一个问题。他问为什么。我说,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我曾与人合作写过《刘伯温》三部曲、《李白》三部曲,还化名为书商写过爱情小说武侠小说等,但我以自己的本名一个人出版的第一本书应该还是诗集《剪影》。这本书是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出版的时间是2000年。“湖南文艺”之所以愿意出是因为社里当时有个决定:凡是在“湖南文艺”工作过十年的编辑可以给个书号出本书。而那时,我虽然离开文艺社,调到出版局创办《书屋》已经五年了,但我确实曾在“湖南文艺”工作过十年,从1985年到1995年,并曾经在社里担任过《芙蓉》编辑部副主任、文化艺术室主任、小说室主任、副社长等职。因此,社里碍于面子,还是给了我一个书号。书号有了,出什么呢?当时手里没有什么,只有一些平时记在本子上的分行句子,我把它们叫作诗,又不敢把它们叫作诗,但又只能把它们叫作诗。其中,有的摘出来发表过,大部分都未发表。于是就想,就出它吧,出了也算没白写吧。于是,就把同一类的也就是内容相近的编进同一个章节里,取上“关于诗”“雨”“夜”“我”“你”“他”等题目,然后再在章节下面标出一、二、三、四、五……那是一些什么诗呢?请看我的“关于诗”吧:

一,随着几缕香烟的飘起/烦躁的灵魂安静下来//多少话儿憋在心里/能说也很难说出口来//就像麻绳在颈上绞着/就像开水在灶上烧着/就像深潭在山里睡着/潭里的鱼儿却莫名的惊慌//这时,真是需要香烟/需要它温柔无声的劝慰。

二,常常,有很多话/想说,又无处说/久了,也就无话可说//常常,有很多事/想做,又无法做/久了,也就无事可做//常常,抱有一种希望/久了,一切皆成幻像。

三,不知有多少辞汇/在心窝里丢失了/就像江水/在眼前流过//不知有多少心情/在时空中消逝了/就像浮云/在头上飘过//留下的/惟有这副躯壳/临风独立/日晒雨淋。

四,述说人生的故事/不知有几多几多/就像一个漩涡/套着另一个漩涡//故事随波而去/沉入深深的河底/就像一颗卵石/挨着另一颗卵石//卵石挨着卵石/铺成宽宽的河床/人生这条大河/流向无言的远方。

五,总是只有这么几句/很难凑成一首诗/总是没有一块时间/托着下巴想想诗//这么几句能算诗吗/不算又有什么关系/天上的星星零零散散/谁会说它毫不稀奇。

这就是我对诗的感受,我就是基于这样的感受来写我的所谓诗。

比如“雨”:你看过雨中的飞鸟吗/从东至西,一闪而过/就像一粒漆黑的石子/从孩子手中顽皮地弹出//就像一颗白昼的流星//就像流星是那夜空/被突然射杀的一只鸟。

比如“夜”:阒寂无声/真可怕/陷入一条漆黑的巷道//向前,空气凝滞了/往后,风也正僵化//放开嗓门喊一声/话在心头被消掉//寂寥,寂寥,寂寥//不敢想一声鸟叫//哪怕有张小门/吱呀一声也好。

比如“树”:不知是互相喜欢/还是互相折磨/这土地,这树/生存在一起//一个那么瘦/一个那么弱//瘦弱的土地瘦弱的树/为什么偏偏在一起呢//为什么偏偏没有例外。

比如“我”:在这灵气飞扬的世界/我只是一块普通的顽石/既不能让人摸起来舒服/又没有丝毫观赏价值//我只能歪在大路边上/踩我的脚有千只万只/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我倒一点也不在意//有时,我也曾这么想/我可能进那精品屋吗/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能把我掂在手上试试。

比如“你”:孤独的时候/你端起酒杯/你说——/酒能使孤独发出声音//有声的孤独/比无声的孤独/总要好那么一点点//一点点/是“——咕——噜——”/是酒滑过喉结的响声。

比如“他”:他要向上爬了/却没有落脚的地方/茫然四下环顾/只有朋友的肩膀//(敌人的肩膀踩得着吗/敌人的肩膀会让他踩)/能踩的只有朋友的肩膀/朋友的肩膀多好踩呀//他使劲踩着朋友的肩膀/一点一点向上爬了/向上一点,蹬掉一个/蹬掉一个,向上一点//随着最后一位朋友/最后一声凄厉的惨叫/他终于爬上了最高点//世间万物包括山鹰/全都矮在了他的脚下/他站在仅能立一只脚的/梭标一样的悬崖上。

好了,好了,不说了,说得够多了,这就是我的第一本书,就是我当时写的诗。这些诗写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九十年代,现在来看,已很老了,老得已经掉了牙了,可在当时,我却真的:从未想过/歌也会老//以前那么悠扬/如今这样沙哑//依旧这台唱机/依旧这张光碟/依旧一个听歌的人//不依旧的/是这歌声/是这与歌同老的人(《剪影·日子·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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