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修辞受众理论观照下的政治话语外宣翻译策略研究——以《习近平谈治国理政》英译为例

周若婕，孙建冰

(青岛理工大学人文与外国语学院, 山东 青岛 266555)

引言

在国际话语体系的建设中，我国政治话语的影响力与国际地位存在不相称现象，尤其是对外政治话语体系的外宣翻译远未达到外国受众了解并认同的程度。这就需要我们深入思考中国政治话语外宣翻译的受众接受性。《习近平谈治国理政》(XiJinpingTheGovernanceofChina,III)第三卷英译本收录了一系列习近平同志的重要讲话，详细介绍了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治国理念和执政方略，对研究政治话语外宣翻译及构建对外话语体系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本文以新修辞受众观为理论基础，对《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英译本中政治话语英译的翻译策略进行分析，以期为今后的政治话语外宣翻译研究提供理论借鉴和参考。

一、新修辞学与受众研究

(一)新修辞受众观

西方修辞学在经历了相对长时间的萧条期后，在20世纪初期开始重新崛起，表征为50-60年代兴起的新修辞学研究范式(new rhetoric paradigm)。新修辞学是哲学、文学、传播学、修辞学、语言学、心理学等学科领域内的学者将相关研究成果运用于修辞理论构建之中，进而对传统修辞学理论和实践进行创新的运动。新修辞学“将一切与意义有关的象征行为纳入其研究视阈，意义、人与社会的关系等问题成为其研究的核心内容”。修辞与权力、修辞与真理、修辞与伦理、修辞与受众、修辞与社会，这五大关系构成了新修辞学研究的主要内容，其中新修辞学与传统修辞学显著的区别就是前者提出了新修辞受众理论。

对受众(audience)的关注贯穿西方修辞学研究的始终。西方古典修辞学强调演说者对受众的劝说，而新修辞学则强调受众在修辞行为中的意义构建作用。古典修辞学将受众视为聚集在特定场合聆听演说者演讲的真实听众，后来转变为修辞者在做口头或者书面话语时所指向的话语目标体，它可以是个体也可以是群体。因此修辞者在做演说或者写文章时必须考虑受众需求，他们不能忽视受众也不能简单地将受众视为类属实体(generic entity)。然而古典修辞学在话语传递的方向上是一种线性的修辞模式，偏向于修辞者，注重话语的生成与表达，受众只是被动的修辞作用体。而新修辞学的注意力则从修辞主体(演说者/作者)转向受众(听/读者)，将受众视为修辞行为过程中修辞者所必须考虑的核心修辞要素，强调修辞者以受众的角度考虑修辞行为的效果，即作为一个被劝说者该如何克服情感、文化背景、价值观等因素的差异，“正确理解修辞者在修辞行为过程中所表达的内容，增加修辞者与受众之间的互动，而不是单向信息输入”。“言说者只有使自己的言说过程符合受众的价值期待才能顺利说服受众”。但是话语在说写者处完成意义构建后，最终能否被接受还要取决于听读者的参与和解读，所以从这个方面讲受众对话语意义有再创造、再建构的积极作用，因而受众在修辞活动中的作用就显得至关重要。因此，新修辞受众观强调，在修辞活动中修辞者必考虑受众的文化信念，并针对特定的受众信念调整自己的修辞话语。

(二)受众认同与翻译行为

美国修辞学家肯尼斯·伯克(Kenneth Burke)是新修辞学的开创者与奠基人，他创新性地提出了受众认同理论(identification)。伯克认为修辞行为的成败取决于受众对修辞者的认同，他将受众作为修辞的重要条件，认为修辞者自己也可以作为自己的听众。在伯克看来，“人类作为生物学上独立的个体生存在世上，为了克服隔离感始终在通过交际追求认同”。修辞者可以视自己为听众，先说服自己，实现自我认同，才能更好地说服别人，取得对方的认同。也就是说，修辞者要具备强烈的受众意识，站在受众的角度考虑，其修辞内容才能到达有效的修辞劝说效果。因此，从受众认同的角度看，修辞是表达与接受的双向交际过程，受众是这一过程必须要考虑的因素，话语交际行为的成功取决于受众对修辞者话语修辞方式的认同。

新修辞学的受众理论对翻译行为具有重要意义，因为翻译行为可以视为一种修辞行为，即修辞者(译者)将译本(修辞内容)介绍给受众(读者)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译者除了要具有良好的翻译实践技能外，还需要在翻译过程中充分考虑如何通过有效的翻译策略达到受众的认同。就文本翻译的过程而言，翻译需要取得译者和读者的一致认同，而取得这种认同的最好方式是实践受众理论。因为只有设身处地地考虑读者的特性才能知道如何取得认同，从而实现译本接受的目的。

(三)外宣翻译中的受众意识

在当代中国政治话语外宣翻译过程中，政治话语占有十分重要的分量。政治话语对外翻译，不仅要考虑受众能否理解,还要着重考虑受众能否接受。为了取得积极的宣传效果，政治话语翻译一定要具备充分的受众意识,用受众能够接受的方式来宣传不同的政治理念。在政治话语外宣翻译的过程中，我们要用通俗易懂的方式让读者明白我们的政治理念，充分发挥受众理论在政治话语外宣翻译中的积极作用。

新时代中国政治话语对外翻译已经成为提高中国国际影响力的一种重要途径。这对政治话语外宣翻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外交活动中，国内外媒体记者、新闻工作者以及政府官员是外交语言的直接受众，其善于质疑，政治敏感度高，能够抓住话语中的细微之处提出质疑，或推断出话语背后隐含的政治倾向。因此在政治话语外宣翻译中，译者要高度重视对受众意识的把握，以避免产生误解，向世界展示真实和全面的中国。

二、《习近平谈治国理政》中的受众意识

中国政治话语外宣翻译的受众意识体现在对翻译策略的选择上，因为译者作为修辞者，在翻译策略的选择上必须重视译本受众的认同，而只有在翻译的过程中充分考虑到受众意识，才能达到读者的认同。下面以《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英译本为例，对其四种翻译策略进行修辞分析，以展现政治话语外宣翻译过程中如何呈现译者的受众意识。

(一)归化

例1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和基本方略，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是主观臆想出来的。(摘自《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第六十三页)

译文The thought and its basic principles havecomeneitherfromthinairnor subjective assumptions.

例句中“从天上掉下来的”按照直译法翻译应为“dropped from sky”，但这种译法无法表现出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和基本方略是建立在全党全国人们艰苦奋斗的基础上，并非是无中生有，这只会让外国读者感到疑惑，无法与之产生共鸣。这里译为“come from thin air”使用了翻译策略中的归化译法，将中文表达转化为目的语文化中人们所熟悉的句子，受众可以从中体会到不同文化中不谋而合的妙趣，从而更愿意了解和接受中国文化。

例2面对波谲云诡的国际形势、复杂敏感的周边环境、艰巨繁重的改革发展稳定任务，我们既要有防范风险的先手，也要有应对和化解风险挑战的高招。(摘自《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第七十三页)

译文In the face of a confusing and changing international landscape, a complex and sensitive neighboring environment, and the formidable tasks of reform, development and maintaining stability at home, we must take theprecautionof guarding against risks, while adopting effective measures to address and resolve them when they arise.

“先手”作为一种围棋术语，意为下棋时主动的形势，后在日常生活中逐渐演变为率先采取行动、措施的意味。在这里使用归化译法将其译为“precaution”，非常清晰明确地传达了预防措施这一暗含意义，避免了直译可能会为受众带来的误解和歧义。

例3要增强斗争精神，敢于亮剑、敢于斗争，坚决防止和克服嗅不出敌情、分不清是非、辨不明方向的政治麻痹症。(摘自《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第九十七页)

译文 We need to build up our fighting spirit,takeanunequivocalstance, and resolutely prevent and overcomepoliticallethargy, which will render us unable to detect hostile moves, distinguish right from wrong, or see the correct direction.

例句中的“亮剑”表面意为“show the sword”，实则表示明确观点立场，“政治麻痹症”实际意为缺乏应有的政治敏锐性、鉴别性和斗争精神。通过归化译法将其分别译为“take an unequivocal stance”及“political lethargy”，使汉语中的隐喻明确化，清晰准确地表达其所指的真正内涵，避免理解偏差造成的阅读压力，降低受众接受度和阅读兴趣，让受众能够直接接收到中国共产党的坚定信念。

(二)增译

例4在新时代的征程上，全党同志一定要适应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发展要求，提高战略思维、创新思维、辩证思维、法治思维、底线思维能力，增强工作的原则性、系统性、预见性、创造性，更好地把握国内外形势发展变化……(摘自《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第六十一页)

译文 On this new journey, all our Party members must keep abreast with the new requirements of the new era, improve our capacity for strategic, innovative and dialectical thinking,bearinmindtheruleoflaw and our principles,takea holistic, forward-looking and innovative approachtowork, and better understand the changing domestic and international situation.

按照中文表达习惯，我们一般通过列举一系列结构一致的名词短语或句子来达到句式工整的目的，如例句中战略思维、创新思维、辩证思维等。但在英文中，特别是在政治话语外宣的情况下，过多的并列短语会显得结构过于拖沓累赘，因此本例句采用了增译的翻译策略，添加“bear in mind the rule of…” “take…to work”结构，使表达更清晰，受众也能够更好地了解中国共产党为适应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所需要达到的要求和努力。

例5改革发展稳定任务艰巨繁重，我们面临着难得的历史机遇，也面临着一系列重大风险考验。(摘自《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第二百二十五页)

译文 The tasks ofadvancingreform,promotingdevelopment,andmaintainingstabilityare arduous. We are facing a historic opportunity and also a series of major risks and tests.

“改革”“发展”“稳定”作为党在新的历史时期的重要任务，通过增加“advancing”“promoting” “maintaining”构成三个动名词短语，将任务明确为深化改革，促进发展以及维持稳定，赋予译文以动感和方向感。例句中利用增译构成的动词搭配更符合受众的语言表达习惯，同时也表明了任务的艰巨繁重以及中国共产党的坚定决心。

例6 真正做到“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摘自《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第一百二十五页)

译文Wemustbeastenaciousasbamboo,asdescribedbyZhengXie: “In the face of all blows, not bending low, it still stands fast. Whether from east, west, south or north the wind doth blast.”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这两句出自清代郑燮《竹石》中的诗句，歌颂了竹子的坚韧不拔，顽强不息。通过增加“We must be as tenacious as bamboo, as described by Zheng Xie”，向受众解释了诗句的出处、描述对象及其身上的高尚品质。同时，也借郑燮的诗句向受众表明了中国共产党会像竹子一样坚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自信，不惧途中任何艰难险阻。

(三)减译

例7 我们既要有防范风险的先手，也要有应对和化解风险挑战的高招；既要打好防范和抵御风险的有准备之战，也要打好化险为夷、转危为机的战略主动战。(摘自《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第七十三页)

译文We must take the precaution of guarding against risks, while adopting effective measures to address and resolve them when they arise. We mustbefullypreparedand make proactive strategic moves to convert danger into safety and adversity into opportunity.

例句使用了减译的翻译策略，前半句已经提到我国在面对复杂敏感的国际形势和周边环境时需要防范风险，因而在对后半句进行翻译时，省略“打好防范和抵御风险”，直接用“be fully prepared”表达准备好面对风险的意味。在不破坏原文内容的前提下，精简话语，避免重复，使其更符合英文的阅读习惯，受众在阅读译语文本时会更加轻松流畅，达到预期效果。

例8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最本质的特征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最大优势是中国共产党领导，党是最高政治领导力量。(摘自《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第九十四页)

译文TheleadershipoftheCPCis the defining feature of Chinese socialism and the greatest strength of this system. Our Party is the highest force for political leadership.

“中国共产党领导”在句中出现了两次，并且均作为主谓宾结构中的宾语。通过使用减译法，将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两个特征合并，“The leadership of the CPC”直接作为句子主语，使内容表达更加简练，避免累赘，让译文更加流畅自然。

例9 在各项工作中毫不动摇、百折不挠贯彻落实党中央决策部署，不打任何折扣，不耍任何小聪明，不搞任何小动作。(摘自《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第八十三页)

译文 …resolutelyimplement the Central Committee’s decisions and plans in all their work, andnotengageinpoliticalmaneuverings.

在汉语表达中，有很多不同的四字成语表达的却是同一种意思，就如例句中的“毫不动摇”和“百折不挠”，均表达了意志坚强，不轻易屈服，因此译文将两个词合并，仅用“resolutely”一词表达两个词的意思。同样，“不打任何折扣”“不耍任何小聪明”“不搞任何小动作”这三个短句也表明了同样的意思，均用“not engage in political maneuverings”一并表示。通过减译法，在忠实原文的基础上精简译文，减轻了受众的阅读压力，降低了理解难度。

(四)转译

例10时代是出卷人，我们是答卷人，人民是阅卷人。(摘自《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第七十页)

译文Wearelikeexamineessittingthetestsposedbythisera,andthepeoplewillreviewourresults.

原文三个短句均采用SVO结构(主-动-宾)，营造了排比的语篇修辞效果，使句式工整，内容简洁明了，节奏明快。而译文并未遵循原句中的SVO排比结构，而是通过转译的翻译手法将这三个短句糅合为一个完整的句子。“We are like examinees”对应“我们是答卷人”“时代是出卷人”按照直译的话应译为“this era is examiner”, 但译句中“sitting the tests posed by this era”却作为后置定语修饰宾语“examinees”“posed by the era”作为“tests”的后置定语，将两个短句组成为一个简单句。第三个短句的“阅卷人”本为名词，但在译句中为动词“will review”，并且“our results”与前面“tests”对应，最后用“and”连接两个句子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复杂句。这种翻译策略可以使译文更加符合英语表达的习惯和需要，采用为受众熟悉的表达方法能够增加受众对译文的亲近感，提高受众对中国大政方针的理解度。

例11理论上清醒，政治上才能坚定，斗争起来才有底气、才有力量。(摘自《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第二百二十七页)

译文 Only when we are cognizant ofthetheories, can we bepoliticallyfirm and have the courage and strength to fight.

例句中“理论上”和“政治上”作为状语成分应译为“in theory”及“In the aspect of politics”，但通过转译之后，“the theories”作为“of”的宾语，而“politically”作为副词修饰形容词“firm”。这样一来，译文句式更加灵活多样，同样也能让受众清晰地明白中国共产党在理论和政治方面对青年干部的要求。

例12 要建立健全坚持和加强党的全面领导的组织体系、制度体系、工作机制，切实把党的领导落实到改革发展稳定、内政外交国防、治党治国治军等各领域各方面各环节。(摘自习《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第九十四页)

译文 We need to establish sound organizational frameworks, systems, and mechanismsforstrengtheningoverallPartyleadershipin all realms and respects, including reform, development, social stability, domestic affairs, foreign relations, national defense, and governance of the Party, the state, and the military.

从语法方面来看“坚持和加强党的全面领导”在句中作为“组织体系”等的定语，但从语义方面来看，它作为建立健全组织体系等的目的。在转译之后，从定语转化为由“for”引导的目的状语，让其结构及语义表达更加清晰，避免定语过长带来的理解压力，便于受众接受。

结语

本文从新修辞受众理论出发，对其发展及含义进行阐述。随后强调了受众理论对政治话语外宣翻译的重要意义。在新修辞受众理论的视角下，分析了《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英译修辞策略，为我们今后对政治文本的翻译提供了很多启发。通过用国外受众所熟悉的语言方式建立起译者与受众间的共同立场，才能达到受众的心理认同，提高我国政治话语外宣的传播效果。为了提高我国的国际话语权，推动国家对外话语体系建设，译者需要将受众作为翻译活动的重点，将受众的文化背景、表达习惯、情感诉求纳入考虑范围。只有这样才能促进我国政治话语外宣翻译的进一步发展，国际话语权甚至国际地位的进一步提升。