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惠芳(湖南日报社)
“文化是民族的血脉,是人民的精神家园。”
一个国家,不能没有精神支柱与高尚信仰;一个民族,不能没有奔腾不息的血脉;一个人,一群人,一代人,不能没有自己的精神家园。没有文化,就没有承前启后的持续和创新力量。
中国是诗歌的古国,诗歌创作是中华民族最悠久的文化传统之一。从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起,楚辞、汉赋、唐诗、宋词、元曲、自由诗,诗歌创作的香火绵绵不断。
新乡土诗派创建于1987年春,应运而生,应时而兴。它所提倡的“传承民族血脉,塑造精神家园”的主张,完全合乎新时期文艺发展的要求,合乎“文化自觉与文化自信”的节拍,也由此拥有了强大的原动力与生命力。30余年来,新乡土诗派不但没有羸弱、消亡,而在创新中壮大,为湖南诗坛乃至中国诗坛留下了浓墨重彩的篇章,成为一个颇具影响的当代诗歌流派。
我认为,对新乡土诗派最准确的概括,应该是——
“‘新乡土诗’是1987年由江堤、陈惠芳、彭国梁共同提出的一个创作主张。90年代有关定义被明确化,评论家将这一主张的提出者和实践者统称为‘新乡土诗派’。
新乡土诗派是围绕‘两栖人’和‘精神家园’而写作的主题性流派。所谓两栖人,就是侨居在城市的农民子孙,他们的父辈或祖辈仍生存在城市之外的村庄。所谓精神家园,是指人类永恒的家园,是现在时态的人类依据自己的生命需求筑造出的一种精神模型。所以,新乡土诗的本质指向,是人类生命永恒的家园,是精神处于悬置状态的现代人类对劳动者与大自然的化合状态中呈现的健康、朴素美德的追取,是以两栖人为代表的中国文化社会在自己多重规范的生存空间无法忍受与兑付生命情感时,对朴素、清贫、真诚、健康的美德的回溯。
新乡土诗派的理论与实践,为中国诗歌找到了生存的土壤。它不是一个流行的流派,但却是一个长久的令人回味的流派。”①
《湖南新文学七十年》记载:“在湖南的青年诗人中,有一批就是从校园起步迈入诗坛的,如银云、陈惠芳等。他们在具有深厚的楚文化基础的土地上默默地耕种。……正是这批为人注目的青年诗人,以火热之情抒发着新的乡土精灵,保持着湖南诗歌创作的汹涌势头。”②
《湖南文学史·当代卷》对新乡土诗派也予以关注。“在活跃于全国七八个省份的‘新乡土诗’运动中,湖南的新乡土诗人最为引人瞩目。江堤、陈惠芳、彭国梁等的新乡土诗,通过风俗风情的咏唱把田园生活、时代风云和历史文化意识凝聚到一起,构成隽永的诗篇。”③
诗人彭燕郊指出,“我们每个人在写诗的时候,要考虑的不是像谁,而是不像谁,只像我自己。这就是我们的起点。”④
评论家萧元为新乡土诗派代言:“我们将通过不断地返回到我们的起源以认识我们自己。我们将倒退着前进。”⑤
评论家沈奇指出:“‘新乡土诗’诗人对‘乡土’的回归,实质上是身陷‘现代化’浪潮中的清醒者,对理想中的‘精神原乡’的一种回望,以此作为精神现实的凭藉或叫作价值座标,在不断的审度中实现对现实困境的超越。”⑥
在新乡土诗派早期的两首代表作《一蔸白菜在刀锋下说》《两栖人》中,有过成功的实践。
切完我
你就会感到我无比的忠诚
我甚至泄露了泥土的地址
我的兄弟都有一个邮政编码
在我们收到汗水之后
我们的一生就终结了
与光洁的菜刀融为一体
菜刀就像我自己的手
最后试一试体温
在离开泥土和农夫的时候
我唯一的机会
就是顺着刀锋的一道寒光
回家去
——《一蔸白菜在刀锋下说》⑦
燎原认为,“这显然是一种残酷的归宿,但它在面对这一事实时,又是那样的平静与从容。这样的心理状态,只有在通达了生命本质,并且无愧无悔地‘活’过之后,才可能于大崩溃前不动声色。这是那种真正的乡土生命感,那种简括、透爽、直抵终端的稳态生命心理,正是对中国古典哲学中生死观的契合,却又非常的简洁和易于触摸。”⑧
站在村庄与城市的关节处
我很可能腹背受敌
其要害正是
流动城市血液
却传出村庄声音的
那枚双重间谍的心脏
——《两栖人》⑨
这就是两栖人的精神诉求!一个生活在被挤压的城市中的人其内心的焦灼感!这里的“城市”与“村庄”只是一个符号、一个象征。“城市”代表了被不断物化的世界,“村庄”代表了梦想中的精神家园。
上个世纪80年代中后期至90年代,是新乡土诗派草创、壮大、鼎盛的时期。评论界对新乡土诗派的评介与期许,都基于这一时期的创作实践。
创建之初,我们先编印了一个小册子《新乡土诗研究资料》(4册),同时筹办湖南省青年诗人协会,争取办一份内刊。湖南省青年诗人协会筹办了一年多,还停留在“筹”上。我们决定“曲线救诗”,瞄准了《科学诗刊》。
《科学诗刊》是正式刊物,由湖南省轻工业专科学校主办,主编是该校校长孟天雄。地址在长沙市扫把塘。利好的是,主持《科学诗刊》工作的副主编于鸣非,是我们的老朋友。
我与于鸣非、彭国梁“合谋”,以承包的形式接管《科学诗刊》,成了《科学诗刊》的三大副主编。第一项举措是“活动养刊”。于鸣非、彭国梁说动湘西的湘泉酒厂赞助,举办“湘泉杯”全国诗歌大赛。
《科学诗刊》是季刊。1989年第1期,推出“湖南新乡土诗群诗展(一)”,陈惠芳、彭国梁、于鸣非、江堤、刘创、蒋梦、吴新宇、解黎晴等诗人作品亮相;同时,在“新诗论坛”栏目中刊登刘清华的评论《湘军中的列兵——新乡土精神与湖南新乡土诗》⑩。这标志着《科学诗刊》“明目张胆”地改变了“科学”的性质。“科学诗”被“新乡土诗”取代。令人欣慰与感动的是,孟天雄予以默认。
《科学诗刊》开门大吉。新乡土诗派好事接踵而来。
来自常德临澧的行人、高立、苏小河等人,想把一份小型的《青年文学报》(内刊)办成大型诗报。一到长沙,他们先找到胡述斌(凡溪)、陈刚、周国清、周正良,再找到我。一拍即合。到湖南省新闻出版局拿到准印证,由湖南省青年诗人协会(筹)主办一张对开大报《诗歌导报》。
胡述斌的一位朋友住在长沙市五家井一条巷7号,《诗歌导报》编辑部信箱就设在那里。编辑部在长沙,印刷厂却在数百公里之外的常德。1989年12月,《诗歌导报》创刊号出版,印数2000份。报头之下打着这样一行字“总编:行人 主编:陈惠芳 副主编:高立编辑部主任:胡述斌 ”,右侧是“编委会成员”,还有“特约编辑:江堤 蒋梦”。
《诗歌导报》办了10余期,每一期都推出“新乡土诗群专版”,从省内到省外,从作品到理论,形成了一定的规模。
《诗刊》《星星》《中国青年报》《青春》《湖南文学》等报刊,先后推出“新乡土诗”专辑,产生了全国性影响。
与此同时,出版个人诗集、合集和作品选数十种。据不完全统计,作品选主要有《世纪末的田园——青年新乡土诗群诗选(1987-1992)》⑪《家园守望者——青年新乡土诗群力作精选》⑫《新乡土诗派作品作品选》⑬;两人合集《两栖人》⑭三人合集《文艺湘军百家文库·诗歌方阵·江堤彭国梁陈惠芳卷》⑮;个人诗集主要有《男人河》⑯《爱的小屋》⑰《重返家园》⑱《液体树枝》⑲《流浪的根》⑳等。
至2020年,创建于1987年春的新乡土诗派已走进33个春秋。其轨迹大概分为三个阶段:发轫鼎盛期、沉寂期、复兴期。
发轫鼎盛期为1987年至2003年。鼎盛的标志,是《新乡土诗派作品选》的出版。沉寂期为2003年至2011年。江堤去世,是一个重大转折。复兴期是2011年至今。以新乡土诗派“新三驾马车”亮相为机遇。
新乡土诗派的早期活动主要集中在长沙。我在荷花池,江堤在岳麓山,彭国梁在杨家山。这就是“新乡土诗派”的主要据点。除了发表数以百计的诗歌作品,还出版了一批诗集。
1993年,我应邀参加《诗刊》在河南省焦作市云台山举办的第11届“青春诗会”。《诗刊》1993年第12期“青春诗会作品专号”,发表我的组诗《行进着的乡村》。1996年,我与庞敏同获由湖南省委宣传部、湖南省作家协会颁发的第12届“湖南省青年文学奖”。
“以江堤、彭国梁、陈惠芳三位湖南青年诗人发起,并作为其代表人物的‘新乡土诗派’自1987年春开启于当代中国诗坛,至今已整整十年历程。期间虽几经沉浮而初衷不改,最终以其独具的精神基因和艺术品质,成为这十年的中国诗歌历程中,具有相当影响的一脉走向。由这一脉走向所触及和提出的许多诗学命题,正越来越为诗界所关注。所谓的‘流派价值’,或许正在于此。而作为‘新乡土诗派’本身,其初始的使命,也似乎才渐次得以确认,并有待新的深入。”㉑
奋斗10年,新乡土诗派终于在中国诗坛立足。但在“有待新的深入”的关键节点,“三驾马车”之一的江堤于2003年7月病逝。这是新乡土诗派的噩耗与重大损失。新乡土诗派失去了一位极具天赋而又极为勤勉的领军人物。此时,我正在某县挂职锻炼,公务繁忙。彭国梁也转型写书、编书。新乡土诗派“三驾马车”解体了。
尽管,我的诗歌创作并未停止,也创作了像《奔腾的爱情》㉒这样的长诗,但毕竟没有了集体的冲锋,没有了一呼百应的感召,新乡土诗派几乎被人遗忘。
这是沉寂的十年。复兴新乡土诗派,同样需要一个契机。
2011年10月16日,我作为《湖南日报》记者进京参加第三届中国(湘潭)齐白石国际文化艺术节新闻发布会,获悉中共中央已通过《关于深化文化体制改革 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该决定明确指出:“文化是民族的血脉,是人民的精神家园。”我敏感地联想到,新乡土诗派当年提出的“传承民族血脉,塑造精神家园”主张,与中央精神完全契合。
10月21日晚,我与新乡土诗派的昔日干将杨林等诗人见面,达成了“复兴新乡土诗派”的共识。随后,在新浪博客和QQ群开展以“诗配图”为主的“和诗”和“诗歌接力”活动,迅速聚集了省内外一批诗人,形成了声势。
《湖南日报》“湘江”文学副刊拿出6个专版,发表新乡土诗派诗人的诗歌和评论,为复兴中的新乡土诗派推波助澜。这些专版包括《新春诗会》㉓《呼唤春天》㉔《飞翔·火把·水流》㉕《四羊方尊》㉖《阳光·月光》㉗《天路》㉘。
2012年7月3日,湖南中华文化促进会正式批复,同意“新乡土诗歌研究会”成为它的分支机构,定名为“湖南中华文化促进会新乡土诗歌研究会”。这标志着新乡土诗派有了自己的“家”。
7月6日至8日,正式成立湖南新乡土诗歌研究会,举办杨林长诗《春夏秋冬》研讨会。我当选为湖南新乡土诗歌研究会主席,杨林当选为常务副主席兼秘书长,副主席为黄曙辉、杨罗先、任君行、黄明祥、刘金国、龚志华、苏宁、李晃、谢湘南。
《创作与评论》2012年第7期在“新乡土诗派研究”专栏中推介新乡土诗派“新三驾马车”陈惠芳、杨林、黄曙辉,发表陈惠芳的长诗《湘》和《长途跋涉的诗歌之旅——新乡土诗派概论》、杨林的诗歌《宋玉:九章》、黄曙辉的诗歌《朝圣之路》(外一首)以及杨克的《诗意中国的全新演绎——读杨林的<春夏秋冬>》、黄恩鹏的《诗歌在心灵纯净的人那里找到了故乡——黄曙辉诗歌文本中的唯美回归》㉙。
《诗歌月刊》2012年第7期推出“湖南六诗人作品特辑”㉚,包括《杨林的诗》(5首)、《陈惠芳的诗》(4首)、《黄曙辉的诗》(5首)。
8月30日,《长沙晚报》“文娱”版头条发表通讯《新乡土诗派踏上复兴之路》。文章认为,“新乡土诗派在陈惠芳、杨林、黄曙辉‘新三驾马车’的带领下裹携着湖湘文化的墨香又一次站到了全国诗坛的前沿。”“新乡士诗派复兴还在进行中,我们期待这股‘诗界湘军’的清新力量为中国诗坛留下精彩一页。”㉛
2013年1月25日,《湖南日报》“湘江”副刊以大半个版的篇幅,推出“新乡土诗派作品小辑”,发表陈惠芳、黄曙辉、杨罗先、任君行、刘金国、龚志华、邓少珍、荆臻的作品。编者认为,“这是一群东南西北的诗人,这是一些东南西北的快乐。因为坚守,一年前,他们因诗歌结缘。他们为着复兴新乡土诗派的共同目标,高举‘传承民族血脉,塑造精神家园’的大旗,坚定地走到今天。他们是新一轮文化浪潮的弄潮儿。文化要有根。诗歌要有根。中华民族之根,延绵五千年。这就是新乡土诗派继续前行的力量所在。有了根,就有了枝繁叶茂。有了根,就有了心灵的闲适与清凉。”㉜
与此同时,新乡土诗派诗人出版了数十本诗集。其中,杨林的《春夏秋冬》㉝《侗族大歌》㉞,黄曙辉的《大地空茫》㉟《在时间的锋刃上》㊱是最具代表性的诗集。
沉寂10年的新乡土诗派,再次引起世人瞩目。
在复兴新乡土诗派的过程中,我扮演了“三驾马车”的老马、新马双重角色:一是“传帮带”,发现培养新人;二是身体力行,寻找新的创作空间。
1990年8月,燎原说:“陈惠芳的诗歌不是连绵的风景林,而是凝摹了时间运动花纹的石头,具备了现代审美心理对诗歌坚实、明晰和简朴的美学要求。在新乡土诗中,他的这种诗歌文本特征最终极有可能被趋同为一种集体风格——假如这一点被我不幸而言中的话,那么,这既是陈惠芳的荣耀,又是新乡土诗的悲哀。”㊲
其言辞恳切,震耳欲聋。庆幸的是,复兴中的新乡土诗派还没有“被趋同为一种集体风格”,诗人们依然“形态各异”。作为新乡土诗派的带头人,我也在反省新乡土诗派一些缺失。其中的一处硬伤,就是对城市的漠视。“城市也是‘新乡土’,城市也是精神家园”的观点,必须践行。
从2011年11月开始,在继续创作《九章先生》㊳中的篇章时,我花了很大的精力从事《长沙诗歌地图》㊴的创作。8年间,行走于长沙的大街小巷,风雨无阻。这两本诗集的出版,为复兴中的新乡土诗派打上了重重的注脚。
作家汤素兰评论道:“如果说30年前提出‘新乡土诗派’,是作为‘两栖人’的诗人因为‘站在村庄与城市的关节处’‘腹背受敌’,为‘流动城市血液/却传出村庄声音’的双重身份而矛盾,以乡土中劳动者与大自然的健康朴素的关系和乡村田园的诗意美好作为精神乌托邦,企图为现代人塑造永恒的精神家园,那么,经过30年城市环境的围追堵截,30年精神世界的探索追寻,作为诗人的陈惠芳对于‘城市’与‘乡土’都有了新的理解。……他在湖湘文化中、在湖湘大地上去发现诗,去写诗。作为记者,他零距离接触底层生活,足迹遍布三湘大地;作为诗人,他自觉将笔触探寻到历史文化底蕴的深层,为湘楚大地立传,将风俗民情、时代风云、历史人物、神话传说凝聚在一起,构成隽永而大气的诗篇。”㊵
评论家朱必松说:“诗集《九章先生》凸现了一个诗人40年来孜孜不倦追求的生命之火的精神意义。陈惠芳先生是一个‘言必信,行必果’的诗人。他一直在践行新乡土诗派‘传承民族血脉,塑造精神家园’的宗旨,不改初心,坚定不移。就诗歌的走向、主张的实践、风格的持续而言,中国诗坛恐怕找不出第二人。在秉持着‘坚实、简约’的传统之风中寻找新的突破和超越,在思想之闳博和诗艺之幽微、古典叙事资源和渗透性的当代问题意识之间寻找一种最佳的切入点,为诗歌如何更好地契入时代和契入人民性,悲悯向善,敢于担当,诗集《九章先生》提供了一种新的美学伦理和精神向度。”㊶
如果说《九章先生》是一幅浓墨重彩的“潇湘画卷”,《长沙诗歌地图》则是一部市井百态的“城市街巷志”。
作家刘鸿伏在为《长沙诗歌地图》作序时指出,“早年创立新乡土诗派的陈惠芳,写了大半辈子诗。现在,又用诗歌为一座城市立传,这在诗歌史上,可能是第一个。也许,对陈惠芳这样一个诗痴来说,不只远方有诗,眼前一样有诗,诗是无处不在无时不在的。诗既是他的生活亦是他的生命。许多年过去,他在自己生活的城市,用心感受每一条街巷的温度和呼吸,探寻它们掩埋在岁月深处的细枝末节。然后,花了整整7年的时间,为这座城市写了400首诗,写尽人世沧桑。在这个众声喧哗、浮躁焦虑的时代,诗人孤独的身影穿过漫天风雪或耀眼的晴阳,寻寻觅觅,没有热爱和坚持做不到,没有和时间较劲的执拗做不到。”㊷
《长沙诗歌地图》的另一位作序者谢午恒认为,“陈惠芳是写乡土诗的高手,对他而言,如何写好城市诗无疑是一种挑战。他一如既往地保持着质朴清新的笔调,与以往不同的是魔幻般的意象,神奇而又恰到好处的空间跳跃,加之大胆的飞白,表现出独辟蹊径或‘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的审美倾向,从市井深处挖掘和发现被历史尘封的文明,并精心将其穿制成一座古老城市的珍贵项链,从而逐渐形成不可模仿的‘陈氏’风格。”㊸
评论家姜红伟说:“当湖南著名诗人陈惠芳最新出版的诗集《长沙诗歌地图》从湘江之滨飞抵大兴安岭,飞抵我的手中时,我被震撼了。不仅仅是它的精美与厚重,更在于它的特质、它的不可替代,更在于它是中国诗坛第一部‘城市街巷志’。《长沙诗歌地图》收录的200首诗歌,都是30行以内的短诗。一街一巷,尽收囊中。”“这部作品集中,每一条街巷见物见人见历史,有血有肉有情怀。陈惠芳走遍了这座历史文化名城,也写活了这座饱经战火与磨难的城市。民族的魂、本土的根,生生不息的人间烟火,充盈着他的诗歌。正因为如此,《长沙诗歌地图》有了精气神,有了磅礴的力量。”㊹
评论家彭仁满认为,“陈惠芳的新乡土诗写作将引动一场杜甫诗风式的乡土、城市文化地标诗的创作高潮,诗人们一同努力,就会让水泥钢筋丛林,变成城市诗林,留住渐行渐远的城市乡愁。”㊺
无疑,《九章先生》《长沙诗歌地图》是新乡土诗派复兴过程中里程碑式的作品。城市与乡村,人类的精神家园,有了全方位的诗意表达。
1987年至2021年,新乡土诗派的轨迹持续了30多年。一个诗歌流派,能坚守这么长时间,不至于昙花一现,殊为不易。
国运昌,则文化兴。新乡土诗派存活与发展的土壤越来越好。国家层面对文化的投入,逐年增加。融媒时代,为诗歌插上了更为强劲的翅膀。我又有了深层次的思考与实践。新乡土诗派唯有与时代同步,与人民同步,唯有“在不断创新中坚守传统,在坚守传统中不断创新”,才能获取继续前行的新动力。近年来,我瞄准传统艺人和底层人物,创作《匠人传》100余首,亦引起关注。
作家王跃文评介:“惠芳先生这一组《匠人传》,不再止于对匠人们职业手艺的日常生活描摹,那是小说家的事;也不刻意为他们献上致敬与赞美,而是将自己的人格灵魂直扑进补锅匠的坩锅,让炭火将自己熔成一团橘红铁水,或补天,或弥缝,或突围,或再造。借由为匠人立传,惠芳先生通过这一组诗,完成了自己的灵魂审视和生命重建,其诗中的意象与细节,也都融入了自己深刻的生命体验。惠芳先生曾说,他的诗歌宗旨是‘纯粹、峭拔、精悍、坚实’。由这一组《匠人传》诗作看,惠芳先生的诗与人,诗与论,皆当得一个‘诚’字。”㊻
诗歌的生命力,来自于人间烟火、百姓情怀。在2020年抗击新冠疫情的战斗中,我以记者与诗人的双重身份参与其中,创作《抗疫手记》100余首,用诗歌的形式为抗疫英雄与战士立传。《湖南日报》㊼《湖南文学》㊽《散文诗》㊾《长沙晚报》㊿等报刊发表作品。《大众卫生报》[51]连续4个整版发表《抗疫手记》,共计36首。
《匠人传》与《抗疫手记》的成功实践,为新乡土诗派注入了信心。与此同时,我继续从事“九章”创作,着手整理诗集《湖南诗歌地图》。一批像龙红年[52]、刘晓平[53]、陈颉[54]、刘怀彧[55]这样坚守本土的新乡土诗派诗人,聚集在周围。2021年伊始,告别诗坛20余年之久的汤锋,创作了一批以《喜鹊们的家》为总题的诗歌。一只“喜鹊”回来了!
诗人黄曙辉说:“陈惠芳的诗歌是一座富矿。他一直坚守新乡土诗派的领地,坚持新乡土诗派‘坚实、简约’的创作风格。这一点非常可贵。新乡土诗派的方向,与我们这个时代完全合拍。陈惠芳的诗歌创作是这个时代的交响曲。”[56]我视为同行的鞭策。
展望未来的日子,我们充满信心,必将登上新乡土诗派第三个高峰。
注释:
①《新乡土诗派作品作品选》,江堤、彭国梁、陈惠芳主编,行人策划,湖南文艺出版社1998年版。
②《湖南新文学七十年》,康咏秋、华济时、龙长顺等著,湖南文艺出版社1992年版,第296页。
③《湖南文学史·当代卷》,陈书良主编,湖南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第167页。
④彭燕郊:《精神的历险过程——致江堤、陈惠芳、彭国梁》,《世纪末的田园——青年新乡土诗群诗选(1987-1992)》,安徽文艺出版社1992年版,第1、2、3页。
⑤萧元:《流放者归来——论江堤、陈惠芳、彭国梁的新乡土诗》,《新乡土诗派作品选》,湖南文艺出版社1998年版,第356页。
⑥沈奇:《回望与超越——评“新乡土诗派”十年》,《新乡土诗派作品选》,湖南文艺出版社1998年版,第392页。
⑦陈惠芳:《一蔸白菜在刀锋下说》,《两栖人》,陈惠芳、江堤著,安徽文艺出版社1991年版,第3页。
⑧燎原:《世纪末的田园守望者——论江堤、陈惠芳的新乡土诗》(代序),《两栖人》,安徽文艺出版社1991年版,第14页、第15页。
⑨陈惠芳:《两栖人》,《两栖人》,陈惠芳、江堤著,安徽文艺出版社1991年版,第24页。
⑩刘清华:《湘军中的列兵——新乡土精神与湖南新乡土诗》,《科学诗刊》1989年第1期,《理论与创作》1992年第2期转载。
⑪《世纪末的田园——青年新乡土诗群诗选(1987-1992)》,江堤、陈惠芳、彭国梁主编,安徽文艺出版社1992年版。
⑫《家园守望者——青年新乡土诗群力作精选》,江堤、陈惠芳、彭国梁主编,香港文学报出版公司1992年版。
⑬《新乡土诗派作品作品选》,江堤、彭国梁、陈惠芳主编,行人策划,湖南文艺出版社1998年版。
⑭《两栖人》,陈惠芳、江堤著,安徽文艺出版社1991年版。
⑮《文艺湘军百家文库·诗歌方阵·江堤彭国梁陈惠芳卷》,湖南文艺出版社2000年版。
⑯《男人河》,江堤著,百花文艺出版社1989版。
⑰《爱的小屋》,彭国梁著,湖南文艺出版社1989年版。
⑱《重返家园》,陈惠芳著,广西民族出版社1990年版。
⑲《液体树枝》,江堤著,广西民族出版社1993年版。
⑳《流浪的根》,彭国梁著,广西民族出版社1993年版。
㉑燎原:《世纪末的田园守望者——论江堤、陈惠芳的新乡土诗》(代序),《两栖人》,安徽文艺出版社1991年版,第9页。
㉒陈惠芳:《奔腾的爱情》,《新闻天地》2005年第7期。
㉓参阅《湖南日报》,2012年1月20日。
㉔参阅《湖南日报》,2012年2月4日。
㉕参阅《湖南日报》,2012年2月17日。
㉖参阅《湖南日报》,2012年3月17日。
㉗参阅《湖南日报》,2012年3月21日。
㉘参阅《湖南日报》,2012年4月18日。
㉙参阅 《创作与评论》,2012年第7期,第68页至82页。
㉚参阅《诗歌月刊》,2012年第7期,第67页至79页
㉛参阅《长沙晚报》,2012年8月30日,A13版。
㉜参阅《湖南日报》,2013年1月25日,第20版。
㉝杨林:《春夏秋冬》,中国文联出版社2012年版。
㉞杨林:《侗族大歌》,中国文联出版社2012年版。
㉟黄曙辉:《大地空茫》,团结出版社,2012年版。
㊱黄曙辉:《在时光的锋刃上》,湖南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
㊲燎原:《世纪末的田园守望者——论江堤、陈惠芳的新乡土诗》(代序),《两栖人》,安徽文艺出版社1991年版,第15页。
㊳陈惠芳:《九章先生》,四川民族出版社2019年版。
㊴陈惠芳:《长沙诗歌地图》,湖南文艺出版社2020年版。
㊵汤素兰:《生命河流的吟唱——读陈惠芳〈九章先生〉》,《湖南日报》,2020年9月11日。
㊶朱必松:《我会搅动一堆篝火,让它成为流星——评陈惠芳诗集〈九章先生〉》, (《艺术中国》,2020年第8期。
㊷刘鸿伏:《用诗歌为一座城市立传——陈惠芳〈长沙诗歌地图〉序》,《长沙诗歌地图》,湖南文艺出版社2020年版,第I页;《湖南日报》,2020年11月6日。
㊸谢午恒:《时光阅,天地鉴——写在〈长沙诗歌地图〉出版之际》,《长沙诗歌地图》,湖南文艺出版社2020年版,第XI页;《长沙晚报》,2020年11月3日。
㊹姜红伟:《陈惠芳〈长沙诗歌地图〉:中国诗坛第一部“城市街巷志”》, 《华西都市报,2010年11月15日。
㊺彭仁满:《擦亮乡土光芒 留住城市乡愁》 ,《岳阳日报》,2020年11月22日。
㊻王跃文:《读陈惠芳〈匠人传〉》,《中国诗人》,2020年第6期。
㊼陈惠芳:《抗疫手记》(九章),《湖南日报》,2020年2月28日;《凯旋日》(组诗),《湖南日报》,2020年3月27日;《抗疫手记》(组诗),《湖南日报》,2020年5月5日。
㊽陈惠芳:《抗疫手记》(组诗),《湖南文学》,2020年第3期。
㊾陈惠芳:《抗疫手记》,《散文诗》,2020年上半月第5期。
㊿陈惠芳:《两个人的公交》(外一首),《长沙晚报》,2020年2月27日。
[51]陈惠芳:《抗疫手记》,《大众卫生报》,2020年3月10日、3月26日、4月9日、4月21日。
[52]龙红年:《暮色里的向日葵》,湖南文艺出版社2013年版;《水稻颂辞》,百花洲文艺出版社2020年版。
[53]刘晓平:《张家界之恋》,作家出版社2012年版。
[54]陈颉:《最是澧水》,中国群言出版社,2009年版;《两年间》,中国文联出版社2012年版;《澧水,澧水》,中国文联出版社,2015年版。
[55]刘怀彧:《一叠欠条》,江苏凤凰美术出版社,2019年版。
[56]黄曙辉:《欲返不尽,相期与来——陈惠芳诗歌的乡土性研究》,《创作与评论》,2016年第1期。
2021年2月于长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